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教张大川 by 绿水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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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教张大川 by 绿水袖-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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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丽在屋里忙出忙进。天气热,桌上的菜都重新做过三遍了,地板拖过四遍,只盼能引起张大川的注意。白丽怕张大川闷出病来。

    对面较远的几处村民家的小院里,王老师两口子、爱国家几兄弟以及其他一些村民都在悄悄地探头,看著张大川。村子就这麽大,昨天小林老板回来的消息全村人都知道了,也知道小林老板是准备离开张大川了。这本来是全村人热盼的好事,可一旦变成了现实,他们才发现并不好受。

    毕竟是乡里乡亲,以前他们那样对待张大川,可那个过分憨实与清贫的民办教师却仍然傻傻地维护著他们,真心实意地拿他们当乡亲看。

    而当各种被狭隘的旧观念所蒙蔽的愤怒、鄙夷、猜忌……都散去後,只要有一点理智的人细想想,就会明白小柳村有现在的好日子,离不开这个平凡民教的隐忍与牺牲。然而最後的苦果,却得让他自己一个人品尝。说到底,这是小柳村对他欠下的一笔永远也还不清的债呀!

    当白丽昨晚偷偷溜出来,让村民帮忙派个人去张家庄找来张大川的母亲与兄嫂帮忙劝一劝时,在一开始的犹豫过後,好几个村民都答应要去。最後,是爱国最小的一个堂弟去了。爱国这个小堂弟是在外面读过书回来的,现在也在小柳村学校教书,能说会道,派他去大家也放心。

    张大川的母亲兄嫂还没来,雨势就渐渐大起来。雨水激在泥地上,就腾起一股烟尘。瀑布般的水流倒挂在一栋栋新起的小楼屋檐下,然後汇成小河,穿过村中新做的水泥路,滋润著干涸的西部大地。空气里,氤氲著浓重的土腥味。

    而聚集在较远的地方,关切地探头探脑地村民们的数量也多起来。原本小声议论的声音,慢慢高起来。

    昨天,林可锺和欧叔并没有走,而是出了一笔住宿费、然後借居在某户村民家里。村民们自然也知道。村民们现在声讨的重点就是那个含小便宜的村民。

    爱国在本地村民中颇有威望,干脆直接就骂他良心叫狗吃了。没大川老师,你家能有那麽好的小洋楼租给那个大城市里来的小林老板;没大川老师,你娃能好好地坐在新教室里上课?虽说这些钱是那个小林老板出的,可是说白了,没有大川老师,你求他他都不会来咱们这小破村子一住四五年;而且後来他过河拆桥,还是大川老师,才使咱们这十里八乡的父老乡亲们又吃上一口饱饭……

    不等爱国说完,那个可怜的家夥就被几个小夥子给收拾了一顿老拳。

    乡下人有乡下人的淳朴,城里很少有人会为别人的事情出头。而小柳村的村民们群情激愤,不知是谁骂“走,揍死那个陈世美去”,人们就冒雨往林可锺租住的地方冲去。

    他们在雨中举著拳头,用很整齐的声音骂“陈世美”、“陈世美”……

    保镖出身的李二祥看这情形不对,赶紧把小洋楼的大门给锁上了,并且指挥著其余几个保镖架著林可锺赶紧上二楼,欧叔紧随其後。

    “开门”、“开门”……果然,他们上楼没一会儿,一楼就传来砸门砸窗户的声音。但不愧是某倒楣村民花大价钱盖下的崭新的小洋楼,门板质量就是好。村民们竟一时没砸开。

    李二祥还不放心,又让保镖赶紧下去,把屋里的家具都推过去挡在门口窗口,务求稳妥。然後,李二祥又看看失魂落魄的少爷,再看看欧叔,说:“总经理,您看这怎麽办呀?”从昨天晚上起,少爷就这样子失魂落魄的,眼下是指望不上他了。

    欧叔是第一次来小柳村,一来就遇上这样的暴民,有些害怕,但也不无欣慰地苦笑:“还能怎麽办?给人倒歉吧!”

    “您是说给钱!”李二祥问。

    “放屁!”欧叔怒了,“我看你是跟著少爷久了,跟他一样毛病了吧!你以为,底下的都是乡下人,他们就穷得要受你的救济了?我们谁不是从穷人过来的?我是说,让少爷倒歉!”

    李二祥这才明白过来,他也不生气,只是为难地说:“可少爷现在这样。”

    欧叔重重叹了一口气,说:“唉──怪我,昨天就应该离开的。现在这样,我们一起上天台去,在那儿我说,你按著少爷的背然後给他们鞠躬。”

    “这……这合适吗?!”作为长久跟随少爷的心腹,李二祥自然知道少爷有多麽的心高气傲,就算他现在受了打击,心里还是跟明镜似的。旁边的人说什麽、做什麽,少爷看在心里,万一受不了,在天台上大闹起来,那可怎麽办?回忆多年前,他就亲身领教过小柳村村民的剽悍,如果这一次这麽多人,还是像上一次那样让少爷重伤吐血,那就是他的失职了!

