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编剧、制作人还有无数的工作人员们,求求你们快出来,快告诉我表演结束了。
“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你不会有事的,我向你发誓,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求求你一定不要有事,不要有事。。。。。。”我听得陈梓都哭着一阵哀求,声音是我从未听闻过的喑哑。
“因为、因为要是、她受伤了,你、你会很难受的。”我耳边没有周遭喧闹的人声,没有汽车夺命的喇叭声,没有鸣鼓一般的雨声,我只听得李繁夏依旧清越的声音,像是隔着亿万个光年的距离仍穿越了一切阻碍,直达我心底最可悲的防线。
我起身踉跄了几步,环视着四下里异常混乱的场景,只觉得周遭的一切开始变得肿胀模糊,而脚下的大地就像在舞动一般,我便完全的站立不稳了,此时我看见空气逐渐变得胶着,看着它们缓慢地凝结成了一条条流动的透明柱体,如鬼魅一般地从我的脸侧擦过,带着穿心透肺的冰凉。果然,我就知道这一切不是真的,因为它不能是真的。
天旋地转之间,我的世界忽然归于一片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一生所爱
我已经好久都没有做过那个梦了。
梦里下着几乎要倾覆整个世界般的大雨,满目是一片衰败的桂花树,不远处的地上是泉涌似的红色河流,而陈梓都跪在我面前,哭着对我说:“再见。”
而当我细细回忆起来,才猛然间发现他似乎从来就没有和我说过“再见”这两个字。或许现在我才明白,即使之后的陈梓都改变了自己的信念,可那时的他一直就坚信我们不会分离,无论沧海是否变桑田,我们都会回到原点,只是最终,我还是听到了他对我说:再见。
所以在那件事情发生了差不多三年之后,又是一个夏末,我在N城属于我的那间破房子里,久违地从梦中惊醒。我躺在他曾经呆过的屋子里,盯着我们曾经一起讨论过的天花板上的斑点,大脑里满满当当的是一片空白,终于是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又一次梦到了这个场景,原来,明天就又是她的祭日了啊。而环顾四周,整间居室还是那般的略显寒碜,其实以我现在的经济能力,我早就可以离开这里住上更加舒适的房子,特别是考虑到我目前在公司里的身份我确实也应该如此。然而,一开始我只是不想离开这里,我害怕离开这里,因为这里有他存在过的气息,有能证明“我们”这个词存在过的气息,哪怕事实是他其实只曾在这房子里住过一次。不过现在的我是觉得,既然很多东西我已无力再去控制,那我便应该学会接受并放任自流,这一些我已经慢慢习惯的感觉了。
我在想,那是不是就是我已经放下了的意思?接着,属于这间屋子的记忆倒转。
S城的那座充满了我们生活痕迹的房子,在他离开后就被陈伯伯收了回去,我想于陈家而言,不论如何那确实都是应该的。不过,那时的我也告诉自己,我并不是一无所有,我还有好多好多属于他的东西,最重要的是,我有数不尽的回忆。记得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就靠着那些回忆过活,因为那回忆多到我可以生造一个我最爱,又最爱我的人在我身边一直陪着我。他每天陪我起床,陪我洗脸刷牙,陪我选今天搭配的衣服,还会陪我去超市买东西,陪我吃清淡又丰盛的晚餐,陪我在一整天的劳碌之后幸福地入眠,而我偶尔也会和他说说话,虽然他变得和原来比起来,话居然是少到从来就不回答我的地步,不过我知道他还是懂我的。
那样的日子过了一天又一天,我其实明明白白地知道我疯了,而我也以为我疯得很开心,直到黄羚来到了我身边。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如何得知这期间的一切,因为我几乎从来就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太多关于我和他的事情,而黄羚似乎也是不打算说明,只是放下了她手头的一切事情过来陪我。不过后来我也隐约明白了,那时候暗地里通过她试图帮助我的是谁。
记得那段日子里黄羚和我的对话中,从不提及那两个以不同方式离去的他和她,我们只是会常常温习原来在寝室里看过的电影和电视剧,偶尔也会和胡炜奕聊视频电话,还会一起做饭一起逛街,她更会在我哭着叫喊着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抱住我,不停地拍着我的背安抚我让我重新入眠。也是她发现我会一个人对着房间自言自语,也是她狠狠地,用我从没有想过的方式打了我一巴掌,然后抱着我不停地哭。那个时候她对我说:“颀安啊,你知道吗,他真的不是全部的,你一定不要忘了还有我们的。而且,你不是也去找过他了么,你去了好多好多地方,没日没夜地找过他了,可是找不到他并不是你的错啊,当然这一切也不是他的错,你能明白么?你回到我们身边吧,求求你了。”我感觉到她的泪水浸湿漫透了我的肩头。
