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些举动露华看在眼里,却一句不响,两人又说了会体己话,沿见本想留在白露殿用膳,却不知哪里冒出来个白脸小官宦,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他听后和露华敷衍了几句便摆驾离开了。
直到沿见离开了好一会,露华斜靠在榻上,眼神呆滞:“父母哄自己的骨肉,怎么能叫做粗活那?”不一会她又轻轻笑起来,“她现在闪烁着光芒,过一段时间你就会忘记的,像我们现在这样。”带着笑意的眉眼里含满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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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经典语录:没有最虐,只有更虐。
凌晨更新结束,准备睡觉去了。
快完结了,大家若是有兴趣,不妨猜猜看结局,不过我觉得,你们都是猜不到得。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杜甫《赠卫八处士》
沿见一出白露殿,宫道上早有下人候着,他脚下步子急急:“苏姑娘到底是怎么说的?”
“苏姑娘就说要见陛下,旁的便一个字也不肯多说了。”
沿见眉头一挑:“去念苏居。”他面上虽然看不出喜怒,但心中却上下翻腾,听闻苏要见他,沿见心头骤然一收,他费了很大气力才将那不争气的喜悦之色压了下去,一个劲地告诫自己这样的相见定不是因为想念,可是一想到念苏居中那瘦弱凄楚的身影,他便恨不得自己立时三刻长出一双翅膀来,一眨眼便飞到她面前,听她低眉顺眼叫他一声沿见。
苏经过了下人的伺候,显然是沐浴过了,换上了一身素白纱裙,脸上也漾出几分血色,发髻已经拆去,一头丝缎青丝直直垂下来,倒显得格外清丽。
她的面容从来都算不上绝色,甚至谈不上好看,可这些都不重要了,在适当的时机特别的人眼中,你若是那一粒饭粘子,他也看出来“床前明月光”的意境,你若是墙上的一抹蚊子血,他同样宝贝得好像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真是可笑至极。古人怎么说来着,情人眼里出西施。
可西施又不是每个人的情人,她到底爱没爱过夫差,亦或她到底有没有对范蠡送她玩了一回无间道,劳心劳身体有过半点介意,答案是什么,鬼才知道。
“你找我?”
“对,我要见你。”
“我还以为,你这一辈子都不打算再开口和我说话了。”沿见低声浅笑,怔怔看着苏在阴影中萧索的神色,心头一点点冷下来。
“沿见,”苏突然蹦出两个字,沿见一惊,好像自己置身梦境,美人又急急走到他跟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你让我再见见残阳的尸首,我想亲手将他入葬。我只有这一桩心愿,你不能拒绝我。”苏盯住他的双眼,目光灼灼,孤注一掷地神情容不得一丝拒绝。
沿见知道她早晚会有这一出,却仍旧像是被她一刀捅在了心口,他的神色暗下来,双唇略有颤抖,在烛光下显出摄人的苍白。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恨极了眼前这女子,这些年他雄心万丈,没有人更没有一件事逆他的意,可她却三番四次让他蒙羞绝望,他看着苏纤细的脖子,真恨不得就这样掐住她,让她再不能这样将他视为无物。
可他当初确实留下了残阳的尸首,为得便是能和她做上一些交换,连这不被爱的耻辱都被他分毫不漏地机关算尽,势必要转化为利益,沿见从心底对自己这般作为嗖之以鼻,可他却无法放手。
“我可以让你见到他的尸首,我也可以将他厚葬,可你告诉我,我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他轻浮的话语结束在苏突然袭来的热吻中,苏一手紧紧勾住沿见的脖颈,另一手指尖缓缓拂过他的眼睑,又暧昧地划过他的脸颊,无限缱倦旖旎,沿见很快便给她狂烈的回应,他攻入苏的唇舌间辗转探求,霸道地汲取着她的舌内暖意,这是一个绵长的舌吻。
“我,”苏啃着沿见的耳垂,感受到他沉重的呼吸,“我会留在你的身边,这个好处够不够?陛下。”她的个子娇小,脸颊贴在沿见起伏的胸膛上,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沿见低头搂着她,正对上苏一段光洁细致的脖劲,散发着他所熟悉地体香,他心头一动,克制地清了清嗓子,“你的回报我收下了,不过来日方长,眼下最重要是把你的身子调理好。” 沿见顿了顿,见她半响不接话,他便接着说下去,“我让易之带你去,他会帮你把一切安排妥当,还有你身子尚弱,节哀。”
“节哀”这两个字好像锤子一样打在苏的心头,她心中涌起万般恨意,时至今日,你倒有脸说出这两个字来,这一切不正是摆你所赐嘛,苏有那么一瞬间,真想撕下沿见脸上这张伪善的笑脸,她从没想过有这样一个时刻,她会这般地恨他,恨不能把他拆骨饮血,挫骨扬灰,可她什么都不能做,唯一可作的,也便只能是冷冷地应了他一声,留一个清冷的背影给他。
可这并不是耍性子,而是苏并不敢一次做的太过于服贴,这戏一过,沿见便会生疑,唯一可作的,只能是这样冷冷热热。
两人的对话便这般冷冷结尾,而偌大的后宫反倒闹腾起来,春去秋来,流光荏苒,花园里的积雪开始融化,不管你的日子过的如何,农历新年近在眼前了,这一年皇后添了小公主,宫里更不同往常,总管易之忙里忙外,半分不敢怠慢,宫里过节规矩众多,他此刻恨不能生出几个分身来。
“易总管,陛下宣你去永荣殿。”
易之抹了一把汗,无奈地抬步向永荣殿走去。
沿见还是一身龙装未退,背对着易之站在阴影里:“事情都了结了?”
