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立夏望了眼不远处的颜寒露,微笑着对蒋绍征说:“你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不管是‘颜谷雨’还是‘宁立夏’,此时此刻都对你没有兴趣,更不会因为你而伤什么心。如果我躲着你,原因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不喜欢你。既然你不想我为难,就别让我把这句话再重复一次。”
瞥见宁立夏离开,宋雅柔才走到蒋绍征的身边。
她一边与向跟自己远远打招呼的唐睿泽微笑点头,一边递了杯枸杞红枣蜂蜜水给蒋绍征:“气色这么差,昨天没睡好吧?”
蒋绍征只道了声谢,没有回答。
“如果你是因为和阿姨闹情绪才睡不好,那么都是我的过错。我不过是无意中提了一句,没想到阿姨会跟你发脾气,真是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儿。即使你不说,谷雨回来的事儿她早晚也会知道。”
“昨天晚上阿姨给我妈妈打了电话,说你和她吵架,摔门走掉了。她担心你,追出去时扭伤了脚,让我妈妈开车去接她,到我家时,她的样子很伤心……虽然我没有立场,可是还是想多句嘴。”
“你说。”
得到蒋绍征的同意,宋雅柔才说:“不论对错,有些话父母总是为了我们好才会说。若非为了维护子女,恶人谁会愿意做。阿姨伤了谷雨的自尊是不对,但也是为了你的将来考虑,你不愿意听她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便是了,何必较真?这样一闹,阿姨更恨谷雨,你们之后的路反倒难走得多……阿姨请了今天病假,你回去看看她?”
“我和谷雨如今只是朋友而已,没有什么路要走。我妈妈那边,我就先不去了。烦你帮我劝劝她,告诉她,我那么大的人,有自己的分寸。”
正文 第19章
许是前一段太忙,聚会后一连几日宁立夏都提不起精神,颇有心力交瘁之感。碍着做事效率低,待完成的工作积压了一堆,因此蒋氏、万丰负责采购的主管催了快一周,宁立夏才抽出空将样品送过去。
蒋氏集团的写字楼位于繁华地段,周围停车场的车位十分紧张,绕了一大圈后,宁立夏索性把车子扔在了禁停区——被贴罚单总好过迟到。
谁知等宁立夏从蒋氏出来,车子竟不见了,问过路边的协警,才知道车子被拖到了离这儿最近的有空位的停车场。所谓的“最近”其实也在几公里之外。
别无他法,宁立夏只能拦出租前往,在路边站足了五分钟,第一辆停下来的车却是蒋绍征的。
“你怎么在这儿?”
“我的车子被交警拖走了。”
“上来。”
“不用,我自己搭出租就好。”
蒋绍征没再多话,直接下车替她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再不情愿,宁立夏也唯有坐了上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交谈,气氛实在尴尬。
交完罚款和停车费,宁立夏顾不上心疼车上新添的划痕,向蒋绍征匆匆道过谢,便想离去。
无奈他却用手挡住了她的车门。
“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哪有。你一次次帮我,感谢还来不及。”
“我不想听‘谢谢’,只想听实话。你讨厌我是因为你姐姐?”
宁立夏没有作声,权当是默认了。
想起颜谷雨那张泫然欲泣的脸,蒋绍征顿了顿才说:“不留情面恰恰是因为太不想伤害她。”
宁立夏再也忍不住,几乎是脱口而出:“七年前那个追着你不放的颜谷雨,其实很让你感到厌恶吧?可碍着所谓的礼貌和风度,你却没有点明,让她傻呼呼地一直相信自己在你心目中是有地位的,让她以为即便全世界都不理自己也不会遭到你的背弃。没错,我也认为倘若不喜欢一个人,不留情面地拒绝远比拖泥带水地不断给她希望强,但是你和她之间根本没有可能这件事你当年怎么不说?”
“她从你的眼前彻底消失后,你其实很想开瓶香槟庆祝吧?那三个月前再见到我时又何必假惺惺地说担忧了七年和放不下?我还以为你虽然虚伪了点,但仍有一星半点的良知尚存呢!”
“‘她是我的未婚妻’这句话是前一段你亲口对我说的吧?她现在不是回来了么,干吗提分手呀?”
“蒋绍征,比起那些曾经躲避她、甚至羞辱她的,你更加不堪。如果没有你,回忆起过去时,她就不会觉得自己如跳梁小丑一般。”
“你就这样想我?”蒋绍征松开了挡在车门上的手,难以置信地问。
宁立夏懒得回答,冷笑了一下便钻进车子离开了。
只过了一分钟,她就开始后悔。为了逞一时之快口不择言,简直和过去一样幼稚愚蠢。
……
“不认识的人看到你这副样子,会以为你被男人甩了。”
听到这句,正立在窗前发呆的宁立夏才惊觉宁御居然就在身后。
“想被甩也得先有男人呀。”她笑着将捧在手中的咖啡杯放到一边,问:“什么时候来的?”
