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打不得,那先前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面生的妇人,就必定要挨打了。锦曦虽然在梁愈忠他们后面进院子,但赶上了也看的清楚。
若不是那个帮凶的妇人故意抬起她的大胸脯护住杨氏,梁愈忠就能推开杨氏。锦曦极其讨厌那个大胸脯妇人,对梁愈忠耍这种龌龊的手段,该打。
“董妈,你的身上还夹杂着一股子腥味儿,先前可是没有的!”锦曦皱了皱鼻子,对董妈道。
董妈嗅了下自己的两只袖子,哈哈一笑,道:“还不是刚才那个妇人的?不晓得是哪家的媳妇,跑到这里来搀和别人家的家事,还帮着欺负我们夫人,我几拳头下去,把她打得奶水都溅出来了!”
“奶水?”孙氏惊愕,阿财别过脸去,假装没听见,耳根有点泛红。锦曦也是惊讶,难怪那么大的一对**啊,原来是个哺乳期的妇人?
“那人是个面生的,又帮着二娘,指不定是兰儿姐带回来的乳娘!”锦曦道。
那边,老梁头和梁礼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打红了眼的梁愈林梁愈忠兄弟二人给分开,老梁头和梁礼胜那环抱着梁愈林,这边,孙氏,锦曦和董妈将梁愈忠围住。
“我的天,二伯这是属狗的吗?咋把我爹的手背和衣裳给咬成这副样子呢?”锦曦转头看着那边已经被打成猪头的梁愈林,大声道。
“梁老二,你的身手不及你三弟呀,这下被打成了猪头三,等会你娘谭大娘来,都不认得你了!”乡下的妇人们素来跟男人一样的粗犷,脏话荤话打趣的话那是随时随地张口就来,也不避讳什么。
人群中就有一个最泼辣粗犷的妇人大声笑道,其他的妇人都跟着哄一声笑了起来。
老梁头的脸已经黑如锅底,换做从前早去撵人了,如今自家这种丢脸的事情多了,也就渐渐麻木了。
梁愈林像一只打了败仗的公鸡,正恼恨的瞪着梁愈忠,脚下就是不挪步。听到那群妇人还在一旁看热闹说风凉话,一口唾沫朝妇人群众喷来,大骂:“一群娼妇,给老子滚!”
第三百二十四章 宠儿如杀儿
妇人们才不怕呢,哄笑着往边上退了几步,接着打趣梁愈林。
又有人跟梁愈忠这吆喝道:“梁老三,庄稼活也能练力气呀,看你平素老老实实的一个大好人,这拳头也不是吃素的嘛!”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要我说,还是梁老三两口子人好,要换做我家那死鬼男人的性子,摊上这样的二哥,一日三顿打架那跟吃饭似的,一顿也落不下!”
孙氏无奈的朝这说话的妇人摇了摇头,苦笑着道:“秀华嫂子,你就别再跟这打趣我们了,你瞧瞧曦儿爹这副模样,打赢了又如何呢?家和万事兴啊,哎,造孽!”
“就是啊,孙家妹子心里难过,咱别拿她说笑了。”妇人们道,又接着打趣梁愈林。
孙氏看着梁愈忠嘴角破了皮,脸上被杨氏挠出五条鲜红的指痕,两边眼角也都淤青了两块,心疼的眼眶都红了。当下就要拉着梁愈忠家去,梁愈忠看了眼老梁头那边,抹了把嘴角,对孙氏道:“擦破了点皮,不碍事的,这事还没完,我今个得趁热打铁把事情给办了!”
