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博在邮件的结尾处写到,所以,你上次在车里说的话,把它忘了吧,没有那个电话,我们也未必能够一直走得下去,别让它困住你,祝你幸福。
江苓打电话给我,说她离开之前,想约我一起回L大转一转。
这时候天气已经开始热了,L大个热闹的海滨浴场,江苓说,“我都快不认识这里了,十年前我刚进这个学校的时候,大家还在用BP机。”
我点点头,“那时候楼下的电话可紧俏了。”
“工业革命让英国的女工们都穿上了丝袜,信息革命让穷学生都用上了手机和笔记本。”她微笑,“现在的小孩子真幸福。”
“压力也很大,工作不好找。”
“这样我也愿意回去。”她说,“年轻多好啊,谈恋爱谈的也有劲头。”
我预感她要讲点儿什么了,果然她看着我,“齐享告诉过你没有,当年是我追的他。”
“是吗?”
“我第一次看到他,在高中的展示厅,他在那儿等人,以为就他一个呢,闲的无聊,一遍遍原地起跳去够门框,就是男孩子经常那样,练习篮球的姿势。他那时候可真年轻,特别有活力,结果一转身就看见我,你知道他什么反应么?”
“脸红了?”
“不不,他拍拍手,什么事儿也没有一样,走出去了。”
“哈哈。”
“我第一次看到他,在高中的展示厅,他在那儿等人,以为就他一个呢,闲的无聊,一遍遍原地起跳去够门框,就是男孩子经常那样,练习篮球的姿势。他那时候可真年轻,特别有活力,结果一转身就看见我,你知道他什么反应么?”
“脸红了?”
“不不,他拍拍手,什么事儿也没有一样,走出去了。”
“后来我们认识了,我老跟着他,他呢他也不讨厌我,慢慢的就在一起了。”她收敛了笑容说,“但是他一直都淡淡的,其实我挺不甘的,后来大四我要出国,他告诉我他父母身体不好,他不可能出去,我想过只要他强求哪怕一次,我就哪儿也不去,但是他没有。”
她转过脸,“你看,当我知道他追你用了那么长时间,那么执着,叫我怎么能甘心呢?”
我点点头。她继续说,“念念的生日其实是八月底,我到深圳的时候已经怀孕有两个月。他爸爸是个美籍华人,是哪个我不告诉你了,我怕吓着你。”
我笑了起来,她这么坦诚,真是可爱。
“那天把他交托给你们,的确是有急事,没想过太多,一直到念念电话里问,说你打听他的生日,我才想到,你可能是误会了。问题就在这里。”她说,“我竟然,心里觉得有点快意,当然,这是个太容易戳穿的事实,我没想要怎么样,更不知道你已经怀孕了。”
“齐享一定也告诉你了,那个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是的,但无论如何,我没能管住自己的不甘,真是不好意思。”
我想告诉她,她其实没有什么值得不甘,第一次见到他,是十月的夜晚,气温不到十度,他在楼下守望了她整整一夜,冷淡吗?
但还是算了,我是个自私的女人,“我也有过。”
“是吗?”
体育馆就在前头,我陪江苓围着它转了转,门卫看我们不像学生,出来问“你们找哪个?”
“师傅,我们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学生,能进去参加一下吗?”
“不行,得有学生证,现在管得严。”门卫说,“这里头空,没人,容易出治安事件。”
“是吗。”江苓问,“都出过什么事。”
“有个学生被捅死在里头过,”师傅活像在讲鬼故事,“案子到现在还没破呢,还有,有两个小孩在游泳池边打闹,掉下去摔死一个,还有,有个男孩子,在一楼更衣室里……”
“那不是案子,师傅,”我忍不住说,“人家是你情我愿的。”
“你也知道啊。”门卫看着我,“对啊,但有人举报,不管不行。”
“谁啊,这么无聊。”江苓问。
“谁知道,一个男生。”
我心里猛地一跳,“什么?你确定?”
