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也不能说不让孙子回家过年吧。不过那位的排场也够大了,这哪是来办事的啊。”
穆西笑了笑,不做评论,原来姚浠已经离开了,这又说明了什么呢?才兴起这个念头,她马上笑了出来,干什么与她何干,只要有了皇帝的支持,就算是缺少一两个助手也没问题的吧。她和明月又同那位今天因进城而兴奋不已的大婶聊了许多诸如哪里的糕饼比较好吃哪里的布料有便宜又好之类的话,又过了半个时辰,两个年轻的女子才站起来送邻居离开。
“姑姑,你看那个。”被穆西教育过一番的小孩总算是懂得改口,她兴高采烈的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路边的一切对她来说都算新奇,而在场的两位家长并没有要阻止她表达自己兴奋与惊奇的迹象,阿茵被穆西牵着,小脑袋不停的转动,似乎要将所有的事情都收入眼底,由于之前明月已经说过她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回答女儿所有的问题,教导小朋友的事情理所当然的就落在了穆西肩上。明月在一旁笑,“现在知道这丫头有多少话了吧。”穆西听完一笑,“你这个做娘的还挺自豪?”
明月在一个卖脂粉的小摊前站定,“要跟你那样我才要哭呢,我家女儿多可爱。”
穆西全当是没听她的话,看似随意的拿起一支钗,“这个不错,你戴应该好看。”说着拿起钗比划两下,那件首饰是由一截珊瑚雕成,简单美观,两人说说笑笑评评点点根本不给摊主开口的机会。
最终是以低价购得钗环数许脂粉,末了明月手一挥,对正数着钱的摊主道,“你干嘛哭丧着脸,又没不让你赚,只是少了点而已。”这位大姐几句话说得理所当然,语速很快根本没有让人说不的意思,穆西在旁边也一直点头,她摆出一个很是愉快的微笑,“买了这么多东西,还没有说让你送点什么呢。”
“没想到买点东西你也能这么开心。”明月笑看着手里大大小小的纸包,穆西偏了偏头,“还好吧。”难道要她说还没怎么在这里跟人家磨嘴皮子这么久,穆西正准备说再到前面看看,却被阿茵拽了回来,“看……看那个灯笼……”
顺着胖胖的手指看过去,那边果然有一个卖灯笼的小店,形状各异,“你喜欢?”穆西低头问,她随手摘下一个没有什么图案的布面灯,“要这个好不好?”
阿茵扭动两下,奶声奶气道,“可是我想要有漂亮的画的。”她看着挂在最上面的一个,穆西抬头看了眼,“你真的喜欢那种有很多画和字的?”她见店铺内就有笔墨颜料,笑着借过来,“阿茵喜欢什么花?”
小小的女童皱起眉毛,思索良久,才小声道,“漂亮的……”想了半天她又补充,“上次在海边捡的贝壳也很漂亮。”
看着她还在那里迟疑不定,穆西微微一笑,小管只是勾勒几笔,一朵小花两三块海贝便出现在灯笼的一面上,活灵活现又与时下画作有所不同,她笑着拍了拍阿茵的头,“这样可不可以。”
接过灯笼,阿茵又转了过来,“还有这里。”她踮起脚对穆西说,“这里也要。”穆西一只手托着灯笼,另一只手随便画了两笔,一手草书也写的很是漂亮,旁边本来还不耐烦的店家早就直了眼睛,对她的态度也不同起来。
这边阿茵看着原来并没有什么特色的东西变得这么漂亮早就笑得牙不见眼,只等着穆西画完了送到她手里,明月开始在旁边哼哼两句你还会这一手啊也不再说话,穆西叮嘱了声小心别把衣服弄脏了还真给了她。
“姑娘好字啊。”年过半百的店主盯着阿茵手中的灯笼,恨不得马上夺过来的样子,穆西从容放下笔,“不过跟师傅乱学了几个月罢了。”
“姑娘这话可是过了些。”他打量着穆西的穿戴,荷色布衣只能算是素净,多余的首饰倒一件都没有,再看与她一起的少妇和小童也是差不多打扮,心中猜想这可能是城外的近来添置年货的人,“小店恰好缺了个画工,不知姑娘是否有兴趣。”
“哦?”穆西笑,她看了眼明月,“也行,你每天让人把要画的布面都送到城外去,隔天来取,可好。”
“那价钱……”
“我姐姐跟你谈。”说着指着明月,其实说起来她对这些还真是不大明白,由明月来说是最为妥当的,明月也不含糊,三下五除二的跟那店主谈好了工钱,然后笑咪咪的转身走人。这天三个人在外面用过饭才回到村里,这时阿茵已经累得睡着了,明月抱着女儿,穆西拎着两大包东西,两人都不算轻松。
