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下来,狠心,绝情,干干净净不留一点余地。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执素开口了,声音却暗哑的犹如老妪,一个一天没喝一口水的人的声音怎么可能好听?含着泪抬眼看他,“佟锡尧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这到底能不能算背叛,连我自己都说不清。当初我知道董竞竞像我的时候,我感动我愧疚!但是一个就够了啊佟锡尧,那张照片儿,你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那个女的也像我!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啊佟锡尧?是啊,你那么喜欢我,你曾经有过的每一个女人都像我,你心里眼里只有我,我该笑!这我知道!可是我,为什么就是笑不出来呢?我缺席的那十年里到底还发生过什么?你能不能一次跟我说清楚,不要再这样让别人来告诉我。”
佟锡尧哑口无言,无论她是质问他还是痛骂他,他都想好了该怎么说,该怎么百转千回怎么让她柔肠百结,怎么最后把一塌糊涂的她揽进怀里。可是她这么说,直叫他无言以对。
“是啊,过去的事儿既往不咎,就算他们拿一打像我的女人过来,和我说那些都和你睡过,我也就是当个笑话!可是!可是……”执素已经歇斯底里了,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一把把佟锡尧从床上推了下去。接着又缩成一个团儿抱着膝盖哭,哭的心肆虐裂肺。
佟锡尧站在当儿,看着她,心理那个悔啊,他恨,恨自己。“啪”的一个耳光抽在自己脸上。执素听到这么一声眼泪掉的更凶了,看他又抡起手来慌忙从床上爬起,跪在床上隔着一尺多的距离扑过去攥他的手,整个人扑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不住的捶打他的胸膛:“你告诉我啊佟锡尧,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你告诉我啊!我到底该拿自己怎么办!我都知道,你是我男人我能不知道吗?你怎么可能把别人认成我?我难过的是有人要害你啊!你从前没有软肋,可是自从你有了我,人人都把我当成你的软肋来戳,你让我怎么过的去?!”
执素喊得声嘶力竭,眼泪在脸上滂沱成河,双手攥紧成拳交叉着缩在胸口。一上来就责难其实是本能的想要避开真正令自己痛的撕心裂肺的原因——佟锡尧这辈子可谓顺风顺水,可是但凡他不顺的,都是由她而起。他喜欢她是错,不喜欢她也是错,躲开她是错,深爱她也是错,总之只要沾上她他就永远都是错错错!
佟锡尧哪知她突然说出这些话,手忙脚乱的抓起毯子就往她身上披,她挣扎,他就真用力裹她,然后把她连人带毯子整个紧紧抱在怀里。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世界上最可贵的两种东西,一是只流泪的人为你流的血,二是只流血的人为你流的泪。勇冠三军的少将参谋长眼睛红得像兔子,酸了,湿了,模糊了。
你说说现在这是在挖谁的心,不仅仅是佟锡尧的,外面隔着个门板听着的全家老老少少,哪一个不是心如刀割。岳老将军就要破门而入了,被邱爱国和罗英两个死死拽着,现在不能让老爷子进去啊!你听他家那宝贝孙女儿说的话,句句懂事,句句在理,却句句让人过不得!这个局面,只有也只能让佟锡尧来收拾,谁进去都没用。
佟锡尧痛极的抬起执素的下巴,想要吻干她脸上的泪,她却拼命摇头不给他碰。佟锡尧只能手上加力硬是固定着她。这个时候会不会弄疼她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知道身上再疼也赶不上她心里疼。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执素疯了似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就像这样就能把于翡说的那些话从脑子里扯出来一样。没办法佟锡尧只能把她的双手都锁住,狠狠扳住她的后脑勺,用力吻上去。执素拼命挣扎,这哪里还是吻,不用说技巧了,也不知是谁的牙齿磕破了谁的牙龈,是谁的牙齿撕破了谁的嘴唇。总之当她终于体力不支全身脱力软在他怀里时,两个人的口腔里弥漫的都是血腥气。
执素缩在他因为用力制住她还绷紧的双臂中不住哽咽,刚才的声嘶力竭的哭泣耗尽了她身体里剩下的水分,这会儿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想说话,却又不小心被自己呛得猛烈的咳嗽。
佟锡尧把她搂在胸前,就像她喂完孩子之后给孩子顺气儿那样,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拍完了又顺着脊骨一点点的从下往上揉。执素的脖子就在他唇边,佟锡尧一下下轻啄她的颈侧,然后是耳垂,脸颊。
佟锡尧轻声细气的趴在她耳边说着,谁也不知道他说了啥哄了啥,你就只能看见执素的眼睛忽明忽暗,一会儿闪烁如繁星,一会儿幽暗如古井,一会儿掠过一丝亮光,一会儿又满是沉痛。
呢喃了半晌,佟锡尧把她从怀里扒拉出来,擦着她的眼泪:“都听明白了吗?”
