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你……”涂明山咳两声,清清干涩沙哑的喉音后才继续说:“你就是失踪半年的伦特尼·安?”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只有乔以欣镇定地站了起来。
“他是,但他现在是安沛伦,平凡的安沛伦。”
徐明山当然了解她的意思,他点点头。“我明白。”
“谢谢。”乔以欣颔首。“有事吗?到客厅说吧。”
来到客厅陆续落座后,第二个恢复过来的廖如凯问道:“几点了?电来了吗?”
“快六点了,开开看,也许来了。”回答的是何希玉。
果然来了。在明亮的灯光下,大家显得有些不自然,依然是乔以欣打破尴尬的气氛。
“涂大哥,你是怎么进来的?”
涂明山耸耸肩。“你们的大门没关。”
怔愣之后,所有的指责目光同时扫向江亦雷,他是最后一个进门的。
“啊,我、我……”江亦雷不安地指指门口,又指指隔音室。“因为……那个……我……”吞吞吐吐地说了几个词之后,他终于认命地叹息一声。“对不起,我错了!”
“这个月的碗。”何希玉简单地说。
“是。”江亦雷沮丧地垂下脑袋。“我洗。”
“徐大哥!”
始终以奇异眼光注视着安沛伦的涂明山一惊,回神。“嘎,什么事?”
乔以欣笑笑。“该是我问你什么事才对吧?”
涂明山随地地搔搔脑袋。
“对不起,我……实在不敢相信我居然能够见到伦特尼本人,而且还听到他……”他突然顿住,随即双目一凝。“你是第一次弹奏古典以外的歌曲吧?”
安沛伦想了想。
“算是吧。刚开始接触现代音乐的时候,我是弹过几天蓝调,可是后来都改拉小提琴了,直到今天才真正弹奏现代流行歌曲。”
徐明山惊讶又崇敬地深深叹息。“第一次就能如此扣人心弦……你到底是如何办到的?”
安沛伦耸耸肩。“我只是把我的感觉表达出来而已。”
“可是……你有练习过吧?”
“练习?”安沛伦似乎有点困惑地歪歪脑袋。“为什么要练习?我没听过感觉也要练习的呀。”
不只涂明山,每个人都任愣地盯着他。
不需要练习?
安沛伦看看大家,又说:
“即兴演奏时谁练习过?没有吧既然是即兴,当然就是把当时的感受弹奏出来,所以每一次弹出来的东西都会不同,因为心情不同嘛。一样的道理啊,一首歌的基本旋律架构知道后,剩下的就是将你在这首曲子中感受到的表达出来而已嘛,爵士乐不就是这样的吗?”
是啊,是这样没错。问题是能真正做到的没有几个,而能做的仿佛呼吸一样轻松自然的根本就没有。
难怪那几位爵士乐大师那么积极地想要将安沛伦拉人爵士音乐界,古典音乐虽然能凭藉技巧将歌曲本身的情感挖掘出来,但爵士乐却可以根据主和弦来依据心情不同而做各种旋律、节奏、甚至和弦上的变化。于是同一首歌曲可以自由做出各种心情诠释,以不同的风貌展现出来,这才是音乐的真正解放。
有些人虽然能演出一段外人听来极为完美的即兴演奏,但他自己却明白那并不是他所要表达的东西。而大部分的人则常常要在各种音符、和弦中寻找附和自己心境的旋律,但当你在寻找时,很可能心境又改为了,于是你找到时又不适当用于当时的心情了。
而安沛伦却根本不必找,他只是把它拿出来用而已。所有的旋律、节拍、强弱、转折都正是他所要的,他是真正能将那一时、那一刻的心情立即且正确无误地表达出来,不是前一刻,也不是后一秒。
真是令人嫉妒的天赋!
“安沛伦,我嫉妒你!”江亦雷很明白的表示出来。
安沛伦愣住了。“嘎?”
“阿伦,”廖如凯叹气。“你为什么不能含蓄一点,譬如说你练了好久什么的,为什么一定要引起公愤呢?”
“呢?”安沛伦无助地望向乔以欣求救。
“别看我,”乔以欣静静地说。“你晚上睡觉时最好小心一点!”
安沛伦立刻垮下了脸。“以欣……”他可怜兮兮地拉拉她的衣服。
而何希玉则冷哼两声。“小玛莉,我从戏剧社借来的鞭子,今天晚上可以派上用场了吧?”
“耶?!”安沛伦惊慌失措地咽了口口水。“以……以欣,你……不会吧?”
乔以欣斜睨他两眼没出声。
“怎……怎么这样?”安沛伦委屈无助地嘟嚷。“我只是说实话嘛!”
而一直在口忆着安沛伦弹奏技巧的裘时彦这时突然问道:“阿伦。你刚刚弹的琶音音阶是……”
安沛伦嘟着嘴。“什么琶音?”
裘时彦微微一愣。“你刚刚弹的……”
“弹什么?”
裘时彦又是一愣。“钢琴啊!”