“闺女,那张赔偿清单带来了没?给爹我!”梁愈忠朝锦曦伸出大手,锦曦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虽然刚刚打完了一场架,但是,这精神头和心情,却明显比先前舒畅了许多。
难怪人都说,男人从比例上要比女人短寿,是因为男人释放情绪不及女人。女人有哪里不痛快了。就好好哭一场,泪水带出压抑的不快情绪,相当于是在排毒,当然,这也得适量。不然哭多了也是会伤及眼睛的。
而男人则不同了,男儿有泪不轻弹,许多的情绪积压在心中,天长日久很伤身。瞧瞧,梁愈忠经历了一番酣畅淋漓的宣泄后,整个人似乎都轻快了几分。
锦曦抿嘴一笑。从袖子里取出蔡管家做好的那张赔偿座椅的明细清单。放到梁愈忠的掌心里,压低声道:“爹,你打架的样子,真是好看!”
梁愈忠一愣。随即伸手在锦曦的头上摸了摸。孙氏在一旁也听到了。不禁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时候了,这父女两个,真是拿他们没办法。
“既然暂不家去。就跟我去后院的水井边,我给你打点井水清洗下伤口吧!”孙氏道,率先朝着灶房后面去了,梁愈忠点点头,也大步追上去,董妈也跟着过去伺候。
这边院子里还是闹做一团,老梁头一直在试图将梁愈林往东厢房里推,无奈梁愈林的双脚就像钉在地上,死活不进屋。甚至弯身去捡那条扁担,骂咧着朝那群妇人们冲去。
妇人们惊吓的一哄而上,纷纷往院子侧门处跑,老梁头在后面大声喝斥梁愈林,无济于事。
那个叫做秀华的,还有一个叫做冬鹅的两个妇人,前者是出了名的彪悍泼辣,后者仗着生了三个儿子,在村里腰杆子直,从来都是说话没把门,行事不怕人。加之两个人也是如董妈那样的女汉子身形,见到梁愈林朝着扁担冲过来,她们两个不像其他那些被驱赶的小鸡乱窜的妇人似的,相反,还停了下来,叉腰站在原地,竖着眉头立着眼睛瞪着梁愈林。
“梁老二,你吃了猪屎蒙了心,打不过你三弟,就拿我们这些看热闹的娘们撒火?亏着你裤裆下还夹着俩鸟蛋子玩意儿!你是个男人么?”村妇秀华叉腰怒骂。
冬鹅随即接上,啐了一口,道:“你有种就过来碰我一下试试?看我男人儿子收工家来,不剥了你的皮,抖了你的骨!来呀来呀,过来打我呀,不打不是男人!”
已经跑到西面夹巷里的妇人们都围在那里,又是笑得前倾后仰的。锦曦都忍不住伸手抚额,这些女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彪悍啊,让她无语到了极致。阿财不止耳背,整个脖颈都红了,垂着眼,一身的冷硬有点破功。
梁愈林的扁担已经快要落到冬鹅和秀华两个村妇的头上,听到冬鹅这样说,梁愈林的手在半空中,生生打了个顿,然后就僵在那里。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极端的纠结,极端的愤怒,极端的憋屈又极端的无奈……
“好男不跟女斗,老子还嫌打脏了老子的手呢!”梁愈林梗着脖子,气呼呼甩掉手里的扁担,大步朝着那边的院子侧门而去。这回,先前那些有些惊吓的妇人们,也都不怕了,一个个笑嘻嘻的。梁愈林拨开她们,出了院子,不知是哪个还伸脚绊了他一下,他骂骂咧咧着爬起来,身上的尘土都顾不上拍打,就往自己那屋跑,后面的妇人们又是一阵哄笑,这场热闹看的过瘾啊!
“锅台背后磨菜刀,耗子扛枪窝里横!”锦曦清声笑道,老梁头猛然抬眼很是恼怒的看了一眼锦曦,锦曦迎着老梁头的视线,翘了翘嘴角,毫不掩饰脸上对梁愈林的鄙视。梁愈林到底还是一个没有血性,欺软怕硬的人。对付这样的人,就要像秀华和冬鹅那样,比他更狠更蛮横!
