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话就快点在这里说。”如果她知道今天会遇到他,她绝不会来这家破酒店吃饭。
沈星慢慢放开她的手,并不急得开口,待她的情绪平复后才说:“连漪,这就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和你叙叙旧,这样也不行吗,就算是普通朋友,多年后相遇喝喝茶,聊聊天也正常不过,你为何拒绝呢?”
“我不拒绝,难道等着明天一早和你上头版头条吗?” 连漪对他已没有当年那种悸动的感觉,如果不是他现在名声太响,她还是愿意和他做普通朋友的,只可惜她不想因他平静的生活掀起无谓的波澜。
“原来你是顾虑这个。”沈星的面容稍稍放松,“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考虑得不周全。”
就在两人无声对峙之时,一段悠扬的钢琴曲响起,连漪的手机铃声从来不设置钢琴曲,只有沈星如此热爱钢琴之人才会设置这种铃声。
沈星接了手机,是肖克见他出去了很久还不见回来,担心他才挂他手机的。
连漪依然缩在那里,看到他接起手起,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后才说:“我临时有一点事先走了,谢谢肖先生的热情款待,改日我一定好好答谢肖先生。”
而后又是一阵沉默,数秒后说:“这件事我和经纪人再商量商量。”
他通话过程中的面部表情语气连漪听看得一清二楚,人果然有钱有地位了就大不一样了。从前的他独来独往,对朋友还有老师的态度也是淡淡的,现在他应付巴结他的人也很有一套,还有那语气略带轻狂,不过以他的成就也有这种狂妄的资本。
沈星与肖克结束通话后表情语气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连漪,这酒店附近有一家咖啡屋,我们到那里坐坐吧。”他看着连漪,神色呆滞,以前那个对自己深情脉脉的漪漪消失不见了。
连漪见他如此固执,也不再拒绝,找个安静的地方和他彻底说清楚也不是件坏事,于是应道:“你先走,我在后面跟着。”她也防了一手,怕被记者撞见。
“好。”沈星见自己有了一丝希望,面色红光,“我的车就停在酒店门口,你走到门口,就直接上车。”
说好了后,沈星打开包厢的门,两人同时走出包厢,他还有些不放心转身对连漪说:“我先走,你一定要跟来,朋友聚聚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不要想歪了。”
说完冲她灿灿一笑,潇洒转身。
他的身姿还和从前一样高高瘦瘦,只是名贵光鲜的打扮让他多了艺术家沉稳的气质。连漪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视线变得模糊,她没有哭更没有被他感动,,只是觉得他越来越陌生。
沈星已经走了一百米远,快到电梯门时,转了身,却见连漪还愣愣地站在那里,挥了挥手臂,示意她跟上。
连漪这才抬起脚,见他转身进入电梯她才迈出脚步。
对面包厢的门打开,肖克一脸狐疑地走出来,看着连漪的娉婷的背影,简直不敢相自己的眼睛与耳朵。
他走出包厢只是想打个电话罢了,哪想门才打开一条缝,就见沈大钢琴家与杜老大的女神在说话,他隐隐约约听到他说什么你一定要跟来,其余的他没听清楚。而后透过那道门缝他看到沈星先行离去,杜老大的女神则眼神异样地跟了上去。
看到美得不可方物的身姿随着电梯门的关闭消失,精明的肖克就预感这两人的关系一定不一般。再联想到沈星对记者说他到上海是来找他喜欢的女孩的,他就更信心十足了。
据他所了解,沈星是北京人,而杜老大的女神也是北京人,如果说是老乡肯定不是这么简单的关系。
他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人的手机号码。
杜老大,原来你和沈大钢琴家真是仇深似海呀。
他坏坏一笑,在手机数次响铃接通后,嘴角咧成怪异的形状说:“杜老大,你的女神要让人给拐跑了……”
彼时的杜冽身处浪漫小屋之厅,身下是柔软的布艺沙发,沙发是连漪亲自挑选的,她说温馨的客厅不适合摆真皮沙发,所以他把沙发给换了。
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一瓶玫瑰干花,沧桑之中透着美丽的独特韵味和那似有若无的幽香。虽然它散发不出鲜花的清香,也展现不了鲜花的娇艳和妩媚,但它那种怀旧的典雅忧郁的美却是永恒的。
这玫瑰干花也是他的漪漪亲手制作的,而他在一旁相陪,偶尔也出手相助。
总之这间小屋的每一处都留着她的气息,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就喜欢坐在温馨的客厅里,享受着她带来的美好。
在接到肖克的电话后,杜冽神色阴郁,但没有达到狂怒的情绪,看着茶几上那娇艳似火的玫瑰干花,手指忍不住伸过去摸了摸。
感觉依然很美好。