“我不会弹钢琴!”安沛伦突然大声说。
每个人都猛然转头瞪着他,他却赌气地哼一声转开头。几秒后,乔以欣首先暖昧笑出来,然后是何希玉、廖如凯、涂明山、江亦雷,而刚刚一直没有注意他们对话的裘时彦则一脸莫名其妙。
“好啦,别生气了。”乔以欣抱着安沛伦的手臂。“逗你玩的啦!”
安沛伦的脸孔仍然撤一边。
“去!”何希玉翻翻眼。“这么会生气,你是男生耶,应该大方一点嘛!”
“他这个样子摆出去,谁会相信他是大名鼎鼎的伦特尼·安啊!”廖如凯笑宣。
“我第一个不信。”涂明山喃喃道。
“偶像破灭,喔?”江亦雷调侃。
乔以欣轻轻将安沛伦的脸转回来,再扳下来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别生气了,喂?大家都在笑你了呢。”
“以后再也不弹给你们听了!”安沛伦咕哝。
低低的一句话立刻引起大大的反弹。
“那怎么可以?好啦!我道歉,我道歉,我发誓以后再也不玩你了!”廖如凯首先叫道。
江亦雷也立刻摆出谄媚的嘴脸。
“我也道歉。阿伦、不、安大哥、大爷,您大人大量,请不要在意我满嘴放屁!”
而何希玉呢——-
“阿伦,这样吧,今天晚上我把鞭子用在阿凯身上让你观赏,包准你看了一定爽!”
“你好没良心哪,小辣椒!”
廖如凯的怪叫声和众人的大笑声同时进出来,安沛伦则一脸兴奋地猛点头。
“好啊,好啊,吃过晚餐后就可以开始了!或者……我们可以边吃边欣赏……嗯,嗯,鞭打阿凯,蜡滴阿凯,不错,不错……”
涂明出大脑滑稽地挤挤眼。
“需不需要手铐啊?我那儿……嘿嘿!正好有一副,若是不够,还有麻绳,喔,还有伺候、咳咳、‘玻璃’的用具……”
“涂明山!”
既然让涂明山知道了,他当然也被拉下水啦。
国中还没毕业就出来混的涂明山,虽然目前已经改邪归正做一个规规矩矩的生意人,但是从过去的经验,他懂得的人性和奸谋计策当然比这些大学生要多,许多大夥未曾考虑到的情况都在涂明山的分析了—一现形,而且他也提供许多应对方法,不但干净俐落的多,还漂亮得很。
私底下,涂明山也曾拉着安沛伦叽哩咕噜地教授了许多秘诀,其他人都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是狠招。
当然,以上那些准备不一定都用得上,但有备无息总是比临时遇上再慌慌张张抱佛脚好得多吧。
十一月,计划已定,大夥首先跑了趟公证处。五个都已满二十岁的成年人在登记处先行大吵一架,争着做安沛伦和乔以欣的结婚证人,差点被警卫赶出去。最后五个人抽签,涂明山和江亦雷抽中大奖,贱得二五八万似的在结婚证书签上大名后,一踏出公证大楼就被其他三人海K顿。
接着,安沛伦打了一通电话给安沛尔交代一些事。
“一切保密,OK?”
安沛尔立即允诺。“没问题,说吧。”
“我会传真给你图样,你拿到第凡内订做,钻石要最高级的,做工要细,一个星期内要,不管多少钱都无所谓,你先帮我垫上。”
“什么东西啊!”
“结婚戒指。”
抽气声。“你要……”
‘不是我要,是已经。”安沛伦得意地轻笑。“结婚戒指是后补的。”
“已经!”安沛尔惊叫。“耶酥上帝!爸爸会宰了你!”
“无所谓。”安沛伦轻松不在意地说。“从今以后,我的生命要由我自己来安排,绝不再受爸爸妈妈的控制了!”
沉默片刻,安沛尔突然发出笑声。
“到时候一定很有趣。伦特尼,你和爸爸对面时场面一定很热闹精采。你确定你搞得定吗广
“有以欣在我身边,我什么事都搞得定!’安沛伦坚定自信地回道。
安沛尔哇了一声。“她也要来?到那时一定是爆炸性的历史镜头!”
“记得拿摄影机录下来,嗯?”
“你不明白,”安沛尔笑得很乐。“从你寄信给爸爸告诉他你会回来演奏,叫他不需要再派人找你开始,爸爸和妈妈就积极在部署,打算你一回来时就立刻让你和安妮塔结婚。”
“天杀的,他就是不肯放过我是吗?”安沛伦喃喃诅咒。
“当然这一切都会瞒着你,你会直到宣布踏人结婚步骤的那一刻才知道,而那将是在教宗面前。”安沛尔顿了顿。“他认为你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再坚持下去,否则大家都会很难看。”
“在以前,这一招绝对有效,但是现在……”安沛伦冷笑。“不过白费心机罢了!”
‘废话!你已经结婚了嘛!”
“别走漏风声哦!”安沛他笑笑。“这样才有趣。”
“老天,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顽皮的?”安沛尔头痛地说。“你到底打算如何啊?”
