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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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婳-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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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是,甚是!” 
  “咦?”人群里有一少妇模样的娇人儿惊道:“莫非他家殿下,就是那个曾打了我夫君的姽婳公主?” 
  闻言,妩颜娇唇嘟成了樱桃,甚恶道:“你家夫君?莫不是那公孙无知?” 
  “正是。” 
  “那是他欠打!”一提此人,妩颜顿失玩兴,抻手就要拽人:“扶桑子,走!不玩了!” 
  几个少女唉唉呀呀的将她拦住,推搡到一边,戏谑着:“又不是你宫里的臣子,护个什么短。姊妹难得寻着个欢乐,莫要扫兴!” 
  那公孙妻也不饶人:“公主打了我夫君,我在这里教训一下她的下人,也不为过!” 
  见众人兴头正盛,她这始作俑者却被晾在一旁,妩颜一跺脚,气哼哼的便走了。 
  见状,扶桑子更加六神无主,急得脑门直冒汗,只得连声告饶: 
  “扶桑身微位贱,不敢与诸位同伍,请赐路一条,容我择居他处!” 
  回应他的是一阵咯咯笑声,女儿们直把他一言一行看成伶倌儿说戏一般,听是听得,就是不从。 
  眼前无不是尊贵之人,说也说不得,推也推不得,真个人肉囚,欲逃无路!正思忖着脱身时,手上一热,竟被那公孙妻拉到一处平阔的岩石边,强按着坐下。一群狂蜂浪蝶紧步相随,围的水泄不通。 
  “听说阁下是医官?” 
  “不才正是。”扶桑子答的犹豫,巴不得她们问完了,玩够了,放他好走。天色渐晚,殿下也该回汲云台了,若寻他不见,可如何是好! 
  公孙妻娇吟一声,抻出雪臂,柔声道: 
  “一入夜,孤枕难眠,常觉得啊这心里空落落的,像失了魂。劳请御医号上一脉,解我这肉躯之苦。” 
  毕竟是为人妇的,纵然只是双十的年华,也比那闺阁里的女子豪放几分。人围里有不少都羞红了脸,且看那少妇如何挑拨。 
  扶桑子埋首缩颐,面浮赤霞,红得要滴血也似,双手紧抓膝盖,一动也不敢动。 
  “怎么?”公孙妻怫然,娇嗔:“你当真忠贞不二,不诊他人?” 
  “男、男女授受不亲。宫中自有女医……”扶桑子胡乱找个借口搪塞。 
  公孙妻笑的更欢:“你家殿下不是女子?难不成你把她当成男子来伺候?”不由分说,抓过扶桑子的手按在自己腕处。 
  扶桑子一惊,却怎么也抽不回来,那焦急羞忿的模样看得众人心魂荡漾。 
  “如何?”公孙妻花色指甲划过他手心,气若游丝的吹在他耳畔:“宫里人都说你伺候人极是贴心呵护,倒是说说,你是如何与她侍寝的?” 
  扶桑子浑身一震,毛骨悚然,再也不管不顾,踉跄着跳下岩石,躬身埋首,夺路而逃。 
                  奴隶主 
作者有话要说:三千年前啊,不断的提醒自己,那还是奴隶与封建并存的时代啊! 
贵族人物姽婳也好,太子也好,诸侯也好,其本质,就是奴隶主啊=。=||||| 
头脑发热的阶段已然过去,从此开始,得认真了  披着最后一缕残阳,扶桑子一路小跑的回到汲云台。乍一见这狼狈的模样,众人不禁生了好奇,纷纷围上来,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狂轰乱炸。 
  “怎么了这是,看你慌的。”观递上汗巾。 
  “究竟出了何事,你怎能让公主一人回来!”孟阳责问起来。 
  “这一前一后两个人,脸色都不对呀。”腾瞄了眼二楼,心有戚戚焉:“不知家宴上吃得什么,回来之后,一句话也不曾说过!” 
