“腾古的事我知道了,崔小鹏怎么偷的系统,怎么赢的招标,我都知道了。但是为什么不是你和我说呢?你付出的辛苦付出的努力都是在我眼皮子底下,你就这么信不过我么。我不是诸葛亮,我也不能未卜先知,我他妈的脑子可能还在大众平均值以下,我猜不出来的。我光看着你难受,我以为光是因为失去公司,我他妈上哪之知道背后还有那么多弯弯绕!”
说到最后,柯兵重重的一拳砸在饮水机上,满着水的塑料桶在巨大的冲击下却也只是发出低沉的闷响。
唐尧抿抿嘴,最后只挤出来一句:“都过去了。”
“过不去!”柯兵说着走过去取下男人手中的保温壶在桌子上放好,然后把他拉到施砚的病床面前,指着施砚的手,“我柯兵做人可能拖泥带水,可能瞻前顾后,但绝对坦坦荡荡。他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做的,我也没有证据证明不是我做的。我这里只有一句话,这事儿不是我干的!我就问你,信不信?”
柯兵目不转睛的盯着唐尧,而唐尧的视线却在他和施砚之间来回,最后落在了施砚脸上。后者垂下了头,楚楚可怜的样子里,竟然透出些许无辜的味道。
柯兵扳过唐尧的脸,声音满是痛楚:“我他妈都少根肋骨了,你居然冲我拿菜刀。”
唐尧忽然就心疼了,这感觉比愧疚来得还要猛烈,几乎让他哽咽:“我那是怒极了……”
柯兵觉得眼眶胀得发疼,委屈是一种比愤怒比生气比伤心都要来的憋闷的一种情绪,爆发不出,却钻心的难受:“我还颠颠的去弄豆浆油条,豆浆非要人家给我当场磨,油条非要最新一锅,我走路的时候那里还疼呢,一下一下针扎似的……”
“咳。”唐禹轻咳一声,然后把俩精神年龄等于初中生的孩子推出病房门,颇有大家长风范的道,“有什么内部矛盾就在门口解决,走廊现在没人,通风又好。”
语毕,男人从里面关上了门。留俩孩子在外头PK。
走廊真的像唐禹说的那样,清新,透亮,豁然开朗。
柯兵抹了把脸,倒不是又娘们儿的掉了泪瓣儿,而是抹掉林黛玉的哀怨,换上武则天的铁腕。掰扯过去那是没脑子的人干的事儿,像他这种被现实灌了N瓶脑白金的,再学不会往前看,就他妈白遭罪了。
一把握住唐尧的肩膀,柯兵认真的说:“公司没了咱可以再弄,我可能没办法做到你那么大,但白手起家个小公司不成问题,弄他十来个员工,咱们一块做老板,咱俩一起过日子。”
唐尧看着柯兵,他不怀疑男人话里的认真,但他确实折腾怕了。柯兵说的这些,就像一个美丽得不行的梦。而梦想越美,破的时候越伤。
“再给我次机会行么,”柯兵的声音哑了,“被绑架的时候我就想,我可不能死了,我还没把自己的感情捋顺呢,我连他妈的自己到底爱谁都不知道,死了多冤。”
“你这辈子都捋不顺,”唐尧终于出声,低低的,涩涩的,“你脑袋里就一堆塑料泡沫。”
“塑料泡沫也有成型的一天,横是不能总乱着。”柯兵温柔的抚摸着唐尧的头发,久违的柔软让他激动得想哭,“崔小鹏是我兄弟,漫长的历史注定了他在我这的特殊位置,我没辙。但现在,我想要在一起的是你。冷了可以抱抱,想了可以亲亲,心动了可以捏捏脸,高兴了可以摸摸毛……”
有些什么,松掉了。
“……如果崔小鹏找了个伴儿,我会难受死。兴许十天半个月都吃不下去饭。但你要是找了别人,我就先去把那人弄死,回头再自首……我他妈,爱惨你了……”
结,开了。
原来没有系死,原来不是无望,它只是在等着足够勇敢足够坚定的一双手,来让它解放,然后乘着和煦的风,羽化成阳光下一抹晶莹剔透的彩丝。
“说你笨一点都不冤枉你,你都进去了,我不会再找一个?”唐尧莞尔,嘴角终于绽开了小花儿。
柯兵眯起眼:“那我越狱!”
唐尧有爱的歪着头:“纹个地图先。”
小卒子砸吧嘴:“哟,我发现你口才见长啊。”
“距离某人还有差……”
直接堵了唐尧的唇。饥渴,而深情。
——小卒子决定在今后的日子里,坚定不移的贯彻一个话唠政策,说白了,就是把某只兔子的话唠萌芽掐死在摇篮里。
“听完了?”唐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派悠哉。
“嗯,已经进入了可疑的拟声阶段。”施砚轻嘲的勾了勾嘴角,把耳塞扯了下来,“窃听器什么时候放的?”