第二天果然有个年轻人照着明月留下的地址找上门来,笔墨纸砚一样都不少,穆西浅浅扫了眼,任何一样都不及她从前用过的,还有就是糊灯笼的各种布料,需要写字需要作画的地方很容易就能看出来,明月随手翻了翻,“没想到出门一趟还能撞到这种事。”
穆西笑,“多亏了阿茵,反正这个时候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补贴下家用。”一边磨墨一边思量着到底写些什么东西在上面,她笑,“当年我祖父就说过,学会了写字与作画,多少会有些用处,今日终于用上了。”神情轻松,并没有别的负面情绪显露出来,明月没有接话,她只是看着画笔游走,一会儿觉得无聊便扭头走了出去。
穆西见明月不搭理自己,也不挽留,她对在外间的阿茵道,“丫头,你过来,说说你想看什么样的灯笼。”那边阿茵真的就一路小跑冲了进来,嫌自己说得不够,一双小手连连比划,穆西时不时向她展示自己画出来的东西,一时气氛和乐,十分温馨。
归来
这些天来穆西的工作就是写写画画,跟以前的练习比起来并不算累,复杂些的也不过寥寥数笔。偶尔来了兴致,她还把着手教阿茵两下。这些年练习下来,穆西的一笔字在魏幽山庄中大概处于她称第二就再没谁敢站出来说自己是第一的水平,教一个小孩子算是绰绰有余,然而不知怎么的,阿茵只愿看不愿写,好在穆西也不强求,不然她与明月非得打起来。
眼前是一片灿烂,海边的夕阳似乎永远这么好看,天边云霞如锦似画,绚美非常,穆西靠着块礁石,竟慢慢闭上了眼。明月发现不大对劲找来时果然已经明月高悬了,她摇醒穆西,“怎么在这儿睡着了。”穆西从容的笑了笑,眉睫低垂隐去眼中的那一点落寞,“看忘了睡着了而已。”淡淡的月光洒在那张清雅素净的脸上,硬生生地衍出些距离。明月无言,打了个哈哈就同穆西一同朝回走去。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穆西只听每天过来的伙计说店里的生意又好了不少如何如何,她听完也只是微微一笑,若她还能呆在这里,卖字画未尝不是个好营生啊,不经意想起幼时祖父说的那些话,你学了这些,将来说不定还能混口饭吃,叹口气,若他老人家还在,又少不了要夸一夸自己了,穆西不由有些发愣,她随即又敲了敲自己的头露出一个稍微苦涩的笑容,她都又长大一次了,想完打了个寒战,真冷。
穆西每天只是涂涂画画,还刻意隐去了自己惯用的笔法,当年她祖父盯得紧,虽说惯养,不过多少学了些东西,她此时所写所画,大抵就是那时练出来的了,照理说在这里又练了十几年,脸皮薄点儿的早就进化到看见以前的作品就想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的程度了,只有穆西这样脸皮厚的才变着法赚钱。不想愣是有人将这废纸一般的东西当作宝,竟然还寻了过来,不过好在外面还有明月挡着,怎么都烦不到她面前来。没想到自己十几年的水平都那么高了,穆西突然觉得自己有成为一代名家的天赋,不过那也只是想想而已,人不能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不是。
这么多年过去,穆西自觉性子敛了不少,却还未这样烦过,那个姓梅的书生已经在外面守了许多天了,求字求字……穆西一头黑线,之前有过的成为一代书法大家的念头又冒起了泡泡,是她水平太高还是民间平均水平太低,这是一个问题,要不要建议皇帝陛下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一次文化水平普查来看看这个国家到底发展到什么样子?穆西在心中哀叹一声,她不想自己的生活规律被打乱啊,可这又不能像从前那般看见不顺眼的就着人赶出去,真是纠结呀纠结。
穆西只松松的束着长发,“不然我就写几个字给他。”闲雅一笑,她摇了摇头,那个书生也算是个识货的主儿,竟能看出她不是完全发挥。
明月惊,“想要字不会去买灯笼?”
