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我耳朵里,太痒了。
突然有个古怪的念头,于是避开道:“不如我给你捏捏肩膀,松松筋骨如何?”
他似乎很有兴趣,就要坐到椅子上,我推了推他道:“躺炕上去。”他疑惑地看了看我,最后还是照我说的躺下了。
“趴好了?”我一边笑问一边捏着双手,骨节还很争气地发出两声脆响。
他道:“我是不是上了贼船了?”
我对他咬耳朵:“欢迎领教这招分筋错骨手。”
他苦笑道:“只要不是‘伤筋断骨’,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话是这么说,可他的皮未免太厚,我觉得我已经很大力了,可他除了开始叫了几声痛以外,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没有成就感,我也懒得再扮按摩女郎,停下动作道:“成了。”他还躺着不动,不是太舒服睡着了吧?我拍了他一下 ,提高声音吼:“结束了,起床了,大爷!”
他终于睁开眼,缓缓坐起。“感想如何?”我问,看他有点睡眼惺忪似的还推了推他。没想到他伸臂一捞搂住了我,轻声道:“我在想,下回换我给你捏。”
“不行。”我拒绝。
“为什么?”
“因为我怕痒。”我看到他的眼神马上说,“别打那主意!”
他笑着吻到我的耳后:“这样痒吗?”废话!我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他死死压在怀里。他像是在咬又像在舔我的耳垂,我缩着脖子躲避,他便吻到我另一侧的颈项,笑问:“这样呢?”我要是说痒恐怕他还会变本加厉,只好死命忍着。他像玩出了味道,唇在我的颈侧流连着,然后,我除了觉得痒之外还有了某种奇异的刺激感。
他拥着我的手臂越拥越紧,灼热的掌心在我的背上游移着,这种抚触让我全身发烫,仿佛可以看到肾上腺素旺盛地分泌着,刺激着血液拼命往头上涌。我忍不住轻轻“嗯”了一声,他便扳过我的脸,猛地攫住我的唇,他的舌在我的唇齿间造成一阵酥麻,怪不得有研究说口腔是非常敏感的器官。他眼神迷离,估计我也差不多,没听说这种时候还有清醒的。他的吻又往下移,从下巴、咽喉,一直到了锁骨。
忽然间,只听“乒啷”一声,震得我们松开彼此。我往地下看去,就见一堆青碧碎片,大概是撞着了炕桌上碰掉了。
“这是什么?”看着温润如玉的釉色似不是凡品。
他回答:“唐元和年间的越窑短颈瓶。”
那不是快千年了,果然是“千碎”啊!听这名头似乎挺贵的,便问:“值多少银子?”
他道:“有银子也未必买得来,当初找遍整个京城只此一件。”
呃,罪过是罪过,别找我赔就好。于是道:“音色还不错,就当听个响儿。”
他“扑哧”笑了出来,捏捏我的脸道:“对,听个响儿也值了。”说完,他为我理了理鬓发,扣上散开一粒的襟扣。看来是不会继续了。
我于是笑:“你要是有空,我们出去逛逛怎么样?”
他问:“你想去哪儿玩?”
“不用太远,就什刹海一带吧,听说冰饮很不错。”我还没去过呢。
他笑着说: “听你的。”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笃笃”地扣门声。
他提声问:“什么事儿?”
钟平在屋外回禀道:“爷,朱先生戴先生求见。”
他低头看我,我笑道:“你忙你的,下次也一样。”他却吻了吻我的额头,说:“很快就完。等我一会儿。”直到我点头答应才满意地离去。
他说很快完,我翻着《梦溪笔谈》等啊等,天都全黑了,他还是没回来。自鸣钟‘喀嚓喀嚓’地走着,我打了个哈欠,再下去估计我就要饿着肚子睡着了。傻等果然是不行的。
四合院里寂静无声,别说人,就是鬼影也没见一个。我觉得自己倒像只鬼,在浓黑的夜幕里穿行。这几进院子连灯火也不多,当真奇怪。啊呀,平时我是喜欢一个人清静,这时候才想,如果能碰到个人就好了,转告他一声我先走了,顺便领我出门。我顺着进来的路往外走,结果走了没几步就发现一道门落了锁,翻墙如果被抓的话,恐怕会被当作梁上君子,那就丢大脸了,只好又返回来。
沿着院墙溜达着,看到前面的屋子隐有烛光,便靠了上去,准备看情况再说。如果能见到钟平自然是最好。走到窗台下,便听见屋里有人说话的声音。
一个陌生的男声道:“我看这次太子的谋划有七成把握。”
“四爷不必掺合,只静观便可。”这是朱从善的声音。”
陌生男声又道:“不过,若是成功,对四爷更有利些,关键时刻,也该……”他话说到这里嘎然而止。
静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他说:“唉——只能如此了。”
什么谋划?一听到就觉得混身不舒服。本不想再待下去,却听见朱从善假咳了一声,道:“四爷,那位李家小姐……”
说到我了,听着口气对我似乎并不满意,我倒想听听他是怎么回答的。
四沉吟了一会,反问道:“朱先生觉得她如何?”