  “莫非是鱼长得丑,倒了胃口……唉呀!干嘛打人!” 
  “你个不知轻重的!”教训完手下,腾正色道:“殿下必是遇着了事,心思又重,我等想去给她纾解也无从下手。你不是说过,殿下的身体万不可动气么?我看这次气得可不轻!” 
  孟阳也是忧心忡忡:“定是你招惹的了,无缘无故你瞎蹿悠什么!” 
  扶桑子自觉有愧,亦是心急如焚,仰头望着二楼力透纱障的昏黄光晕,是书房,殿下还未休息。也顾不得洗沐更衣,急匆匆就往二楼去。 
  书房的障子没有合严,扶桑子来到门旁,见姽婳正披着袍服挑灯夜读,他的心也跟着安稳下来,先前焦躁与慌乱都一扫而空。 
  “殿下。” 
  姽婳侧脸睨着他,蹙眉缩额,看样子是生气的:“还知道回来?” 
  扶桑子走过去,在近旁屈膝坐下,空首:“扶桑知错。” 
  姽婳冷哼一声,作势起身。见状,扶桑子也起身,抻手要搀扶。谁想手指将将碰到姽婳的胳臂,便被她猛的甩开。 
  “别碰我!”姽婳捂住鼻息,脸色大变:“手上是什么味!” 
  扶桑子不明所以的闻着自己的手,顿时浑身一僵,木然的嗫嚅着:“这、这是……”是那公孙之妻留下的。 
  可这般猥琐之事,他着实难以启齿,更不想污姽婳的耳朵。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就见姽婳做了悟状,低低的笑起来,朦胧的光线浸沐着她阴郁不定的神色,使那沉闷的笑声愈发诡异难测。 
  “既在外头风流快活,还敢来污我汲云台!” 
  扶桑子连忙道:“不是!我——” 
  “我管你是不是!”也不容他解释,本就积了满腹的郁气,此时一触即发,姽婳拽开肩上的袍服,狠狠掼在席上,暴躁不安的在房中踱着:“天下之大,可逍遥的地方多的是!我这没你伸展的地方,我做不来那误人子弟的累赘,滚吧你!管你是风流去,还是奔前程去,给我走的越远越好!” 
  姽婳喜怒无常,但从未拿去留之事逞口舌之快。扶桑子自是震惊非常,什么误人子弟,什么累赘,什么风流,什么前程,真是越听越怕。 
  一干侍婢武卫听见动惊,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伏在阶梯处,来看个分明。 
  也怪扶桑子是个拙言的人,眼见姽婳脸色愈发的惨白,绝不容他靠近,心里更多的是着急她的身体,纵有满腹的委屈也是百口莫辩,只是央求着: 
  “扶桑今日确有过错,请殿下责罚,但扶桑从未动过那念头!求殿下莫气!求殿下莫说这话!” 
  “你哪里有错!”姽婳是下定狠心,听也不听,竟一手抓着他的衣襟推搡着到阶梯边,怒不可遏的吼道:“当我死了不成,居然敢忤逆我命!教你走便走,磨蹭个甚!” 
  狂怒的声音伴着手上猛的一推,扶桑子一脚踩了个空,叽里咕噜从楼梯上滚落下来。倒在拐角处,扶桑子抬眼怔怔的看着姽婳,瞳孔里是说不尽的惊愕和哀悲,额角磕破淌下血痕也似未觉。 
  姽婳站在阶上居高临下的睨着跌在阶下的扶桑子,满目寒霜,撂下一句:“再敢踏入我汲云台,我诛你九族!”话罢,哐的一声拉上障子,留给众人的只有满屏幽黄的厚纱。 
  几名侍婢都吓的面无血色,如此势若雷霆,睥睨万物的怒颜,哪里还是她们熟悉的那个冷漠沉着的公主殿下。万般同情的看了眼扶桑子,惊慌失措的在书房外跪成一片:“公、公主……” 
  “闭嘴!再有闲言者,一并滚出去!” 
