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她家借钱的事情说了,梁礼辉当时大感意外,对老梁头那一举措也持跟锦曦相同的看法,觉着老梁头必定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时梁礼辉听到锦曦答应为老梁头挪借十多两银子,第一反应便是想到了梁愈驹在常青巷子私置的那套两进的宅子,其实锦曦去找梁礼辉,目的也是想要梁礼辉把那套宅子的详细地址给说出来,好引荐到梁愈林那去,最后,让梁愈林把梁愈驹金屋藏娇的事情给捅出来,然后。变卖私宅,老梁头手里自然就有了足够周旋的银子。
但是,当时梁礼辉虽然对锦曦说出了私宅的地址,但在变卖那块,似乎还有点下不去决心。锦曦可没理会梁礼辉的犹豫,只得到梁礼辉的默许;翌日便去找梁愈林,在那张纸张上直接把梁愈驹那私宅标注在最明显的地方,引梁愈林过去。
“男子汉大丈夫,该为自己的错事承担起责任,我爹做下的那些错事。早把咱老梁家每个人的脸面都给抹黑了。怎么能再让爷那风烛残年的老人。为我爹奔走呢?三叔和你挣钱,也是极其不易,这十两周旋的银子,我思来想去。觉着理当由我爹自个来承担!”
“那宅子。我想好了。毕竟是我爹置办的,里面住着的人是我爹的二房和……弟弟,若是我把这事给捅出去。外人必会猜忌我心胸狭窄,不能容忍。再说,我也下不去手让他们无家可归,毕竟那孩子留着的也是梁家血脉。”梁礼辉道。
锦曦微微挑眉,不会吧,梁礼辉难不成对那同父异母,甚至才见过一面的弟弟有手足顾惜之情?
“大哥,你前面那缘由,我倒是能勉强理解你的苦衷。”锦曦道,毕竟,这个年代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当家主母明面上都要摆出能接纳的宽宏,作为一心苦读想要入仕的梁礼辉,对自己的庶母和庶弟如此扫地出门,传出去着实对他日后的形象不利。
“大哥,你不觉着你后面那缘由,同情心用错地方了吗?你在这顾念他们是你的庶母和庶出弟弟,那你可有想过你乡下的亲娘,还有你那些真正的同胞兄弟的处境?你可晓得二堂哥在家,如今要撑起大房,青小子皮调惯了,大娘又有些不顶事,二堂哥要侍弄将近十多亩的田地?往后娶亲生子,哪一样不得花钱?”
好吧,锦曦承认,她之所以这趟在变卖梁愈驹私宅事情上,表现出难得的积极,主要有三个原因。
其一,是为了打击梁愈驹,其二,是为了转移老梁头那许诺的十两银子,其三,锦曦是为了梁礼胜和桃枝。
那样一座两进的院子若是卖了,得来的钱铁定还得由老梁头来做主给大房二房和四房均分,梁礼胜分到了银子,那往后桃枝真嫁给了他,日子也稍微好过一点不是?
“还有,大哥你一口一个不忍那对母子无家可归,且不说你那庶母在跟了大伯前有无积蓄,难不成你真以为他们娘俩这十多年来,大伯除了给他们置办那一套宅子,就再无其他?那不可能,你的担心,纯属多余!”
梁礼辉眉头拧起来,在认真琢磨。
“长兄为父,大伯如今去了西大坝,虽然大哥你是来了周家,可是,你下面三个亲弟弟的婚事,你真打算撒手不管么?”
“不,我不是那般没有担当的人,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梁礼辉正色道,深吸一口气,像是想明白了一切,下定了坚定的决心,道:“曦儿,那这事,我们就这么商议定了,回头二叔那边有何动静,你再派人知会我一声!”
锦曦点点头,道:“那是自然,这事大哥就交给我去办,二伯那边,我这两日会派人去盯牢他,有啥动静立马知会你,绝不让他黑吃黑!”