“见招拆招。”
“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胸有成竹,是吗?”
“没错。”
安沛尔叹息。“好吧,那就继续吩咐吧。”
“OK,记住,我会在演奏会开始前……”
何希玉负责替乔以欣找人代上课一一点名、录音兼抄笔记,男生则负责琐碎杂事。人多好办事,一切顺利准备妥当,就在圣诞节前三天,安沛伦和乔以欣出发上阵,作战去也!
第六章
位于意大利罗马城西北,台伯河右岸,占地一O八英里的天主教圣地——梵诗词是全世界地位最特殊的城国。教宗所居宫室广达一千个房间,有铁路线长仅几百码,与意大利铁路相连,内部设有教廷办公室、博物馆、图书馆和西期订大教堂画廊。虽有监狱,但从未有罪犯。
在这狭小的天主教世界,每年来瞻仰的观光客却达百万人。
与梵旁冈宫南侧相连的圣彼得大教堂是全世界天主教徒最崇敬的殿堂,也是地球上最大的教堂。建筑家Bernini、拉斐尔、米开朗基罗等文艺复兴时期的代表性人物,都曾相继投人此教堂的改建工程中。
前廊的雕饰石柱,教堂内米开朗基罗二十五岁时的杰作“圣母恸了”雕像、中央祭坛下的圣彼得墓、高一三二点五公尺的大圆顶、教堂最后部分之“圣彼得座椅”,可俯瞰教堂内部和圣彼得广场的拱顶下回廊,以及教堂内雕刻、绘画杰作满布的各礼拜堂、壁龛,无不令下体会到此教皇驻跸教堂的伟大。
在千禧年前的最后一个耶诞日,著名交响乐团伴奏的冗长弥撒仪式即将结束,下一个节目的主角却还未到。侧堂休息室里好几个焦头烂额的人来回踱步不已,口里同时喃喃诅咒着。
“该死!人到现在还不来,他到底在搞什么鬼!”高大健硕的名指挥家安禾亭骂道。
修长健美的奥地利名声乐家苏莉安娜——安禾亭的妻子双眉紧皱。“他说会来就应该会来的。”
“会不会是……”他们的女儿安沛翠迟疑地开口。“比尔在错误的地方等候,所以没碰到人?”
年轻美貌、高贵典雅的女公爵安妮塔轻蹙双眉摇首人“现在出人口仅剩一个,应该不会错过。”
大家互颅一眼,而后踱步的继续行军,叹气的依然不停“吐大气”,半晌,安禾亭再度停下脚步抬腕看表。
“天杀的!他到底来不来啊!”再次诅咒之后他转向女儿。“派翠西亚,去看看弥撒还会持续多久?”
安沛翠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唇,终究还是没敢多嘴,她超身朝门口走去。才到半途,门忽然打开,安沛尔大步进人,安禾亭立即脱口大吼。
“人呢?”
“开始演奏了。”
“什么?!”安禾亭再吼,随即朝门口冲去。
“爸爸,等一下!”
安沛尔不但出声阻止,连人也挡在门口,已是满腹怒火的安禾亭更为震怒。
“你竟敢挡我的路!还个快滚开!”
安沛尔镇定地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纸交给父亲。
“您最好先看一下这个。”
安禾亭恐瞪长子一眼,旋即一把抢过信纸展开阅读。
敬告父亲大人:
演奏过后请到圣塔安娜旅馆二O六室见面,有什么话届时再谈,在这之前请勿来打扰,否则我会中断演奏!我发誓一定会!
伦特尼
“他竟敢威胁我!”
安禾亭脸色阴鸷而冷肃,低沉寒冽的声调令室中其他人都身不由己地打了个寒颤。
苏莉安娜小心翼翼地取去信纸和安沛翠一同观看,两人看完同时抬头对视一眼,苏莉安娜犹豫一下,随即更小心地说:
“禾亭,或许我们暂时不要吵到他,只要在旁边看就好了,等休息……”
“不,妈,”安沛尔打岔。“伦特尼说他只要一看到我们任何一人出现,他立到走人,元旦的演奏我们就得自己想办法解决。”
安禾亭的脸色更阴郁了。
“先是出走,现在是威胁我……”他冷哼两句。“到底是谁在给他撑腰,让他胆敢如此大胆忤逆?”
“伦特尼虽然一向比较冷漠严肃,但他也一直很听话,应该不敢这样随便乱来,或许是……”安沛翠犹豫一下。“有人在背后怂恿唆使他?”
安禾亭冷冷瞥她一眼。“有谁这么大胆敢和我作对?又有什么目的?”
安妮塔靠过来,“最重要的应该是目的吧?以伦特尼的天赋,只要谁掌握了他,要什么没有呢?”
“但是……”苏莉安娜困惑地沉吟。“是谁有那么大的能力让伦特尼背叛他自己的父母呢?我们就是怕他受到外界不当的诱惑,所以一直很严格管理他的生活。因此地认识的人并不多,熟识的更可以说完全没有。再说要说服伦特尼离开我们也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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