  这话说的冷酷之极,绝不予人置喙之地。侍婢与武卫,两边相顾,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再去触那火山口。 
  孟阳与腾登上楼梯拐角,搀起扶桑子,一群人默然无声的步下木阶。     
  世事多变,人生无常。 
  绯镰,蒲,即便服侍姽婳仅三个月,也知道以她决绝的性子,话从不轻易出口,否则,言出则必行。二人相携步下二楼,眉目间还是有些挥之不去的惊惧。 
  “如何?”孟阳与众武卫连忙上去询问。 
  绯镰与蒲止不住叹气摇头:“想是夜深睡下了,房中毫无动惊。” 
  “看来扶桑子是留不住了,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孟阳感叹着,从即墨跟来的武卫,跟随姽婳年份不浅,与扶桑子也是相熟,难免离情愁愫萦绕心头:“为臣为仆者身不由己,招之则来,挥之则去本是寻常。可那是扶桑子啊,十年的竭心尽力的服侍,到头来得了个被驱逐的下场……,公主,公主她怎忍心!” 
  俩侍婢不是没见识过扶桑子百般呵护的用心,自是体会得到孟阳话里的费解与忿懑: 
  “连诛九族的话都说了出来,莫不是扶桑子在何处犯了公主的忌讳?” 
  “说扶桑子犯了大错,你们信么?”孟阳突然发问。 
  绯镰与蒲对望一眼,略作思索,然后摇头。 
  孟阳不禁捶胸顿足:“扶桑子打小跟随公主,十年以来,心心念念的除了殿下就是殿下,哪曾正眼瞧过他人!连旁人都知道的事,为何公主偏就不信呐!” 
  绯镰却是面色平和,口气清淡:“至少未用刑罚。扶桑子尚且如此,你我也只能自求多福罢。有闲情在此空垂叹,不如去送送他。”     
  汲云台笼罩在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悲凄情绪中,使得扶桑子离去的身影,更显苍凉。 
  一室昏烛,半晌无言。 
  扶桑子坐在席上,有条不紊的收拾着细软,除去医药典籍与衣物,并无长物,行囊十分简陋。差不多收拾了妥当,停下手中动作,将一竹筐的竹册推到观面前,行空首礼。 
  观连忙回礼, 殷恳的道:“子但有言,尽请吩咐!” 
  “这是十年以来,殿下的病情备细。我走后,君上必定派他人接替,还请代我转呈,配医施药时或可一用。” 
  “是。” 
  “殿下药膳起居之事,从此便要烦几位费心了。” 
  “份内之务,定不敢使公主有异往常。” 
  扶桑子双手触地依然低额垂颐,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微烛照不清他的神色,只是一如往常蔫呼的声音多了些沙哑。 
  “殿下不可久居寒潮之地,秋冬多在即墨温汤处度过,益于治骨症。即使是春夏燥热时,也要记得穿好足衣,尤其就寝后。 
  殿下喜欢开南窗入眠,待熟睡后,要悄悄将窗合上,莫吹了夜风。 
  殿下手脚好动,夜至子时,记得与殿下将被盖好。 
  殿下喜欢看日出,卯初洗濑完毕,要在院中设好席榻,备好鹿衾。殿下喜欢缃黄,也是因为近似朝阳。 
  殿下每日清晨必要导引习武,时至隅中,便要敦促她不可过度劳累,用些朝食。 
  殿下不喜油腻腥膻,膳食以新鲜时疏为主,次之鱼虾水产,再次禽鸟之类。除特酿的黄酒外,千万不可给殿下饮用其他酒浆。 
  殿下偶尔会肢体僵硬,行动不能。要及时与她揉动骨节处,久之可解。切记双手要温和,否则会伤及殿下。要记得唤御医过来细细诊断,以防延误病情。 
  天寒风燥时,莫要出行。如若出行,切记注意遮风保温,以免染了肺疾。 
  殿下兴趣极广,常为新鲜之事废寝忘食。要谨慎服侍着,莫教她伤了身体,也不可触她动怒。 
  宫中物什,务必十分崭新完好,殿下不喜残缺,不容旧垢……” 
  话至此,闻者多半潸然泪下。这就是扶桑子十年以来的全部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何等的琐屑,何等的尽心! 
