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然解开他的上衣,我目不斜视地将伤口清理一番,再目不斜视地敷药,最后用白帕仔细自他腋下绕过,妥帖地将伤口包扎好。
下巴微微一痛。
我呆了一呆,一个不留神他的唇就滑到了嘴角,含住我的一阵细细柔柔的舔。
与此同时,我叫他的手臂拽着一个挪腾,不知怎的就挪腾得到他身上,与他脸贴着脸。
他随即伸了舌头进来,一双手轻易探入我身上半湿的衣衫,拿捏着力道或重或轻地一路抚动。
我哆嗦着去推他。
他手劲忒大。眼见伤处又渗出血迹,我不敢太用力,只颤得愈发厉害。
正无望着,宁怀珺却突然停了,看住我的眼神一阵莫测,“你果然不曾……”一句话没头没尾,神色却温柔起来。
我一把推开他,拢着衣衫跌跌撞撞地跑出一丈远。
宁怀珺皱眉道:“慕容衿,孤渴了。”
我冷笑一声:“殿下伤的是肩,不是腿脚,自走去江边喝就是。”
宁怀珺凝目看我:“若孤只伤的是肩,你以为你跑得开去?”
我一愣,走过去道:“你,你伤了几处怎的也不说?”
我蹲下去探他的腿,却不想中了他的计,又叫他扯进怀里。
“一会就好。”他的声音颇疲惫,低在我耳边道:“那匹马追你的马车追了一夜,又是跳崖又是渡江,它都累得站不起来了,你也容我再待一会罢。”
一匹踏云乌骓倒在江边,气息奄奄。
我默默无言地歪在他肩头,脑中一个清明,突然想起来问:“我刚才就要问的,你怎么在这里的?昨夜却是你追着刺客的?不是我爹?”
宁怀珺手缓缓抚着我的头发,说昨晚我出了酒肆,他随即也追了出去,瞧着一辆马车过,我就不见了。不知道刺客如何有令牌出了城门,乌骓紧追不舍,他的一干众护卫亦追在后头。再就是刺客跳车,载我的马车四分五裂地冲出悬崖,将我甩出车外。他就这么骑乌骓跳下来,接住套我的那一只布袋。坠到几处缓坡乌骓只一踏就稳稳地又奔出去,这般缓着力下得悬崖,跳入泗江。
我愣了愣,“泗江?”
宁怀珺一点头,“我们早就出了邰阳,此处不是梁州就是彭城。”
已是千里之外了。
我叹道:“我爹定然发现我不见了。”
宁怀珺桃花眸底透着一丝我看不透的情绪:“不见的还有本王。”
第30章
我打出一个响亮的喷嚏。
宁怀珺摸了摸我胳膊,道:“你将衣裳脱了挂到柳树枝上,不过午时就晾干了。”
我连忙推辞:“我就这么,日头照到我身上也一样晾得干。”
宁怀珺瞧着我。
我随口道:“再说你的衣裳也潮了,你怎么不脱了它挂到柳树枝上,却叫我去?”
宁怀珺嘴角浮上淡淡的笑意,“嗯,你说的对,我们可以一起脱了,挂到柳树枝上。”
我又打出一个喷嚏。
一长一短的两件外袍颤巍巍地搭在斜杨柳的树枝上。我跟宁怀珺各自着了里衣在树底下坐。
宁怀珺道,我们跳的那一处悬崖是在京城之南两百里的上阳地界,崖下是泗江水流最湍急的一段,古往今来不晓得冲下去多少再没上得了岸的人。
梁州此地,也可能是彭城,江面趋平,两岸已不见高崖,只树林丛生,亦多走兽出没。
夏国出过几个有名的打虎英雄,都是出在梁州。其中有一个壮士后来被人揭发作假,说他打的虎却不是被他一双拳头降伏的,而是他暗中跟踪了这个倒霉催的虎颇久,又是喂药又是做记号,摸清了这只虎的行踪和作息。然后有一日,估摸着药效到了,他才跳出去当着众人的面收拾了这只猛虎。揭发他的那个人后来成了夏国家喻户晓的打假英雄,名气盖过了打虎英雄。他的一些打假事迹流传得颇广,像是,十年之中扒出过六位朝廷命官当年涉及舞弊的科考卷子,捅出了老字号张生园的陈年月饼馅事件,云云。一些有名望的人,偶有几步走得不那么端方的,大都对他颇为忌惮。
日头渐高,一江粼粼秋水往东去。
宁怀珺神态怡然地看了一阵江面,柔声道:“你来与孤束发罢。”
我看向他:“不是应该先把外袍穿好再束发的吗?”
