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很多很多,却没有预料到……等待他的还有一个牵绊一生的小女孩子。
他去了大城市,后来又跟着另外一个叔叔,还有一个会很温柔地笑的阿姨。他过着从前梦寐以求的生活,仍旧不太爱说话,可是每天都过得好开心。他以为这就是奶奶说过的福气,所以他每天都小心翼翼地做好每一件事走好每一步路。
可能是上天看他太努力,于是给他送来了此生最好的礼物。
她是沈叔叔的外甥女,很可爱的一个小女孩,穿着白色的蓬蓬纱裙,一转圈就像朵娇嫩的花。她特别爱笑,还特别黏她的哥哥,那个叫叶之远的男孩子。她穿着一双小拖鞋“哒哒哒”地跑到沈叔叔面前,双手抱在一起,笑嘻嘻地讨着红包:“舅舅,祝你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沈叔叔让林阿姨给她红包,她竟然不知足地要三个:“我要两个,哥哥要一个!但是,哥哥那个也给我!”
那时候的他,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笑,心底竟然冒出一阵羡慕来:她的笑真好看!啊……还有她笑起来的声音也好听,跟老家那座寺庙大殿檐角挂着的小铃铛一样,清脆,悦耳,比什么都动听。那会儿,他还不知道有个词语叫做“感染”,他只知道自己的手偷偷摸上嘴角的时候能够描摹出一点弧度。
那天下午的时光,是他学会“幸福”这个词语的时候唯一能套上的一个怀念。那个小姑娘一手拉着她的哥哥,一手拉着他,带着他们满院子的跑。他嘴上没有说话,却是脚步未停地跟着她。当她垂涎枣树上的青枣时,他二话不说地就爬了上去。
她笑咯咯地捧了两手的青枣,一股脑地都塞到她哥哥的手里,然后选了一个大个的咬了一口,有些为难地看着哥哥。他以为她会把最大的那个给她的哥哥,说实话,他有点嫉妒。可谁知,她犹犹豫豫了半天,竟说:“哥哥,这个小哥哥爬树好辛苦的,这个枣子甜,我们给他好不好?”
叶之远是出了名的疼妹妹,抿着唇视线在两人身上走过几个回合,最终点了点头。叶之遥兴奋地扑到他身上,高高兴兴地将那个还硌着她牙印的青枣塞到他嘴里:“小哥哥,你吃这个!我尝过的,甜!”
当然是尝过的了,上面还有牙印呢,小小的看着就觉得稚嫩可爱。他边点头边腼腆地笑:“我叫高长,我听沈叔叔叫你遥遥。”
真是好听的名字,配上软乎乎粉嫩嫩的她正好。
叶之遥使劲点头,看他咽下自己挑的青枣,欢快极了:“对呀对呀!你叫我遥遥啊,我叫你高长哥哥!不过你的名字好奇怪啊,高长,是因为你的爸爸妈妈希望你长高长大吗?”
他很想告诉她,没有爸爸妈妈了,可是看着她笑眯眯的模样,愣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他突然发觉没有父母似乎是件很自卑的事情,她站在旁边笑得那么开心,她有父母疼着,这些自己都没有。站在她的身边,就像是站在公主身边的乡野村人一样。
小高长双手紧张地搓着衣角,生怕叶之遥再追问太多。叶之远年纪比他们两个要大一点,可能是听父母提过,所以一把拉过叶之遥选青枣吃,很快就让她将那个问题抛在了脑后。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见叶之遥跟个小仓鼠似的塞得两腮鼓鼓的,就又想爬到树上去摘。
“遥遥,我再给你摘点吧。”
小丫头直摇头,偷偷地往舅舅家看了一眼:“不吃了,回去之后妈妈知道我没洗就吃了这些会不高兴的。”
那天阳光正好,她仰着头,粉粉的小脸蛋被阳光晒得微微有点出汗,一双小耳朵小巧可爱,仔细看,还能看见上面的小绒毛。高长一时看痴了,甚至还讷讷地伸出手在她的耳垂上捏了下。小遥遥被他逗得哈哈直笑,也踮着脚去捏他的耳垂。
那是小高长年少的岁月里唯一一个甜蜜的午后,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用糖浆做好的刻度,舔一下能甜到心尖上。
可是,这样的比喻从他青春期后终于被另外的一个形容所取代。
彼时,他十五岁,已经被嫁到四川的妈妈接了去,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对着“初恋”两个字傻笑。
再次见到叶之遥,是在高考完的那几天,他出门买水果回来。刚走过一条街,就听见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叶之遥,据说这个小镇是出了名的艳遇多,我们这里你长得最漂亮,要是有多余的就介绍给我们呗!”