“上午就到了。”
“怎么没打给我?”
“约了人谈事儿,刚刚结束。”他端起她没动过的咖啡喝了一口,“凉透了,真浪费。”
“我再煮一杯给你。”
“我想喝粥。”
“寒露过来后,我们总在家里吃,工作室这边什么都没有,去我家吧。”
“你妹妹在?”
“她没说要出去。”
“那就换个地方。”
宁御把她带到一处公寓,离她家很近,却是不同的小区。
“这房子是什么时候租的?”他过去偶尔过来时,总是住酒店。
“在你家遇到你妹妹的后一天买的。她太聒噪,对着她我就没胃口。”
“……你为了有个清静的地方让我下厨特意买的?资本家就是好,买房子像买白菜。我辛辛苦苦存了那么久,都没存下一套单身公寓的首期。”
“你要肯一辈子给我做饭,就把这套送给你。”
宁立夏的脑袋慢了半拍,一时间没有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笑盈盈地说:“为了吃,宁总真是肯下血本。”
宁御没再说话。
她抬起头看了看他,瞧见他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怔,却还想继续装傻:“我学了那么多东西,没想到却在厨子这条路上发了家。”
“我一直都没好意思说,你做的菜我总是忍了又忍才吃得下。”
听了这话,正择菜的宁立夏立刻想罢工:“……有人强迫你吃吗?不好吃你还逼着我做。”
“总得提前适应。我在求婚,你难道不明白?”
“向我求婚?你不是受刺激了吧,我好像也不是你的女朋友……而且我以为,像你这种腰缠万贯的暴发户,求婚怎么都得用别墅显示诚意呀。”
“你呆在我身边的时间比我任何所谓的女朋友都久,恋爱也不是结婚的必要条件。别墅?行啊,反正我被你趁火打劫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你这种求婚的方式太特别了,今天不是愚人节吧?”
“我喜欢你你不是不知道。”
“我一直以为我们俩之间是纯洁的友谊,你暗恋我这件事我需要时间消化。”
“一晚上够不够?”
“……”
“我考虑了很久,既然你那么想留在这里,我也不勉强你。但你留下的前提是,成为我的合法妻子。跟我结婚和跟我离开,二选一。”
“可你是我法律上的哥哥。”
“这不是你需要想的问题。”
“我要是说不呢……你会不会恼羞成怒把我扫地出门?”
“你尽管试试看。”宁御颇为无奈地摇头笑了笑,“这世界是怎么了,我还以为你这种没行情的听到有人肯娶你,会激动地泪流满面呢。”
正文 第20章
宁立夏睡不着。
她太了解宁御的脾气。虽然他不至于绑着她去宣誓,但如果执意拒绝,这种平和稳定的相处方式恐怕就再难维持。
其实如今的她早有能力独立,但就是戒不断心理上的依赖,这大概与他们的相识有关。
七年前从与蒋太太见面的冰点店出来,恨不得立时死掉的她以为自己再也没什么好畏惧,干脆破罐破摔地回了颜家旧宅。别墅的门锁早就被怒气冲天的债主用胶水粘住,她便砸开玻璃从窗口钻了进去。
就算被打砸得一片狼藉,也总是自己的家。
然而那些人找来时,她还是会感到害怕,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后院的围墙,跳了出去。
围墙上有碎玻璃,扎得她血流如注,却丝毫没觉察到疼痛,可惜跳下高墙时,崴伤了脚,再也走不动。
宁御恰好驾车经过,遇见她的狼狈,走下来居高临下地问:“颜谷雨?”
她赶紧否认。
“你真不是?明明和颜寒露有张一模一样的脸。”他歪着头笑,“后门就在旁边,根本没关,真蠢呀,以为自己在演电影么,还跳墙。上车吧,带你去医院。”
连妹妹的名字都知道,她更确定他是债主之一,跛着一条腿挣扎着想跑,却被彻底无语的宁御一把拉住:“我是宁御,没工夫陪你玩逃亡游戏。上不上车随你。”
她像看到救星般立刻攀住他的胳膊不放:“你是我妈妈的继子?是她让你来找我的吗?”