宁怀珺颔首:“唔,是,那你就先与孤穿外袍罢。”
我正要开口,却见他右手抚了抚左肩的包扎处,微皱了皱眉。
我沉默着站起来,挥下他的外袍,与他穿上,再帮他结好腰带。
束发却有些不易。散了推推了散,反复几次,宁怀珺非但没有不耐,嘴角反倒噙出一抹欣慰的笑。
“你梳男子的发式,还是以前那个手艺,丝毫不见进步。”
我伸了伸胳膊道:“我又不给男子束发,要进步干甚?”
也就以前,我偶有扮个公子出门,便在宁怀珺教我那几个发式的时候顺便也请教了一下公子们惯用的发式。他慷慨地束了一个给我看,还允我观察一番,拔了簪子尝试着束一回。后来我年岁大些就扮不好公子了,原本就不擅的手艺更是生疏。如今嫁与沈卿州,他一向只用根帛带半缳墨发,自不会叫我帮着束发。
宁怀珺笑着站起来,顶着我束的这个不见进步的发式无端说了一句:“甚好。”
江水半浸的滩地上,驮我们漂到此地的那匹乌骓口吐白沫一动不动,腿上、身上划了多处口子,早已渗不出血了。
宁怀珺站着看了一会,转身往树林走。
时已入秋,但兴许是临江,又地处南边,这一片树林仍是夏木那般苍翠欲滴的形容。林间鸣禽不少,啼声阵阵,偶尔几只扑腾着向树顶的白日去,却瞧不清形状。
我跟在宁怀珺身后,走了一阵,只见他突然站住脚,弯腰凝目。
地上一个巴掌大的泥土坑,坑里倒了一小朵又干又扁的野花。
我道:“一个小土坑,你看这半天做什么?”
宁怀珺仍凝目:“这个,却像是脚印。”
我道:“这只不过是一个小土……”
话没说完却平地一阵狂风呼啸。
我一把握住宁怀珺的袖子。
他却舒眉一笑,道:“哦,你讲对了,这的确只是个小土坑,走罢。”
我颤声道:“我觉得还是你说得对,是一个老虎的脚印也不定。梁州出的打虎英雄,有个叫武大郎的,我看过一本照着他写的侠士传奇,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林子里,他也是瞧得一串脚印,然后起了一阵阴风。”
宁怀珺将我拉过去一些:“他瞧得的是一串脚印,方才那个却只得一个。”
我苦着脸:“我没注意是不是只得一个。”
宁怀珺淡定道:“你怕的话,可以挨着孤走。”
我甚感激地挨着他走。
提心吊胆走了约摸小半个时辰,没见着老虎,却又走到了那个泥土坑跟前,睡在坑底的那一小朵野花依旧奄奄一息。
宁怀珺蹙眉。
“我就说他们命大吧。”树影间一个白衣女子呵欠连天地走出来。
又一道白影晃过,她面前眨眼间便多出一个女子,一般样式的白衣,亭亭玉立,眉目含煞。
“不见得。”后来的这个清脆一笑,手中旋即翻出一柄寒灿灿的细剑飞身直刺过来,疾风卷起林间树叶一阵纷飞。
宁怀珺嗤笑一声,将我往怀中一带。
只听一声清越剑鸣,那一柄细剑陡地飞了出去,白衣女子轻盈飘出三丈外,脸色一变。
一队乌衣人无声无息地从天而降。
宁怀珺眸光一动。
之前的那个白衣女子呵欠打到一半,突然两眼放光:“哇,他果然有影卫。”说着袖子一抬,挥手放出漫天银点。
另一人亦足尖轻轻一点,冷笑一声:“阵起!”
