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声关上了车门,亦步亦趋地跟上前来。
好在王薇薇家位于市区闹中取静之地,出租车往来颇多。江澄溪一拦下车,忙“嗖”地钻了进去,叮嘱司机:“师傅,快,快开车。”
司机看到车后有个男子,还以为是小情侣吵架。司机师傅见多识广,毫不含糊地踩下油门,车子便行驶了出去。
江澄溪看到总算摆脱了,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可转念一想,自己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也没什么可高兴的。果不其然,到了自家的诊所门口付了车钱下车,一推开门,便看到那辆蓝车跟在自己的出租车后面停了下来。那个叫小九的人推门下车,朝她欠身:“贺太太。”
这是老天要灭她的节奏吗?!
江澄溪实在是受不了,“蹬蹬蹬”地冲了上去:“你们家贺先生到底想怎么样?”小九因江澄溪突然地逼近,退后了一步,依旧甚为客气:“贺太太,我只是奉命行事,您的问题我回答不了,要不我拨通贺先生的电话,您亲自问他?”
跟那厮通电话?江澄溪心里头“咯噔”了一下。她作了一个深呼吸,一再告诉自己:别生气,别生气!跟眼前的这个人生气也没用,他不过是只走狗爪牙。咱是人,咱是人。不能跟动物一般见识。
几次深呼吸后,江澄溪露出了一个灿烂如花的笑容:“这位大哥……”
小九的神情明显一顿,他居然腼腆地低下了头:“贺太太,你叫我小九就可以了。”江澄溪继续努力微笑:“小九大哥,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家贺先生?”
小九的表情明显地错愣:“得罪?没,没……贺先生只是说你是贺太太,让我们保护你,还吩咐我们从今以后见了您就跟见了他一样。”
眼前的这厮铁定地位低微,所以对此事毫不知情。江澄溪知道再套话下去也没用,便转身,怏怏得朝诊所走去。她走了几步,便想到一事,旋即转身,讨好地笑道:“小九大哥,能拜托你一下事吗?”小九刹住了脚步:“贺太太,您请说。”
左一句右一句的“贺太太”,江澄溪只觉得太阳穴处突突直跳,整个人快处在发疯发癫边缘了。她再度深深深地呼吸,按捺着自己:“小九大哥,可不可以拜托你就守在车子里?”小九愣了愣,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最后他答道:“是,贺太太。”
江澄溪大大地松了口气。如果小九不答应的话,她实在想不好要怎么跟父亲解释这件事情。这样一来,多少有点缓冲时间。
江澄溪走了几步,摸出了手机想拨给王薇薇,可转念想到昨晚王薇薇为了她的事,一夜没睡,现在正是好睡光景。于是,江澄溪又默默地把手机放回了包里。
江澄溪在门诊里头熬了又熬,连小郑都看出了异样:“澄溪,瞧你这双目无神,精神萎靡的样。怎么了?”江澄溪打个哈欠都有气无力:“昨晚睡薇薇家了,聊得太晚了。”
原来是“秉烛夜谈”了!小郑不疑有他,还贴心地道:“小仓库到了一些药品,你去清点一下。这里我一个人可以了。”
去小仓库的意思便是让江澄溪名正言顺地去躲懒。小郑推着她:“快去吧。你在这里精神恍惚的,万一把病人的药弄错了就麻烦了。快去!”
于是,江澄溪在小仓库里头度秒如年地煎熬到了中午,才拨通了王薇薇的电话,把她叫醒,然后把小九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问:“薇薇,你说这种情况,我要不要报警?”
王薇薇“咕咚”一声从床上爬了起来:“你等等。”她用冷水扑脸后,思路渐清晰,遂语重心长兼条理分明地给她作各种分析:“江澄溪,你傻啊。就算你报警了,你说能怎么样?除了把事情闹大之外,根本无济于事。这种事情无论真相是怎么样的,闹大了总归是女方吃亏。”
“再说了,人家现在的行为能构成什么重罪?跟踪,骚扰,我没念过法律,不知道有没有这种罪,可就算有,那跟着你的几个人只要说一句跟贺培安没有关系,把事情全揽在自己身上,派出所、公安局的,能拿贺培安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贺培安是三元城什么都摆得平的主。我听周士强说,贺培安跟蒋兆国的儿子在美国一起留的学,两个人要好到可以穿同一条内裤。知道蒋兆国是哪个吗?”
蒋兆国,还是W省的新闻里头总是出现的蒋兆国,W省内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江澄溪顿时倒吸了口凉气。贺培安这厮居然还留过学,跟蒋兆国的儿子一起念的书,还要好的可以穿同一条裤衩。世界上还有比这个更大的噩耗吗?!
王薇薇分析的如此头头是道,如此的一针见血。江澄溪此时已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开口的时候都带了血泪泣音:“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我就这么嫁给他了!!”