而我却只知道呆呆地望着房间发呆,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还是黄羚缓了缓之后替我拿了过来。“是阿姨发过来的,你看看吧。”我并没有接过来,因为我知道内容是什么,近段时间N城在闹流感,爸妈知道了便常常叮嘱我注意增减衣物,好好休息。而真相是,他们对于我在这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当我是太疲于应对工作上的事情才会给予他们这少得可怜的只言片语,所以也不会向我打听情况便只要我注意身体,似乎这样就不会打扰到我了。
一想到这个心里是一阵拧压似的疼痛,而看着眼前为我急成如此这般的黄羚,我觉得我真的不能坚持下去了。我现在虽不能再做一个好恋人,但我能做一个好女儿,好朋友。
“我妈一定是又怕我着凉了就发短信来唠叨,她还真不知道她女儿身体有多好的。”我拉住了眼眶通红的黄羚,擦了擦她几乎是花了整张脸的泪痕。“你能帮我一件事情么?帮我把衣柜里,装在盒子里的那条裙子拿走,随你怎么处理都可以,我只是不想再看到它了。”
或许我最好时光里的小半个人生,都在学会怎么忘记你,学会怎么让你只是好好地活在我脑海里。将来的事情我并不知道,不过现在的我只明白,我能做的只是试着去接受命运所有或善或恶的馈赠。我一直就清晰地记得汤珺言曾经告诉过我的那句话:能抓在手里的一定要牢牢抓住。时至今日,我想你真的已经不再是我能抓在手里的了。
现在我的工作仍旧是欧阳靖的助理,虽然工作室里面都觉得欧阳靖需要第二助理,甚至是第三助理,可她还是坚持只用我这一个助理。我知道那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在替南洋船王最宠爱的女儿设计的婚纱大放异彩之后,欧阳靖这一颗婚纱设计界崛起的耀眼新星,待我依然是原来的那幅模样,我知道从一至终她都是初心不变,当然我也一定会。
而最近这段时间也一直在和母公司的人准备成立新品牌的事项,各种大小工作我都很不放心,都要自己过目了才肯签字,因为我名义上虽只是欧阳靖的助理,不过我觉得我的职权早就盖过了我的称谓。而看到自己工作上日益成熟,远在家乡的爸爸妈妈也替我开心,或许他们一直就害怕当年同意我休学的决定,会使得我其后的人生颇为不平又受尽艰苦,好在我最后还是没有让他们难过自责,我希望不管怎样,我都对得住他们,对得住他们给我的一切。
不过我知道现在的他们,担心的确实不再是我的事业,担心的只是我的婚姻。
在他们两个家长的认知之中,我只有一段爱情经历:高中时和许卓陵的初恋。所以爸爸妈妈现在时常打听我感情的进展,隔了个几天就会和我说,那个谁谁谁家的女儿比我还小好几岁,可现在孩子都抱上了,然后旁敲侧击地问我是不是也想要结婚生小孩了。我和他们老实交代实在是工作太忙了,真的是分不了心出来谈恋爱,只是不论我说得多么诚恳他们却都好像并不太相信这个说法,甚至是有一次我爸居然十分意外地说了一句,早知道如此当年就该支持我和许卓陵继续下去,也省得自己的女儿之后的这么多年都没能看开。
我听到那句话时,即使有惊讶也不打算辩驳,只是认认真真地听着爸爸继续说下去,心里却是苦笑,原来我不止是现在,从很久之前就已经分不清我感情世界里的真真假假了。所以面对二老时不时找上门催促幸福的来电,我并未觉得有丝毫厌烦,因为我似乎也渐渐明白,若亲情与友情才是能陪我走到生命终点的恩赐,我也只能带着爱情的遗憾一直继续下去。
“妈,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看看身边有没有合适的人的,我也答应表姐去报名那个婚介所了啊,有她监督我你还担心什么?”面对我妈三天一小念叨,五天一大念叨的关怀,我只好先应承了下来,老人家的小心脏总还是不如我的这颗这般能抗打击的。
“你表姐也找我说过好几回了,说你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你这样是真的打算一辈子不嫁人了?”我那亲爱的事儿妈叹了一口气,接着电话那头忽然有几秒钟没声音,在我还以为发生什么故障的时候,我妈终于还是开口了。“女儿啊,妈问你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啊,你是喜欢男生的吧?妈虽然年纪大,但也不是完全不知道你们年轻人的这些事情的,所以你心里有什么想法,你要和我实话实说啊,你知道我和你爸就你这么一个宝贝,怪心疼你的。”
“妈,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觉得我瞬间的白眼都要翻到吊顶上去了,我妈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您一定要相信我,我还是喜欢男生的,我明天就给你找一个女婿去,行不?所以真的不用替我着急了,你和爸爸两个人注意身体,我还忙就先挂了。对了,国庆的时候我就回老家去,要是还没找着对象你们就帮我挑人相亲?这总行了吧。”
挂了电话之后,我就坐在座位上陷入了沉思。是啊,我年龄真的不小了的,再过几年说不定就要成高龄产妇了,那我妈还不得急死。一想到这个我就头疼,便费力地揉了揉太阳穴,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若我真的有一天要结婚,可站在宾客尽头的那个背影却并不是你,我该怎么办?要是角色对调,听着背后新娘拖曳着婚纱的脚步声的你,又该会如何?
