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神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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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神慧(下)-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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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华鉴容,依稀记得,他说过要和我一起看七夕的。我不知怎么悲从中来:“你说过的……可是你走了。他来了,他对我很好,可是他也骗我。你们每个人都骗我。”
  
   华鉴容的眸子流露出无法形容的伤感,月色下摄人心魄:“阿福……”
  
   我又哭起来:“得知我爹爹死的那天晚上,他说:斗争,孤寂,上天,入地,死亡,我都陪着你。我相信了。可是,说过的话不算数,他撇下我一个人,呆在这牢笼里活受。……你知道吗?宋将军绝对不是意外死的,我身边每个人都可能是杀人的凶手。我每天夜里都会惊醒,我怕有人会伤害我的孩子……”
 
   我抽噎着,华鉴容把我抱进怀里。他坚决而热烈的说:“无论如何,你还有我呢。我……生死都陪着你,好吗?求你不要哭了。这些年,你一时好,一时坏,我都快急疯了。”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在低声下气的哀求我。
   
   我的魂灵,都快飞出躯体,他的怀抱几乎要把我融化。我茫然的摇摇头:“不行的。你来迟了。有一天,他回来了,怎么办呢?”
  
   华鉴容贴着我的耳朵说:“就让我现在陪着你,生也好,死也好,只要他回来,我立刻就离开。”他似乎笑了,声音几乎低的听不见:“我就是成了孤魂野鬼,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我停止了哭泣,好像他抱着的不是我,我只是一个旁观者。这时,他的嘴唇顺着我的耳朵,寻找到了我的嘴唇,试探性的吻去我唇边的泪水。他说:“许多年以前,我第一次吻一个女孩子,她的嘴唇是甜丝丝的。可现在,却是苦的。”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开始了一个狂热的吻。他饥渴的吻着我,全神贯注。我难受的呜了一声,他的舌头却更强势的掠夺。渐渐的,我觉得很温暖。
   
   过了不知多久,他坐到了廊下,我跌在他的怀里,睁大了眼睛望着他,好像我才认识他一样。我伸出手指,去触摸他的下巴:“金鱼,你说过,陪着我了。不许你再和别人好了。”
   
   他无言的望着我,春风化雨般的微笑。好像我还是那个任性的小女孩。他的嘴唇又覆上了我的,我迟疑着是否要接纳他。可他的手已经很自然的退下了我为水浸湿的纱衣。我下意识的绷紧了全身。可下一秒,他已经把自己的黑罩袍脱了下来,裹在我的身体上。他紧紧地抱住我,丝绒般的嘴唇滑到了我的颈部,一边亲吻,一边说:“我是你的,阿福。我不会再抱任何女人。只要你让我今夜陪着你。”
   
   我也不知道是因为震撼,还是酒力发作,只是瘫软在他的怀里。可是,我的脖子上却有着滚烫的水滴落下。
   
   我问:“你怎么了?”
 
   他不回答,把头深埋进我的脖颈,越发湿漉漉的。我的脑子已经钝于思索,觉得好瞌睡。但他这样,却使我觉得悬着心。好像我不该就这样睡去。
   
   我叹气,说:“金鱼哥,我告诉你一件事情。我一直骗你的,其实你长得很美。我小时候就觉得,你是世上最漂亮的男孩子。”
   
   他断断续续的说:“我也是……我只觉得你好看……”水滴不再流到我的脖子了。他把我抱得更紧。我只觉得很安静,很舒服,好像我在母亲的摇篮里。
  
   满天的星星闪烁着,我和他相依。我慢慢的睡着了。我最后的意识是:我和他,两个在昭阳殿长大的孩子,至少今夜,是不孤独的。 


五十三 志学启蒙
 

   七夕之后,又是秋色浓。往常我总是要伤感一番。今秋,天气却大多晴朗。沉香亭侧,木槿花怒放,无论谁见了,都要为秋日成熟的风姿所倾倒。
  
   朝廷的政务还是和往常一样。我的精神却好许多。每次入梦,都像沉浸到七夕夜的星空幻想中,祥和静谧。九月初的一夜,我和华鉴容同坐于沉香亭,本来是要商量正事的。彼此都沉醉于那艳丽的花海,反而长时间默默无语。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诗经提到的舜华,就是此花吧。我多年来都想象不出诗里那个女郎的美丽。到了今夜,忽然就明白了。”华鉴容微笑着打破沉默。
  
   木槿花,亭亭映清池,风动亦绰约,仿佛芙蓉花,依稀木芍药。我望着,不禁神往。不知不觉地说:“它是结合了两种世间名花的美态,而毫不自矜,真是好花。”很久很久。我忽然觉得身边毫无声息……,又是我一个人了?我猛然回头,华鉴容就坐在我的身边,盯着我的面庞。木槿的花梦,闪烁在他清亮眸子中。
  