他早就预料到是这种结果,但他并没有笨到为她与沈星创造独处的机会。以沈星目前的本事与能耐查到连漪的学校或情况轻而易举,更别说找到她。既然这样,还不如让他来安排这两人的相遇。
如果让沈星自己找到,他无法控制局势,如果自己来安排,那么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股掌之上。
第062章
郎廷大酒店’位于马当路上;马当路上的‘猫屎’咖啡屋虽然不是上海上档次的咖啡店,但环境幽静;气氛安宁很适合聊天叙旧。
沈星戴着鸭舌帽;帽沿压得低低的几乎摭住了快一张脸,当他与连漪出现在咖啡屋里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人会认得出他来。
咖啡屋寂静的一个角落;连漪面对厅坐着;沈星则背对着厅坐;这样一来;客人只能看到连漪娇美的面容,而沈星的样子根本看不到。
咖啡屋的灯光朦胧昏黄;如云流水的轻音乐缓缓流淌,来这里喝咖啡的客人品偿着咖啡的芳香,神色都十分陶醉。
沈星初来上海对这座城市并不熟悉,只是傍晚来‘朗廷大酒店’的路上坐在车里正好看到这一家咖啡屋,所以就让连漪到这里聊天,原本他以为这家不上档次的咖啡屋环境氛围好不到哪里去,走进来坐了一会儿他才知道小咖啡屋自有小咖啡屋的静谥与清宁。
连漪并不想同他呆这里太久,开门见山说:“有什么话说吧,我不能太晚回去。”
沈星自坐下来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就连服务员端着咖啡上桌的时候,他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咖啡的淡淡芳香飘来,往事也一幕幕浮在脑海中。
遇到她的那一年,他十六岁,上高二,那是一个阳光绚烂的下午,他打开李博教授的家门,眨眼间就看到了一身白衣飘飘的少女。皮肤如白瓷般净亮,海藻般的长发倾泻下来,流海摭住额角,额角上是一张美丽绝伦的面孔,很纯,很干净,也很倾城。
眼前的这个少女是他见过的长得最漂亮的女孩。
那一瞬间,他的瞳孔无限放大,心被一张有着天使面孔的少女给深深吸引住了。他的心在跳,可他向来孤傲,轻易不将情绪表露在外,所以只能将这份悸动隐藏在心里。
他问了她:“你也是来上钢琴课的吧?”
在她肯定回应后他漠然地经过她身边,心依然在跳,却要假装无动于衷,因为他明白以后还能遇到。
之后他上完钢琴课果真遇到了她,从寒喧到熟络,再到彼此吸引。
“沈星,有话快点说吧,我真没有什么时间。”连漪的眼睛时不时瞄着手机,手怕这个时候杜冽打电话找她。
沈星还沉陷于美好的回忆中,被她的话语打断,露出愧疚的情绪缓缓说:“漪漪,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方才在酒店的时候,他都叫她的全名,现在在这间宁静的咖啡屋里,他终于可以像以前那样叫她‘漪漪’了。
“沈星,在酒店的时候,你不是说我们只是以普通朋友的身份叙叙旧吗?”连漪在听到他的叫唤后就觉得异常,再听到他接下来的话,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我如果不这样说,你会同意和我坐在这里吗?”沈星倒很坦白,不像在酒店时那般迂回。
“沈星。”连漪看着眼前感觉很陌生的人语气不善地说:“我曾经给你过机会,是你放弃了,现在你名成功就,衣锦返乡,怎么就觉得很了不起了是吧,想要重新开始就重新开始。”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越说越激动,“告诉你,这个世界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沈星自知理亏,但还是想挽回,“漪漪,在巴黎的时候条件不允许,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拒绝你的。”
“什么叫条件不允许?”连漪冷笑叽讽,“现在你名利双收,难道就是条件允许了吗?”
沈星在她的声声逼问之下,无言以对,面色如黑碳般难看,昏暗灯光投射下,更显得唯唯诺诺,哪里有风光无限大钢琴家之风采?
连漪稍稍收敛情绪后继续说:“如果在巴黎的时候,你只要对自己有信心,不拒绝我,我绝对会等着你,可是你偏偏胆小怕事,就因为我母亲花钱医治你母亲的病还有送你到巴黎留学,你就可以舍弃自己的感情,像你这般怯弱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和我说我们重新开始。”
“漪漪。”沈星突然盖住她的手,“可我当时也说过如果老天可怜我们,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现在的沈星,我们一定会再在一起的。”
连漪想要抽回手,却被他压得更紧,猛然抓起来,置在嘴角边深情款款地说:“现在好了,老天果真可怜我们,我也不再是以前的沈星了,为什么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呢?”
