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我骄傲,知道我脆弱,便知道怎么将我击垮。
我站在那里,如等待被宣判的罪人,忽而有些释怀地笑了笑,好像自尊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名声扫地算什么,前途算什么,嘲笑和鄙夷又算什么。。。。。。,这一切的一切敌不过我心中这场凄美的坍塌。
那么多的蛛丝马迹,他的前缘旧事,我都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不敢去触碰。
活该。。。。。。。
心中丝丝火种被慢慢地挑拨,言布施自以为傲的东西,竟是有多么荒唐。
郝坤琛要的,似乎远远不止这些,比我自己还清楚我的死穴。
我站在那里,心与世隔绝一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屏幕,那里有言布施的生平简历,一丝一毫,连我自己的都忘记,都想模糊掉的回忆和屈辱。
—— 言布施其母从事舞女工作,幼时心理阴暗。幼时遭遇不伦的恋情与不久之后受到的性□导致其严重心理变形,习惯模仿言殷瓷与其他类似设计者的画风,并时常出入TONIGHT,从风格到选材,一路抄袭,手中掌握大量言殷瓷不传于世的画作,以此成名。
小半辈子酿造一场毁灭,早知如此,看我是否会开始,我还不如随着他去了。
听不到咄咄逼人的反问和骂声,看不见刺眼的闪光灯,甚至不晓得气氛是怎样这样轰然而上的。
好像无数双恶毒的手将我往水里摁,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人影,我引以为豪的行业里的操守在哪里?
一只手推攘着我,我后退了几步,鞋子被踩掉,我稳住身依旧坚定地站在原地。
“我没有抄袭,没有。”我挥开挡在我面前的机器,手背上传来尖锐的疼痛让我所有的感觉渐渐地回笼,我夺过闪在我面前的话筒,喘息的声音瞬间被放大,我才知道原来我是如此的落魄,我知道我现在一定面容惨白,连鬼都不如。可我不甘。。。。。。
“黎——岸——!”我声嘶力竭地喊出他的名字,竟然不知道如何再说下去,然后好像真的精疲力尽,控制不住我的身体,管不住眼泪,感觉不到疼痛。他当然不会在这里。。。。。。
远远地,我看见很多记者朝这里涌来,暴乱的场面,耳膜鼓动分辨不清那都是些什么话,可为什么都这么凶神恶煞,这么粗鲁,我的肚子被机器撞得好疼好疼,我的心也疼,全身都疼——
他们把我的自尊踩在脚下,也要把我踩到脚下吗?
我看见很多双腿,尖锐地皮鞋踩在我的手上,看见我的链子碎成两截,滚到身下。反应慢了半拍地,我终于感受到脖子上火辣辣地疼。
隐约间有人在喊话,人群上空爆发几声砰砰地声音。
那是枪声——我瞬间被惊醒,晕眩地看了一眼我的周遭,就像暴乱一样,我意识到什么,猛地挣扎。
他是想让我死。
我咬着牙,要从地上爬起来。
这些人或许根本不是记者,至少里头有那么一些人不是。
我听见外围的喊话,或许是警嚓加入让气氛更加地混乱,我体力不支,快要瘫倒在地上,那时我的小腿已经骨折,身上到处都是伤,这么大范围的动乱,怕是警察来不急控制局面我就要被踩死。
“抓住我的手!”
有人猛地朝我喊了一声,我往后抬头,见简时愠满头汗水地挤过来。
“警方说这里有杀手,赶快走!”
我伸手拽着他,这么多张狰狞的面孔在眼前闪现,怎么挤得出去。
我决不能这么放弃,我紧紧地掐了自己一把,拉住他的手,跟着他往外。
忽然我看见一个外国人怪异地带着墨镜,他慢慢地将衣服抡到手肘处,我大脑中闪现出一种可能,所有的神经瞬间绷紧,佯装不在意地观察他的动作,他对准的竟然是简时愠!
