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再次赢得身后的那群跟班的瞎起哄。
这边看热闹的其他顾客,表情各异。
张管事被摔了个脸皮躁红,其他的小伙计们都敢怒不敢言,因为汤二身后的那些小年轻们,一个个都不是善茬。而酒楼里的护院们,在没有得到管事的亲口吩咐前,也都缩着不上前。
汤二张口大笑,笑到一半,突然打住,目光直勾勾越过张管事,投向他和那群小伙计的身后。
只见一个青衣少女,正从后堂那边出来,款步朝这边而来。
豆蔻芳华,却是一身素雅。姿容虽算不得如何出众,眉眼却端是清秀可人。汤二是勾栏院的老手,眼见目染的都是那些艳丽奢靡,成熟到流油的风尘女子。乍一见眼前这个青衣少女,便想到了四月底带着一抹酸涩的蜜桃,煞是清新可口。
吃腻了大荤的汤二,陡然瞧见这一抹小清新,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角,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那个走近的青衣少女看。
起哄的那些跟班都很快注意到汤二的异常,都朝那边瞧去,有人就开始流里流气的朝这边打起口哨来。
张管事扭头瞧见东家姑娘竟然也出来了,不禁狠狠惊讶了一把,原以为这个小姑娘会躲得紧紧的。
“张管事,这回又是什么情况?”锦曦在距离汤二一张桌子的地方打住脚步,无视汤二和他那班跟班的存在,侧过脸去问张管事。
尽管张管事心里佩服东家姑娘的胆量和勇气,但对她能收拾这刺儿头,不存在任何希望。但东家姑娘问了,他自然还是一五一十的汇报。
“……带着十多个人气势汹汹上门,不为别的,就图一碗虾皮馄炖……”
锦曦微微挑眉,真想要吃虾皮馄炖,外面街道上的小面馆里,随时去随时恭候。如茗山阁这样的大酒楼,通常是不售卖馄炖包子这类吃食的,但凡是有上酒楼经验的顾客都知晓的潜规则。原本就过了饭点,又是这样大的酒楼,带着十多个人来,就点一碗虾皮馄炖……
汤二,他这是赤果果的没事找事,挑衅,刁难……
锦曦目光终于落在桌子对面汤二的身上,微微眯了眯眼。
汤二自始至终,都直勾勾且肆无忌惮的将目光在锦曦浑身上下来来回回的扫过。真是嫩芽般的人儿,汤二玩过那么多风骚货,还从没玩过这样嫩得刚刚打蕊的,忍不住有些摩拳擦掌起来。
汤二不认得锦曦,他看到张管事跟那锦曦低声说话,误以为这个少女是张管事家的家眷,瞧见他把十文钱砸在张管事脸上,就忍不住过来问情况了。再看二人的年纪差距,做父女也差不多。
“老张,你说你也真是的,家里养着这样可人的闺女,也不给介绍介绍!”汤二歪着身子坐在那里,把一根筷子咬在嘴里,笑眯眯道。
张管事一愣,正想否认,锦曦已经开了口。
“汤二爷想要吃馄炖是吧?”锦曦目光毫无波澜的看着他,问道。
汤二嘴角动了动,还没出声,只见对面的青衣少女手腕一扬,一阵噼里啪啦的铜钱雨就砸在他的头上脸上身上,然后滚到地上,发出一阵杂乱的叮咚声响。
周围围观的人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锦曦的声音尾随而至。
“砸钱谁都会,这是二十文钱,是我请你的,足够你去别家买两海碗馄炖!”锦曦的声音依旧是一贯的清淡,但却带着一丝冷冽。
汤二当即就躁怒了,抹了一把被铜钱砸痛的脸,扬手就将手里的筷子筒朝锦曦摔去。桌子呼啦一声被阿财一把掀得竖了起来,为锦曦铸就了一面僵硬的盾牌。
汤二的筷子没伤到锦曦,自己的额头却被撞上桌面而反弹回来的筷子筒,给狠狠撞了一下。痛得他兹了一口凉气,霍地一下从凳子上摔到地上。
“二爷二爷,你怎样?”
“伤到哪里了?伤的重不重?”
“……”汤二带过来的那般人乱糟糟的围住汤二,惊叫声此起彼伏。
这边,洪厨子和谢大掌柜一行,正好赶了过来,撞见眼前这一幕。谢大掌柜脸色一变,暗道一声‘不妙!’便见前面被簇围着的汤二,眼皮一番,脑袋耷拉了下去,双手双腿也伸直了不动,跟死了似的。
“哎呀,不得了啦,二爷被人打昏了,你们几个,赶紧去对面的衙门口报官哪,咱们好端端的上门吃饭,飞来横祸啊……”
“私了还是公了?”
“私了五十两银子,给二爷瞧大夫!”
