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莲娜紧紧依偎在他怀里,好像那是她毕生的依靠一般:“我不知道……我、我没有做背叛大师的事,我什么都……”
“你再仔细想想,如果没有理由,大师不会下令杀掉天使,或许你是在无意间泄露了大师的身份,或者,”黑加仑循循善诱地引导她说出真相,“你无意间得知了不该知道的事?”
爱莲娜又是一阵大哭,那声音足够把任何追兵引过来了,但黑加仑没有阻止她,因为那什么银刃开膛手根本就不会追来。
丹只追了两条街就返回了,这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步,索兰达尔以海默林的下落作为交换,让他在雷明多逗留期间假扮成商会的园丁——也就是某个已经被黑加仑拧断了脖子的杀手,为的就是在爱莲娜走投无路时候,再给她致命的一击。
连安息军团的力量都不能指望的情况下,爱莲娜如果不想死,就必须对黑加仑言听计从,这就是他们布置了这么久的最终目的。
天使也分两种,一种负责传递神甫和杀手之间的情报,如克劳恩,另一种则负责传递神甫与大师之间的情报,他们在神甫面前并不显示真面目,但和大师却是以心换心,所以能做到这个位置的人,必然是安息军团中地位极高、极受信赖的,掌握情报也最多的人。
“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有、没有背叛大师……我没有……”爱莲娜嘤嘤哭泣,那模样看得任何人都忍不住想要安慰几句,“我只是……”
黑加仑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嘴角:“只是?”
爱莲娜将眼泪蹭在他胸前,黑加仑有点不爽地皱了皱眉,就听她说:“我只是……在上一次遇到困难的时候,曾用风之雀向他求助过,他指引我从索托瓦逃往贝利亚,然后警告我以后这样鸡毛蒜皮的事不要找他,我……除此之外,我真的再也没做任何激怒他的事了!”
“于是你们就借住在布莱尔先生家里?”黑加仑问。
“嗯,”爱莲娜忍着泪点点头,“爸爸和布莱尔先生有些交情,他听说我们流落在外,就邀请我们在他的别墅里歇几天,不过阿瑟他们几个特征太明显,就被打发先一步去玛尔德了。”
黑加仑沉默了,他们从塞来路逃出来的时候确实是狼狈不堪,爱莲娜向自己的上司求助,这种事本无可厚非,为什么大师会动用警告的语气让她别为这种事去找他呢?如果坐到爱莲娜这个位置,应该是比神甫更珍贵的人才,如果在政变中被杀,那不是损失更严重?
除非……除非大师那时候手里有别的事正在忙,而且忙的焦头烂额,根本没空处理她的麻烦?联想起在索托瓦遇到亚历克斯一行人的时间前后,黑加仑若有所悟,他已经在荣耀神殿见过了大师,那时候大师遇到了什么困难,他心里大概也有谱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现在你被大师抛弃了,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爱莲娜迟钝地摇摇头:“我现在心里很乱,什么都想不出来。我好害怕,爸爸也不在身边,大师……大师也……”说着又难过起来。
她哭着,黑加仑却自顾自地回忆起了去年冬天的一些事。在索托瓦城相遇的时候,他们刚从数以千计的魍魉手下逃生,海默林和索兰达尔兄弟俩不同程度地受伤了,他们才不得不逗留在死亡之城,而那时经过索托瓦的亚历克斯等人,究竟是何时离开王都金奇城的,还有待考证。
大师一定不会想到自己被几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给耍了,想到这个,黑加仑就幸灾乐祸地高兴起来。
乌赛斯皇家赌场地下二层。
茵在开门声响起的瞬间就情不自禁地转过头去,接着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多么大的错误。
布莱尔先生勃然大怒:“以赛亚!这个姑娘根本是听得到声音的,你带她到我面前来到底想干什么!”这一声喊得十分响亮,以至于进门来的人都愣了一下。
年轻的荷官刷地从制服外套中抽出了火枪,对准了老人的太阳穴。
任何人在这里违反规则,都是不受任何法律保护的,一次是提醒,二次是警告,三次就直接爆头了。老人气愤不已,抓起笔在纸上飞快地写了一大串,然后用力拍在伊达洛斯面前。
对于茵的穿帮,伊达洛斯似乎也有点不高兴,从他露在面具外面的唇线抿成一条直线上就能看出来。但既然是演戏,总是要有穿帮的心理准备,他看了看布莱尔先生写的字,回了他一个简单的句子:“她有你想得到的一切。”
茵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低着头不敢动,伊达洛斯伸手将她的头巾揭了。
121、那并不是我所愿
茵的头巾一揭,布莱尔先生顿时倒抽一口气,要不是脑袋上还抵着一支枪,他一定会叫出声来。
进门来那人在远处观望了一会儿,转身走了,他穿着黑色的燕尾服,带着大檐礼帽,四周光线又太暗,茵只看了一眼,无法判断那是什么人。
主角一走,留在这里就没有意义了,伊达洛斯写道:“我似乎妨碍了您的计划,这一局就算合了,将来有机会再重新来过。”然后领着茵不容挽留地离开了。
“哎!你别那么大劲儿,我的胳膊要断了!”从上楼到穿过一楼大厅,茵的胳膊都给伊达洛斯给牢牢攥着,一路拖拽,撞到了不少人,害她不得不一直道歉。
好容易出了赌场大门,伊达洛斯左右张望,已经找不到刚才来的那个人的踪影。
茵被他抓得手臂像要断了一样疼,可偏偏自己闯祸在前,也不敢抱怨什么,站在他身旁默默地揉着被捏出一拳青紫的手臂。
找了又找,伊达洛斯终于放弃了,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全被你给搅和了。”
“你到底安排了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吗?”茵自己心里也有气,本来就是迫于形势才跟他走的,他倒是算盘打得精,计划也不跟她说一声,现在出了纰漏才来责怪,这算什么?