朱从善当然不傻,马上笑着回道:“四爷的眼光自然是不会错的!李姑娘秀丽聪敏,沉静温婉……”
还没等朱从善说完,他就“扑”地笑了出来。
朱从善奇怪地问:“四爷?”
他一边笑一边道:“没什么,没什么,朱先生说得好。”
笑什么啊!不就说我“沉静温婉”吗?至于这样吗?
“那,爷如何打算?”朱从善这次问得小心翼翼。
他温和地道:“她啊,过了明春就定下来吧。”
偷听不是好习惯,这也差不多了,我悄悄溜下台阶,沿着院中小径往回走。出了院子,走了没多远,猛然听见有人低声喝道:“什么人?!”
我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钟平。他看是我,马上赔罪道:“啊,是李姑娘。请恕奴才莽撞。您这是……?”
我笑道:“饿着了,出来找吃的。”
钟平立刻一脸惶恐尴尬:“我刚才去那厢没见着姑娘……是奴才伺候不周!”
我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道:“我要回去了,回头跟你们爷说一声。”
“这……”他犹豫道。
我才不管他这啊那啊的,稍稍加重了语气道:“麻烦带路开门。”
钟平无奈低头答应,给我开了便门,还命人套了车送我。
在巷口下了车,赶车的小子愣说钟平吩咐他一定要送我进门。我对他道:“我翻墙进去,你也想踩踩我家屋顶的瓦片?”
因为天色太暗,看不见那小家伙脸上的表情,但他就这么被我打发回去了是事实。
穿过幽深狭窄的背街胡同,就见一扇绿漆小门,它直通往花房的后面,离我住的小院不远。一般晚上我都从这里出入,因为不管是走正门还是便门,都会弄得阖府皆知。舅舅虽不说什么,舅妈到底还是要念叨一番。都这么大人了,还必须得忍受门禁,唉——
我借着灯笼恍惚的光线,刚想照旧法弄开门闩,突然间,一个沙哑难听的嗓音钻入耳中:“姑娘终于回来了,叫小人好等!”
这声音好像用砂纸磨玻璃瓶,刺得我耳膜发疼。我直觉地探手去抓,从墙跟的暗影里拽出个人来,他个子矮小干瘦,背向前弯得像只虾米。他料不我会出手,闪避不及,被我掐住了脖子。他挥舞着双手想打开我,我才不想被那鸡爪似的脏手碰到,用力把他摔了出去。他贴着墙站稳了,捏着自己的脖子咳嗽了一阵。
我对这声音和身形都没印象。提起灯笼凑到那人脸旁,只见他长了张布满褶皱的桔皮脸,眼小如豆。我已可确定从没见过此人。
我挑眉问:“你哪位?”
他缓过劲来,稍稍推开贴着他脸的灯笼,咧嘴笑道:“姑娘不必认得小人,只需知道是同里社来回消息的就成。”
哦,终于有眉目了。这同里社是听下人们说的,有包打听的名声,我想着玉竹的事指望官方恐怕没戏,就摸到这‘民间组织’的门上去。第一次见到那门面我就想,果然有草根阶层艰苦朴素。只可惜他们收的价钱一点都不朴素。不过如果这么快就有信也算物有所值。
也不耐烦看他的干瘪猴脸,收回灯笼问:“我要找的人在哪里?”
他嘿嘿笑道:“这个嘛,还没准信儿。小人来是要跟姑娘报一声,方家的债主找着了。”
我冷冷道:“没找着人你来干什么?我对其他消息一概不感兴趣。”
“我们也是想姑娘放心,既收了您的钱,就有办事的能耐。”他倾了倾身道。
“这么说,你是来炫耀你们正事没办成,却有弄清楚雇主行踪的本事?”我冷笑道。
他闻言收了笑,说:“姑娘何必这么大火气?您问的事过几日准有回音。”
我对他笑道:“那就再给你们十天。可别砸了招牌。”
“姑娘就候着好消息吧。”他没入黑暗之前还说了句,“等办好了这个,您就知道尽可以把烦心的事托给我们勒……”
什么意思?我是不是沾到了什么自己还没发现的麻烦?
“李姐姐,李姐姐!”