梁愈林那人的脾性,保不准在发现梁愈驹金窝藏娇后,会进行一系列的威逼利诱,不止霸占那宅子,还会继续欺瞒老梁家这边,锦曦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否则,那可就是为梁愈林做慈善了;那会笑掉人大牙的。
梁礼辉前脚告辞,后面孙玉宝便回了铺子,锦曦一眼瞧见孙玉宝的脸色,便诧异了。
这个舅舅,眉清目秀的俊俏五官,从来都是挂着温和和气的笑容,待人接物都是彬彬有礼,进退大方的,怎今日进门,这张俊秀的脸竟然黑成这样?即便是以前最刁难的顾客,也没让他这样黑过脸的呀1
带着巨大的惊诧,锦曦起身迎接过去询问起来。
面对锦曦的询问,孙玉宝竟然破天荒的有些支吾起来,说话也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这更让锦曦纳闷,惹得孙玉霞也从后面赶过来,围着追问。
“我没事儿,就是在铁匠铺子跟近,被一只小疯狗给咬了!”孙玉宝黑着脸道。
“啥?哪里来的疯狗?咬到哪处了?那得看郎中啊,快快快,让二姐瞧瞧伤口咋样?”孙玉霞急道。
孙玉宝赶紧把手臂从孙玉霞手里挣脱,一边往后院跑去一边急声道:“也没咬着,我给跑掉了,不碍事,二姐和曦儿甭为我操心,啊,就这样!”最后一句说完的时候,人早已跑的没影儿了。
弄得孙玉霞站在那,一头雾水。“曦儿,你听明白你小舅这是咋回事吗?”
锦曦也是一脸无辜的摇摇头,回想着孙玉宝惶急窘迫的表情,翘了翘嘴角,道:“小姨,既然舅舅自个都说没事,那咱也就甭为他操心了,走走走,我们去后面灶房继续捣鼓去!”说完,拽着孙玉霞就去了后院。
翌日,梁愈忠和孙大虎他们风风火火赶回了县城,为了方便携带,他们在山上伐倒竹子后,便一鼓作气砍出一截截长短粗细相差无几的竹筒来。锦曦打量着眼前那一堆仓青色,还沾着山里草木清香气味的竹筒,满意的翘起了嘴角。
下昼,锦曦有事出了趟门,铁匠铺子那边又送过来一物,便是孙玉宝前几日拿着一张图纸过去预订的。
大家伙新奇的围拢过去一瞧,都不晓得孙玉宝怎么打制了这个铁架子,孙大虎和孙玉霞梁愈忠他们从未见过这个,刚巧文鼎来了县城,过来造访,瞧见大家伙都围拢在铺子里打量着那铁架,文鼎微微一怔,旋即问道此物是何人所做?
“是我让铁匠铺子给打的,图纸是曦儿所画;说要给大家伙一个大惊喜呢。怎,文兄弟你识得此物?”孙玉宝兴奋问道。
文鼎目光微眯,没在围观的人群中看到锦曦,摸了下那铁架,道:“我曾经去过京都,在长安大街的夜市上,曾见过头戴瓜皮帽的胡人,这下面的铁槽里,用来安置赤红的炭火,胡人用此物来烘烤肉串,烤熟后,撒上他们那块的孜然粉,那味道,着实独特,极具异域风情!”
第二百二十二章 撵人夺宅
“怪道那铁匠都一头雾水,不晓得这物用来作何用处,竟是如此!那如此说来,这种烤肉吃法,在望海县城,理当是件稀罕新奇玩意儿?”孙玉宝激动道。
文鼎含笑点头,目光落到那烧烤铁架上,心里不仅是对锦曦聪颖的赞赏,如今,更多的是一种浓烈的好奇和探究。
说到底,即便再聪颖和有经商天分,可终究是土生土长的乡下姑娘,这胡人的玩意儿,在京都都是新奇,曦儿又是从何得知的呢?还能画出逼真,这打制出来的实物,甚至于在某些细节处,还更胜于那些胡人之物!