王薇薇一锤定音:“继续观察贺培安的动静,以不变应万变。”
这天下班之前,江澄溪特地买了两瓶水送到车子里。小九和司机一脸的受宠若惊状,叠声道:“谢谢贺太太。”江澄溪则借此机会跟小九沟通:“小九大哥,等下我就要下班了。你可以回去交差了。”
小九如她所料地摇头:“贺先生吩咐的,我们必须送贺太太回家。”司机也接了口:“是啊,贺太太,这是贺先生吩咐的,否则我们回去不好交差啊。我们是打工的,赚份工钱不容易啊。您体谅一下我们。”
原想以退为进,让他们别跟着她了。等江澄溪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反倒被他们以退为进了。江澄溪一时只恨自己生的笨。
她蹙眉沉吟了许久:“那要不这样,我等下走回家,你们的车子离我远远的。行不行?”小九不语,在一旁作思考状,最后才应声:“是,贺太太。”
一路上,她不时地观察身后车子的动静。次数过多,引起了父亲江阳的注意:“囡囡,你老是往后看干嘛?”她当然是看小九他们的车子。可江澄溪不能这么回父亲,于是她只好装模作样地往地上找:“我好像掉了钱。”
江阳立马止步,四下查看:“掉钱?掉了多少?”江澄溪在自己的兜里东摸摸西找找,赶忙作失而复得地惊喜状:“哎呀,是我搞错了。没掉,在这个口袋里呢。”
江阳“哦”了一声,半啧半疼地给了她一颗“栗子”:“多大的人了,还这么迷糊。”江澄溪皱着鼻子娇憨一笑,挽着父亲的手,慢慢走着:“老爸,这还不都是你宠出来的。谁让我是你上辈子的情人呢!”
江阳抬手,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又弹了个“栗子”,笑着长叹一声:“唉!敢情是我上辈子做的孽太多了。”江澄溪:“对的,谁让你上辈子好事不做,净做坏事来着……”
江阳佯怒:“反了,反了,居然敢这么说老爸……”
到了家门口,江澄溪偷偷回头,只见那辆蓝色的车子隔了不远的距离,正慢慢悠悠地停下来。
她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这一天总算是在无惊无险中渡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梅子尝试写欢乐一点的文风,并不是想从此转型啥的。。虐还是会有的。。。
☆、第 10 章
第二天,因为有了第一天的经验,也总算一切顺利。
但是第三天,父亲江阳的诊所就出事了。早上十点多光景,是诊所每天最忙的时候。江澄溪在配药,忽然听到门口处传来的呼天抢地一阵哭声:“来人哪,大家来看看啊,都来看看我的孩子呀,就吃了这诊所配的药,现在都昏迷不醒地躺在儿童医院呢……”
江澄溪脑中“轰”得一响,抬头便见父亲江阳搁下手里的听筒,对病患道:“稍等一下。”江阳三步并作地到了门口,排开渐渐聚集地路人:“怎么回事?”
那正嚎啕大哭的女家属立刻起身拽住了他:“大家都来给我评个理?我家宝宝前几天不过是因为发烧咳嗽,所以带他来这里看了病……可当时江医生还跟我说没事,吃几天药就行了,还给我开了药……结果我孩子今天一早就痉挛发抖,还口吐泡沫,送到市儿童医院,医生说是病毒侵入脑神经,目前虽然在给孩子做治疗,可要我有最坏的打算,说孩子很有可能会脑瘫……”
“脑瘫”这词语一出来,不要说在场的路人,看病的病患,甚至连江阳也重重地吸了一口冷气。若是确诊脑瘫,又无法及时救治的话,这孩子这辈子算是完了。
江阳赶忙解释:“这位家属,咱们有话好好说?我江某怎么也说看了半辈子的儿科病了,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事情,会不会是当中有什么误会?”
那家属一手抓着他,一手从兜里翻出了一叠药和一本病历,大力摔在地上,愤怒地道:“大家都来看看,都来瞧瞧,是不是他这江氏诊所开出的药?”
四周群众的视线纷纷落在了那几小包药和摊开的病例上。你看我,我看你,又瞅着那家属和江医生……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倒也无人上去翻药。
江澄溪一咬牙,上前几步,拾起了那纸袋里的药。打开了,送至鼻尖一闻,夹杂着淡淡薄荷的中药香味就扑鼻而来,确实是自家熬制的家传药丸无疑。她面色凝重地又翻了翻病例,清清楚楚地瞧见了父亲江阳熟悉的笔迹。
江阳见女儿发白的脸色,便知道药丸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但他对自己这几十年的医术非常有信心,绝对不可能出这种事情。于是缓声道:“这位家属,请你冷静一点,要不你把孩子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跟我说说。我看看到底是哪一环节出了问题。我江阳在这三元城里头行医三十多年,一直本着医者父母心的原则,从来急病患所急,想病人所想。虽然如今开了这诊所,但也依旧保持本分,从来不敢胡乱断病配药。在这里的各位都不是今天第一天认识我江阳了,对不对?”