瞬间林风大作。
漫天夺命的银光飞花一般地穿梭,所过处阴气直压眉睫,遮云蔽日。
七个乌衣人随即飞身而起,半空中剑花一阵缭乱,七柄寒光龙吟着向那铺天的阴气刺穿过去,银光顷刻烟消云散,无数暗银色的利器叮叮当当落了一地。最后七剑刺入七处阵位,地竟是一阵摇,布阵的那个白衣女子猛地跌到地上,嘴角溢出一丝血。
另一个一跺脚,疾掠过来,两抹白影转瞬消失在树林里。
林间风清,叶落无声,方才那一队乌衣人竟是一个也瞧不见了。
东边天上一个白月,叫日光映得透明。
我站了半晌,看着脚下那个疑似老虎脚印,道:“原来殿下却是叫一群人跟着的。”
宁怀珺不答话。
我将要迈步,却听他像是自嘲般地笑了笑:“那么多人想要孤的命,你不会不知。”
他这个话虽说得云淡风轻,我却听着不好受,不晓得是安慰我自己还是安慰他道:“今日这两个却是想要我的命,幸亏你叫一群人跟着,叫我沾了这个光。”
我紧接又道:“你那一众影卫,个个都不错,只是怎的却不晓得去给你采药、给你束发?”
宁怀珺微微一怔,唇边似笑非笑地道:“他们打架倒是厉害,但却没一个敢掀了孤的衣裳来敷药,也不敢替孤束发。所以,若非你胆识过人,孤真不知如何是好。”
我笑了,“我小时候就胆大,后山掉下来过一只凶巴巴的鹰,旁人不敢碰,我就敢去查看它的伤腿。还有,我爹以前留过一阵胡子,颇丑,旁人却不敢言,我看不下去,就自个给他刮了。所以这回,也是举手之劳,呵呵。”
—文—宁怀珺不知怎的,又不说话了。
—人—无阵法相拦,这一路走得还顺畅。
—书—天将要黑的时候,终于走到林子边缘,瞧见了一座烟村。
—屋—宁怀珺去叩一户人家。
我头重脚轻地扑到这一户人家的饭桌前,嗅得一锅菜叶粥的香味儿。
灶台前搅动勺子的大娘向着我慈爱一笑,又弯腰拾了两枚红皮鸡蛋,打散了下到锅里。少顷,一锅菜叶蛋花粥便端上桌了。
我捧着滚烫的粥碗埋头吹着,却不由自主打出个寒战。
宁怀珺放下碗,抬袖来探我的额头,随即向那大娘道:“去煮一碗驱寒的姜茶。”顿了顿道:“劳烦。”
灌了姜茶,我又听他的,裹在棉被里发汗。
窗外蓦地腾起一道焰火,将夜空照得白灿灿的,煞是明亮。
过了一会,宁怀珺走进来,绕过床头的矮凳径直坐到我床头,又掀开被角看了我一眼,道:“此处确是梁州。今夜权且住在这里,明日一早,便有人来接我们走。”
我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道:“我爹不知急得什么样。”
一室灯影,宁怀珺的面容瞧不大清。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我才听得他的声音轻轻道:“你放心睡罢,今晚孤就在这里陪你。”
后半夜我叫一阵濡湿的痒意扰得心烦。
从脖颈开始,顺着脊椎骨,一寸一寸滑向后腰,一番流连,再一路的濡湿蜿蜒至脚趾,我缩了缩,含糊着唤宁怀珺莫要闹了。
他顿住了。
第31章
脚踝一阵痛。
我再一缩脚,却反倒被扯着向后一拖,顺着硬邦邦的床板木刺溜滑下。
后背一重,贴住我耳根子的一个声音沉沉道:“我是谁?”