    欧叔轻声说:“合适!”声音虽轻,可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李二祥让保镖去屋里找些伞来撑著,一行人就上了天台。

    雨很大,伞也不够。保镖们最後是拿一块透明的塑料布四角撑开,把少爷、欧叔、李二祥三人罩在其中。保镖们只能淋著。

    从楼下看到他们,村民们纷纷喝骂起来。

    “杀千刀的陈世美!”

    “兔崽子过河拆桥,什麽玩意儿呀?!”

    “欺负俺们农村人,你将来不得好死!”

    ……

    饶是欧叔见惯大场面,这时也被骂得头抬不起来。他忽然觉得让可锺亲自面对这一切可谓残忍。孩子再坏,作为家长的,仍然得护短。和良心无关,这只是做家长的本份。

    他低声对李二祥说,“算了,我来吧!”然後大踏步走到天台大门一侧的扶手旁,挺胸吸气,高声冲下面说:“乡亲们,这事是我们的不是!但感情是不能勉强的,所以我代表可锺。郑重向你们倒歉、向大川老师倒歉。对不起!”

    大雨哗哗地下,身材修长的欧叔站在大雨下,郑重地鞠躬、再鞠躬、三鞠躬。

    林可锺站在塑料布下看著,一脸的凝滞,只有偶尔闪过的痛苦眼神才说明著他内心的挣扎。

    “欧叔,谢谢你!”不知何时,张大川也出现在小楼下。跟欧叔一样,他也没有撑伞,任凭冰凉的雨丝冲刷著他的脸和身体。湿透的衣服紧紧地勾勒出厚实的身体曲线,虽然不及欧叔的修长,可是胜在坚定,正如他脚下的这片西部大地一样坚定。“可是真地不用了。你说的对,感情的事无法勉强,你们走吧!”

    “张大川!”爱国急了。

    “大川老师!”王老师夫妇也急了。

    “不能这麽便宜了他们呀!”村民们更急了。

    张大川转过身,面对身後的村民,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的黑红脸膛上挂著一如既往的憨厚质朴的笑,然而嗓音里,却透著西部人特有的一去不回的执拗:“这种事情是没有办法勉强的,让他们走吧。算俺求你们了。”

    白丽撑著伞站在人群的最後,听见张大川这麽说,再也无法忍受心痛的感觉,把伞往旁边一扔,迎著大雨高喊:“没听到吗?我干哥叫你们让开,管那麽多闲事干吗?你们还嫌他过得很舒坦吗!”

    人群默默地让开了路。然後,欧叔、李二祥也架著林可锺下楼来了,身後是浑身湿透、仅给他们打著伞的保镖们。这一行人默默地穿过张大川身边,穿过小柳村村民组成的人墙,最後穿过白丽身边,眼看就要离开他们的视线。

    “那时候,你爱过我吗?”张大川忽然站在人群的後面大叫。没有羞涩、没有愧悔、没有迟疑。这个认死理的汉子,到了这个时候,仍然想证明一下,这十年的生活并不是一场春梦,梦醒了无痕。

    林可锺的背影似乎顿了一下,然而,他终於没有回头,没有答话。他带著他的手下,一起消失在了小柳村的土地上、消失在偏远的西部……

    或许,那个傲慢自私的富家少爷,从来都只是适合烈火烹油、鲜花著锦的南方。西部的贫瘠与粗犷、热烈与奔放,从来都不适合他吧!事後,张大川不无悲伤地想。

    
 


民教张大川 《民教张大川》第三部 第三部 第一章
章节字数:2511 更新时间:08…12…27 13:51
    那个坐在自行车後座上的男人就是我吗?张大川喝完大侄子的喜酒回来,已经傍晚了。他醉醺醺靠在单人床的床头,一不小心,失手打翻了搁在床头柜上的他跟耀祖父子俩的合影,破碎的玻璃渣下面,除了这张合影,还有另一张照片,已然微微泛黄,竟是多年前的那个男人骑车载著他时照下的,背景是欧洲中世纪古堡般的巨大豪宅。

    两个男人,虽然一美一丑,一高瘦一壮实,一个穿戴高雅一个粗衣乱服,外表上天差地远,但却因为都那麽咧开嘴、傻傻笑著的表情,或许还有那一瞬间从各自眼神里流泄出的温柔,感觉倒似亲人般的密切。

    他心里有些茫然。他不像有些人那样具有超凡的记忆力,事情过了好几年之後还能清晰地回忆起某个过客的容貌的每一个细节。逝去的感情对这个农民出身的穷教师来说,正如过去的日子,用不著费心记忆,但仍有一些支离破碎的往事犹如暗夜里的灯火,从遥远的地方朝他眨著眼睛。当他独自一个人坐在黑夜里睡不著时,那黑暗处最为耀眼的一线亮光便飞驰过来,迅速放大,很快照亮了他的记忆,半熏的酒意顿时只剩下孤独的清明。

    说起来两个人都不爱照相,在一起多少年也没有留下几张合影。那这一张……这一张是什麽时候照的呢?为什麽又会悄悄隐藏於相框的後面呢?