连漪的手被他抓得紧,顿时紧张了起来,此时,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熟悉的铃声传来。
“你放手,我要接个电话。”她没有好气地说。
沈星无可奈何只得放开手。
屏幕上的来电显是杜冽的手机号,这也让连漪的神经崩得更加紧,她抓起手机瞅了一眼沈星后才慢慢摁了接通键。
“漪漪,你离开酒店了吗?”杜冽的语气淡定自若。
“我离开了,现在正逛街呢?”她与沈星的事都已是陈年旧事,让他知道一点意义也没有,所以她不想说实话。
“在哪里?”杜冽又问,语气稍显不耐烦。
“在马当路上逛着呢。”她随口一说。
“在哪里?”杜冽的语气沉得像看不到头的黑洞,“我想知道你具体位置?”
连漪一时语塞,心里乱得很,犹豫着要不要和他说实话。
“漪漪,在哪里,我过去接你。”杜冽重复地问。
“我——我在——马当路的‘猫屎’咖啡屋。”为了自圆其说她又解释说明:“我逛累了,正好看到这里有一家咖啡屋,我想进去坐一会儿。”
“噢。”杜冽轻轻应一声,“那你进去休息一会儿吧,我办完事就来接你。”
挂断手机后连漪彻底松了一口气,面对像杜冽这种人的质问,她还当真招架不住,只好说了实话,以目前的情况要尽快结束与沈星的纠缠,让他快点离开,若不然一会儿杜冽来接自己的时候撞见就坏事了。
“刚给你打电话的是谁?”方才连漪通话的模样与语气沈星都观察得一清二楚,他隐隐觉得不安,她是不是交男朋友了,所以才会如此绝决地拒绝自己。
“我未婚夫。”连漪在这件事上不想隐瞒他,为了快点打发走他,也就这样说他才会罢休。
沈星的目光在她的手指上停留了一会儿,淡淡笑说:“没有戴订婚戒指,你唬弄谁呢?”
“谁说订婚了就一定要戴着戒指。”连漪觉得好笑,“再说我那玫订婚戒指价值无城,平时不可能戴着的。”
“我也可以送你更贵的戒指。”沈星感觉她说得不是真话,“我现在可以给你最好的生活,真的,我什么都有了,就差身边没有你。”
连漪不仅觉得他好笑,还觉得他还不可一世了,就算他如今因为名气赚了不少财富,可与那些货真价实的富商不起来,就是一只蝼蚁。
“漪漪,你笑什么?”沈星不自量力地说:“我说得都是真的。”
“真的?”连漪反问,“如果真这样,你难道不感谢感谢我的好母亲,如果不是她把你送到法国留学,你会有今天的成就吗?”
沈星微微点头,“这一切还真要感谢你母亲,如果不是她为了分开我们,送我去留学,我不可会有现在的成就。”
“那你觉得我母亲会同意我们再在一起吗?”连漪看了看手机,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她怕铃声响起,然后一个抬头就看到杜冽持着手机出现在咖啡屋的大门处。
“为什么不同意。”沈星还在自我感觉良好,“当年我一无是处,可现在我的艺术成就在全世界闻名,你母亲也是个艺术家,绝对会同意的。”
连漪又觉得他太单纯了,就算他再大的名气,终究改变不了他是杀人犯儿子的身份,她的母亲不可能接受。
“沈星,你的自我感觉也太好了。”她笑笑,“别说我现在有了未婚夫,就算没有,我们中间隔着很多阻碍物,你就不要再纠缠下去了。”
“漪漪,你就真这么铁石心肠吗?”沈星笑得怅然若失。
“沈星,你走吧,你走得越远越好,最好不要再呆在上海,我也不想再看到你。”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连漪终于狠下心来。
“连漪。”沈星换了一种叫法,“我要不要留在上海,不是你可以决定的,你不想再看到我,也不是你可以决定的。”
“那你想怎么样?”连漪看了看时间,与杜冽结束通话后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
“我不会放弃的。”沈星起身,压了压帽沿似有离开的意思。
连漪抬起头来,从她坐的位置看到他有形的下巴,由于说着话隐隐动着。
“我知道你还在气头上,过阵子我再找你。”沈星趁她不注意,抓起放在桌面上她的手机,正要拨号的时候被她喝斥,“沈星,你拿我手机做什么?”
他巧妙地后退两小步,手指灵活地按了几个数字键,直到自己的手机响起,他才将手机放回桌面说:“你累了,我送你回家,我先上走,在车上等你。”
“不必了,你走吧。”连漪的冷意十足。
沈星见她心情不好,不便逼迫她,失落地说:“那随你吧,我先离开,你路上小心。”
说完转身,低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