“那是不同的。”穆西浅笑,自觉对明月讲清楚这些太过困难,她便不再解释,“这样堵在门口,着实心烦。”
明月点头表示同意,随即趣味盎然道,“不然我拿个大扫把赶赶她。”不得不说此地民风淳朴,一年到头摊不上什么事情,穆西看她一眼,意为你就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恶俗趣味吧,饶是明月脸皮不薄,也被那个眼神清浅的女子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穆西看了看天色,心想着还早,也不再跟明月调笑,正脸道,“我的红纸呢?”她想的是事情既然都闹出来了还不如顺便赚点外快,这过年不是要贴春联嘛,顺便连这钱也赚了去,多好。
明月支吾两下,“咱又不缺那个闲钱,别弄得累死累活的。”
穆西笑,“这算累?”径自离开暂时搭建出来的书桌朝一边的立柜走去,“这房子也就这么点地方,你能藏到哪里去。”说着拿出卷包的好好的红纸,她小声嘀咕,“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这个你明儿拿去给村子里的那些邻里,也不枉这些年人家照拂咱一场。”明月见她连这些年着种话都说出来了,只抿着个嘴笑。
从心底来说,穆西还是喜欢这个地方的,若在这儿植上几株桃花,那就是世外桃源的大宣版,不过那也只是喜欢而已。这天天刚亮,穆西便听到一阵异常齐整的脚步声,她安抚了下还在揉着眼睛的阿茵,微笑着站了起来,看看自己的装束,也忒寒酸了,虽然不知道接下来出现的究竟是哪位,品级肯定不会低。
她整了整衣襟,对正想开口的明月道,“不错,他们是来找我的。”说着朝外走去,不大的院落已经被围了起来,穆西一下子就乐了,这些年她也算学了些格斗之类的,但还没有高明到能横扫千军呀,这样倒弄得她像飞贼了,各种体验,真是不虚此行呐。
屋外阳光正好,穆西微微眯起了眼,她突然回头对明月道,“要想看热闹就出来看呗,没什么的。”这时已经能听到外面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身着玉色长袍的年轻男子声音温雅,他缓步过来,轻轻开口,“穆西。”这话不出口还好,穆西一听,立马全身僵硬,不得不承认不论活了多少年总有被雷到的时候,这位让她差点倒下的仁兄,正是前些天热热闹闹离开玉城的皇帝特派的皇孙——姚浠。
她向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我说,您可以用正常点的口气说话吗?”眼前的青年身形修长,与上次见面似乎清减了不少。就算是个猪脑子也知道这个长相英俊笑容温柔的年轻男子就是外面那群训练有素的兵的头,明月还不笨,在彻底推翻了心中这家伙会不会是贼终于把官兵引到家里来了的悲观结论之后,她看了看穆西又看了看这位气质上乘的贵公子,干脆等着穆西直接解释,而后者果然马上开口,却不是解释,那个前两天还跟阿茵一起玩着游戏跟隔壁大婶闲聊调笑的年轻女子敛容正坐,荆钗布衣,看起来却是说不出的清贵优雅,“我要离开了,很抱歉,无法与你一同过年。”说着看了眼一直站在一旁的姚浠,“我们走。”穆西从椅子上站起来,姚浠跟在她后面,临要走出门去,才淡淡扫了眼不知做什么表情的明月与已经懵了的阿茵。
穆西走出去,才发现外面一水儿的玄衣卫,可以说是个个都是精英,而且还是那种只听皇帝调任的,谁要弄这么一拉子人在京城,基本上也能横着走了,要她相信这是皇帝专门派来找她的人,她还真是不信,脑中闪现的比较恶俗的想法就是这衣服该不会租来的吧。她停住脚步回头对正皱着眉的姚浠道,“这阵仗也太大了些吧。”见姚浠不答话,她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不是已经回京了?”
一直皱着的眉这才算舒展开一点,姚浠象征性的咳嗽两声,“没想到你在这儿还注意得到我。”若非接到手下汇报,他也不会半路折返。
“你出城那天隔壁大婶刚好进城,看到了呗。”一边从姚浠手中接过显然是为她准备的猩红斗篷一边对那些只敢推开窗子朝外看的乡亲们回以安抚性的微笑,不过那些善良的人们眼中的可怜与叹息实在看得她全身发毛,干笑两下,穆西道,“我回我小岛上去,你去哪儿?”
姚浠低头看她一眼,“你也不用回那边了,跟我一同回行宫。”
穆西听毕险些跌倒,“你不回去过年了?”还行宫,她今天总算见识到什么是天家风范了——你宫规家法算个毛。
“奉旨清扫南海,这个理由够不够。”姚浠话中似有愠怒,“要我今天不来的话说不定你过年了都还窝在这儿。”说到激动处他几乎是抓着穆西的胳膊。
穆西叹了口气,还清扫呢……她觉着自己这样被抓着确实是不大雅观,“形象,注意形象。”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姚浠放开手,他对穆西展开一个属于纨绔子弟的标准微笑,“姚浠的名声本来就不好。”穆西又将他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私自调动玄衣卫,扰民生事,果然是您的作风啊。”
“我已经命人将你在岛上的东西都搬过去了,不过……”两人已经走到了马车前,姚浠想要伸手扶她,却被她一挥手闪开。
“算了,您搬都搬了,我还能说什么。”穆西登上马车,“到哪里都是住,别的事情还是回去再说吧。”她放下帘子,两人都不再言语。
交谈
南海的行宫原本是为了方便太主出游而建,经过两百多年的修缮扩建已经形成一定规模,由于只是皇孙入住,正殿之类的连门都未打开,穆西住的院子一面朝海,视野开阔,皇家别苑的景致当然要比那小渔村的好上许多,穆西回来两天,倒有一半时间是冲着那片蔚蓝的海域发呆,有时她就那样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好几次姚浠忙完了手边的事情过来得到的消息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