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高坐在玉米囤子上见了,忙喊道:
“等会儿,等会儿,一个一个地说,到底什么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向下一指一位被挤在圈外的胖大婶:“你先说。”
被点名的中年妇女仰着头满脸堆笑:
“那啥,大侄女啊,这不嘛,我们几个都是河东村的,听说你收猪,我们家里都有猪要卖,实在赔不起了,给钱就卖!”
小米纳闷,自己啥时候成猪贩子了?
不过自己哪有能耐养那么多猪啊,再说往哪儿放啊?
内中有个机灵点儿的,一见小米面露难色,忙道:
“我们那猪都是从大猪场买的,才一年多点儿,我们也不求能卖个肥猪价,能卖个淘汰母猪价就行。剩下的玉米面也给你,你看咋样?”
小米听他这么说还真有点动心,不过,现实条件摆那儿呢,往哪儿放啊,总不能放院子里到处乱窜吧!
其中有个年纪大些的大叔似乎也想到这点,主动给小米出主意:
“大侄女,你要是真心想买我们的猪怕没地方养我给你出个主意,先看看猪,看中了定下来。回来沿你们家西院墙就着墙用预制板或者钢筋搭一趟猪圈,上面用石棉瓦盖上,用不了几个钱,有个三五天就能搞妥。”
小米有点活心儿,不过:
“说得轻巧,这个时候上那儿招干活的瓦匠去。”
还是那大叔:
“不行我们帮你找,我还可以帮你几天忙。”
嘿,人家为了娶媳妇盖新房,他们为了卖猪帮人家盖猪圈,服务够到位的。
不过小米心里清楚,前提是自己得买人家猪。
想了想从三米多高的玉米囤子上出溜下来,对众人说:
“先进屋留个地址和电话,明天最迟后天一准儿给你们信儿。”
送走众人后,小米一边搓玉米棒子一边同老爸核计,先给老爸打强心针,仔细分析了未来半年到一两年的猪市行情,又给老爸算了经济帐,然后征求老爸的意见:
“爸,你看咱们趁现在行情低多买些猪养怎样?”
陶老爸一向习惯于等吃等喝不管事,以前听老婆的,小米不在家听大女儿陶明月的,现在小米在家便对这小女儿言听计从。
再说,打从小米上学工作就没让家里操过心,尤其是上大学,居然没花家里一分钱,毕业一年后还给家里盖了三间房!别说村里就是镇上谁家也没出过这样的孩子。
工作这些年家里该置办的都给置办齐全了,给他也是夏添衣裳冬添棉,每次回家都是大包小包捡他爱吃的没吃过没见过的不少买,她自己却省吃俭用攒了不少钱。
总之,在陶老爸的心里,他老闺女就是会挣钱会过日子的代名词。正应了那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行倒是行,就是咱手里的钱得算计着来,现在买猪花不了多少,不过,用钱的日子在后头呢。再有,现在这讲究的什么科学养猪,爸也不懂,干些杂活计还行,具体怎么养还得你自己拿主意研究怎么弄,具体怎么干爸听你的。”
如今小米在家陶大勇也觉着日子过得有点儿滋味了,生活有人早晚精心照顾,家里的地也不多,养些猪也不错。
小米见老爸全力支持又一起核计了一下做猪圈的材料、人工、费用和时间的问题,材料用的砖头沙子水泥拿钱就能买着,至于预制板,陶大勇一拍大腿想起李贵强他舅舅在村子通向镇上的马路边开了个预制板厂,小米可以去找他姐夫帮着问问,看能不能弄点又好又便宜的。至于人工,小米她老爸晚上去找本村领头干瓦匠活的三路子。资金则由小米自己解决。
小米这几年赚的钱除了补贴家里,她老爸都让她自己存着作嫁妆。也有个小十万,都没瞒着她老爸。不过她老爸这些年连小米和陶明月给的零花钱和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产的玉米也攒了个两万来块钱,将来小米资金不够用时也可以顶点事。
爷俩核计妥当,小米马上先去了村东头的姐姐家看看姐夫在不在家,谁知房门紧锁,小米转身又回来了。
本想骑车去镇上接陶陶,一看家里自行车那惨样,算了吧。陶陶同她妈妈一个小学,就跟她姐一起回来吧,为防止她姐陶明月找陶陶的晦气,小米特意往学校给她姐打了个电话确定了一下,直到她姐没好气地答应不打陶陶才放心,不过听她姐那意思,陶陶没事自己的事还没完。
小米心里惴惴的放了电话,长姐如母,自小她姐对小米就要求严期望高,对小米没考高中直接读的中专很不满意,一年多没爱搭理她,现在小米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不过那时中专比高中难考,但据说考上了一毕业就分配工作,但小米生不逢时,到她那一届毕业没这回事了,幸好她学的专业当时好找工作,不然真亏大了。