彼时我已经进气儿多,出气儿少,电影慢镜头一样,我见那个外国人开始向后扭头,果然下一秒,他扣动了扳机。
一声枪响在人群里炸开,昏暗袭来,我视线模糊搜寻的时候,杀手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昏倒的前一刻,有些释怀,其实子弹穿破肌肤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疼,至少果断,迅速,与黎岸给我的伤害相比。。。。。。。
☆、Chapter56
三个星期之后,法国,巴黎。
我该庆幸我没死成。也怨我没死成。我推开简时愠时,子弹只击中了我的右肩胛骨。
我活下来了,连带着一个记载那段孽缘的生命。
上天总喜欢这么戏弄我,来报复不我的不肯屈服,不想认命。
我对所有的人说我的孩子没了,被那一枪打死了。
他们都以为我是神经病,正如那幕丑闻上所说,我是一个严重心理变形的人。
活到遇见他之前,会不会很轻松,那时候如果轮到如此境地,生死由我,至少自由。
我想了许多种可能,去解释我为什么会遭到郝坤琛如此狠毒的报复。为什么,黎岸转眼之间就背叛了我。
我甚至怀疑,作品的泄露,是黎岸有意为之。
我唯一信任了他,来法国前一天下午,我还自信满满地告诉他,我一定会赢的。的确,《胜》的存在,只有黎岸知道。我怎么会想到,我的丈夫,我视为救赎的人,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都是演戏的,我的心究竟做不到那样冷硬和麻木,想起从前,疼痛如新,那不比伤口可以敷药,结痂,我就是不能接受黎岸在我背后这么狠地捅了一刀。 甚至想到他或许早就与郝坤琛串通好要整垮我,我就痛不欲生。
我们,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完了。
可我究竟是不敢相信,黎岸,他想置我于死地。
恍然真相大白的时候,一切的甜言蜜语,一切的联系都被斩断。
他毫无征兆地从我的世界里头消失了。
除了一份签字的离婚协议书,他竟一句解释都没有。
十月份,已经临近夏天的尾声,我在巴黎已经待了将进三个月。
巴黎的夜晚很空明澄净,给人一种静谧安详的安全感,我坐在公园一脚的长椅上每一天重复地看,夕阳,屋宇,楼台,行人,夜灯。美得像一幅画卷,不像是真的。
可我再也不想拿起画笔,不想碰有关设计的任何东西,每想到,都会让我憎恶。
可失去那些,我又能做得了什么。
我不屈服,不断尝试,终于在巴黎一家国际旅游公司找了一份临时工作,专门负责前台接待中国的旅客。
天蓝色的制服,一丝不苟盘起的头发,微微带笑的悲苦的女人。没有谁会将我与曾经的Vinus联系起来。
我想摆脱过去。那些名啊,利啊,情爱和憎恨,终究会散去的。
即便不久之前律师告诉过我,我的名下凭空多了一笔巨额的赡养费,房产,甚至是BNIMEI百分之八十的股权,这些都在言布施手里。
他这样做,是另一种羞辱,让我清清楚楚地明白,我的力量多么的渺小,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想让我生便生,想让我死,便让我连死都不如。
多么可怕的男人,我自以为的辉煌,以为是我孜孜不倦取得的成就却都是他的馈赠。一直躲在幕后,赐予我成功,又将我从天堂打入地狱的人。
他或许是好意,是同情,是怜悯。可凭什么这样操纵我的人生,既然给我一切幸福的假象,为什么继续扮演下去,这么猝不及防地将一切摧毁给我看。
我怎么能想到,那个温润的男子,会是操纵北里经济命脉的黑手,在商场上翻云覆雨,一直牵制郝坤琛十年不得动弹的对手。
我为他的背叛和消失找了千百个开解的理由,居然一无用处。
那也是盛北的一个传奇,十四岁就在德国注册了自己的证券公司,在股市里运筹帷幄,吸金如水,轻而易举就让成千上万的股民倾家荡产。
我所在的公司,我努力效劳的上司,也不过为他卖力的一个下手。
郝坤琛鬼魅一样出现在我的病房里,衣冠笔挺,面如冠玉。
他这么告诉我。即使我用手捂住耳朵,一句也不想听进去,他的声音还是一滴不漏地灌进我的耳朵里。把我对那个男人仅有的一点宽宥和寄望都摧毁掉。
他就如是一个成功者在享受我的落魄和失控,在看手中的猎物挣扎咆哮。残忍地,撕裂曾经所有的美好。
他站在窗台边,笑得极其地张狂。
他说,这个局,从八年前就开始布下的。
我的哥哥,居然是活到我结婚前不久才死去。
高淑贞因为高价的医疗费放弃了对哥哥的继续供养,言殷瓷他早就被医生宣判,是个脑死亡的病人,苏醒的概率几乎是零。而高淑贞在瞒着父亲的情况下就那么残忍地,拔掉了输液管,直接宣布言殷瓷的死亡。那是她的亲身儿子啊。
因为要逃避父亲的追查,丧事办得匆匆忙忙,以至于,连言殷瓷被换了都不知晓。