文鼎眯了眯眼,越发的觉着自己从前真是高估了自己的眼力,对曦儿,他真的看不透,甚至,从来就没看准过!
铺子里大家伙正围着那铁架子热切议论的当口,锦曦从外面步伐轻快的进门来,孙玉霞一眼瞧见,跨步过来把锦曦往这边拽,口里早已呱唧开了。
“曦儿,正说到你呢,可巧就回来了。快过来给咱大伙说说,文鼎说这铁架可不是那啥人……哦,胡人,对就是胡人用来烤肉的架子,你是咋晓得的?”
孙玉霞的呱唧声中,众人都把目光看向锦曦,锦曦跟人群中的文鼎微笑着打过招呼,文鼎含笑抬额颚。
“曦儿,这铁架子,果真如文兄弟所言,乃是胡人烤肉之用?可是,咱们都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最远都未曾去过府城,你又是何时见识过胡人的用具呢?”孙玉宝惊诧问,其他人也都一脸迷惑,而文鼎,眼底划过一抹探究。
锦曦心思微转,孙玉宝所言甚是。别说这个时代信息不发达,众人是县城小镇上那些一般的大户人家,只怕都难得见识那异域风情的东西,文鼎那也是在京都才见识到的。
贸然自己这一介乡下丫头,捣鼓这新奇玩意儿。太过新奇另类的事情。落在身边人的眼中,只怕会适得其反反倒招来巨震。
锦曦目光从文鼎身上收回,看了眼那铁架,含笑摇头道:“文大哥博学。又交游广阔。自然见多识广。我哪里能有那等造化亲眼得见胡人之物。不过是从大街上那烤红薯的老汉处得有感而发罢了。”
“后又跟文大哥借给我的那些画册札记里记载的胡人饮食融合在一处,思来想去,觉着要是能弄出这么个烧烤的玩意儿。摆在铺子门口,用竹签儿串些蔬菜瓜果,米面糕点,抑或各种肉类烤着来吃,指不定也能赚几个小钱呢。”
“原来如此,曦儿,我就说嘛,曦儿脑袋瓜再好使,也不可能凭空捣鼓出玩意儿来!敢情是吃红薯给吃出的点子啊,还得感激文兄弟那本啥札……札记!”孙玉霞咯咯笑道,孙玉宝他们都释然的笑。
锦曦瞟见文鼎虽也释然微笑,但眼底的探究还是没有褪去,锦曦暗暗轻叹,有些隐秘之事,不是她不想跟身边这些亲人近友坦诚,而是她压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个隐秘,例如,她从何而来,这一旦说出来,只怕他们不止不能接受,反倒还会给他们带来更加巨大的恐慌!
锦曦这边派去盯着梁愈林动作的人,还没能传回消息,那边,梁礼辉又急匆匆找到了锦曦,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脸怒色,但却双目格外明亮的梁愈林。
锦曦瞧见这阵势,即刻便猜到他们的来意,梁愈忠微微皱眉,率先迎过去,梁愈林瞧见梁愈忠,率先就嚷嚷起来。
“老三啊,咱们这回可真被大哥给害惨了哇!”
“二哥,有啥事咱到里面说去!”铺子外面人来人往的,梁愈忠赶紧把梁愈林往铺子里面拽,锦曦和梁礼辉对视了一眼,紧随其后。
“老三啊,前几日咱一道来县城,沿路我不跟曦儿那打探县城的宅子来着嘛,你可晓得,真是冤家路窄呀,这趟我在常青巷里遇见了谁?”
梁愈忠一头雾水,锦曦和梁礼辉私下构思的事情,梁愈忠一点都不知晓,这几日一直忙着伐竹锯盖竹筒呢。“谁啊?”