    “铃──铃──”突然响起的电话声打乱了张大川的神游物外。

    半辈子住小柳村,一个村的乡亲之间有什麽事过来说一声就行了,用不著浪费这个电话费。给他打电话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哥张大山,另一个就是他的儿子张耀祖了。赶紧抓起电话听,是儿子耀祖。

    电话里正处於变声期的男孩嗓音有些惊惶,在电话里不停地说“爸爸、爸爸,俺回家好不好?俺不喜欢这里。”

    毕竟是才去县上读高中,这孩子,想家了。张大川的一颗心柔软起来,黑红的脸膛笑得皱了起来,说:“傻孩子,你要读书呀,读完高中还要读大学,那都是得住校的,难道你一辈子跟爸爸住一起。”

    变声期的男孩仍旧说:“俺就是不喜欢这里吗!不喜欢不喜欢……”

    身为父亲的张大川只好耐心安抚:“你是男孩子,不能像你堂姐一样娇气。很快就月底了,月底爸爸就去县上接你回家好不好?”

    “不、不……”耀祖的声音几乎都带上哭腔了,似乎觉得说不明白,最後终於是吐了实,“可是林熹涛也来这儿上学了,他、他欺负我!”

    张大川一时没想起林熹涛是谁,就笑著说:“被同学欺负了,那没什麽,你只要……”一句话没说完,张大川忽然觉得林这个姓氏有点刺耳。那好像是南方人姓林的多,而在小柳村附近几乎没有姓林的。再细想想,他就明白了,这个林熹涛竟是那个人的侄子之一,当年为了闹遗产纠纷的事,他还想过让那个人过继这两个侄子。

    那些模糊的场景穿过层层的时光,在他眼前重现。而现在细想,那个人的两个侄子,一个小些,一个竟然真地好像跟耀祖差不多年纪。但是,他的家应该在A城吧,万里迢迢跑到这个西部偏远小县城上高中,於情於理都说不过去呀。

    秋初的天气,张大川却急出一身汗来。他一个乡下人,永远摸不透这些城里人的心里都在想些什麽,而且城里人的心也比乡下人来得更狠些,如果万一伤害了耀祖,那可如何是好?!

    他也没惊动别人,穿上外套,去找王老师说了自己有点事,如果明天回不来就请他们两口子帮忙带课,然後回家拿了一点钱物及手电筒,推上自行车就往县上赶。

    已经年满三十六岁的张大川,脸上虽然和大多数西部汉子一样,有了代表劳苦的褶皱,年青时不明显的高原红也彻底染红了双颊,代表著西部的太阳。只是,他的头发还是乌亮的,身板也仍然壮实得跟小山似的。当他弓著腰吭哧吭哧使劲蹬车时,那偶尔露出的脖子,筋肉起伏,充满西部汉子顶天立地的力量。

    只是,骑到半路上听到身後有车喇叭声,他回头一看,後面是一辆中巴车,车窗上搁著一张纸,纸上写著小柳村往返县城。车窗拉开一半,售票员探出脸来叫“老乡老乡,坐不坐车呀?”张大川不禁哑然失笑,这都什麽年代了?去县上早通中巴了。怎麽一说去县上,他就习惯性地推自行车呢。

    他说坐。中巴车停下来,他把自己的自行车塞进车屁股上的行李架内,自己坐上了去县上的中巴车。

    晚八点,他找到了儿子就读的县第一高中,同时也半是意料之外、半是意料之中的见到了林熹涛,及林熹涛的爸爸跟爷爷。

    林熹涛的爷爷是那个人的四叔、当年闹得最欢的那个老头。他们也不拐弯抹角,让两个孩子先回宿舍後,把一份复印件塞到张大川手里。张大川顿时恍然大悟。

    这是一份户口的复印件,户主赫然就是那个人,而家庭成员却列著张大川及张耀祖的名字。而那个人与张大川的关系一栏,列著的竟是夫妻。与张耀祖的关系一栏,列著的是父子。

    这大概是全天下最荒诞的户口本,程度已经超过了当年张大川与小柳村签下的那份荒诞协议。不过,回头细想想,当年几乎全乡全县都争著抢著要留住小林老板的投资,给他开具一份这样的户口,也不是不可能。

    张大川冷笑起来:“你们要我把这份户口重新办?”

    “是的。”

    “就凭你们让林熹涛打我儿子?”

    林熹涛的爷爷两鬓染霜,却是不置可否地笑:“说起来,我这个孙子呀,长得还真跟他叔叔有七八分相像呢。我这个做爷爷的,一天到晚就怕他走了他叔叔的老路。将心比心,我想你这个当爹的,也不想你儿子步你的後尘吧!”

    许多年前的旧事而已,张大川对老头拿林可锺说事不以为意,可涉及到耀祖就不能不紧张了。当年他就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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