伊达洛斯低头看她,露在外面的小半张脸上明显地看得出来,他非常不高兴。“进门之前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接下来你是聋哑人,必须装做什么也听不到什么说不出?你自己控制不住,还问我安排了什么,就算是有安排也已经被你搅黄了。”
接着又抬手打断茵即将出口的话:“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你的性格我了解,想说什么我也大概知道。”
茵碰了个钉子,不高兴地扭开了头。
“刚才进来的那个人,虽然我不能肯定他是谁,但只要我猜得没错,那人应该是大师,”伊达洛斯不无遗憾地叹气,“如果不是你转头去看,我们就能见到他的真面目,当年玛格丽特被高调追杀的原因,说不定也会露出冰山一角,有了线索,何愁挖不到真相。”
大师和布莱尔先生约在皇家赌场见面?!
茵脑海中转过无数个念头,大师前几天还在雷明多,这会儿又出现在乌赛斯,还两度和自己擦肩而过,这未免也太巧了。
这也就算了,更关键的是:“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在这儿见面?”
伊达洛斯无声地弯起嘴角,透过面具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因为这次会面是在我的一直下产生的。我放出了你是玛格丽特的女儿,并且实力丝毫不减她当年的风声,并以你们在路途中发生的种种作为佐证,已经成功吸引了安息军团内部很多人的注意。”
“我虽然不确切知道大师的年纪,也不知道这个称呼是传承下来的,还是一直就由同一个人担任,但是无论如何,当年他能够率领安息军团在全大陆范围内追杀玛格丽特,就证明二十年后的今天他一定不会很年轻了。”
他放慢下语速,问道:“如果是你,这个时候你会怎么办?”
茵被他带着思路走,到这里情不自禁就回答:“牺牲掉当年的一些参与谋划的同党,争取玛格丽特后人的原谅和支持,保住自己在安息军团的地位。”
伊达洛斯满意地点点头:“正确,并且要想达到这个目的,他会同时还会争取全大陆精神力研究领域最权威的人——也就是会长的支持。你很聪明,茵,这一点上看你比玛格丽特更加优秀,她如果当初肯听我大哥一句劝,也就不会年纪轻轻就死去。”
“你大哥?”茵几乎是脱口反问,她认识伊达洛斯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自己的家人。
但伊达洛斯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点头:“嗯。关于这一点,我以后会告诉你的。刚才我在赌场里说,你有他想要的一切,这句话其实并不是对他说的,我们打扰了他们会面,会长和大师一定还会另外约见,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你是玛格丽特的女儿这件事传到大师的耳朵里,这几天里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来找我们。”
所以就是还有应变之道嘛,那刚才还那么不高兴的样子。茵想了想他的话,还是觉得不对:“你说了半天,还是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在赌场见面。”
“因为乌赛斯皇家赌场地下二层是全大陆最安全的地方。”
何谓安全?不是铜墙铁壁,也不是金城汤池,而是对手根本不知道你是谁,无从下手。
易容简单,改变声音却很难,音域宽的人有时可以变换出数种不同的声线,瞒过绝大多数人,但耳朵敏锐的特工仍然能够辨认出声音的本来面目,从而推断出面前人的现实身份。
“所以当时你家怪兽哥哥就躲在皇家赌场地下二层,终日不见阳光,躲了整整一个月,直到我找到他,给他带上那圈护身符。”索兰达尔翘着二郎腿,坐在深蓝色的皮沙发上,一副贵族派头。
苏缇捧着热红茶默默地坐在对面。
经过两天的徒步跋涉,她在埃文等人的护送下抵达了卡洛斯要塞,海默林已经率军开始攻打图加特中部的城市,索兰达尔乐得自在,在指挥总部的会客室里接待她的到来。
“如果计划一切顺利的话,他大概后天就能到卡洛斯,”索兰达尔悠哉地晃着脚踝,“在那之前,我就受累照顾你咯。”
苏缇抬头看他,欲言又止。
索兰达尔摸着下巴微笑:“怎么了,美丽的女神大人?还在为茵担心?以她的能力,要对付那个祭司可能不太容易,不过他们联手对付大师那是绰绰有余了,@。电子书@所以现阶段你不用太担心她的安慰。”
“……嗯。”苏缇又低下头去,看着杯中自己的倒影。
靠在窗边看风景兼放哨的埃文忍不住转过头来插嘴:“我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过去是怎么相处的,但这房间里的气氛尴尬得我都要没办法呼吸了,你们就不能用正常一点的方式谈话吗?”