宁御冷笑:“路过而已,我怎么可能听你妈指使。”
不管他是因为喜欢她,还是为了让妈妈着急而存心把她藏起来,自那时开始,他便如同救助流浪猫一般收留了她。
这些年来她全部的顺利幸运皆是拜他所赐。即使她对他的依恋与男女之情毫不相关,面对他的求婚,谈心不心动、有没有感觉都太矫情。
宁立夏十分清楚,以自己的处境,能得到宁御的垂青,简直该高呼万岁。可经历过动荡别离的人,总是格外看重安稳,她摸得透宁御的脾气,却猜不清他的想法,她没有稳固的家庭可依靠,又极度缺乏安全感,在婚姻大事上不可能不权衡利弊。
面对曾经迷恋过多年的蒋绍征的追求她尚能保持冷静,更别说在男女之事上随心所欲惯了的宁御心血来潮式的求婚。
凌晨四点,外头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炎热的盛夏似乎已经快要过去,无法入睡的宁立夏索性起身关上空调,打开电脑。
她漫无目的地浏览着各类网页,再回过神时,已经快要七点,颜寒露难得早起,瞥见满脸愁云的姐姐,只觉得好笑:“说不定宁御只是逗逗你而已,暂时想不清楚便拖一拖,何必庸人自扰。一夜没睡吧?细纹都出来了。我劝你别理他,我们的八字和那种人不合,不信你去网上算算看。”
宁立夏正无聊,听了妹妹话,煮了杯摩卡涂上面膜后,竟真的打开在线算命网站测起了八字。
“这上面说,我和宁御还真是犯冲,跟蒋绍征倒是还好。”
颜寒露闻言瞥了她一眼:“你的蒋老师不是早就被红牌罚下场了么,干吗算人家的八字?”
宁立夏悻悻地干咳了一声,正想关掉网页,门铃就响了。
宁御一进门就被脸上涂满深绿色面膜、穿着肥大的衬衣、抱着笔记本坐在地毯上的宁立夏吓了一跳。
认识七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邋遢的一面。
“你不会是怕直接拒绝,我会恼羞成怒,才故意折腾成这样想吓退我的吧?比起外表,我更看中内涵。”
宁立夏赶紧跳起来去洗脸,宁御随手搬过她的笔记本,看到没关上的页面,用手按了按太阳穴:“在线测八字……内涵也没有的话,至少还知道下雨要收衣服。”
颜寒露不敢再和他搭讪,冲他傻笑了两下,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宁立夏从洗手间出来,问向宁御:“怎么这么早就过来。”
“想早一些知道你考虑的结果。”
“你是认真的?没在开玩笑?”
“你说呢。”
“婚姻对我来说意义重大。这一点像你这种因为人家有蛀牙就提分手的大概不会懂。我父母草率失败的婚姻对我的影响很大,我的婚姻里有没有爱情都没关系,但一定要有责任。”
宁御有些不悦:“恋爱和婚姻不是一回事,过去那些不过是在开玩笑。和你结婚这件事我已经考虑了很长一段时间。”
“可我一直都没有想过感情的事,你猛然说结婚,我实在措手不及,我一直把你当作兄长,从男女的角度我一点也不了解你。”
“你想了解什么?”
“比如宋雅柔呀。”宁立夏也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直很在意这个名字。
“她?我真的不记得了。”宁御想了一会儿才说,“我跟她是有过那么一段,不过那是因为还不认识你。她很聪明,明明是她先动的心思,却会引导别人先追她。我后来觉得腻味了,正准备和她分手,被她察觉出来,她就先提了。她一面对外人说对不起我,一面暗示我重新追她。总之,和她相处太累。她喜欢被人捧着,我哪有那种闲工夫。”
……
同样没工夫捧宋雅柔的还有蒋绍征。
蒋太太等不到儿子主动道歉,又担心颜谷雨趁虚而入,便换着法子撮合儿子跟宋雅柔。
宋雅柔对蒋太太的想法心知肚明,却佯装不知。她早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蒋绍征又无疑是最合适的对象。
相貌堂堂、家境优渥、年纪轻轻便拿到了两所一流名校的三个博士学位,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的洁身自好,除了和颜谷雨的那点小孩子过家家似的交往,他从没和谁闹出过花边新闻。
结婚的话,蒋绍征比宁御那种重利的商人可靠得多,这样想着,宋雅柔才终于平衡了起来。
正文 第21章
公寓的门铃响起时;蒋绍征正在备课。
打开门看见宋雅柔嫣然的笑脸,他微微有些意外。
“早安。有没有打扰到你休息?”
“早。我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猜猜我过来的目的?”宋雅柔将手中的保温桶放在餐桌上。解下宽大的丝巾后;她白皙的肩胛骨和脖子便□□了出来;线条十分优美。
“做和事佬?”
“一半一半。我们算同病相怜;阿姨怪你不听劝;我妈妈恨我只会读书不会恋爱,眼下正聚在一起互相抱怨呢。我懒得应付她们,干脆借口帮忙劝你逃了出来。”
蒋绍征无奈地笑笑:“她们明明都很忙;好不容易得了点功夫不去度假,非得关心不相干的事儿。”
“我带了阿姨煮的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