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恨我吗?”何向薇问。
“恨?”徐伟宏似乎不可察觉地笑了笑:“一开始当然恨过,可是现在没有了。”
“为什么?”
徐伟宏想了想:“小薇,我为什么要恨你呢?这些年,你为我,为我们家做的够多了,有时候我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遇到像你对我这么好的女人了。”
他顿了顿:“今天你来的正好,这些日子我总在想,就算哪天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有些话一定要和你说明白。你可能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和姚琳琳在一起,现在我告诉你,就是在你加班的那些日子里,她来找我,向我说她很孤独,只有自己在这个城市里,在到恒远工作之前,找不到工作,就像……就像我现在一样。”
“我一开始没想和她在一起,可是你总是加班,咱们一周都见不到一次,渐渐的你交往的人群也不一样了,都是各大公司的经理级人物,有一次,我被公司里的头头带出去和恒远的人谈合同,主任居然说:看,这就是恒远何经理的男朋友,我新招来打杂的……”
徐伟宏的表情有些痛苦,似乎回忆这一段经历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可他仍接着道:“那时候我就在想,也许我们的关系总有一天会走到头。不过我从来没和你说过,只是经常一个人喝酒,喝醉了就高兴了。姚琳琳看出来了,所以她经常来陪我聊天,有时候妈不在家的时候,她就来陪我喝两杯,然后她就……”
说到这儿,他似乎有些说不下去,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从那以后,我一直感觉对不起你,害怕让你知道,可是姚琳琳却总是说你根本不在乎我,说你不会发现。后来我观察了一下,果然是这样。”
何向薇看着他,心里苦的发涩。
徐伟宏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痛苦,于是道:“我现在说这些,并不是要指责谁,我想说的是,小薇,我这一辈子可能都没办法让你原谅,可是我希望你……将来会幸福。我对不起你,你配得上更好的男人,我没有资格得到你。”
何向薇想说什么,可是话却哽在喉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们一起拥有过美好的爱情,却也亲手将这份感情毁于一旦。
在社会的现实里,何向薇一直奔跑着,将属于她的或是不属于她的责任一个人担在肩上,而徐伟宏却停在原地踏步,紧张的工作和忙碌的生活让他们没有时间交流,也将两个人的感情越拉越远,直到四分五裂。
何向薇压抑着痛苦看了看徐伟宏:“姚琳琳骗了你们多少钱?”
徐伟宏一怔,这才低头道:“你问这些干什么?”
“告诉我。”何向薇道。
徐伟宏想了想:“我和妈加在一起,一共十五万。”
何向薇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对于寻常人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大数目,可何向薇知道对于徐家来说意味着什么,相信姚琳琳也是。
离开医院时,徐伟宏将何向薇送到门口,在出租车的后视镜里,何向薇看到徐伟宏单薄的影子站在原地,而自己,渐行渐远。
闭上眼睛,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姚琳琳之高气扬地笑着说:徐伟宏算什么东西,他不过是我打击你的一块垫脚石……反正他现在除了天天哭哭啼啼地求我还钱,没有半点用处……何向薇,你不要张口傻瓜闭口傻瓜,只把自己当作聪明人。就像过去的三年,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像你这样的一个女人被把徐伟宏那样一个窝囊废当成宝,其实天底下最大的傻瓜就是你。
一条细细的链子在她的面前亮闪闪的晃来晃去,叶从南眯着眼睛缓缓地道:她想和我做一笔交易……也许我可以替她还债……
出租车突然一个急刹车,司机看着前面一辆违章的车骂道:“怎么开的车!不长眼睛啊!”