他心里确实没鬼,明摆着清清白白,明摆着和那翡翠白菜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要不他能这么坦荡荡?执素是聪明人,先前之所以失态是因为痛极,眼下说清了,哭够了,闹过了,她当然也就醒了。不过却还是不说话,掰着自己的手指头,也不看他,在佟锡尧看来乖乖的就跟个小猫儿似。
佟锡尧似是放下了心,抬起她的下巴逼她看着他:“你这个小东西怎么这么好骗?别人说啥你都信,我说啥你就不信,我让你听说啥了都先来告诉我,你当时答应得好好的,一转眼就丢开了是吧?还跟我离婚?跟我离了婚你赶明儿让人卖了都不知道自己值几个钱。”
执素仍然不说话,其实她的心理活动倒不全是像佟锡尧想的那样。岳执素是什么人?你对她好,她知情你,你护着她,她依附你,你宠着她,她娇得你心坎儿里又痒又麻。可是你要是以为她真是菟丝花一样只会靠着你的人,那就大错特错了,她平时装的再像只猫儿,骨子里也是只豹子。
痛定思痛,当然不是痛何如哉,而是气何如哉!执素想啊,佟锡尧你敢这么小瞧我是吧,你敢自以为是是吧,我说过多少次,我是你的妻子,你们算计,你们斗,若你把我当做你的盟友,你就算把我的命都斗进去我也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为了你佟锡尧我岳执素乐意!
可是现在这样算什么?你就是这么信任我的吗?枉我像个傻子一样,你说啥我信啥。你觉得你把我蒙在鼓里是为我好,对不起,我不领情!好啊,很好,你很行,很好!执素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只是她低着头,佟参谋长都没看到,如果他看到的话,他肯定就不会再说接下来的话。
佟锡尧看她低着头不看他,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把她的下巴抬起来,眼中已经蕴着笑意了,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问她是不是还要离婚啊?
执素嘴角撩起一丝笑,轻巧丢出一个字——“离!”
作者有话要说:执素现在的这种心情其实很复杂,修改了好几遍还是觉得自己的笨笔写不出,希望姑娘们能够明白吧!最近感受到男主人气暴跌啊o(╯□╰)o
☆、Chapter 60
自打佟锡尧被岳老将军一根拐棍儿赶出了颐和园的岳家大宅,就再没人见过执素的面儿。随便是你佟锡尧顶着大太阳戳在当院儿里当标杆儿也好,还是佟建军罗英两口子一天一趟的上门跟老爷子请安告罪也罢,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人间蒸发了一样。
佟锡尧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跟做了场梦似的,那天晚上,执素就那么冷静的从呆若木鸡的他手里挣出来,果断而冷淡的把他的手从她腰间扒拉下来。然后擦干眼泪下床穿上鞋子,拉开门跟她爷爷说:“爷爷,我要跟他离婚。”
佟锡尧坐在沙发里,手肘拄在膝盖上,双手撑着额头。对面坐着佟建军,佟建军食指和无名指间夹着根黄鹤楼,手边的烟灰缸里更是满满的烟屁股。岳老爷子这回是下了狠心了,你想想,戎马一生的老将军,颤颤巍巍的把个心肝宝贝儿交到你手里,最后你佟家让他的心肝宝贝儿哭着回来了。怎么忍得?换是天下老的,没一个忍得的。
佟建军把烟在烟灰缸里按灭,这三天打听下来并不是全无消息的,可是这个消息也不知道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他犹豫了一早上还是决定说出来:“素素找到了,不过……“
不等他说完,佟锡尧就抬起头来,佟建军叹了口气:“人在大内。”
佟锡尧眸中先是一明又是一暗,难怪他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都找不到呢,拿起桌子上军帽一言不发的往外走。佟建军坐着没动,知道肯定是拦不住,但是估计就是去了也还是见不到。就算他敢豁出去在大内撒野,戴九韬既然受了老爷子的托付又怎么可能给他见到人?
佟锡尧半夜直闯大内,等了半天却只等来了裹着绿呢军大衣的黛蓝。散着长发的妙龄女子是被勤务兵叫起来的,没辙,这位在这边儿折腾的厉害,警卫们又不敢真去惊动首长,警卫团长思忖再三,觉得只有这个小阎王能搞的定,于是这不就请来了。
黛蓝嫌弃的坐在佟锡尧对面的沙发上,两人中间隔了个茶几。黛蓝想啊,这些个男人怎么都这么蠢呢?动不动就闯大内,大内是这么好闯的吗?退一万步讲吧,就算闯进来了,就一定见得着人?这么大个地方别说藏个把人了,藏一个连的人也是说让你找不着就让你找不着啊!
烦躁的撩撩头发:“姓佟的,你有完没完?这些日子你在外面折腾得还不够吗,大半夜的又瞎折腾啥?”
佟锡尧这会儿也静下来了,刚才警卫都掏枪了,可见他闹腾的有多厉害,要不人家能对个进京述职的少将参谋长动枪吗?
“黛黛,能让我见见素素吗?”
