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小赵其实一直在走廊上站着,早就听到里面争执,只是执素没叫他进去他也不敢贸然进去。
“我不管你家首长在开什么劳什子紧急会议,你现在给我出去打电话告诉他!让他半小时之内给我出现!要不他就再也不用出现了!我马上带小展回北京再也不给他添麻烦!”执素一口气吼完,一张脸气的通红,不停的咻咻喘气。
小赵哪里还敢耽误,连忙跑出去打电话,很快又跑回来:“报告!首长说用不了半小时!他已经快到了!”
这会儿旁边的两毛二总算把事情捋顺了,难怪看那个小赵有点眼熟,看样子就像是部队里某个军官的警卫员,只是刚才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这会儿细细想来似乎有了点眉目,正在开紧急会议的,老家在北京的,儿子上小学的,老婆没了的,还是姓佟的……想到这里两毛二突然通了,连带着岳执素的身份一起通了!接着暗自捏了一把汗,还好刚才没有失礼。
没过几分钟走廊上就传来了脚步声,节奏有些快却步步都踏得很稳。接着传来两声敲门声,佟锡尧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小赵,脸色阴沉,显然小赵已经把事情前前后后都说的很清楚很明白了。
佟锡尧习惯性的扫视整间屋子里的人,目光在两毛二身上稍停一下,两毛二连忙立正敬礼,佟锡尧冲他摆摆手,目光又停在哭的直抽气的儿子和眼圈红红的执素身上。
“佟锡尧,难为你还知道出现,同样是开完会过来你都要来的比别人慢吗?”执素冷笑了一声看向佟锡尧,直看得他从头寒到脚,“你今天非给我个交代不行,要不我这就带着小展回北京,再也不劳您大驾。”
佟锡尧嘴唇动了动,却实在想不到该说什么来安慰这一大一小,只能两步走到她身前蹲下来拉过儿子抱起来:“小展,别哭了,快去哄哄妈妈,要不妈妈也要哭了。”
一蹲一起间整间屋子的人都看到了他的肩章,进门时因为他个子太高,所有人都没有看到,只有两毛二是认识的,刚刚还在一间会议室里开会来着。
“爸爸,就是那个奶奶说的妈妈!”小旌展抽噎着看向刚才还趾高气扬的老太太。
佟锡尧顺着儿子的手看过去,眼神深邃的好像无底洞一样,看的老太太瞬间就仿佛小了好几号,这会儿他其实恨不得杀人,可是对方是个老太太,而他是个军人,即使对方言辞刻薄伤他挚爱他也没有一点办法:“老太太,您今天的所作所为过分了,我是一名军人,小展的亲妈妈是烈士,您今天这样说他是要让英雄流了血之后她的儿子还要流泪吗?”
对方已经彻底被佟锡尧的气势镇住了,呜呜哝哝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执素却不肯这么轻易放过,站到佟锡尧身侧狠狠看着对面的老太太说:“您道个歉,今天的事儿咱们就过,我岳执素也不是睚眦必报的人,可是您今天要是不道歉走出这个门,咱们今天的梁子就算结下了,小展的爸爸大人大量我却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我爷爷也是四九城里跺跺脚地都会颤的,我爷爷带兵打仗的时候您老恐怕还躺在床上看您妈给八路军纳鞋底呢。言尽于此,或者你真想试试看我爷爷他老人家会不会袖手旁观别人欺负了他的孙女和重外孙?”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意思很明白,就是说我就是用了特权又怎么样,别看他佟锡尧一副不追究的样子,您老人家今天要是不把理儿摆明了,出了这门咱就算结下仇了,你儿子、你闺女、你儿媳妇儿连着你老太太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你今儿是低头也得低头,不低头也得低头,是面子重要还是前途重要,您老可放仔细点掂量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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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没有人说话,小旌展哭累了已经在佟锡尧的怀里打起了轻微的呼噜,执素则把脑袋靠在车门上直愣愣的看着两侧的公路飞一样的向后流窜。
小赵坐在前面开车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这个下午实在过得太惊悚,首长阴沉的吓人的脸,岳执素气场全开的睥睨眼神,小旌展歇斯底里的哭喊……小赵想到这些不禁又打了个寒颤,要是那老太太不道歉的话鬼知道岳执素能做出什么事来,她爷爷岳征老将军退下来之前做到过军委委员,虽然现在退了,可是正是因为退了,要整治什么人才能做得更加顺手,想凭借他的面子往上爬的人多了去了,但凡吩咐下去哪有不尽力办好的?根本都不用他老人家动一根手指头。
车开了半个小时总算到了家属院,执素打开车门先下了车,佟锡尧抱着儿子随后钻出车门,直到眼看着三人上了楼梯小赵才深吁了一口气开车离开,一路上那两位都不同程度的散发着低气压,直压得他后背全是冷汗!