何向薇睁开眼睛看了看,却微微地笑了,没错,这世上的有些人,就是这么不长眼。
旧爱新欢(二)
在人人都为利益而不择手段的环境里,还在坚守坦诚与善良甚至原谅的人,显得那么地不和时宜,甚至是可笑,经过了叶从南与姚琳琳事件后,何向薇终于认清了曾经的自己是多么地“不长眼”。那时的她,不但没有认清自己和徐伟宏之间的问题,也没有认清姚琳琳作为自己的下属为何如此积极地插手自己的私生活,更没有想到叶从南的“照片事件”会赖到自己的头上。如果说徐伟宏和姚琳琳让她毫无防备的话,那叶从南则是她放松了戒备。
是了,这么一个养眼又极品的男性,对于何向薇这样一个失意的大龄女青年来说是多么美妙的一个安慰,可世上又哪有免费的午餐,无论金钱、美色还是殷勤都永远不会成为免费的午餐。对于叶从南的责备和威胁,何向薇毫无头绪,照片不是她传出的,她心里最明白不过,可是叶从南之所以认定是她做的必有他的原因,仔细想来无非两个,一是他真的以为是自己干的;另一个,他想借此而要胁自己而达到他的某些目的。
以何向薇的经验,像叶从南这样的男人,或者说生活阅历到了他这种层次的男人绝不会在别人身上浪费无用的时间,那么说,他是认真准备和自己玩一场猫鼠游戏了,而自己扮演的注定是要被利用牺牲的那个角色……
何向薇不喜欢,十分不喜欢。
于是当她在周一例会上听到公司近期主要的工作将是争取何意轩公司新产品的销售代理权时,何向薇将笔在记录本子上点了又点,仿佛即使是戳穿了那无数层纸都无法消除她的双重郁闷一般。毫无意外,最终她被派去全力配合业务总,理由很简单:她和何意轩是堂兄妹。
这就是现实,人们做着一份工作时往往除了奉献自己的体力精力外,所有的社会关系也不能幸免地一并投入进去,但是与何意轩的项目合作就意味着牵扯到谢兰欣与姚琳琳,甚至叶从南,这并不是何向薇想要的。
“刘总,这样一来我不是更应该避嫌吗?把我派去恐怕不合适。”何向薇做着最后的挣扎。
刘副总笑了:“何经理,没人比你更适合,你就别再推辞了啊,散会。”
看着众人一一走出会议室,何向薇不快地坐在椅子上,坐在后面的业务经理秦凯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何经理,以后多多关照,这个项目争取的公司很多,是块硬骨头。”
何向薇没有回头,微微苦笑了一下,合上本子站起身向外走去。
会议室里人离开的已经差不多了,只有陈柯宇走在前面,何向薇有些尴尬,故意放慢了脚步,可偏偏两个人的办公室走廊的同一方向,陈柯宇走的并不快,何向薇只得缓缓地跟着,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分外清脆。
终于到了自己办公室门前,何向薇伸手推门,这时陈柯宇的声音却缓缓地道:“向薇,来我办公一下。”
何向薇无奈,只得转身跟过去。
陈柯宇的办公室一如以往,只是被打碎的鱼缸的位置摆了新的盆景,或者是受到了极爱国画的父亲影响,这个男人的身上总是带着抹不掉的传统气质,于是连他的世界观也一并传统了起来。
陈柯宇将一个信封推到何向薇的面前:“这个你拿着。”
何向薇抬眼看他,陈柯宇道:“是你替父亲整理书稿的报酬,谢谢你帮忙。”
当一个男人开始用金钱衡量和你之间的关系,一般来说这表明他已经准备开始与你保持距离,这很好,何向薇没有拒绝,默默接过信封。
陈柯宇沉默了一下,这才道:“这次争取销售代理的工作是董事会的意思,如果你感觉为难的话……”
“为难是一定的。”何向薇打断他:“按说这不是行政部的工作,如果只是由于我是姓何而安排我接手这项工作,不论对我还是我的家人都不公平。”
“向薇……”陈柯宇道:“我会争取让你离开这个项目。”
“我想说的正是这个,”何向薇抬头看着他:“虽然为难,我还是希望自己解决。”
她看了看手上的信封:“就像你给我的这个一样,钱是钱,工作是工作,朋友……也只是朋友,这样挺好的。”
陈柯宇的表情一滞,目光由微黯,何向薇低头,尽量让自己不去看他:“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她站起身走出了办公室,关门的一瞬间看到阳光在陈柯宇挺拔的身影上勾勒出了一道浅浅的光环,让他的脸在陷阴影里。
在门上靠了一会儿,何向薇才走向自己的办公室,不知怎的,心里像缺了什么一般。理智告诉她,这才是对的,不能因为自己失去了青春和爱情,就对陈柯宇有所期待,她不爱他,没有基础的感情也不会有一个好的未来。可是感情上,她无法不渴望他带来的安全感和温暖,无论是生病期间的照料还是刚刚的关怀,都是莫大的安慰。在徐伟宏与姚琳琳彻底摧毁了她作为一个女人的自信和自尊时,陈柯宇的关注让她重新站起来,也让她明白,这么多年自己也许并没有那么失败,虽然不再青春,却还是有着自己的魅力,所谓的“备胎效应”或者就是如此。然而,她不能再依赖他,徐伟宏教会她,世上的任何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何况陈柯宇也并不是她的,这对他不公平。