“按着陛下吩咐,都依着苏姑娘要求办妥了。”
“苏姑娘当时什么反映?”
“臣一直陪着她,她就抱着残,哦,那逆贼的尸首发了好大一会呆,既没有大哭,也没有闹腾。可臣私以为,苏姑娘这般平静,反倒有几分奇怪。”他还欲张口说些什么,沿见甩甩手,示意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安将军那边怎么说?”沿见在桌前坐下,手上是一本奏折,赫然竟是安子旭意欲辞官的奏本,他心头一脑,致气地将奏折往桌上一仍,啪地一声,好似是炭炉中爆裂的炭火。
“安府上下因将军夫人端木文烟产后大出血而死,乱得不成样子,听说安将军伤心欲绝,无心寝食,人都不成样子了,说是将军为了这个,再也无心朝政,一心只想归隐养大儿子。臣会再派人彻查,只怕是还有别的见不得人的缘由。”
“速速去办吧。”
易之躬身退了下去,沿见喃喃自语:“子旭啊子旭,若真是如此,那么你近日便会动身来京,向孤王讨要当日联手时孤对你的许下的承诺吧。”
沿见在御书房批完了奏章,抬头看向窗外,腊月的天,夜风透着寒意,明月高悬,树叶斑驳,他起身走出书房,对内侍一个示意,他们便只能静静跟在身后。月色清朗,薄薄在宫道铺了一层,沿见一步一步踩在石道上,他突然觉得看不到十丈之外的路,前方隐在黑暗里,他却突然失去了预见力。
他历经十年隐忍,十年打拼才换来今日这般成就,他从来就知道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即使在最为广阔的黑暗里,他依然目光如炬,对前行之路一片了然。可是今日,旁人看他已是再无所求,左手美人,右手江山,好似是神话故事一般圆满。
他嘴角牵动,泛起一丝苦笑,脚下的步子却并没有停下,慢慢踱向那一处精致的偏殿。
苏并不在寝宫里,下人将沿见引入了花苑。
一轮明月当空,一座八角小亭,一张白玉桌,一壶酒,还有那个她。这个场景沿见并不陌生,从前他还是王爷的时候,苏时常会这样静静等待他回府,那时候他纵使心酸苦楚,却每每心中踏实,因为有一个人,她总会在那里默默为你守候,你便不会感到寂寞。
而如今,这寂寞化作了一把锋利地匕首,一次又一次剜过他的心头,他一双眸子直直定在桌边的女子身上,幽深的眸子仿若幽深得好似望不见底的泉水。一个人心头的欲望若是太深,他便有了怨念,这怨念时时刻刻吞嗤着他,直到把他变成魔鬼。
从前,为了名利,他离开苏化作了魔鬼,而如今,他为了挽回她,再次化身为魔。
苏正在出神,肩上温柔地多了一件大氅,“你这是不要命了,大半夜坐在这里挨冻。”
她并不理会沿见责任的话语中透出的浓得化不开的关怀,只是把脸转向他,抚媚地笑起来:“沿见,你还记不记得,从前我们常常在王府里这般饮酒谈天,这‘念苏居’实在太像从前的王府后院了,简直一摸一样。”
“怎么会不像那?这殿是我特意为你盖的,和我们从前的王府一摸一样,我知道你有一天一定会回到我身边。”他望向她的眼神如此无害,好似那个在山上拿刀杀人的,在药物里毫不留情的都是旁人,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苏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异样神色,沿见并没有捕捉到。
“沿见,我敬你一杯。”
“那你说说为何而敬我?”