黛蓝弹弹指甲,瞟他一眼:“新鲜哈,你要见你媳妇儿怎么跑来找我要人?我又没把她藏起来。”
天知道佟锡尧这会儿有多烦躁,可是他也知道那没用,眼前这个小姑娘可是戴九韬都搞不定的主儿,你跟她来硬的没用。七八年前有一次戴九韬连外交手段都用上了,把她从阿拉伯抓回来,最后人家弄了个特大经济案件出来,逼的戴九韬不得不把她再送出去避风头。要不是后来出了个汤泫沄,天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能管住她的人。
佟锡尧深吸口气又吐出,压下想要摸烟的冲动,手在裤兜上滑了一下又放回膝盖上:“黛黛你知道的,要是不确定我不能大晚上的闯到这儿来。换种说法,要是她不在,你怎么会出来见我?”
黛蓝噗地一声笑出来,欠身往前凑了凑,指甲在茶几上轻轻敲了两下:“还挺聪明的嘛,我就说你不可能分不出来自己媳妇儿和别的女人。妙计嘛佟参谋长,还真是不拘小节大方坦荡,不愧是名将之后。”
佟锡尧怎么可能听不出她在讽刺他,黛蓝说的没错,他自以为胸怀坦荡,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是机关算尽太聪明,最后还是算错了心尖上的那个人。
黛蓝靠回椅背上,舒了口气:“佟锡尧,你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扪心自问,你把素素放在和你平等的位置上过吗?你做你的大男人,什么事儿都想自己解决好,生怕别人给她添一点儿堵。于是你就什么都把她蒙在鼓里,事儿来了一次次把她打蒙,你觉得你再一次次哄好就完了?她是你养的小猫儿还是小狗儿?是!巴掌不是你打的,但是你觉得你这和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儿有区别吗?云霄飞车似的折腾人,你这么大个人了是脑残啊还是傻缺啊?玩儿枪玩儿傻了吧?!”
黛蓝越说越激动,真是越看越像!眼前这个人就跟她家那个老头儿一模一样,当年汤泫沄可不也是为了这……唉!这想抽他!
正愤愤的瞪他,门外突然传来了齐刷刷立正敬礼的声音,两人都往门口看——门被轻轻推开,又一个裹着绿呢军大衣的人出现在门口,和黛蓝不同,这个人是有肩章的,两杠两星,除了警卫员外,在这大内怕是垫底儿了。
黛蓝连忙站起来迎上去去搀:“汤姨,这么晚了是谁把您叫到这儿来的?”说着还看向汤泫沄身后跟着的勤务兵,汤泫沄这会儿可怀着他们戴家的后呢!语气中不禁略带了薄责。
“你瞪他干嘛,闹这么大动静该醒的不该醒的都醒了。”汤泫沄拍拍黛蓝的手背,又看了眼佟锡尧,什么都没说。
虽是什么都没说却胜似说了千言万语,那平平淡淡的一眼更是看得佟锡尧无地自容。
“佟参谋长请坐。”门关上后汤泫沄在佟锡尧对面坐下,浅笑着。
黛蓝挨着她坐下,始终挽着她的手臂,汤泫沄的手柔柔的搭在她的手背上,似安慰又似依靠。如果说黛蓝和执素都是钻石一样耀眼,那三十五岁的汤泫沄就是颗温润的珍珠,从头到脚蕴着浅淡又柔和的光晕,带着一种静态的美,恍若一动一静即是千年。
这才是跟在首长身边的人应该有的味道,大气又不至于喧宾夺主,可是当年刚刚调到戴九韬身边的汤泫沄哪是这个样子?这也是长久的岁月浸染出来的啊,然,这个孕沙成珠的过程,必是苦不堪言的!也罢,前言莫提。
佟锡尧看着汤泫沄愣了会儿,汤泫沄也不在意,虽然算起年龄他还比自己大几岁吧,但是辈分摆在这儿,温言提醒他:“参谋长,请坐。”一边有礼的伸出手,五指并拢虚指了下对面的沙发。
佟锡尧回过神来依言坐下,意识到自己失态,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实在不好意思,打扰到您和戴叔休息了。”
汤泫沄端起桌子上黛蓝刚刚用过的杯子,一看里面放了茶叶又放下来,也不理佟锡尧,反而对黛蓝说:“这么晚了少喝茶,这两天本来心里就郁结着疏散不开,晚上又睡不好的话明天早上起来眼底发青。”
这话一说出来佟锡尧心里可不又是一颤,汤泫沄自打进了门,除去招呼他坐下,就没一句话是和他说的,可是偏偏每一句都是往他心里戳的。他这么晚过来把该醒的不该醒的都吵醒了,该醒的自然是黛蓝和戴九韬,好不容易才睡着最不该醒的自然就是执素了。这么几天下来,就连黛蓝都心里堵得难受睡不着觉眼底发青,何况执素呢?这会儿不用给佟锡尧看到,他也能想象到他的素素是怎么个憔悴样子。
汤泫沄浅笑着看向佟锡尧,这下是真真正正在和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