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太和孙氏认真的听着,琢磨着。锦曦打了个呵欠,点点头道:“爹的考虑也是在理,舅舅你们学堂过完了元宵也要开学,不如你也收拾收拾,回头与我爹一道出山好了。”
“我正是如此打算的。”孙玉宝道。
“至于文兄弟那,今夜时候太晚,我们不如明日再去询问下他自己的意见。若是他也想早些出山,咱就一并出去,回头接他去我们家接着养伤。”梁愈忠道。
“关于这个……我觉得还是得询问陈大人的意见。他是文大哥的主治大夫。只有他最清楚文大哥的伤势,能不能坐马车颠簸出山!”锦曦建议道。
孙玉宝点头嗯了声,孙氏也是连连点头,道:“若是那样。那回头就让你爹跟舅舅先出山。我们几个都留下来。陪着文兄弟好生照料。”
锦曦扶额,用小指头也能猜出孙氏的打算,她苦笑了下。转身回屋洗漱睡觉去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今夜的打算是如此,可是,就在隔日,山外匆匆来了人。
当孙氏早上起来拉开院子门,才刚刚转身进灶房准备一家人的早饭,院子外面传来急促凌乱的脚步声,还有人在喊着‘三哥,三嫂!’
孙氏一怔,这熟悉太熟悉了,是四弟!她赶紧丢下水瓢,口里应声着跑出了灶房。
院子里火急火燎进来四五个男人,手里都抄着锄头扁担,镰刀什么的。
“老四,胜小子,你们怎么过来了?”孙氏惊愕的跑过去大声问道,眉心开始突突的跳。
为首的是梁愈洲,后面跟着梁礼胜,还有春柱,大牛以及其他两个与梁愈洲交好的年轻男子。
梁愈忠刚巧也起来了,正走出屋门,咋一眼瞧见四五个抄着家伙的,蓬头踏面的男子在院子里,也吃了一惊,以为大清早的赶上打砸上门的了,但是当他看清楚来人,更惊讶了。
三步并两步的冲过去,急声问道:“老四,你们几个怎么来了?是不是咱爹出啥事了?”
“曦儿爷好好的,是喜鹊。”孙氏立刻扭头对梁愈忠道。
梁愈忠大惊,“到底怎么回事?”
“三哥,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喜鹊这回事情棘手的很,镇上的王老大夫都束手无策。我们只得连夜进山来找陈大人。陈大人呢?他起了吗?”梁愈洲焦灼的不得了,说话间就来到堂屋的门前。
“恐怕还没起身,不过也顾不得了,老四你随我来!”梁愈忠道,领着梁愈洲快步进了堂屋。
这边,孙氏赶紧招呼着梁礼智和大牛他们赶紧进屋喝杯热茶暖暖手脚。
锦曦听到外面的动静,以最快的速度穿衣洗漱来了堂屋。堂屋里生着炭火盘子,梁礼胜他们正围聚在炭火盆子边取暖,手里端着茶碗但还是身子直发抖。
锦曦很快就看到了梁愈洲,好几日不见,这个总是嘻嘻哈哈,似乎永远都是容光焕发干劲十足的四叔,陡然就好像苍老了十多岁。左半边脸又红又肿,不晓得是昨夜赶路摔的不?
他蹲在一旁,炭火的火光映着他铁青的脸,梁愈忠和孙玉宝在一旁陪着宽慰着,也不晓得他听进去了几句,只是不停的扭头望向那边陈医正的屋子,他在等待陈医正洗漱出屋。
锦曦也走过去在梁愈洲身旁蹲下来,不晓得怎么安慰,只得起身去了灶房,打算帮帮孙氏。
在灶房里,锦曦从孙氏那里得知,崔喜鹊三日前回金鸡山村看望老梁头,在后院的水井边不小心摔了一跤,后腰抵到了井沿。
六个月的身孕,当时就见红了。
梁愈洲去请来村里的李大夫,开了药吃着,当时是勉强止住了,可是翌日崔喜鹊下地行走,还没走开十步,下面就又湿了。且这回的量比头日还要多。
老梁家和老崔家都慌了神,梁愈洲赶紧去锦曦家,跟蔡金山那借来一辆马车,火速将崔喜鹊送去镇上的王记医馆。
“王老大夫那医馆年后就传给了原来坐诊的那个郑大夫,也就是年前给你爹诊病的那位大夫,人郑大夫不肯接,你四叔跟人当场就打起来了……”
孙氏一边侍弄锅里的东西一边跟锦曦讲述事情的始末。
锦曦愕然,原来四叔脸上那又红又肿的伤,不是摔的,是跟王记医馆的郑大夫打架来的!
“陈大人过完年就回了长桥镇这件事,你爷他们都还不晓得。这不咱前几日让庆阳小子回去捎口信,蔡伯和董妈他们听闻,便去跟你四叔那说了。你四叔一听,大喜过望这不连夜就来了山里么,还好胜小子上回跟桃枝议亲,来过孙家沟认得路,要不,还真是棘手!”