  那满目的哀绝与不舍,腾再也看不下去,愤然起身:“殿下她不能这样!” 
  孟阳按住他:“凭你我若说得通,殿下又怎会想不通,执意赶人?” 
  扶桑子紧忙说:“切莫再去顶撞殿下,再添怒气。” 
  腾只好悻悻的坐下,忸怩着问扶桑子:“你今后又当何去何从?” 
  观惶惶不安的道:“殿下只是不准你再入汲云台,并不曾削去医官之职,对吧?” 
  扶桑子怔愣着点头,不置可否。 
  在姽婳寝门外,顿首拜别,回应他的只有寂静无语的纱障。最后望一眼夜幕下的汲云台,静谧的飞檐,婆娑的树影,东山首上永远举目远眺的姜太公,是否与他一样,在守候可望不可及的那点曙光。 
  这就是自由,如此落寞。 
  还是医官,又能如何? 
  这一夜,汲云台无一人合眼。     
  无星光月影的孟夏之夜,凉风习习带着大雨将至的潮腥气,嘻闹一般穿过细隙挤进房中,刚吹灭了残喘的孤灯,却被满室的冰冷凝结了步伐。 
  姽婳安静的躺在榻上,身子微微缩成弓形,一动也不动。乌黑的长发零乱的缠绕着,几乎铺满大半张榻,发丝所到之处,将雪原一般的素丝切的细碎,在一片苍白里,尤为触目惊心。 
  她总是因新鲜之事,废寝忘食。尽管如坠冰窟的彻骨寒意并不新鲜,却也第一次在夜深人静时,独自品尝这如车裂般的剧痛,沿着骨骼和脉络,一遍遍划刻而过,在体内肆虐,而自己,却无力抵抗。 
  风中残烛,殒灭无声。 
  姽婳卯足全身力气,想去挑亮那根灯芯,却发现自己的意志比它更加无力,竟弱的不足以驱使僵硬的指尖。病痛冻结了肢体的灵动,也抽尽了肌肤的温暖。她最终还是作罢,紧咬住牙根的颤抖,凝视着灯芯,幽幽出神。 
  这,就是自己么。 
  车驰马骤的滚滚烟尘呼啸而过,那是公子们驰骋疆场卷起的海浪; 
  花月迷离的水眸黛眉若即若离,那是女儿们争奇斗艳激起的春波。 
  而她,却缩在无尽黑暗里,苦苦与寒冷撕搏。 
  窗外闪电如擂,雨势如奔,犹似梦魇遥遥渺渺远在天际,忽忽悠悠充斥耳膜,狂躁的心绪,骤然平寂。 
  句渎之丘,那个青鸾幽幽的傍晚,倏的闪现眼前。 
  姽婳抽动唇角,汗滴倾滑而过,勾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至少,我还活着。 
  死人,是不会痛的。     
  心若无路之风,戛然而止。 
  恨似夏夜之雨,倾盆狂泄。     
  两日后,雨过天晴,太子诸儿带着如潮的怒气,席卷而来。 
  “你明知她脾气拗,还犯她的忌!”诸儿一边迈着大步,一边朝身旁的妩颜发火:“连君父都默许扶桑子只服侍她一人,你还不明白!” 
  妩颜一双雾眼里又是懊悔又是委屈:“我、我也是一时兴起,谁知她们玩得过了,没拉回来……” 
  “你玩什么不好,偏挑他!” 
  从没见过诸儿如此大动肝火,看在眼里发怵,想在心里是愧疚,妩颜再也抑止不住,哇的痛哭失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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