不过为了对她姐有个交代,小米念书时又自修了本校的大专好歹算是个大学生了。
晚上陶陶回到家一蹦下她妈的自行车就跑她姥爷家来了,无他,怕她妈揍。
小米一边盯着她写作业一边把晚饭做了,今天是星期五作业留得多,吃完饭小米把猪喂完,逮住在外面玩的陶陶继续盯着她写作业,写完八点多钟天都黑了,又给陶陶简单洗了个澡,套上自己的大体恤衫塞进被窝,蹦达了一天,没几分钟小屁孩就睡着了。
小米收拾过去,同在院子里正坐笸萁旁边搓玉米棒子边同陈大爷唠嗑的老爸说了一声,就去她姐姐家找她姐夫。
之前傍晚的时候她老爸去找了三路子,说是亲戚家有丧事帮忙去了,明天能回来。
小米寻思着材料人手都落实了再去看看猪。
转眼到了姐姐家,见灯亮着,小米把胳膊从铁大门的镂花里伸进去扭开门闩推门走了进去,大门距离房门也就不到三十米的距离,小米越走越觉着不对劲。
房里西屋灯亮着,隔了白色绣花的窗纱看不大清楚,影影绰绰只看见他姐夫李贵强正哈着腰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身子也一起一伏的,姿势有点怪。
小米觉着有点不对劲,忙三步两步来到房门口,门推不开,加大力量还是开不开,从里面拴住了。
跑到窗户前隔着薄窗纱的绣花的空隙往屋内看,等看清了屋内的情形——她姐正被李贵强按炕上打呢!
小米气坏了,冲到房门前,使足了力气一脚照着门板踹去,那老木门‘轰’的一声开了,小米紧跟着杀了进去,三步两步进屋,跳上炕,一脚踢开骑在她姐身上愣神儿的李贵强,顺手抄起一边的扫抗笤帚,抡起铁丝缠绕的一头,劈头盖脸地朝李贵强打去。
李贵强刚开始给打的有点发蒙,很快反应过来,劈手想过来抢夺小米的笤帚,毕竟男女力量悬殊,李贵强也没把小米一个看着娇弱的小姑娘放在眼里。
小米若是一般的小姑娘就是再壮实些也还真给他抢过去了,可小米在饲料公司六年,倒有将近五年跟花窖的杨大爷闻鸡起舞耍拳练棍的。据杨大爷一次酒后自己说,他年轻时在少林寺呆过几年,练的是正宗的少林武术。是不是少林武术正不正宗小米倒不在乎,不过每天早上有人陪着一起锻炼不时还有人请客改善伙食兼赏花看景的,倒挺惬意,她们宿舍的盆花自从认识杨大爷就没重过样,小米有时也给大爷打壶酒缝洗个衣服什么的。
所以因此,李贵强根本不是小米的对手。
任他怎么使劲地拼命划拉,愣是沾不到小米分毫,反给小米打的落花流水狼狈不堪,头上身上不知挨了多少下了,火辣辣的疼,越发地近不了小米的身,抱着头四处乱窜。
小米早打红了眼,愈打愈生气愈生气打的愈狠跟上了发条似的停不住,只恨不得打死这禽兽不如地东西。若不是她姐陶明月从身后死死抱住小米,李贵强说不定还真在劫难逃。
就这样,脸上、肩上、胳膊上凡是露肉的地方都没幸免,也亏他嫌天热光了膀子增加了受力面积使得灾情空前严重,那一道道红痕有的连成一片甚至渗出了血丝,触目惊心。
李贵强长这么大哪里吃过这种亏受过这个罪,见他小姨子疯虎似的挣扎着还要扑过来,披头散发目露凶光瞪着他,跟着了魔似的,吓得他趁小米被她姐拽住一溜烟儿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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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猪舍
在河西村有个不成文的习俗,那就是:小舅子打姐夫,不打白不打打了也白打。
至于小姨子打姐夫这么多年了还没有先例。
这习俗究竟什么时候开始的不知道,不过原因是众所皆知的,镇上的几十个村子,就数河西村的姑娘最出名的漂亮勤快会过日子最重要的是还十分孝敬老人,谁家娶了河西村的闺女那是人人羡慕的事儿。
随之而来的娘家也硬气,若那个不长眼的给了河西村的媳妇气受,那还了得,但凡有个血性点儿的大小舅子,就等着挨揍吧。
为这事,早些年还发生过以村为单位的群殴。
虽然后来不了了之了,毕竟夫妻还是要做的,不过娘家人尤其是小大舅子之类的打姑爷的事还是时有发生的。
陶明月当年可是村里最美最聪明的姑娘,嫁了村长家这‘豪门’倒让人觉着有点高攀的意思了。
又是本村的又没个哥哥弟弟娘的,只一个不爱管事的老爹和长年在外的妹妹,没了小大舅子的威慑李贵强自然比别人嚣张,近几年由于自己工作不顺心,常找老婆的晦气,也模着了陶明月爱面子不声张的特点,从开始的骂骂咧咧发展到近两年的拳脚相加。