苏走到他面前,捂嘴一笑:“沿见,你怕是老了,敬你便是敬你,哪里来的那么多缘由,你要真要计较,那便为了你我都还能好好活着重聚吧。”她的神情有着少妇带着端正的抚媚,娇怯的脸庞泛出血色,好似是打开的百合,沿见痴痴看着她,忍不住一把将她拉到怀中,让她侧坐在自己的双腿上。
远处守卫的下人只听下一阵衣物摩嗦的声音,用脚指头思量也知道此刻亭中是何等的香艳旖旎。
苏并没有抗拒沿见的亲热,手上提溜着的酒壶却并未闲置,一杯接着一杯变着法子向沿见敬酒。沿见只道她怕自己今夜向她求欢一时准备不足,故而想把他灌醉了事,他脸上仍旧噙着笑,并不去拆穿她的把戏,一杯一杯就着她柔软的小手将那佳酿灌下肚去。
沿见几杯下肚,心口的旧疾便是隐隐作痛,苏见他脸色有变,便靠在他怀中:“我都忘了,你原是不能多喝酒的,罢了,夜深了,我们去安置了吧。”
两人双双起身,苏突然脚下踉跄,沿见看她略有几分醉意,便一把打横将她抱起来直径走进寝宫放到了榻上,为她拉过一床锦杯。
苏脸色绯红,半眯着双眼,沿见在床边立了半响,突然发出一声轻叹,转头便要离开,突然背后一把被苏抱住:“我不想一个人,你留下来陪我吧,今晚我会忘记你是谁,忘记你做过什么,就这一晚。”沿见觉得背上传来阵阵湿意,他的心就这样沉沦下去,万劫不复。
念苏居的灯灭了,榻上二人和衣而睡,除了拥在一起,并无过多的亲密举动,夜更深了。
苏躺在黑暗里,想到那些过往的流年,她最爱的男子,有着最最温暖明亮的笑颜,笑起来露出一颗俏皮的虎牙,他的手长年温热,让她的心就这样沉下去沉下去。一想到残阳,彷佛全世界的花都冒出了骨朵,泉水叮咚,鸟儿欢畅,春风抚过脸颊,心头更是被绒毛狡猾地挑过,有异样的酥痒。
可是她的爱情,她的幸福在那样一个寂静的夜里终结了,她从此再不能看到花的红,草的绿,天空的湛蓝,她的眼睛里烙印上了复仇的暗红,她觉得自己的心魔就要破胸而出,幻化成人。
身边的男子呼吸略有急促,他常年受心疾困扰并不若传说中的时时享受,可这并不能让她原谅,苏极为小心地坐起身,轻轻拔出她偷藏起来的匕首,利刃透出寒光,全都印在她愤恨的目光中。她握住匕首,双手却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浑身也跟着剧烈地颤抖起来,心跳一下快过一下,似欲破胸而出,耳畔脑中皆是血脉狂行带来的晕眩之感。
“杀了他,将这凶器插入他的胸膛。”她暗示自己,杀了他,那么他和她之间所有的一切爱恨情仇便顷刻收场,灰飞烟灭。
杀了他,为了她死去的丈夫和胎死腹中的孩子报仇雪恨。
苏怔怔望着沿见依然英俊,轮廓分明的脸庞,她曾经爱过这个男子,哪怕爱到了遍体鳞伤她都不曾有过怨言。可她却怎么也不能想到,再次相见之时他已化作了人世间最为可怕的修罗恶魔,将她唯有的幸福一点一点扼杀剥离。
匕首轻轻贴在了沿见的胸口,他好似浑然不知,漫不经心地动了下身子,嘴里带出了一句梦呓:“苏,和我一起回东烈去,我答应了你的父亲,会一辈子照顾你。”
她全身猛然一震,顷刻留下了眼泪,他在梦中似乎又回到了最初,原来他心深处竟在祈求着人生若是如初见,可她并没有他这样的贪心,她早已不奢求和他相守相爱,只求他和她能两两相忘于江湖,放任她和残阳散发弄舟,远离是非,便是大幸。
苏全身瘫软,无力地靠在床沿,手上的匕首再也无力举起,她深恶痛绝地厌恶着自己的软弱,心中的不甘已经冲到喉口,下一秒就要尖叫出声。
苏慢慢爬过沿见的身子,披上了一件外衣,一个人踱到了花苑中,她突然想到很多年前,她曾经给易昕讲过《海的女儿》,美丽的小公主真应该硬起心肠杀掉王子换回自己的生命,可她无论如何下不去手,最终化为了泡沫。
罢了,沿见,你已成魔,可我却始终无法硬下心肠,便让老天来惩罚你吧,让你每日每夜劳心劳力,为了偌大一个江山,鞠躬尽瘁,到死方已。
既然你要了这天下,那么你便在这里终了你这一生,食不知味,寝不能安,日夜醉心国事,享不到半点寻常人家的欢乐,你就老死在这欲望牢笼里吧。
苏曾经数度流亡辗转,她深知明君难求,对于百姓,沿见确实是来之不易,就让你为他们一辈子谋利吧,她走到小桥上,将匕首扑通一声仍如水中,利器沉重,转瞬便消失在了涟漪里,水中的一轮圆月被搅碎了,顷刻又回复了原样。
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若干年前,也是这个女子,向着深不见底的水里仍下了一条链子,自以为结束了一场不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