江阳中肯的一番话,众人听了也纷纷点头:“不错。江医生的医术我们信得过。”“是的,我们从中医院那会就在江医生那里看了,都看了两代人了。”“大家有话好好说嘛!”“这事得好好查查,可别胡乱冤枉了江医生!”
那位家属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叉着腰直嚷嚷:“那我孩子怎么会这样?那我孩子怎么会弄成那样?可怜啊,他才六岁啊”说着说着,那家属悲从中来,泪珠子又扑扑地落了下来。
周围群众纷纷叹息。有的劝道:“救孩子要紧…”“先别急,总归会有办法的…”又有的道:“现在的医院,不管什么病,都会把情况说的很严重,自己不肯担一点事儿,啥事都让你签字画押。可能是医院那边把孩子的情况说的过于严重了”
江阳一边劝慰,一边把家属请进了诊所。江澄溪见状,赶忙泡了一杯热茶让家属定神。
排队的病患此时有好几位已经离开了。江阳也明白大家心理,向依旧守候着等着看病的另外几位家属道:“今日真是抱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那几位家属纷纷道:“江医生,您的医术我们信得过。你帮我们的孩子看看吧,都排了半天了。”
江阳瞅了一眼那闹事的家属,忙道:“谢谢大家对我的信任。今天大家要不去其他医院的儿科瞧瞧,改日再过来。让我跟这位家属好好谈谈。也好给大家一个放心的交代。”大家见他态度坚决,这才领着孩子一一告辞。
江阳把家属请进了办公室,关上门密谈。大约个把小时,那家属离去。江澄溪从那家属冷冰冰的脸上也瞧不出什么,便进办公室问父亲:“爸,谈得怎么样?到底怎么回事?”
江阳的神色十分地郑重僵凝:“他把这几天的情况都说了一下,一切都正常的。但却不知道为何,孩子今早就发病了?”江澄溪试探性地问:“爸,那人会不会是个碰瓷的?”
江阳摇了摇头:“不会。他的口音一听就知道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都是乡里乡亲的,一般本地人不大会做这种下作的事情。而且我觉得他很面熟,以前肯定是来过几次的。他孩子的名字,年纪我们都有记录,既然说在市儿童医院重症间,随便一查就能查到,不可能造这种假!再说了,现在都是独生子女,几个家庭就一个孩子,哪个父母没事喜欢乱咒自己孩子生病!”
既然铁定是事实,那么这就是件天大的事了。江澄溪在刚刚过去的一个小时里,不止一次地想,这会不会贺培安他搞的鬼。怎么会这么巧,他才一放话,今天她爸的诊所就出事了。
她突然地想起,刚刚父亲被那家属揪着衣服的时候,候在车子里的小九一点反应也没有。按道理,贺培安让他跟着她,那么方才的事情闹的这么大,小九他就算不出来制止,至少也该露个面啊。
想到这里,江澄溪匆匆出了诊所,从门口的角度望去,看到小九那辆蓝色车子还是停在路边。
江澄溪还未走近,小九已经推开门下车了:“贺太太。”江澄溪面无表情地道:“我要见贺培安。立刻,马上!”
小九取出了电话,拨通了号码,通话的时候略略走开了几步。再过来的时候,小九道:“贺太太,请上车。”
车子七转八转地绕了很长的路,慢慢地绕进了一条梧桐小道,路面的宽度估计还不容两车擦身而过。随眼一瞧梧桐的树干,就知道是百年老树了,枝繁叶茂地遮住了小道所有的阳光。边上是石砌的古朴围墙,爬满一整墙似水流淌的藤蔓。
江澄溪也算是土生土长的三元人,可却不知道在三元城里竟还有这样幽静古朴的小道。仿佛时光在这里停留了下来,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清清静静,不沾惹半丝的喧嚣尘埃。
要是能够在这里取景拍照就太赞了,拍出来,每一张都是风景。若是平时,江澄溪早就两眼放光了。可此时的她,就跟严霜打过的茄子一般,蔫不拉叽的。
车子缓缓地停下,小九下车并过来拉开了她这里的门:“贺太太,请。”
映入眼帘的是一幢外形古旧的老别墅。大门口前的庭院里还有座用石头砌成的喷水池,最中间是拿着弓箭的天使雕塑。石头的颜色由于风吹日晒,古旧深邃。
江澄溪跟随着小九进了屋,屋内低调奢华,所有的摆设,哪怕是一个相框都精致到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