“不给银子咱就赖在这不走……”
锦曦料到了很多种混乱的场景,但都是跟打架有关,但没想到汤二却是装晕。有人领头制造混乱,闹动就越发的大。汤二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样子是打算装到底了。
“哎呀,我早该料到她年纪浅显,怎么还让她出来处置这种事呢?这下好了,人往这大堂双脚一瞪,咱有理没理都得剥层皮了。”谢大掌柜这边黑着脸埋怨着,正打算上前来跟汤二还有那些已经拉开了大闹一场架势的跟班们赔礼道歉,那边,锦曦再次有了动作。
“晕厥怕什么?我身边有个高手,对治疗晕厥很是有一套!”锦曦哼笑了一声,朝阿贵使了个眼色。对面,汤二带来的那些人赶紧往汤二身旁护,不然阿贵靠近汤二的身。
阿贵撑着翻倒的桌子一下子就跃了过去,接连几记快脚,就把那几个试图阻拦的人给踹得东倒西歪。众人都还没怎么瞧清楚,便见东家姑娘身侧一直沉默得没有存在感的那个叫做阿财的年轻人,如闪电一般窜到了汤二的身侧,又退了回来。
而原本昏厥的汤二,嗷的一嗓子像一头被沸水烫到的猪,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窜到一旁,脸色发白的将自己右脚的鞋子给脱了下来,摔得远远的,然后在那抱着右脚又跳又叫。
“如何,我没有夸大吧?瞧瞧,这不还了你们一个活蹦乱跳的汤二爷?”锦曦袖着手,满面嘲讽的冷笑道。
“好小子,你对老子的脚做了什么?咋这般钻心的痛呢?”汤二爷跳着惊叫。
“能站还能跳,汤二爷身子骨健朗的很呢!既如此,我就送你们去吃馄炖!”锦曦道,看了眼阿贵。阿贵上前,架起汤二,扬手就朝着酒楼门口扔了出去,门口街道上随即响起一阵嗷嗷的痛骂声。
那些带过来的跟班们都红了眼,纷纷撩起裤脚,好家伙,原来这一个个的,都把棍子藏在裤腿里呢!
“你们这些护院还愣着做什么?酒楼花钱养着你们,是当摆设的吗?”锦曦朝着那边一众酒楼的护卫怒喝。
随着锦曦一声怒喝,那些护卫终于回神,虽然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在酒楼里的号召力不及老资格的谢大掌柜,但人家是真正的东家,茗山阁的主人。
她一句话,绝对能让他们失了饭碗!护卫们已经来不及做他想了,因为汤二爷带来的那拨人已经主动攻击了,于是乎,两方人马终于在酒楼里拉开了混战。
谢大掌柜一辈子打理酒楼,讲究的是中庸之道,对谁都不想得罪,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东家姑娘,一上来就用了这样极端的铁腕手段,完了完了,谢大掌柜惊愣在原地。洪厨子已经抄起了一把凳子冲进了混战,心里这些时日因汤二爷而憋着的那口恶气,终于得到一个宣泄的机会……
这个乡下来的丫头,小铺子起家的,打从接手的头一日就不入他的眼。
后因她无意中点拨洪厨子,又教授了账房王秀才一套新颖而又简单便捷的记账方法,谢大掌柜对她的看法稍稍改观。觉得她还不算是一无是处,至少,肚子里有点货,最讨喜的是,她性格温婉,不是那种锋芒毕露难相处的人。
可是,这印象才稍稍好转,她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实在让谢大掌柜对她的看法,再次一落万丈。
“你们几个,快给我住手!”谢大掌柜气呼呼朝酒楼的那些护卫下了命令。
“不准停,谁做缩头乌龟谁滚蛋!”锦曦的声音紧随而至,双手依旧袖在身前,但是眼底已经迸发出能让人感到威慑的气质。
护卫们的犹豫只在片刻,眼前的形势已经不容他们后退了,后退了不仅要收拾包袱滚蛋,且眼前还要挨打。
谢大掌柜见自己的号令,头一回失了效,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来到锦曦身前,居高临下指着锦曦的鼻子怒斥:“你这是胡闹,赶紧让他们住手,休得再打!”
锦曦冷冷看了一眼谢大掌柜,还有跟在谢大掌柜身后的其他一众震惊却都保持了沉默的管事们。
“我是这里的东家,我说了算!”开合的唇边撩出这句话。
“你是东家,就更要对酒楼的营生负责,开酒楼,迎八方宾客,和气生财。如你这般蛮力处置事情,不成!我都已经跟你言明了汤二那些人的由来,你这捅了马蜂窝看你如何收场!”谢大掌柜气愤滔天道。
锦曦目光从前面那些混乱中扫过,脸上溢出不屑的冷笑,睨着面前这个对自己大吼大叫训斥的老者,道:“谢掌柜的和气用在这样的人身上,不是生财而是败财!敢来我的酒楼吃白食耍无赖的,别说是马蜂窝,就是蛇窟我也敢一把火烧了!阿财!”
阿财闻声往前一步,锦曦抬了下手,阿财会意迅速冲进了混战圈中……
谢大掌柜彻底被锦曦气得七窍生烟,一甩袖子,“随便你折腾,老夫不管了!”说完,气呼呼的转身回了后堂。
正文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世上有没有活雷锋?