索兰达尔一脸无辜地摊手:“你怎么能这样苛责我呢,亲爱的埃文,我难道和平时看起来有任何不同吗?我只不过是在用我的体贴入微和明察秋毫,来推断女神大人心里所想,并竭尽所能用愉快的语气舒缓她的身心——难道我做的不够好吗?”
好个屁,埃文简直想劈头骂过去,你这白痴看不出来小姑娘想问的是关于你自己的事吗?顾左右而言他,东拉西扯一大堆全是别人的事,还好意思说自己明察秋毫,完全就是睁眼瞎。
“亲爱的……”
“闭嘴,”埃文努力把额头上的井字按回去,“不要再女士面前叫我亲爱的,那样别人会以为我们之间乱七八糟的关系。”
索兰达尔了然点头:“明白了,我不该这么肆无忌惮,也应该考虑一下你的面子。对不起,女神大人,我太失礼了,其实我和他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
埃文瞬间被气得脑淤血:“你他妈的是在故意找茬吗!”
索兰达尔露出受伤的表情:“你怎么会这么想?”
埃文忍无可忍,抽出佩剑朝他刺过去,索兰达尔身手敏捷地避开,从一旁的装饰盔甲上取下细剑,两人就在偌大的会客室里打得你死我活,埃文身为军官,剑术自然不差,可索兰达尔挥起剑来也就略处下风,称得上出色的剑术和他魔法师的身份十分不般配。
“你们……”苏缇提了口气,大声喊,“你们别打了!”
说时迟那时快,埃文趁着索兰达尔被这一声喊得注意力稍微分散,立刻将他手中的剑挑飞,然后剑尖指着他的鼻子。
“别这样,亲……埃文,”索兰达尔举起了手,“我听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埃文恶狠狠地命令:“闭嘴。”然后指着沙发:“回去坐好,老实回答问题,不然我就把你剥光了挂到城门上去,说到做到。”
索兰达尔大大地叹了口气:“真是粗鲁且毫无美感的威胁。”举着手乖乖坐回了沙发上。
对面的沙发上,苏缇看起来是真的发火了,两个小拳头握得紧紧的,眼睛也瞪得圆圆,声音尖利地问:“我知道爸爸妈妈还有姐姐的死跟你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没关系?未必哦。”索兰达尔语气轻快地回答完,冷不防凉飕飕的剑贴到脸上来,赶忙收起了玩笑的态度,摆出一张“我很认真”的表情。
苏缇不甘示弱,再次强调:“他们是被安息军团那帮混蛋杀害的,跟你没有关系,我知道跟你没有关系!”
索兰达尔却意外地沉默不语,埃文尽管不清楚这里面什么道道,但这位损友的性格他还是了解的,如果和他真没关系他必然会插科打诨,千方百计调戏过去,而如果有关,又是这种人命关天的事……
“难不成真的和你有关?”埃文忍不住问。
122、哪怕有杀亲之仇
索兰达尔的性格,和他一起长大的埃文是再熟悉不过了,如果他是无辜的,那他一定会发挥自己语言特长,不遗余力地借机调戏对方,而如果他沉默,那只能证明一件事——他真的和某件事有关!
偷吃别人晚宴的压轴菜啊,在贵族小姐的更衣室里放青蛙啊,往汽水里扔薄荷糖害得别人一身衣服全毁了啊,这些事他完全相信索兰达尔做得出来,甚至在国王陛下接见外国使臣的时候坐在门口弹七弦琴,把整个王宫的时钟都拨慢两个小时这样天怒人怨的事,以那家伙的审美,也是完全可能去做的。
但把人全家杀害,或者间接害死别人全家,这种事发生在自称天才的索兰达尔身上,埃文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埃文觉得自己的声音就像要哭出来了一样:“拜托,蠢货,你说句话行吗?”
房间里飘荡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墙上的时钟发出有节奏的咔咔声,听起来仿佛也充满焦虑。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