我刚抱住热情无比扑到身上来的容惠,便听八福晋呵呵笑道:“瞧这小妮子亲热的!我看这姓也可以免了,直接叫‘姐姐’也是名副其实的。”
容惠还是懂得害羞的,窝在我怀里的小脸连耳根也红了。我安抚地拍拍年仅九岁的未来弟妹,拉她到一边的椅子里坐。
这屋里除了八福晋外还有两位少妇,年纪与我差不多,大概也是哪家的福晋。按礼数我要先见过她们,但被容惠打了岔,她们也只顾着拿帕子掩嘴笑,我正好不用应酬。可跟容惠说了两句话,八福晋就拉着的手介绍道:“这位是十四爷的福晋。”又指着旁边穿杏色的那个道:“这是侧福晋。”
啊,久仰!我请了安,才仔细打量这两位,嫡福晋矜贵中透着傲气,有一双出彩的大眼,侧福晋看来是个柔顺的可人儿。
八福晋笑道:“都别拘礼了,这都是一家人,该多亲近亲近。”
我只能远房亲戚吧,还是未完成式的。侧福晋似乎很好奇地盯着我看,而嫡福晋则抬着下巴道:“早就听说过你,今天总算见着了。”毕竟年纪太小,话里藏不住心思。
早知道不该挑这个时间过来老八这里换书,本尊没见着,倒被拖来参加她们妯娌的聚会。我冤啊!真想跟她们说,十四这杯茶,我真一口都没喝,而且以后渴死也不会碰!
这时候,有丫头禀报说,四爷的侧福晋过府来了。再一次证实,今天来这里的决定是错误中的错误。
暗流
李氏比一年半前略丰腴了些,袅袅婷婷地跟妯娌们见了礼,看到我和容惠,嫣然笑道:“看来我今儿赶巧了,好热闹呢!”
她一来倒打断了刚才的尴尬,八福晋马上笑着接口道:“可不是吗!你要再来早些,老九家的也在。对了,你那小阿哥快满三个月了吧?”
李氏道:“三个半月了。”
十四的侧福晋(叫什么不晓得)道:“才生产三个月,瞧你气色恢复得真好!我那会儿可不行,身子容易乏,脸色也不好看。”
十四嫡福晋(还是不晓得叫什么)问:“是不是要有身子的时候保养得宜?”
八福晋笑道:“你也关心这个?”
十四侧福晋抿嘴笑答:“福晋也有了,太医院的来诊过脉,刚一个多月。”
嫡福晋有些羞涩又有些得意地笑了,也许是我错觉,她似乎还看了我一眼,那神情,很是轻蔑。
容惠拉拉我的衣角,好奇地问:“李姐姐,她们在说什么?”
“在说怀孕的事。”她们凑在一起讨论生孩子的经验,我没兴趣听,又不能开溜,只好陪容惠说话。
容惠问:“十四婶肚子里有小娃娃了?”她盯着十四嫡福晋的平坦的小腹看了看,又问:“没有大肚子啊?”
“没那么快。娃娃还小。”我说。
“嗯,有手掌那么大吗?”她伸出一只手问。
我想了想答:“也还早,现在最多才一两个月,五个月的时候就差不多有手掌大了。”
容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提出了这个年纪小孩最想知道的问题:“李姐姐,小娃娃是哪里来的?”
我挑眉道:“当然是女人生的。”
“那我也能生吗?”她仰头问。
“当然可以。”她家里的大人有没有进行过早期性教育啊?看样子似乎没有。
她咬了咬嘴唇,微微红着脸问:“听人说,一个人生不了,要,要……”
唉,李浩那小子,也挺有福气的,才十六爬出头,已经有人想给他生孩子了!我忍不住笑着拍拍她的头,道:“对,要两个人才行。以后你和李浩可以多多努力。”
“但是,但是……要怎么才会有小娃娃呢?”她声音越来越轻,却非常期待地盯着我。
我犹豫了一会儿,对她耳语道:“一起睡觉就可以。到时候你就知道。”
“睡觉?怎么睡呢?”她打破沙锅问到底。
“嗯——”这个牵涉到排卵期、频率、概率的一系列问题,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于是搪塞道,“总之不能穿着衣服睡。你满了十四我再告诉你。”
她还想问下去,却听八福晋在那边问:“你们在说什么呢?也说给我们听听。”
容惠心直口快,马上答:“我在问李姐姐生小娃娃的事。”
其他人只是笑,十四嫡福晋哼了一声,道:“你问她不是白问?岁数是差不多了,可还没嫁出去不是?”
这回连八福晋也愣了,不知怎么打圆场。李氏却笑道:“这玩笑开的,叫人家大姑娘多难为情!”
十四嫡福晋抿嘴冷笑,走过来拖容惠的手:“来,容容,跟窝克去吃冰酪。”
她走得急,不知被什么滑了一下,失去了平衡。我赶紧抢上前扶住她,孕妇总是让我神经紧张,万一摔倒了,不知会不会出现鲜血淋漓的场面,幸好!
我对她说:“头三个月比较危险,福晋要当心些。”我本来想说前面十周流产的系数高,似乎不太吉利,就换了种委婉的说法。但是她为什么还是想杀了我似的,我没对她做什么啊?
李氏忽然上来拉住我的手,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