“进门之前。”唐禹大方告知。
“在唐尧身上?”施砚皱眉,“我以为你会放竹子身上。”
“NO,我贴在了走廊墙上,”唐禹伸出食指摇了几下,似乎心情大好,于是声音也开朗起来,“果然还是小孩子啊。来,前辈给你说个经验,但凡变量大于等于二的事情,能不做就不做,因为没把握,懂么?”
施砚几乎是带着些许怒气的看着唐禹:“于是,这个是专门为我准备的?”
“经验二,别让别人一眼就看出你的情绪。”唐禹淡淡的说着,拿过柜子上的粥,小心翼翼的倒出一小碗,递给施砚,见后者不要,就自己吃了起来,边吃边道,“你在我弟身边这么久也该看清楚了吧,他最在乎的到底是谁。我承诺给你半年的时候让我弟爱上你,从实习到现在,似乎超时了呢。可惜你还是没办到,那么就该乖乖撒手咯。”
“要是,撒不开呢。”施砚盯着床边的画板,几乎是呢喃了。
“如果是真的骨裂,恐怕怎么养都不太能继续画画了吧。”唐禹把粥放到一边,似笑非笑道,“我不介意帮你试试。”
摩挲着画板,施砚沉默半晌。然后轻轻的,几不可闻的叹口气:“算了,坚持不等于执念。人要学会舍得,有舍,才有得。”
“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孩子。”唐禹忽然感慨,由衷的。
施砚不以为意,漠然道:“留学地点我选好了,法国。”
“成,等我消息,会给你选个好学校的,我答应过你。”
“谢谢。”
“那你要做的呢?”
“知道,放心吧。”
第 57 章
施砚说要出国留学的时候,柯兵正和唐尧挤在一个小厨房里做饭。电话是唐尧接的,听到一半,被柯兵按了扩音器。毫不客气的光明正大窃听电话不说,并且小孩儿话音刚落,小卒子同志就给予了热烈回应。
“放心吧,东西都给你收拾好了,就等你过来拿呢!”
多嘴的下场,是胸口挨了一记唐门肘击。
挂上电话,小卒子委屈死了,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难道勤劳也有错吗?”
唐尧无语望天,那也不用早俩星期就给人家收拾好,过后一天检查一遍有没有漏网之鱼吧。好么,比疫区消毒还都彻底。
“喂,他没用我浴缸吧。”小卒子忽然想到。
唐尧白他一眼:“没。”
“难道是用你的浴桶?”这更是晴天霹雳!
唐尧咔咔几刀把黄瓜切成蓑衣状,然后拎起来在小卒子眼前晃荡:“第一,他洗淋浴。第二,你要是还杵在这里嗡嗡我就让你知道知道黄瓜为什么这么绿。”
“嘿嘿,你刀工挺好的,这黄瓜现在多修长……”
“我还会拍黄瓜。”
“啊,要下雨了,我收衣服去。”
小卒子一溜烟的背影里,阳光满室。唐尧没好气的乐,然后拿起菜刀继续搁可怜的黄瓜身上练功。
送施砚去机场,是唐尧开的车。对于这个陪自己度过最难熬的日子的孩子,唐尧多少还是有些感激。而且被一个人那么认真的说喜欢,不心动是不可能的。虽然无法回应,但真到要分别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些许的伤感。
“喂,你会法语么,到那儿别被人欺负了。”
“哦不怕,虽然语言不通,大脑构造全球都一样的,估计你吃不了亏。”
“切,最后也没说给我画个肖像啥的。”
“手真好啦?你这愈合能力也挺惊人啊。”
“我说,好歹我都这么上赶着了,大仙儿您就不能回句话?”
“呃……你他妈啥时候拿棉花球塞的耳朵!?”
一路上就听小卒子蹦跶,可也幸亏有了他的蹦跶,才多少冲淡了一些伤感。到机场的时候小卒子和施砚已经在后座开始上演中国的泼墨山水画——牧童与牛。唐尧采取了观望措施,一直在观望,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赶紧飞吧你!”
“啧,票可以退的。”
“你敢?!”
“我好怕怕。”
“妈的臭小子,我咬死你得了!”