   我心一动,回过了神,才想到把要紧的事情说出来:“放榜时,还是把桂林的那个陈赏录为第一吧。”
   
   华鉴容一笑,摇头说:“我正在赏花,陛下倒把那个‘赏’提出来了。”我不知道那夜以后,我们是否应该重新定义我们的关系。童年在昭阳殿的亲昵与默契,渐渐的复苏。他刚才说到“陛下”两字,竟然也是一种开玩笑的口气。
 
   “你在赏花吗?我倒不晓得太尉公赏花,眼睛是不看着花的。”我阿谀他,自己的脸有点发烧。我叫他太尉公,也是同样轻松的口吻。这天下两个最高贵的尊称,居然被我们这样蔑视?我该是惭愧的,自责的;然而,我还是笑了。
   
   他终于正色:“陈赏的文章名列前茅,但是,比起湖南的欧阳显图,还是略显逊色。这是八位考官共同的结论。并不是我有所偏爱。”
   
   我回答:“对。可陈赏从桂林千里迢迢来到首都,很是难得。八桂子弟,从未在朝中任职。我不如你们这些考官学富五车,我以为,可以上到全国头十名的考生,基本上是相差不多了。而且陈赏是商人子,我们选人,就该不拘一格。欧阳显图本来就是名动两湖的文章魁首。我要想用他,不想他锋芒毕露,给他起点过高。你明白吗?”
  
   华鉴容思索着说:“我可以明白。那……就按照你说的办了。”
  
   我点头,继续说:“明天就是为竹珈读书选定的吉日了。你这个太子少傅,准备第一课讲些什么呢?我记得你少时,最喜欢读韩非子的帝王术,但对竹珈,似乎‘厉害’了些。我担心他听不懂,而且,这孩子有些痴性子,将来恐怕他不理解。”
 
   华鉴容垂下头,手指悠闲的划过自己的衣袖。说:“我当然是先教他论语。其实你不用担心的,我有分寸。我希望竹珈成为一代令主,因此,也不想他留给人骂名。”
   
   我望着他,柔声说:“我相信你。”
  
   我捧过一杯新酿的桂花酒,递给他。
  
   他伸手要接过,我却不让。于是他笑着,把嘴靠近我的双手,品着酒。
   
   等他喝完,我才放下杯子:“竹珈,就交给你了。”
  
   他的手指轻柔的覆上我的。温热的感触。他笑了:“我……该走了,明天我要早起的。”
  
   我看着他离去,心里涌出一种甜蜜的怅惘。一直到看到我儿竹珈,才抛开鉴容的眸子与笑容。
   
   因为明天竹珈就要正式读书,我特令阿松把他抱到我的床上,和我同睡。我洗漱完毕,竹珈就向我招手。我赶紧抱他起来。忍不住说:“宝贝,你怎么那么沉啊?再过几年,我就抱不动你了。”
  
   竹珈凤眼里面总是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他搂住我的脖子,说:“那我来抱娘好了。”
 
   我忍俊不禁:“瞎说什么呀?我要你抱?那我还不得七老八十?”
  
   他只是傻乎乎的笑。坐在我的怀里,自己去玩自己白胖胖的脚丫。灯光下,鲜润的和个玉雕的娃娃一样。他回脸,指指翘着的脚丫说:“香的。
  
   我捧住他小脸,亲了一下,说:“明天你就要上学了,以后不能再这么淘气。你要听话,少傅教你的,你要学会。”
  
   他点点头,水红的小嘴一咧,笑着说:“我想少傅。”
   
   我一愣,说:“少傅是你的老师啊,你不可以在书房叫他抱你了。听到吗?”
  
   他使劲点头。我拍了他一阵,才轻声说:“睡了。”他揉揉眼睛,撒娇说:“我要毛妹妹。”我会意的笑。把竹珈口里的“毛妹妹”——绒圈绣的毯子盖在他的身上。
  
   第二日四更,我和竹珈就起床。一同乘坐辇车前往上书房。身边的孩子一点不犯困,在车里好奇的左顾右盼。
   
   太子入学,是大事件。三品以上大员都跪在门口迎接。虚岁还不到五岁的竹珈,看他们行了三跪九叩,清楚地说了声:“辛苦了。”虽然年纪很小,可他说话,已经有一种天然的庄严。 我听了,不免得意。陡然忆起王览以前,也在这里对大臣们温和肃然的说着同样的一句话。眼睛里涌出了泪花。还好,天没有亮。也没有人发现。
  
   按照规矩,我坐在边上观看。左右陪坐的,是两个老臣:王琪与赵逊。华鉴容穿着崭新的官服,给我行了大礼。我点头,说:“开始吧。”
  
   竹珈走到了华鉴容面前,向他作揖,按照事先教好他的话说:“少傅,一日为师,终身为师。竹珈初学,以后请少傅费心。”
  