那个声音一口含了我的耳珠进去,先咬了一口,我一个忍不住疼,逸出一声哀叹。
一颗头好像叫人牢牢扳住,半点动弹不得。
耳根处一阵湿湿濡濡,反复舔着抹灼灼的呼吸,折腾得我从头至脚一阵麻似一阵,说不出难受。
我一弓身,猛地睁开眼。
黑暗中一缕墨发垂在我鼻尖,一滴莹莹的液体顺着这一缕头发滑落。
天上云走,移出一轮朦胧淡月,缓缓淌入窄木条儿的窗格,流向一张让人心动的脸。
“沈……卿州?”
俯在我耳畔的一张脸抬了抬,滚烫的两片唇吻下来。
我侧了个身向着他的唇亲回去,但因身上的汗委实滑,这一个身却未能侧得过去,唇只略略擦上去,便随着身体的一滑偏开了。
偏到半途却被攫住。
沈卿州从我背后滑下来,滑到我身下,在这一亲之中带着我一同翻了个身。
我含着他的舌,突然就“吭”的哭了。
沈卿州拍着我的背,在我唇舌间轻声道:“不怕了。”
我哽了两声,抬手扒住他的肩:“也只有五岁那年第一次遇着刺客才哭的,往后我就没哭一次。”
沈卿州柔柔地咬着我下巴,“衿儿第一次遇着刺客,是怎样的?”
我望住房梁木,仔细想了想,“他一剑刺过来,香灯扔了个石头子,把他的剑撞得一偏,只划到我的玉,我以为玉要坏了,就哭了。”随即又道:“往后遇着刺客,我就没哭过一次。”
那以后香灯便得我爹栽培,请军中教头指点她武艺。
沈卿州的唇,顺着我的颈子缓缓移下来,“那个刺客来之前,你在干什么?”
我趴着向上去些:“我蹲在花园,捉一只小刺猬。”
沈卿州埋头在我心口,舌尖轻柔描过之处,肌软骨酥,“捉住了?”
我喘了两喘,“没,跑走了。”
他的唇舌越来越往下,“你就哭了。”
我颤个不停:“不、不是因为没捉到小刺猬,却是玉碎了一个小角。”
那要命的舌尖轻拢慢拈抹复挑,撩拨出一阵猛似一阵的颤栗,我手一哆嗦就没攀得牢他的肩,借着滑腻的汗珠一滑滑到他腰间。
沈卿州僵住了。
我猛地一缩。
沈卿州的声音哑得厉害,也带着一丝颤,“你,别动。”
说着缓缓向后。
我紧贴住他。
沈卿州仰面靠在床头,眉目从容,一双眼却燃得灼灼,“你受了寒,会吃不消。”
我抬手拭了把汗,道:“我出了汗,现在好了。”
沈卿州撑着床,直盯着我。
屋中月影一移,门毫无预料地开了。
我被沈卿州用棉被一把裹住。
宁怀珺的声音一字字道:“放开她。”
沈卿州坐直一些,我抑制不住地呻吟一声。
宁怀珺的脚步声蓦地止了。
“王爷说笑。在下来此寻妻,依夏室之礼,夫妻温存并无不妥。”沈卿州毫无温度的声音隐隐埋伏着一丝寒意:“倒是在下,却不知王爷如何能够擅入她的房间。”
沈卿州不知情,误会了宁怀珺。
我正要与他解释一番,但只略略一动,便陡的一疼。棉被外,沈卿州微微有点喘。
很久,宁怀珺轻轻唤我一声:“阿衿。”
沈卿州的手托住我向上一抬,再极缓慢落下,我强忍着声音不逸出口,却禁不住他紧接着在我腰侧重重一抚。
宁怀珺的脚步响了几声,又停下,那个声音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