记得一个作家曾经说过:每一个内心强大的女人背后都有一个让她成长的男人,一段让她大彻大悟的感情经历,一个把自己逼到绝境最后又重生的蜕变过程。
何向薇相信她现在已经开始领悟这句话的真正意义,只是蜕变的过程比想像的更加艰难,她往往需要做更多其它的事,来让自己忘却那些不愉快的感情生活。
关于代理权的工作何向薇虽然不情愿,但态度却很认真,好在秦凯十分尽职,标书和谈判的事都是他在做,何向薇只需要偶尔打听一下进度就好了。这次的项目争取的人很多,于是何意轩干脆将一切交给招标公司,自己跑到国外谈其它合同去了。想来他也是怕讨人情的太多,不好推托。这也正合了何向薇的意。于是秦凯笑着让她去跑跑消息,何向薇也并不太推辞。
何意轩不在集团总部,何向薇直接去找Ada,说了一会儿闲话,便靠在宽大的沙发上发呆,这时电话响了,Ada接起来听了一会儿才道:“你告诉她何总出国了吗?好吧……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Ada向何向薇道:“谢兰欣小姐说有东西送给何总。”
何向薇站起身来笑道:“我去业务部转转。”
Ada点了点头,这才拿起内线电话道:“让他们把礼物拿过来吧。”
何向薇走出了Ada办公室并没有去业务部,而是沿走廊无目的走着,秋天的夕阳正好,沿着走廊的窗户照进来。大会议室的门半敞着,有说话声传来,何向薇不由自主走上前,发现里面正进行着一个小型的会议,说话的是何意轩的一个副手,她以前见过,叫林鸿涛,坐在他身边的是一个非常英俊的男人,侧着脸,光影只照了他的一半脸,可却隐约可见英挺的眉眼,还有……仿佛发现了何向薇一般,他慢慢转过脸,如子夜般黑沉的眼眸敏锐而准确地找到了她站的位置,何向薇一怔,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躲到了门的阴影里,可最后一刻她仍看到叶从南的嘴角轻轻勾了勾,露出一抹放肆又漫不经心的笑。
真是大白天撞鬼,何向薇懊恼地想,继而转身向另一边走去,可没走多远,却只听得一个好听又有点熟悉的声音在身后道:“何小姐。”。
何向薇回头,一个干净而清爽的年轻男人站在身后,见到她略有些疑惑的表情,男人笑了:“何小姐不记得我了?我是方烨然,叶先生的秘书。”
“你好。”何向薇并不热情。
方烨然却依然好修养地道:“我有些事想与何小姐谈谈,不知您有没有时间?”
“没有。”何向薇面不改色地道:“对不起,我还有事。”
方烨然显然有一瞬间的意外,可却微笑道:“也好,本来叶先生也想亲自与何小姐谈,我就先不打扰了。”
这小子明明知道自己不想见到叶从南,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何向薇咬牙想道。她看了看方烨然,对方笑的亲切诚恳,没有一丝威胁的意思。
“或者我可以把事情暂时推一推。”何向薇道。
方烨然满意地笑了,于是将何向薇请进了会客室。
“首先我要向您道歉。”方烨然道:“替叶先生,也替我自己。上次的照片见报事件,已经查清楚了,与您无关。”
何向薇挑了挑眉毛,方烨然十分诚恳地道:“泄露照片的人已经找到了,叶先生对于错怪了您十分抱歉,他希望能尽力补偿对您造成的不便。”
澄清事实对何向薇来说再好不过,至于补偿,她实在想像不出叶从南会拿什么来补偿自己。
方烨然显然也想到了,于是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信封道:“何小姐,这是一份邀请函,这个周末叶先生会在自己家搞一次小型的聚会,希望通过这次机会向您致歉,并向大家澄清事实。”
何向薇没有去接,方烨然只得放到她面前。
“请转告叶先生他的歉意我心领了,至于这次邀请,我还是不去了。”何向薇说完站起身。
方烨然也随即站起道:“希望您再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谢谢。”何向薇向外走去。
对于叶从南这样只能引来麻烦的男人,她向来避之不急,现在误会澄清了,她更没有了接近的想法。
“何小姐,”方烨然依旧好脾气地道:“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您改变主意了,请给我打电话。”
何向薇看了看他,方烨然笑了:“就算您不改变主意,只要能用得到的地方,随时可以联系。”
何向薇无奈,只得接过名片。方烨然礼貌周全地将她送出门,这才转而走进了会议室。
想必刚刚他是得了叶从南的指示才追过来的,何向薇想。
会议室是不能回去了,于是她转而向公司外走去,两个工人正抬了大盆的发财树走进大厅,Ada站在电梯前正在与一个有着美丽背影的女人说话,正是谢兰欣,在她们两个人身边,站着姚琳琳。
正所谓出门要看皇历,何向薇显然吃了没有看皇历的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