佟锡尧把儿子放在床上细细凝视着他的小脸,眼角似乎是被抓破了一点,鼻子上却没有伤口,八成是那几个孩子流了血蹭上的。
执素回房间拿了药箱轻轻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微微皱了皱眉:“看能看好吗,还不去拧个湿毛巾来。”
那位也不答应,就那么抬起头直愣愣的看着她。
执素无语,干脆放下药箱自己去拧毛巾。
轻轻的把小旌展脸上的眼泪和血渍都擦干净,又秉着呼吸用棉签沾了碘伏涂在眼角的伤口上,一气呵成之后才深深吐了口气:“好了,好在伤的不重,还是小赵教得好,看这样子应该留不下疤。”
沉默了很久的佟锡尧终于出声了:“其实男孩子留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执素气的一口血差点喷出来,站起身来推着佟锡尧往外走,直到关上了门才压低声音瞪着他说:“佟锡尧你的心到底是不是肉长的?小展是你儿子,是,他伤得不重,可是你知道吗,孩子是心里疼!”
“那我又能怎么办。”佟锡尧把头顶在门框上,高大的身躯颓丧的倚着门框,“素素,听到别人那么说小展和你,我气得想杀人,可是我不能。别人眼里我是军区副参谋长,是G军区最年轻的少将,可是实际上这层皮让我连挚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执素微微一愣,是啊,其实也并不怪他,可他这番话也着实让她心里的愧疚变得避无可避,黯然地说:“你又能怎么办,说的没错,其实错的是我,我本就不该介入你们父子,如果不是我的出现小展也不会和别的孩子打架,终究还是我不好。”
“素素!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佟锡尧心头一动,小展和别的孩子打架实际上是因为执素,她气的其实是她自己,骂他不过是想转移一点心里的难过,而他居然给她推回去了,他怎么就这么迟钝!
“佟锡尧,你已经说了,后悔不得。”执素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的嘴唇上,“我以为我能替董竞竞保护好小展,我也是这样做的,可是你知道吗,我想了一路,虽然我背了个以势压人的恶名逼着那个老太太道了歉,但是对孩子的伤害就真的能擦掉了吗?不能!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出现在小展面前。”
“素素,你心里很难过是吗?”佟锡尧扳过她的肩膀,低下头和她对视,她的眼睛里果然蕴满了泪水,“不是你的错,你忘了吗,是我硬把你拉进来的,不是你的错,都怪我。”
执素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小时后每次和佟锡尧吵架被他气哭了之后他也都是这么说的。
“素素,乖,哭出来,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他手忙脚乱的擦她的眼泪,就连这个动作也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可是接下来的却不一样了,他一点点的把她腮上的眼泪吸干,然后吻上她的嘴唇。执素一惊的功夫佟锡尧趁机撬开她的牙齿长驱直入,把她搂在怀里抬起她的下巴用力的吻她,渐渐的居然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喘着粗气被他放开之后干脆偎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心里一道筑了很久的大坝终于还是被澎湃的洪水冲毁了,执素满脑子昏昏沉沉,半晌才哑着嗓子喘息着说:“佟锡尧,你不该这样,你知道我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才做到把你推开,可是你怎么能这样。”
佟锡尧把她紧紧锁在怀里,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她终于回来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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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夜执素都缩在他怀里絮絮叨叨的说着小时候的事,从她故意藏起来他收到的情书到他偷偷把她带到靶场,最后被指导员罚到炊事班蒸馒头。
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她为什么一定要跑去美国,她却哼了两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过了半晌才小声答了一句:“那时你娶了董竞竞。”
佟锡尧先是心里一疼,这事儿他是真的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他怎么会……可是转念一想却又笑了出来,捏着她的脸蛋儿逼着她转过来:“小丫头,那时候你才几岁啊?”
执素哼哼两声甩开他的手说:“你管我几岁,你又能好到哪里去,你敢说你娶她的时候心里想的不是我?那时候我才十岁啊你个恋童癖!瞒的还挺好,要是我当时知道的话,就算抢亲我也把你抢过来!”
佟锡尧低沉的笑声在静夜中响起,长臂一展把她搂到怀里:“那现在呢?你准备什么时候把我抢回去?”