孙氏一边说着,锅里的面汤开始翻滚起来,阵阵浓香在灶房飘溢。
“陈大人以前在太医院,大家不都说那是专门给皇帝的妻妾们瞧病的么?对咱妇人生育这块应该是有经验的,有他在应该会有惊无险吧?”孙氏担忧的自言自语道。
“那个郑大夫,医术怕是也是半桶水晃,来找陈大人就对了,娘你也别担心,四婶和娃儿应该不会有事!”锦曦安慰着孙氏道,又妇科大夫陈大人在,至少胜算能高上几层。
孙氏实在是细心,又极麻利,很快就为这些连夜赶山路的男人们,每人端来一海碗热气腾腾的肉片面,肉片份量十足,每只碗里还给搁了两只荷包蛋,白色的挂面,嫩嫩的五花肉,金黄色的荷包蛋,再配以绿油油的葱花。
梁礼胜他们推辞的话都不想说了,端起碗来就是一通狼吞虎咽。梁愈洲却没有动筷的心思。
“人是铁饭是钢,四叔你心里再焦急也得吃东西,没有了力气你走不动也跑不动,反而还要四婶为你担心!”锦曦终于找到安慰的话来。
梁愈洲听了锦曦的话,端起碗来开始大口大口的吞咽,没错,他不能倒下,这个时候更加不能,喜鹊在等着他,娃儿也在等着他,他不能倒!
看到梁愈洲终于肯吃东西,一旁的梁愈忠和孙氏终于松了口气,趁着这空挡,一个去了外面院子里跟蔡庆阳合计马车的事情,这些汉子步行出山是没问题,可陈医正是上了年纪的,必须得借助马车。
孙氏则进了厢房,帮助梁愈忠和孙玉宝收拾衣物。原本是打算明日再从从容容的走,这会子事出突然,只得提早一日了。
陈医正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他的医药箱,原本还想给文鼎把今日的药给换了,但是,文鼎没有同意。并表示他自己和阿贵都能换,让陈医正赶紧出山救人要紧!
如此,陈医正在剩下的人里面,唯有将三只做了不同标识的药瓶子交到锦曦的手里,交代了几句,这才带着药徒林儿出了屋子,风风火火朝着停靠在院子门口的马车走去,后面,大家伙赶紧跟上,蔡庆阳跳上马车,挥动马鞭,马车急急出山了。
送走了他们,这原先热闹哄哄的院子里,陡然就清冷了下来。
孙氏叹着气去了灶房收拾碗筷,老三老四在家里呆不住,孙老太和锦柔带着他们去了春花家找那三个所谓的大哥哥玩耍。阿贵去帮助孙老爹砍柴挑水,这边,锦曦端起孙氏特意为文鼎煨的红豆糯米饭,送去了他屋里。
文鼎穿着白色的中衣靠坐在床头,那白色柔软的丝质面料,不用去摸,仅凭眼睛一瞧就晓得是最好的。
锦曦进屋的时候,他就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姿势坐着,俊美的脸上神情沉静,好像神游去了遥远的地方,屋子里就跟没有人的气息似的。405
第四百零六章 老牛吃嫩草
屋子里虽然不冷,但是他是术后体虚,也经不得这样。陈医正临走前有交代,文鼎这段时日不能再感染风寒。
锦曦将手里的碗勺搁在床前的桌子上,转身走到床脚头的栏杆上,将搭在上面的那件紫色绣着白金海棠花的外袍取下来。
“这会子还没出正月,当心倒春寒,即便不出屋子,也得披件外袍。”她说道。
文鼎回过神来,微微一笑,伸手道:“我自己来。”
锦曦抿嘴一笑,道:“还是我来吧!”说着,已经站到文鼎的身侧,将那件紫色的外袍披在文鼎的肩上,并将他锦缎般的墨发从外袍里挽出来,垂到他的后背。
紫色的衣裳,多多白金色的海棠花,如此映衬下,更显得眼前的男子冷峻俊美,高贵倜傥,再配上他深邃幽暗的目光,微微走神时迷惘的表情。锦曦不禁在心里感叹,上天若是独宠一个人,真是把最好的东西全都堆砌在他一人的身上。即便是坐在这里发呆沉思的样子,都是上天最完美的雕塑。
“以前也有发觉,但没现在这般明显。原来我们文大哥,竟是这样得天独厚的美男子啊!”锦曦热不住打趣了一句,抬手将他宽阔双肩上,紫袍的淡淡褶皱轻轻抚平。
文鼎微微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丫头竟然在夸赞他的容貌?
这还真是破天荒,他的脸微微红了下。
“文大哥红脸的样子,真是可爱,跟你这清清冷冷的气质真是完全不搭。”
“曦儿,今个怎么拿文大哥的容貌打趣了?”他略有尴尬的问道,脸颊更红了一分。
锦曦看到帅哥脸红,厚黑学的思想又在冒头,接着打趣道:“我瞧见阿财他们一个个的在你面前,那都是噤若寒蝉。想必文大哥在那些属下们跟前,应该也是不会笑的冷面主子吧?”
提到在自己属下面前的形象,文鼎稍稍正色了下。道:“那般小子们都是些野马。纪律要严明,我不冷脸,无法震慑他们,更何谈驾驭!”