郝坤琛靠在窗沿,手指轻巧地拨弄着窗台上的盆景“我遇见黎岸,是在一家医院里,因为生意上摩擦不小心糟了暗算,病房的窗户正对着一眼后的公园,那段日子,每个周末早上醒来的时候有个极其俊逸的男子用轮椅推着一个双眼从未睁开过的人一圈一圈在公园里散步。”
“就是那段日子。那样的画面狠狠地撞击了我,你知道吗,我之前从来不喜欢男人。我的父母也正催促我结婚。那时候我年少轻狂,意气风发,我没想到我会因为他遮遮掩掩变成一个被人耻笑的同性恋。”
“可是,为什么。。。。。。会找上我?”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声音已经有些颤抖,黎岸他原来。。。。。。竟然是和我的哥哥有这么深的缠夹,他们居然。。。。。。我渐渐地放开胳膊,用力撕扯着头发,想让这痛楚掩盖心底翻涌上来的要窒息的感觉。
“因为言殷瓷那个将死未死之人身体机能迅速下降,各种器官开始衰竭,你知道那段日子他为了得到匹配移植器官,几乎马不停蹄,往各地的医院奔走,后来。。。。。。。进行肾脏移植的时候,卖肾的那人忽然反悔,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于是,就设计了一场混乱,你昏睡的时候,医生已经进行过匹配检测,不过遗憾的是,你的竟然也不行。”
我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苍白地笑“我和他本不是一个母亲所生,概率自然比亲生兄妹少得很。”
“后来,黎岸以天价寻求肾源,应者很多,可允许的时间短暂,一时总找不到匹配的。你无法想象到那时候他的表情,自责、痛苦,素日的自信一下子被摧垮。那是言殷瓷给他的爱人留下的折磨,冗长的。或许天意弄人,我当时灵机一动,去做了检查。”
“你知道么,你哥哥的肾脏,有一颗是我的。”他忽然转身,脸上的表情被很快地掩饰,又是似笑非笑的可恶模样。
“他拿什么和你交换?”我有些讶异地看着郝坤琛,没想到他居然失去一颗肾的人,心中也因为他的话掀起了千层波澜,简直像煮沸了的开水,烧得我难受。
他看了我一眼,眸子带有深意,得意地看着我,“他拿自己和我交换,整整三年。哈哈。。。。。。”他的眼睛满含锐气地射向我,“你只能怪他表现得太完美,他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
“你闭嘴!!!嘶——”我猛地吼叫扯到伤口,一阵尖锐的痛传来,我吸了几口气,才缓过来。
“怎么,这样就接受不了?你该能体会他要娶你的时候我有多么嫉妒,我那时恨不得杀了你。”
“所以你才百般试探,装作争风吃醋。。。。。。。真无耻,居然像他提这种要求,你跟言殷瓷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我咬牙切齿地骂道。
“言殷瓷是个死人,那么窝囊地如一滩死肉般活了几个年头,把黎岸折磨成什么样子,我若是言殷瓷,该后悔老天把我生出来!”
我无力地闭上眼,紧紧地捏住拳头,我的哥哥,曾经那么美好的人。这个人他不配去评论。
“想杀简时愠,只因为他有一张和言殷瓷相似的脸吧,呵呵。。。。。你终究还是惧怕殷瓷,就算他失去意识,口不能言,手不能动,你依然不是他的对手。哈哈哈——”苦涩的滋味一圈一圈在我心中漾开,殷瓷啊,我在他面前,是不是更加不值得一提,他喜欢的竟是你呢,你那么好,没有人会不喜欢的。意识到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我快速地用手抹去。我毫不示弱地怒视着郝坤琛,仿佛要把他千刀万剐,我的话明显地让他动怒了。
“那又怎么样!就算是言殷瓷真的出现在他面前,我也会想办法让他消失。”郝坤琛走到床前,恶狠狠地,看好戏般瞅着我,“游戏结束了。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吧。”他将东西地狠狠甩在我的脸上,门被甩上,震得墙壁都跟着颤动。
我怔愣地看着这薄薄的几张纸,半响才从一边捡起,连着掉到地下的,我看着上面的几个大字,忽然抱着它们歇斯底里地哭了。
黎岸的字迹签下的名字,我猛地擦干眼泪,矛盾的情感无处宣泄,我精神失措般痴痴地笑了起来,眼角笑出了泪水都不自知,医生走进来看我的情况,护士将我裂开的伤口重新包扎后端着托盘出去了,我趁护士离开,爬下床猛地卡住医生的脖子,果真像一个患有心理疾病的人“如果你敢告诉别人我有孩子,我就杀了你,将你大卸八块,做鬼都不放过你。”看着医生惊慌失措地跑掉,我忽然觉得悲悯。我真是疯了。
出院了,我便留在这里,简时愠替我办了出院手续,用了些特殊手段想办法封了医生的嘴。我们丝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