以前陶明月一直瞒着外人尤其是小米和老爸,小米不常回来老爸又粗心,倒一直没被发现。
直到小米五一放假回家,陶陶不小心泄了密。
若不是陶明月拦着早出事了,陶明月倒不是担心小米打不打得过李贵强,她最是了解小米,从小不言不语不招灾不惹祸的,谁若是欺负到她头上就是天王老子也敢找他跟他拼命。
如今亲眼见她姐陶明月挨打,小米气炸了肺。
仔细检查她姐的身上有几块淤青,尤其胳膊上很容易看见,这也是陶明月这几天一直没敢去找小米的直接原因。
替她姐揉了揉伤处,陶明月一边流泪一边说不疼,小米一阵心酸。
门踹坏了也怕李贵强再回来找事,小米给老爸打了电话只说想跟她姐唠嗑就住她姐那儿了。
第二天趁她姐没醒早早起了床,顺手拿件陶陶的换洗衣服,回去做早饭去了,也顺便给她姐带一口。
小米回家做饭时才想起买预制板的事,早给气的忘到脑后去了,又一想,算了,没有你李贵强我还盖不成猪圈了不成,吃完饭自己去找xxx的舅舅好了,一样是花钱买东西,大不了多花几块钱也不欠人人情。
主意一定,很快做好了饭,另外装了一饭盒打发陶陶给她妈送回
去。
陶陶有点儿不敢回去,小米再三保证她妈见她这么懂事准保不会打她,才将信将疑地走了。
小米收拾完家务,也喂了猪,告诉了老爸一声儿在家照看着,自己去借了陈大爷家的独轮车,推上两袋昨天搓的玉米粒,送去了村里私人开的加工点加工玉米面。
放下玉米又与加工点的李大叔借了自行车,骑着就去了预制板厂。
预制板厂很好找,xxx的舅舅也在,小米一介绍自己,xx
x的舅舅倒知道小米就是没见过,热情地招呼小米进了简易房的办公室坐下,小米说了来意,xxx的舅舅是个实在人,听完小米的情况,核计了几秒钟道:
“大侄女,跟你姐夫一样叫我老舅吧,老舅啥样的板子都一样
卖,就你搭猪圈的板子不需要太好的,我这有不少坏了边角或半截的,能用的你就拉回去用,我放着也是占地方,又有这层亲戚关系,也不用给钱了,猪养好了,年底请老舅吃顿猪肉就行了。”
小米一听心道还有这好事儿,满心感激地道:
“老舅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年底甭管怎样都请你吃肉。”
老舅笑了,看着小米说:
“我说小米,听贵强他妈说你不是在大公司上班吗,咋跑回来养猪了?”
小米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咋回事儿呢!有点不好意思地道:
“这还得怪我自己个儿贪便宜,见人家猪给点儿钱就卖,猪迷心窍来一个买一个,这不给拴住了么。”
看小米故作烦恼地样子,老舅忍不住又笑了,常在外做生意的人,懂得各人有个人的打算,也不再追问,领了小米去看板子。
小米怕这老舅知道外甥被她打了白送板子的事变了挂,当即在旁边租了三轮车,一点没客气的挑了几十块好些的板子拉走了。
小米估计就是再多盖几间猪圈也够了。
进了村还了人家的自行车,让三轮车捎上他的两袋玉米面和陈大爷的独轮车,司机有点儿不乐意,小米好话说了一箩筐,总算给装上了。
晚上,小米爸找来了本村盖房的能手三路子给看看怎么建猪圈的事。
这三路子小米是知道的,跟姐姐同年,当年同村里几个同龄的小伙子都是姐姐陶明月的追求者或者爱慕者。
当年她小,几个半大小子没少溜须她,不但没人敢欺负她,还常有小零嘴孝敬。日子那叫一个滋润!其中小米觉得三路子人最好,老实本分,又心灵手巧,常给小米编个蝈蝈笼子草蚱蜢什么的。
后来初中毕业去学瓦匠了,现在领了十多个人给人盖房子,因为人品好找的人很多,这两年人工费用上涨,比过去多了近一倍,每年不少赚钱。
比李贵强那纨绔子弟强多了。
而且据说那三路子在家什么家务都帮老婆做,他老婆则每天打扮整齐去打麻将,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美!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可惜跟老姐无缘。
现在这三路子一点不像以前的腼腆青涩,模样言谈举止整个一粗豪的大老爷们。
小米叫了声‘三路哥’就跟老爸的后面进了屋。
这三路子也不废话,听小米讲了详细的情况,来到外面拿出卷尺丈量了一番,根据小米提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