锦曦点点头,代表理解。
“即便你冷脸震慑,可还是挡不住桃花呀,文卿大夫不还是一头猛扎了进来么!”锦曦笑着眨了眨眼道。
文鼎一头黑线,郁闷的皱眉,垂着眼不语。
锦曦呵呵笑了,伸手推了推他的肩。道:“怎么,跟我生气了?好吧。我跟你道歉,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不会与你生气,永远不会。”文鼎突然沉声道。
锦曦愣了下,随即笑道:“哇,我还有这样的特权啊?那我就先受用了。”
“我让阿贵传了消息出去,文卿并未回西山营地,我派出去的人这两日都无法查探出他去了哪里。”文鼎道。
西山营地?那应该是文鼎他们这些年真正驻扎的地方。那里有兵有马有粮草有武器,是他的力量集结地。
“文大哥是在担心文卿大夫的安危吗?”锦曦道,“你上回不是说,你最强劲的对手,想要将你的力量一网打尽,并将你置之死地的人,是沧云?”
文鼎摇头,道:“从前却是如此。自从裕太子早逝,皇室宗亲内部已经在筛选适宜的后生晚辈。如今沧云已将心力全部放在候选太子的事情上。正忙着上下打点,不会再把心思搁在我这边。除非他那边确切落选,才会卷土重来与我一争高低。”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文鼎哥的力量才会一直潜伏扎住在沧云力量寻到不到的西山里面,锦曦分析。
“这么说,文卿大夫眼下没了去向,应该是他刻意隐匿自己的行踪,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等到他冷静下来,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你不用担心。”锦曦道。
文鼎点头,略有恼怒道:“他也需要一个人好好冷静想想,这样荒唐的念头实在不可取!等他下次回来,我一定要好好的训导他一番,让他大彻大悟!”
锦曦已经从桌子上端来粥碗,勺子轻轻搅动着,听到文鼎这话赶紧道:“你这法子可不好,有些事情用强,有些事情却只会适得其反,如同那野火,你越是压,它便越是疯狂扑长,最终成浩瀚燎原之势!”
文鼎挑眉,为难道:“那照你说,该当如何?我总不能纵容他由着他继续走错路!他是个男子,又有一身的精湛医术,是人才,将来必定有大出息,我不能看着他毁在这个上面,绝对不能!”
“所以,才更不能用蛮啊。大禹治水,疏而导之。你可以跟他平心静气的说,引导他。”锦曦道。
“你们西山营地里,都是清一色的男子吧?”锦曦又问。
文鼎蹙眉,道:“那是自然。”
锦曦打了个响指,“问题就在这,文卿大夫之所以会对你萌发出那样的感觉,一来是因为你在他的眼中和心中是救世主,他对你感激崇拜。二来,他没有接触女子,尤其是在他青春萌动的年纪,身边瞧见的都是大老粗的男子,情感走了岔路也是可以理解。”
“你是说,等他这趟回来,给他寻一门亲事?”文鼎问道,眼睛里闪过一抹思忖,这个法子不错。
“亲事先不着急寻,咱可以多为他引荐一些适龄的女子啊,创造机会让他们去接触接触。就好比有些食物并非味道不佳,而是人们极少去尝试去吃。待到尝试了一口,发现了其中的滋味,那不就什么难题都水到渠成了吗?”锦曦打了个比方,道。
这两日一直为文卿这事困扰的文鼎,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释然,看着锦曦的目光突然变得深了起来。
眼前的这个丫头,分析起别人的事情,为别人出谋划策总是很积极且周全,说的这一套套的,不知情的人还当她在这些上面多老到啊!
可实际上呢……他都跟她表明心迹到了如斯程度,还是等不到她的明确答复。
尤其是昨日那句说了半截的话,更是让他彻夜难眠。
“文大哥,我不……”
我不?
到底是我不答应?还是我不拒绝?文鼎的目光幽暗起来,盯着锦曦的脸一眨不眨。
锦曦正沉浸在给文卿组织相亲的事情中,一抬眼。瞧见文鼎目光深切的盯着她看。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
“来来来,咱趁热先把粥吃了,等会凉了肚子痛。”她赶紧舀了一勺红豆糯米粥,正要送到文鼎面前,手腕却被文鼎给握住了。
“曦儿,别的事,我们先搁一旁。我记得,你昨日好像有话要跟我说,后来被打了岔。”文鼎看着她。认真道。
“曦儿,我的心。你最清楚。不管你态度如何,接收与否,我都尊重你的抉择。但是,我不希望再如这样的猜测下去了,我也不希望,你连拒绝二字,都吝啬给我!”
锦曦垂眼看着自己被他牢牢握住的手腕。淡淡的眉头微微蹙起来。
“曦儿,你在担心什么?犹豫什么?若是你中意的是我这个人,是我本身,就权且抛开一切,信我一回,所有的事情让我来摆平。好不好?”
他握住她手腕的手指,骨节分明,话语铮铮,带着不容拒绝的切切。
“当然。除非你从未相中过我这个人,我这本身,我说再多做太多,都是给你徒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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