唐尧终于赶在柯兵重新扑过去之前,把俩人都揪出了车。然后一手一个拎进了机场大厅。
唐尧和柯兵一直把施砚送到安检口。不等保安出手,柯兵先把施砚从上到下摸了个遍,然后点点头:“嗯,挺好,估计一会儿金属探测器不会响,记着,孩子你大胆的往前走,千万莫回头。”
施砚眨眨眼,忽然伸出胳膊,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嫩声嫩气的唤着:“来,野比,抱抱。”
心蓦地软了一下。柯兵叹口气,把小孩儿拥进了怀里:“我他妈的上辈子肯定做了好些对不起你的事儿。”
结束了和柯兵的拥抱,施砚又走到唐尧面前,然后在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快速踮起脚尖在唐尧脸颊上亲了一下。趁小卒子的天马回旋碎击拳到达之前,利落的进了安检。
“有能耐你就别回来——”小卒子咬牙切齿,吼出典型的学龄前威胁。
走出机场还没上车,唐尧就收到了小孩儿的短信。其实不应该叫短信了,更像封信笺。
【我和竹子认识的比你早得多,那时候在网上他就一白痴,我一直以为是零零后伪装的呢,等后来真正认识了,也没发现多聪明。不过他虽然单纯,虽然纠结起来能拖沓得人神共愤唠叨起来能逼得唐僧拿禅杖捅人,可一旦他纠结明白了,那就真的没了一点含糊。他前半辈子一直在水里,这是他说的,什么东一脚泥西一脚沙弄不好冬天冰封还给冻中间儿了,不过这种人一旦上岸,那句话怎么说的,小卒过河不回头,认准你就是你了。对于已经贴上小卒子标签儿的,他是能怎么维护就怎么维护,管你是欺负小孩儿还是恐吓小贩儿,你就是反党反人民了他也能指天发誓说你这叫无间道。经可靠数据研究表明,过河卒子的不安定率为0%。所以,我祝福你。】
“臭小子,还算有点良心。”柯兵嘟囔着,夺过手机摆弄着,把信息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里渐渐的,生出那么点心疼和怜……
手机忽然又震动起来。
【补充说明,记得要经常翻翻身。】
黑着脸删掉新短信,柯兵若无其事的把手机还给了唐尧。然后诚恳的望着蓝天白云,咕哝着:“怎么不刮龙卷风呢……”
小卒子不靠谱的奢望自然没有实现。施砚靠在窗边,看着下面的建筑越来越小,城市越来越模糊,直到满目云层。
究竟是谁利用了谁,这个还真不好说。施砚随性的想着,他一开始以为自己是唐禹的杀手锏,可到了后面似乎好像就成了试金石?或者过度梯。也许唐禹是希望用自己让那两个单纯的白痴散了,但如果不散,那么是不是就会更加结实?似乎哪一个结果对于唐大哥来说,都没差。
喝了口美丽的空中小姐送过来的橙汁,舌尖几乎为那诱人的酸甜舞动,忽然间,施砚似乎悟出了什么,望着杯子里轻轻晃动的橘黄液面,小孩儿轻轻叹着:“再修炼几年吧,起码,得学着那妖怪去喝龙井茶……”
年底,柯兵选了个飘雪的美丽清晨,拨通了前男友的电话。
“阿柯?”魏国栋的语气里满是迷茫,估计从肉体到精神还处于睡眠状态。
“阿柯?你他妈背着我找女人?”电话那头忽然传来第二男音。
“嗯?晕,不是,是我上一个,就是你前辈。”
“阿呸!你不说早分了嘛!”
“是早分了啊,我怀疑他拨错电话了……”
柯兵把手机调成扩音器状态摆在桌子旁边,正悠哉的啃着油条,一听这话连忙申明道:“我没拨错,不过我不急啦,你们继续。”
“你看,奸夫都承认了!”
“什么承认啊!疯了,你脑子里装的都是豆腐渣是不!”
“要不要剖开看看,妈的全是你!”
“呃,那我收回,就不是豆腐渣了。”
“还不如装豆腐渣呢!”
柯兵推开窗户去看雪花儿,觉得生活真好,如此的有活力。
“说吧,你到底有啥事儿?”等魏国栋能正常接听电话,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了。可怜的娃语气蔫蔫的,估计刚被武力镇压得比较凄惨。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鹏程虽然被腾古招安了,但也是独立团。如果哪天真的又想独立了,那随便弄点资金就能在财务上把它划出去,直接从子公司变成独立产业单位对吧。”柯兵依旧立在窗口,说话间,呼出阵阵白气。
魏国栋有些感慨:“阿柯,你总是喜欢闲了就去翻翻记忆的历史长河么,晕死,这都猴年马月的事儿了。怎么着,三个月病假没休完就想东想西了?”
“你还说,你就是插在敌人胸口的一把尖刀,扎在敌人后背的一支冷箭,磕在敌人脑门上的一块砖头,嵌在敌人骨头缝里的一枚钢针……”
“喂,除了尖刀,其余都是你给润色上去的吧。”
“呵呵,”柯兵轻笑,随即收敛了笑意,认真道,“那么,现在还做不做数?”
魏国栋沉默的片刻,然后乐了:“你说呢。”
前男友魏先生的办事效率不是盖的,财务上的事柯兵不懂,只知道年还没过,电子事业部就独立了出来,表面上是腾古旗下的独立产业单位,已然沿用腾古的名牌,但实际从运营到盈亏利润计算都是自己做,从法律上讲,这个拥有十几个兵的电子事业部已经成为了独立的法人。而唐尧手中40%的腾古股权也变卖成了100%的“唐兵电子科技有限公司”的注册资本和运营资金。
“于是,我们现在是唐家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