执素一愣,一股酸楚涌了上来,故意顾左右而言他的说:“现在谁还要抢你?你已经老啦,哪有当年那么帅。”
“素素,别想转移话题,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嫁给我吧,我们已经错过了那么多年了。”
执素僵在他怀里,天知道她有多想嫁给他,可是,晚了。她转身把后背留给他,过了半晌才说:“我们就这样不是也挺好吗,别再提结婚的事了好吗?”
佟锡尧搂着她的手臂也是一僵,旋即反应过来说:“好吧,那我们就先这样,我会一直等,等到你想通的那天。”
执素躺在佟锡尧的怀里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而佟锡尧则看着她的睡颜怔怔的出着神,直到天际泛起一抹亮光才渐渐入睡。
☆、Chapter 9
某年某月某日,当邹淇挺着大肚子靠在美人榻上吆喝着丈夫一会儿拿苹果一会儿倒水的时候,她心里不禁万分的感激佟副参谋长同志。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当年陈悭意把她从汽车轮子下救出来之后她吓得抱着这位解放军哥哥痛哭流涕,连个联系方式都忘了留,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不叫雷锋他叫陈悭意。
古人是怎么说的来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可是她要到哪里去以身相许?连个人影都找不到!直到遇见了那个天神般的男人,哦,不对,是月老般的男人,也就是她亲爱的闺蜜岳执素的青梅竹马佟副参谋长。
陈悭意从厨房倒水回来看到的就是妻子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无奈的想,这个自娱自乐的毛病也不知道会不会遗传到孩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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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岳小姐还是岳小姐,始终还是没有变成佟太太。那天之后佟锡尧授意和小旌展打架的胡凯林小朋友的爸爸胡行止同志对刘老师“面授机宜”。于是胡中校派出了妻子去学校关心一下儿子的学习近况,顺便很不小心很不经意的说漏了嘴,透露了佟旌展小朋友的爸爸、妈妈、爷爷以及外公、曾外公的情况,当然还万分愧疚的表示自己透露的信息的保密程度,希望老师不要告诉任何人,干脆利索的三言两语的把个小刘老师吓得战战兢兢、悔不当初。
G市的冬天一直来得很晚,不知怎么这一年却活脱脱早了将近一个月,打了满城的小姑娘一个措手不及。
当一场大雪在一夜间包裹了整个城市的时候,执素终于还是不负众望的感冒了,早上一睁开眼睛就觉得喉咙火烧火燎的难受,头也疼的活像被劈开了似的。执素试着半抬起身子叫人,无奈发出的声音却低哑的几乎听不到,只能再躺下重新积蓄力气。硬撑着从床上爬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家里根本就一个人都没有,恍惚记得佟锡尧前几天说过附近的部队有次封闭演习,这会儿他八成是去指导了,一打电话发现手机果然关机了,看样子没一个礼拜是回不来的。
这下惨了,执素颓丧的想,G市她认识的人可不多,这几天可咋过呀?她思索了一下拿起手机拨了一串号码……
“淇宝,帮我请个假,我病了,今天的课是肯定去不了了。”一说话就觉得嗓子眼儿里有根麻绳在磨来磨去似的。
邹淇听出她病的不轻,问:“你现在在哪里?要紧吗?要不要我去照顾你呀?”
执素想了一下,自家姐妹似乎不用那么客气,淇宝来总比小赵来强,况且小赵还不一定在,于是说:“我现在住在佟锡尧家里,他去下面演习了,要好几天才能回来,要不你过来吧,我自己一个人恐怕不行。”
邹淇爽快的答应下来,又问她地址。
执素犹豫了一下回答:“你下午下了课在学校门口等吧,我请人去接你,这里是军区的家属院,你轻易进不来的。”
两个人约定好都挂了电话,执素又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不是佟锡尧的!是小赵的!这次打通了,不过信号差得要命——
“岳姐……啥事吗……号不好……不清……”
“小赵,下午五点帮我安排个人去我学校门口接我同学邹淇,顺便也把小展接回来。”这句话执素反反复复说了七八遍对面才勉强领会了她的意思,真是难为了她的嗓子了。
“岳……你是病……吗?”
“没啥大事!不要告诉佟锡尧!”又是三遍才喊明白。
挂了电话之后执素只觉得自己的嗓子要烂掉了,头也疼的更厉害了,所幸躺回床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客厅里的灯却是亮的,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空荡荡的,就像心里一样。执素慢慢坐起来,伸手打开台灯,却没有力气下床,很快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邹淇端着一杯水走进来。
“素素,你总算醒了,现在已经八点了,你整整睡了一天。”
“淇宝,小展呢?”执素揉揉太阳穴靠在床头上,睡了一天的后果就是头晕目眩。
“小展早就吃过饭了,对门谢军长的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