他的身影顿住,两只脚像是灌了铅一样,重得抬不起来。他动作僵硬地回头,眼里只余一个年轻女孩子,扎着高高的马尾,手里拿了一串葡萄往嘴里送。
有没有一种感应,在时隔多年不见之后,还能一眼认出她来?如果你把这叫做心有灵犀,那么高长一定会气呼呼地反驳,那只能用爱情来定义。
叶之遥边吃葡萄边掏钱买路边小摊上的烤肉串,然后哼哧着咽下烫人的肉串,伸着小舌头哈气:“这种又辣又腻的东西配葡萄吃着真舒服!叔叔,用你们四川话说,这个叫什么?”
那卖肉串的大叔只顾着生意,根本无暇顾及她的问题。高长鬼使神差地就走了过去,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苹果递给她:“四川话应该说好安逸哦”
几个女孩子只当这是叶之遥的艳遇,挤眉弄眼地就往旁边自动让开了道。她警惕地看着他,然后发现了点什么,歪着头上下打量他,欲言又止了好几次。他一笑,不急不缓地将苹果塞到她手里。
“遥遥,这次同样没有洗,很脏,虽然沈阿姨不在,但是你就这么吃下去的话我也不会高兴。”
小丫头终于确定了是记忆中那个人,哈地一声就跳到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他一手拎着塑料袋,一手托着她的背不让她掉下来。而她的同学估计都看傻眼了,你推我我推你的,谁也不敢上前来问。
叶之遥翘着小嘴窝在他怀里直笑,笑过之后又特别委屈地嘟囔:“我后来到舅舅家去玩,你就不在了,舅舅说你被妈妈接走了。哼,你都不提前给我说一下,我伤心了好久的。”
“是我不好。”他笑着一口应下错误,“以后不这样了,过来古镇玩的吗?来了几天了?住在哪里?”
叶之遥将手里的苹果在他衣服上蹭了蹭,脆生生咬了一口,如小时候那般笑眯眯地看着他。高长的心跳在那一刻都快漏掉一拍了,想也没想地就凑在她啃咬过的那里咬下一块果肉,嚼得脆响。这样的亲密看得那些小女生又是一阵目瞪口呆,可高长浑然不觉丢脸,好像只有这样的亲昵才能表达心里的巨大喜悦呢。
真好,他的初恋又来到了身边,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
高长甜蜜蜜地想着,自然是没有的,拉着叶之遥的小手陪着她们几个同学在小镇上乱逛。叶之遥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一路都叽叽喳喳的,更多的是在重复他刚才说的那句方言:“好安逸哦好安逸哦”
好安逸哦。…~高长也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四个字,身体里像是有什么要破茧而出,幻化成蝶……
第17章 兼得
叶之遥窝在沙发上听安易简略地说了两句名字的由来,也想起高考后去四川游玩的那段经历。咬着指甲回味了一下,她拍拍裙子站起来,然后提起自己的包:“那行了,我先回去了。”
安易本来以为她今晚是要留下的,一听她说要走,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但毕竟向哲刚才闹了,他再强留的话,怕她反弹更大。即使是再不情愿,安易还是拿了外套接过她手里的包往楼下走。叶之遥因为他动作间的自然而然愣了片刻,眨了下眼睛藏起眼里涌动的情绪,慢慢跟了上去。
这种老旧的房子没有电梯,两人只有走下去,中间始终隔着两级楼梯。他将自己的背整个对着她,挺拔,宽阔,比楼道间暖黄的灯光还要让人安心。叶之遥看得鼻酸,吸了下鼻子,忍住奔涌而出的泪意。
他听了回头看她一眼,沉默着将手里的外套披到她身上。
她也默默地拉拢了衣服,一句道谢也没有。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想出声打破这难得的暖意静谧。没有争吵,没有眼泪,空气中除了清浅的呼吸和沉沉的脚步声,还有他的味道。不管是前面那个像一堵墙一样站立的男人,还是身上带着些温度的男士外套,都散发出淡淡的熟悉味道。
鼻端萦绕着的没两下就钻到了心上,轻轻绕绕地挠着柔软的某处,撩拨着她的情绪。
下了楼,他赶紧贴到她身前,挡住吹来的风,伸手理好她被吹乱的头发,问:“冷不冷?”
叶之遥摇头,然后去扯他手上的包:“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你自己上去养着吧,记得换药,记得不要碰水,哦,对了……冰箱里还有半盒豆腐,不要放久了,容易变味,这几天吃清淡点……”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地就隐了下去。他的眼睛格外清亮,像沾了水一样,柔柔地盯着她看,唇边也挂着浅浅的笑。叶之遥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拦了辆车就坐了上去,安易不紧不慢地撑着车门。她撇过头不看他,心跳重似擂鼓,咚咚咚的,就快震出胸腔了。
他从兜里翻出点零钱给她,一丝不苟地叮嘱司机:“师傅,您把她送到楼下,送到小区里面,她住那儿有点黑,您把车灯照着,看她进了楼里再走行吗?”