锦曦能看出梁愈林的品性,老梁头哪里又能看不出呢?老梁头目光深深的看着锦曦,然后,那老眼中的恼怒,一点一滴的消散于无形,到最后,寂寥的垂下眼去,再没什么底气跟锦曦这训斥什么。
在梁愈林的扁担快要落到秀华和冬鹅身上的刹那,老梁头惊得忘了呼吸,一个箭步冲过去,想去挡,岂料梁愈林被这两个妇人的话,给吓住了。
老梁头自然是不愿意梁愈林牵连无辜去打那两个妇人,可是,与此同时,作为对儿子存着一丝希望的老父亲,哪怕这个儿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没作为,甚至还让他失望难过,但是,身为父亲的老梁头,总是会千方百计的为儿子发掘出一些优点来,并聊以自慰,自我安慰。
先前看着梁愈林和梁愈忠扭打在一块,老梁头多少还觉着梁愈林存着些男子汉的血性!可如今……老梁头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两个妇人几句狠话就给震慑住了。原来这份所谓的血性,只是用在对付家里人这块,而且,还都是捡最老实憨厚的老三两口子发作。
老梁头无力的垂下松弛的眼皮,盖住眼底的失望和失落……
好戏差不多落幕了,好多妇人都散了,只有左右两边的几个老太太在夹巷里小声议论着事情的始末。
灶房这边,梁愈忠和孙氏转了出来,看到院子里陡然就散了,而梁愈林也不见了。金氏胆怯的拉着梁礼青靠着墙壁站着,锦曦站在西厢房这边,正从支起的窗户下往屋里打量,阿财寸步不离的跟着。
院子中间,散落的扁担,先前兄弟两个扭打时,扯下的衣裳碎片,还有碰倒的那些簸箩和筛子。谭氏晾晒的那些菜干,都洒在地上,也没人收拾。
老梁头垂着手站在一地的菜干里,仰着头盯着头顶的天空发呆。天空高远,湛蓝清澈,飘着几朵棉花状的白云。西斜的日头从西面邻居家高高的马头墙那边照过来,将东厢房的屋檐投映在院子里的地上。
董妈扶着孙氏则朝锦曦这边的西厢房处走来。孙氏的发髻先前混乱中,被杨氏给揪松散了。在后面水井边,董妈弄了点井水帮她重新打理了一番,一副干板利落的样子。
梁愈忠愣了下,面色凝重的朝老梁头那边走去。
“爹。”他在老梁头身旁站定,闷声叫了一声。
老梁头收回望天的目光,缓缓转过脸来,目光复杂的看着梁愈忠。梁愈忠看到老梁头红肿的另一边脸,浓眉遽地收紧,喉结滚动着,双拳再次握紧!
“爹,你这脸……二哥他……”说完,梁愈忠就要转身去把梁愈林给揪回来,再狠狠暴揍一顿,胳膊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给拽住。
“爹,二哥他把你老打成这样,我不能轻饶了他!”梁愈忠的目光从老梁头拽着他的那只手,移到老梁头灰败的脸上,痛声道。
“这一下,是误伤。我已打下了他一颗后槽牙,这事别再去找他了!”老梁头松了手,缓缓摇头,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不仅仅是从身体里发出的疲惫,还有从灵魂里透出的疲倦。
梁愈忠僵在原地,双手握拳,不再开口,胸腔在剧烈起伏,显然是在努力压抑内心的激烈情绪。
“老三,你进屋来,爹有两句话,得私底下跟你交待下……”老梁头说完,拖着沉重的步子朝东厢房走去,还没走出两步,突然双腿一软,差点就要栽到地上,被梁愈忠和梁礼胜从后面和侧面奔过来给一把扶住,这才勉强稳住身子。
“别这么着,我没事!”老梁头沉着脸挥开梁愈忠和梁礼胜,非要自己往东厢房走,两人没法子,只好松手。这边西厢房门口,孙氏和锦曦站在屋檐下沐浴着斜阳,看着老梁头的身影,被斜阳投在院子里的一堆狼藉菜干上,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他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对面已经笼罩在阴影里的东厢房,缓缓挪去……
这个背影,这个投影,说实在的,落在人的眼底,确实有几分浓浓的孤独和凄凉之感。
待到老梁头终于扶着门框进了东厢房,孙氏终于忍不住轻叹了声,像是跟锦曦说,又像是自言自语着喃喃道:“咋看着你爷,老了许多呢……”
锦曦扭头看了一眼孙氏,静默了下,道:“宠儿如杀儿,是两个伯伯,把爷给逼老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不要破鞋做嫂子!