“我告诉你啊姑娘,当时我在保卫处,就是我接的电话,这能搞错吗?是个男声,我确定。”
“就那么一个吗,有没有别人再打过去。”
“没,就那么一个。”
尾声。
三个月以后,我在报纸上看到谢端丈夫的消息,用的是化名,说他因涉嫌强奸幼女锒铛入狱。我对着打了黑条的照片认了半天,确定是这个人。
我当时正在事务所大厅里,等齐享一起去看《功夫熊猫》,突然身后有人拍一拍我,“庄主席。”
我回头一看,吴谦,哪儿都有他的吴谦。
“你来这干吗?”
“找你老公谈事啊。”他笑嘻嘻说,“庄主席,你这么紧张干吗,放心,你的事我一定保密。”
“我什么事?”
他凑过来,“一定要我讲明么,体育馆啊。”
我瞪着他,突然之间明白:“是你,你跟踪我到体育馆,以为是我跟人约好在里头,你就打电话去保卫处举报。”
我当时昏昏沉沉,心心念念,依稀记得自己有过通话,现在想来,恐怕是意志作崇,我终于还没有拨通那个号码。
吴谦盯着我看,他当然困惑,“那里面不是你?”然后他挑挑眉,“好吧,不是你。”
我起身,“你是不是以为,抓住了我的把柄,以后甚至可以拿这个相要挟。”
大概是我的脸色可怕,吴谦有些慌乱,“算了,一场误会,我……”
齐享这时从电梯里出来,见状快步走近把我和吴谦隔开,“吴先生,请自重。”
“齐总,误会,我是来找你……”
“如果是那桩官司的话。”齐享压低声音,“我的个人意见,是劝你去自首,商业贿赂不算重罪,你这种情况大概可以控制在三年以内。”
吴谦面色灰败,颓然而坐,我狠狠瞪他一眼,然后齐享携我离开。
那一天从民政局出来以后,我没有再约时间,他也没有再约时间,离婚协议我放在抽屉里,没有人去动一动。
我写了一封邮件给他,详述了那件事的前世今生。
你还记不记得那年在上海,那一对害我的助理?我在邮件里写道,我原谅了不相干的陌生人,却不能原谅我曾经最好的朋友,我以为我害了他们,害了他们两个,无论有多么漂亮的理由,也不能弥补在那一刻的人性失守。
发出去之后,我耐心等候,那一天下班,在单位门口我看见那辆熟悉的银色本田
路上我把事情原委讲给齐享听,一直到电影院门口,“能多加他两年刑期么?”
“算了,他也算得到惩罚。”齐享去排队买票,我抱着他的西装,他的手机在口袋里响了,我看实在隔了太多人,就先接了起来,“喂。”
“庄凝吧?”
“你是哪位?”
“你认识的,猜猜。”
我把手机拿远一点,屏幕上的区号来自溧城,“……射天狼?”
“真聪明,小齐在吗?”
“在,在排队,你稍等一下。”
“哦,那跟你聊聊,没事儿。”
“我向你打听个事。”
“你说。”
“谢端的丈夫,是不是栽进去了。”
他沉默两秒:“他活该。”
“报纸上写的是真的吗?”
“你相信就是真的。”
他这个话说的很有破绽,惹人猜疑。
“我想他那么谨慎的人,大概是不知道那个女孩未满十四岁吧。”
射天狼隔了一会笑起来,“ 这个人他想钻法律的子,自然有别人用相同的方式惩罚他。”
“对于一个伪君子来说,那当然是最好的惩罚。”我说,“我见过你在婚礼上看谢端的眼神,惩罚者,是不是你?”
他顿了顿,狡猾地笑一笑,“庄律师,你没有证据。”
“放心,我在惩罚者这边。其他的我不关心。”我一面说一面摸出眼镜戴上,齐享正隔过人群,看见我他神情微微一动,面容上不见笑意,却清晰的已在眼底。
我对他笑回来,阖上手机。
是的,那已经是另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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