出租车司机一口应下,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后座的姑娘,嘿嘿笑着打趣:“姑娘,你男朋友真会疼人。”
安易也不害臊地借口:“应该的。”
叶之遥:“……”
叶之遥回到自己那儿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睡意袭来,她什么也没管,倒头就睡。这一觉也睡得十分香甜,一觉无梦到了天亮,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接到了父亲叶墨的电话。她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早上十点,这还是父亲第一次在这个时间点联系自己,他这时不应该很忙吗?
她带着点疑惑地捞过手机,叶墨在那边的声音生硬又严肃:“今天要没事的话,回来下。”
她应下来,躺在床上,用晨醒后还不太清晰的思维把最近一段时间的事情都捋了一下,除了和向哲的这两次交锋,实在没想起有什么不太和谐的事发生过。叶墨也从来没有因为向哲责怪她什么啊,怎么现在突然就很生气的样子?
懊恼地拍了两下床板,叶之遥只好给叶之远打去了电话求助。得到哥哥答应陪她一起回家的满意答复,扔了手机,她又钻进了暖暖的被窝,真是……还想再躺一会儿,真暖和。
叶之遥滚进被窝里开开心心地再次睡过去,安易却是心焦火燎地在茶楼里等了两个小时,也没能等来他想见的那个人。
简洁手里拎着好几个袋子,看着像是刚从对面商厦里血拼出来的女人。她将七八个袋子全都放到安易脚边,然后撒娇似的哼了两声:“里面有我帮你买的,等会儿别忘记拿了,累死我了……”
安易垂着眼眸没有看她,吹了茶沫子喝了一口热茶,问她:“人呢?”
“他不同意。”简洁脸上还是带着笑,故意贴近安易,压低了声音转述那人的话,“他很感谢你的付出,但是如果要以叶之遥的安全做风险,他不愿意。他让你就当是他自私,这事涉及到叶家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行。当然,知情人除外。”
安易大概也能料到他的拒绝,但还是有点儿失望。这条路子又走不下去了,还能怎么办?
男人不缺斗志,男人不怕失败,可是,他们的意志往往真不是无往不胜的。没有人愿意接二连三品尝被逼到绝境的滋味,但多数下又是不得不去面对。当这种面对变得越来越艰难的时候,又是在无人可倾诉的情况下,负面情绪很快爆发,比如……暴躁。
安易“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拎起那堆袋子冷着一张脸准备离开。简洁也变了脸色,连忙扯住安易,着急地低声说道:“你能不能别这么意气用事?你这个样子会让我们很麻烦,而且这对叶之遥本来也没有多大好处,你为什么非要把她牵扯进来?之前发展你的时候,上面也跟你保证了,叶之遥那边会尽力保证她的安全。”
她这一番话说得安易的脸色更加难看:“如果你们真的能保证到她,我会这么急地把她弄到我身边来?”
简洁和他合作这么多年,将他和叶之遥之间的感情看得清楚明白,叶之遥在他心里是什么分量不言而喻。可是,在她看来,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她能理解他对叶之遥的心,但是她无法理解他的做法。本来这个计划里牵扯到他进来就是一个意外,这个意外现在弊端频生,完全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地雷。他最近几次的做法,上面早就有将他拉出来的想法了,只不过他现在的身份实在太可观,一时也就没有动。如果他执意下去,他必定会退出来,那么之前所有的一切就真付之东流了。
安易这会儿正焦灼难安,他又是未经过正式训练的人。遇上这样的问题,当然第一个反应不会是大义凛然地将正义摆在最前面。他行事一向我行我素,散漫惯了的人就像脱缰的野马,想要控制住缰绳很难。
“计划的事,我不会放下,我也会对叶之遥保密,我只有一个要求,叶之遥必须呆在我身边。”安易顿了一下,不容置喙地说道,“上次向哲的事,你们的确不太好插手,我来就是名正言顺,这中间完全不冲突。”
简洁一时拿不出话来反驳,她能够明显感受到安易对这件事的在乎以及势在必得。说实话,站在一个女人的角度而言,她是有点想喝彩的,血性的男人不该只单单是一个高举仁义旗帜的。人生来就是七情六欲,如果真的要靠牺牲另一种情|欲来成全“大义”,对安易对叶之遥都有点不太公平。但是……站在她的职业角度来说,安易的这种做法应该是被唾骂的吧?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舍弃了任何一个都觉得不甘。
他那么强势地要兼得,真不会出问题吗?
叶之遥还没到家,竟先接到了安易的电话。昨晚他亲口承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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