“安姐,你订的花到了,我给你放在外面的台子上了。对了,这还有寄给你的两封信件。”一听到新来实习生小杨的声音,我猝不及防之间还是被拉回了现实。
“嗯,谢谢你啊。”我伸手接过了她递来的信,一封很大很厚,另一封则恰恰相反,我掂量了一下便还是放进了屉子里,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都先等今天过了再说吧。“还有啊,你有没有和周氏那边的财务联系?资金的事情还要跟进的,他们不发话我也不好继续下去。”
“哦,有的有的。本来打算明天再告诉你,因为今天看你太忙了,不过既然你都问起了我就还是现在告诉你吧,周先生说周四晚上会和几个高层一同出席百货那边的酒会,就想邀请你一起去,正好商量新品牌的事情。对了,他还说璐言姐也会去,要你不要太担心。”
“周柏唯吗?”看到小杨点了点头,我心下还是觉得有几分惊讶,以他的身份不用操心这种事情的,不管怎么样先走一步再看一步吧。“明白了,我请了假要先走,今天就麻烦你多辛苦一下了,晚上就好好放松放松吧。这是Lotus的会员券,我这段时间也没机会去,你找个时间用了,就不算是浪费了对吧?”只见她接了过去,冲我调皮地敬了个礼道谢之后,便走出了办公室,而我看着她那万分期盼着下班的神情,不知为什么,觉得好熟悉好熟悉。
此时的我站在远离S城中心的一片墓园里,看着堆满鲜花的墓碑,便把手中的花放在了角落旁,也许不管过去多少年,站在李繁夏的面前,我都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面对。
因为害怕会见到她的亲友,我都是在黄昏之前到S城来祭拜她,夕阳的余晖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而这恰巧使得墓碑上她那张恍若清水出芙蓉般,纵使黑白仍旧出尘的照片正映在我影子里心脏的位置上,我不禁伸手捂住了发慌的心口,气一时之间喘不过来。
我难受地闭上了眼睛,而记忆的那番汹涌的潮水,在故地又一次掀起了如墙般的海浪。
那一年,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而帘子外的人影竟看起来透着魑魅魍魉的质感,头顶是略显昏暗的日光管发出的惨白色泽,侧耳倾听有窸窸窣窣的嘈杂声,还有仪器那伴着节奏的哔哔声,可那一刻我却只觉得这些平凡普通的声音是来自地狱的呼号。我恐惧地蜷起了身子,靠着墙壁望着四周的一切,如临大敌般的凝神屏息,所以掀起帘子的欧阳靖看到我这张脸的时候,活脱脱就是见鬼了似的表情。
“告诉我什么都没有发生,告诉我什么都没有发生,求求你一定要告诉我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忽然间跃起了身子,像抓着救命稻草般的抓着欧阳靖的手臂,口中不住地碎碎念。
“颀安,你先躺下吧,不要管那么多了。医生说你精神状况不是很好,现在身体又比较虚弱,一定要好好休息的,听话吧,不要问了。”我想世界上有人演技出众,便一定有人演技蹩脚,所以从欧阳靖那想方设法让我放心的神情里,我还是读出了那些我惧于承认的真相。
“李繁夏到底怎么样了?他呢?陈梓都在哪里?我要见他,快带我去好不好,欧阳带我去吧,我身体很好的,没有问题的,带我去见他们吧。”我执意从病床上下来,欧阳靖本意想拉我却没有制得住我,只见我刚刚走出帘子外,便看到了不远处的薛绍垣。
本来在打电话的他一看到我便急忙挂了电话,匆匆地赶到了我身边扶着我,边哄着我边作势要拉我回去躺着。我固执地拽着他的衣服不肯回去,四下张望里终于看到了时钟,那钟面上堪堪指向的却是深夜,若不出我所料应该是第二天的时分了,不论结果如何都一定会有一个确定的答案,我瞪着眼拉着薛绍垣一言不发,我相信每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