老梁家后院的西厢房,并排三间屋子。从前是梁愈忠一家四口住在这里,占两间。
后来大分家后,这整个后院都拨给了四房。梁愈忠和孙氏从前住的那屋,改成了梁愈洲和崔喜雀的屋子,里面的床,衣柜什么的,塞得满满的,都是崔喜雀的嫁妆。隔壁的两间一直是空着的,梁愈洲和崔喜雀还没打算好派什么用场。
这会子,梁愈忠跟着老梁头去了对面的东厢房,这边,锦曦在西厢房前面漫不经心的打量,梁愈洲和崔喜雀的那屋,门上上着锁。而隔壁两间原来一直空置的屋子,却是前后窗户都支了起来,且从洞开的窗户里,锦曦还瞧见这两间屋里面,都摆着两张临时拼凑的,简陋的木板床。除此外,屋里还都摆着简陋的桌椅。
锦曦讶异了,招了孙氏来看,孙氏也是一头雾水。锦曦瞧见那边大梧桐树下,大房的三口人也还杵在那里,就招了粱礼胜过来询问情况。
“这两张床和桌椅,都是前几日三叔在这帮二叔打摇篮那会子,二叔拿出来让三叔一并整修出来的。说是回头兰丫头回来,好落脚。”粱礼胜一五一十道。
“兰儿姐从前还没出门子,就嫌弃这后院的低矮厢房。如今过的是少奶奶的日子,回娘家就更不可能过来这边睡!再说,二房的厢房,兰儿姐那间都还留着呢!”锦曦道。
“二叔他们是这么说的,说到时候赶上天色雨下的。不便去村西那边的老杨家,在咱家也都能落得下脚。”粱礼胜道。
“指不定是收拾出来,给兰丫头身边的丫鬟婆子们住的呢!”孙氏猜测道。
倒是有这个可能,锦曦点点头,又问粱礼胜:“这两间屋子是四房的,二叔借用这事,可知会四叔四婶那了?”
“嗯,说是知会了,还是四叔回来拿的钥匙开的门呢!”粱礼胜道。
锦曦点点头,既如此。那就没什么好问的了。看来。梁锦兰这趟回娘家,排场还不小嘛,专门收拾了两间屋子给她身边伺候的人住。
“胜小子,先前那个面生的媳妇。是谁家的?”孙氏想到这个。又问。锦曦也响起那个奶水都被董妈打了出来的面生妇人,也看向粱礼胜。
粱礼胜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她们问的是那个妇人。一旁的董妈比划了个手势,粱礼胜脸膛一红,道:“我也不太清楚,听二娘说,好像是带过来的乳娘吧……”
怪不得董妈能打出奶水来,原来如此!
孙氏娘俩在西厢房门口又等了一会,不见梁愈忠出来,而东厢房里也没有激烈的声音传出,锦曦暗暗诧异,不晓得这老梁头又在跟梁愈忠打什么亲情牌!
孙氏出来的时候久了,孙老太那边放心不下,让简氏和桃枝过来看看情况。孙氏心里也是惦记着家里,便打算不等梁愈忠,先回去。
粱礼胜看到跟在简氏身后的桃枝,桃枝今日上身穿着一件粉蓝底起勾枝黄白色迎春花,右衽开襟的夏衫,下面是一条浅灰色百褶襦裙,勾勒的腰肢纤细。黑鸦鸦有的秀发,如村里那些刚刚成亲的少妇般,在脑后一侧挽着个圆髻,一条乌黑的辫子从发髻一旁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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