这些晃荡在市井的小年轻们,哪里能跟这些受过专业训练的大酒楼护卫相抗衡?当然,这些大酒楼的护卫,若是遇到真正如同阿财他们那样的高手,那也得嗝屁。
因为阿财的出手,不出片刻,汤二和他带过来的那些人,全被扔出了酒楼门口,且没一个是能站起来的,全部在地上滚饺子。
“青天白日,乾坤攘攘,想来茗山阁吃霸王餐的,就是这样的下场!”锦曦紧随其后跟出酒楼大门,看着满地打滚,尤其被阿贵一脚踩在脸而爬不起来的汤二,扬声冷喝道。
汤二被踩得脸贴在地上,变了形状,挤成一条缝隙的眼睛里,只能看到几步开外,那少女青色裙裾的一角。
脸下的地面冰冷坚硬,那少女的声音从头顶罩下来,更是让汤二觉着后背一阵冷风袭过。
真是应了那句话,人外有人山外山,还以为有钱的怕蛮横的,没想到这回自己遇上了一个比自己还要蛮横的人,栽了!
……
锦曦这趟在县城没敢多呆,一来是因为还有三日便是桃枝去老梁家上门的大日子,她家这样的双重亲戚身份,自然要在场。
二来,她过来县城比较匆忙,家里边孙氏和梁愈忠他们都还在挂念,不晓得是发生了何事,县太爷要催促锦曦去衙门。于是,翌日,锦曦一大早便启程回了金鸡山村。
孙氏就像有预感似的,已经等在院子门口的官道边上,锦曦的牛车过来时,老远就瞧见她搭手张望的身影,后面跟着董妈。
“夫人,是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董妈高兴的跟孙氏道。
孙氏早已朝牛车这边接了过来,脸上笑容满面。
“娘,你怎么晓得我今日家来?跟掐算的似的,好准哪!”锦曦扶住孙氏的手,麻利的从牛车上下来,笑着道。
“好,好。”孙氏答非所问的将锦曦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一遍,点着头道。
且不管这趟去县衙为的何事,只要一眼瞅见锦曦浑身上下,都好好的,孙氏悬了两日的心就放回了一大半。
锦曦对孙氏的反应有点惊讶,悄悄朝董妈投去一个问询的眼神,
“大小姐,夫人可没掐算,而是这两日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候都站在这路边望呢!不停的唠叨你,担心的不得了!”董妈笑着道。
“娘,你这是做啥?这会子快要入冬了,站久了那风冷飕飕的,回头你着凉了怎么办!赶紧家去吧!”锦曦嗔道,挽住孙氏的手臂朝着官道下面的大院子门口而去。
心里却是又暖又软,有道是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去趟县城跟一千里差得远呢,何况锦曦去县城如今已经是驾轻就熟的事了,可孙氏还是放心不下,等候在这。
这就是有娘的好处,哪怕你在外再精明再能干,回到娘跟前,你永远都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需要得到呵护。
吃夜饭的时候,锦曦自然将云州那边赏下来的二百两银子的事情,跟梁愈忠和孙氏大概的交待了一遍,当然,也将自己擅自做主,将那二百两银子原封不动的捐献给望海县衙的缘由,也细细说了一遍。
这世上真是没有包得住火的纸,这二百两银子的事情一说,锦曦当初以身为诱饵,去引毛十八等人出洞的事,终于瞒不住梁愈忠和孙氏了。
两口子惊讶的满面大骇,孙氏更是后怕的脸色都白了,手按上锦曦的脚踝,道:“你这脚踝,就是那回受损的么?”
锦曦点头一笑,孙氏脸上的责怪,很快就被心疼给覆盖住了,眼眶眼见着就全红了。
“大小姐当真女中豪杰,这样的英勇,这就是戏文里面唱的那样巾帼不让须眉吧!”董妈在一旁甩出听过的戏文里的词儿来,夸赞道。
孙氏摇头苦笑,一点都没有因为这份巾帼不让须眉的勇敢,而有半丝高兴。弯腰轻轻捏住锦曦的脚,只喃喃着:“你这个傻丫头,莽撞虫,这样的大事也瞒,让娘说你什么好呢……”
梁愈忠将孙氏扶起坐下,并安慰她道:“董妈说的对,咱们家的曦儿,虽是闺女,却远胜过那些养而不教的儿子!”顿了下,又朝这边的锦曦故意沉下脸来,摆出父亲训斥闺女的态度,道:“你也是,那般大的事情,也该跟我和你母亲知会一声,不至于让我们啥都不晓得,蒙在鼓里傻乐!”
锦曦连连点头,并下了保证,孙氏这才停止抹泪。锦曦接着那二百两银子的话题往下说。
“那县令夫人,话中有话。我看她那一身的珠光宝气,还有手腕上戴着的翡翠镯子,那都不是县令大人的一份俸禄能够支撑得起的。”锦曦回想道。
“两袖清风的官儿实在太少!谁做官也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官儿也要养家糊口啊!”孙氏感叹道。
“把银子捐出去这事,我看曦儿做的对。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刺史,咱们家亦农亦商,可不能跟这父母官那结下梁子,要不,往后给咱的铺子使绊子,那损失可远不止二百两银子!”梁愈忠认真琢磨了一会儿,沉声道。
锦曦点头。
“我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