“大哥在外面的小老婆,还有野儿子!”梁愈林激动的拍着桌子,道,阿福给他端来的茶,茶盖差点就被震到了地上。
梁愈忠以为自己听错了,边上的孙玉霞和孙玉宝也都一脸惊诧,不明白梁愈林所指。
“二伯,你有话慢慢说,甭太激动呀,这茶盖子可是一对一配的,摔坏了可就残缺了呢!”锦曦提醒道。
梁愈林喝了口茶,发现好烫,又赶紧吐掉,大声道:“老三,了不得了哈,咱们大哥这些年,瞒得咱一大家子好紧好紧哪,拿着家里的钱,在常青巷子那块,置办了两进的院子,养着小老婆,生了儿子。‘
‘那孩子我都瞅见了,跟我家柏小子差不多,可人家那吃穿用度,啧啧,俨然是城里的小少爷,我们老梁家的孩子,那福都给这城里的小野崽子给享去了!”
梁愈忠震惊,道:“二哥,真有这事?当着这些人的面,还有礼辉在这,你可别瞎说啊!”
梁愈林一拍大腿,嚷嚷着把他如何发现梁愈驹金屋藏娇的经过给叙述了一遍。
梁愈林得到锦曦给的那张纸后,还没来得及照着上面标注的宅子地名去找,就赶上梁锦兰临盆。梁锦兰一举就给杨家添了个大胖孙子,可把杨家人乐的!
杨家人一乐,为了奖赏梁锦兰,便很豪爽的答应白给一半再另借一半的银子,赞助梁愈林在县城购置一座小宅子。就在梁愈林兴冲冲开始着手看宅子的当口,杨家伺候梁锦兰的老仆妇打听到,就在梁锦兰所在的常青巷子里,方家夫人放出了要出售宅子的消息,于是,梁愈林便去了那方宅打量问价钱。
“乖乖,真是冤家路窄,老子这一进去,瞧见那方夫人,可把我吓了一跳,好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后来我左右一回想,可算记起来了,那可不就是十多年前大哥在眠花榭的老相好烟云姑娘么?”
“我还道是她从良了,嫁了个有钱的男人,给她置办了那样两进的宅子,正唏嘘幸好她没跟着大哥,不然这会子吃苦头的当口,你们猜怎么着?蹬蹬从外面跑进来一个跟柏小子大的男娃儿,乖乖,我还以为是见鬼了,那娃儿长得跟青小子可是一模一样,跟咱大哥那也是一个模子给刻出来的,后面还跟着两个伙计。我脑子里咯噔一下,全明白了,敢情咱们大哥这些年一直拿着家里的钱,在县城金窝藏娇哪!”梁愈林忿忿道。
梁礼辉眉头拧在一起,梁愈忠瞠目结舌,锦曦托腮做思忖状,猜测梁愈林没有私自动手去撵人,想必是那方氏母子身边,有伙计下人,他敌不过。孙玉霞和其他人也都一个个惊呆了,只觉这老梁家的梁愈驹真是个奇闻不断的人。
“二伯,你这个发现对咱老梁家,实在是惊天大事,那,接下来你打算咋办呢?爷奶那,说不?”锦曦问。
梁愈林重重哼了一声,眼睛里全是银子在闪光,道:“怎么办?哈,这还不简单,我今个来就是要知会你们一声,这事啊,回头再去爹娘那说,眼下老三啊,礼辉啊,你们都跟着我,再带上几个伙计,咱一会子就去那撵人,那宅子必须得立马收回来,那可是咱老梁家的产业,是咱兄弟过往那么些年田间地头的心血,可不得凭白便宜了那野女人和崽子!”
锦曦暗暗推算了下,梁愈林说的不假,照着那孩子的年纪推算起来,这将近十年的金屋藏娇的银钱,确实是梁家兄弟们的心血,其中自然包括梁愈忠和孙氏的那一份,到时候把宅子收回来卖了,那银子里面也理当有这些年来梁愈忠和孙氏的一份。
锦曦和梁礼辉眼神交汇了片刻,两个人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默认,梁愈忠浓眉不展,道:“二哥,你先别急着去撵人,这事,得先知会爹娘那,你刚不也说了,那孩子,保不准真是大哥的,那也就是爹娘的孙子,是老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