   华鉴容赶忙回答:“臣自当为太子殿下尽力。”
 
   竹珈忽然抬起头,对他顽皮的笑了笑。华鉴容本来一本正经的,这时也浮出了半个笑容。
  
   他带着竹珈走到书桌旁,先润湿毛笔,在宣纸上挥毫。写了八个字:天下太平,正大光明。自从何规去世,华鉴容的书法已经独步天下。此八字,笔力清奇,风华绝代。赵逊在我的耳边赞道:“好字!”连王琪也抚髯点头。
 
   华鉴容叫竹珈跟着他念了一遍,竹珈倒是好记性。只听一遍,念出来就中气十足。尔后,华鉴容弯下身子,握着竹珈的小手,在红格纸上重写了一遍。竹珈的样子,稚气十足,但眉宇间特别认真。
  
   写好了字,华鉴容就开始讲书。他朗朗的说:“今天,臣先给太子讲论语。”
  
   论语,华鉴容挑了这一句开头:“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心共之。”他讲解了一番,要竹珈跟着念。
  
   我看着他们,有些感动,还是站起身,说:“华大人,你们继续吧。”
 
   我回到东宫,众多皇亲,王氏一族,都在等候。男女老少,打扮得和新年一样。满宫喜气洋洋,全等着太子下学。到了晌午,总管陆凯亲自进来禀报:“陛下,太子殿下下学了。正往这里过来。”
  
   “怎么样啊?”我问他。
  
   “奴才怎么回话呢?怎么都不足以形容太子的天挺才智。今天华大人教给的四句书,殿下只听三遍,就会背诵了。华大人很满意。太子殿下也很高兴。”
  
   我笑着点头:“你这嘴啊……来人,给上书房值班太监每人赏五两银子。”
   
   竹珈回来的时候,宗族里,王门里的小女孩们一窝蜂的都跑出去。只听,这个女孩说:“殿下回来啦。”那个小姑娘施礼道:“太子殿下下学了。”竹珈看到那么多小姐姐都亲亲热热的围着他。只好应接不暇的答应。还腼腆的回报微笑。远远看到了我,马上跑过来。眼睛一扫,见了满屋子的人,还是先给我跪下:“儿臣给皇上请安。”
   
   “罢了。你回来,就开席了。大家都等着太子呢。”
  
   “是。”他一溜烟的爬起来,依偎到我边上。我问:“今天,师傅教给的第一句书,还记得吗?”

   他不假思索地答道:“嗯。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我摸摸他的头,看到那些女眷们羡慕的眼光。真是为自己的儿子骄傲。
  
   秋去冬来,竹珈读书几个月,比过去又文静些。这年全国丰收,总算没有让我多添烦心事。周远薰的病,拖了几个月,才彻底好。病好之后,他可比以前活泼多了。不仅满宫转悠,还不时与赵静之,或者侍卫的宋彦一起出宫。我鼓励他的变化。毕竟,他是一个男孩,总要成为一个男人。在宫里窝着,可惜。
  
   有一日,他来到东宫。手里捧着一堆图画书。韦娘笑问:“你什么地方得的?”
   
   他说:“在西市讨价还价买的。”
  
   齐洁说:“你那么大了,还看图画书?”
  
   周远薰回她:“有什么不可以?赵先生说他晚上回来也要看。”
   
   我刚好批好了奏折,在解乏。问:“这么大雪天,路不好走,赵静之还要晚上回来?他去哪里了?”
  
   周远薰一边和齐洁一起整理书,一边抬头,露出白雪般清雅的笑容来:“我看他往太尉府去了。赵先生说,华大人邀他共饮。”
  
   “这样吗?”我奇怪赵静之怎么会和华鉴容一起。但转念觉得自己多心。
  
   这天夜里,风雪很大。我睡到半夜,就醒了。不一会儿,听到脚步声,屋里黑洞洞的,我微微吃惊。只听到侍女们纷纷轻呼:“殿下……”
   
   我拨开帐帘,竹珈穿着单衣,站在我的面前,后面跟着他忐忑不安的奶娘。
   
   我笑了:“这是做什么?”竹珈张开手臂,几乎是钻到了我的被窝。
  
   我示意阿松退下。
   
   “你是不是怕了?”我把他冰凉的脸蛋贴着我的胸口,问他。
  
   “不怕,我有松娘陪呢。娘,只有一个人。”他含含糊糊地说。
   
   我心里一热。抱着他亲了又亲:“傻孩子。我有竹珈呢。不管你身在哪个地方,娘的心里都有你的。”
  
   第二日清早,我破例陪着竹珈上学。华鉴容,冒着大雪而来,已经在上书房等候多时了。他见了我,笑得很温暖:“皇上,也来了吗?”当竹珈的面,又在上书房。我们也不好互相表示出亲密。然而,我看到他,寒意顿消。
 
   雪大,上书房里阴暗。宦官们提着一盏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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