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真显是被他的举动吓到,张着嘴巴,半晌也没合上。
看着这样子的真,阿斯兰心下一痛,下意识地松开他,亦暗自做好了准备。
雷也不再等真应声,眯了眯眼,抬眸望向阿斯兰。他的手,抵在腰间的剑柄之上,只要阿斯兰作出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那柄剑,都会如风如影一般迎上去。
果然是如影如风,只一瞬间,二人便已经对上了好几招,先动手的人,却是阿斯兰。反应一流的两个人,自然能够在真察觉之前便将干戈止住,只是这次,印证了先下手为强这句话,雷握住剑柄的手,却被阿斯兰所压制。
“别在他面前亮出剑。”这是雷听到的,只有有着高境界武学修为之人才能发出的,密语传音。而这句话里的含义,他一想便能明了。
手,停止挣扎,两个人就这样并排站在一起,看上去倒是如同兄弟一样亲密。帐门拂起,该来之人已至。
唇畔微扬,阿斯兰一脸温和的笑意,看着真,柔声说道:“你爹来了,好好跟你爹聊聊。我出去叫他们做些清淡的食物过来,你这么多天没吃东西,看到食物要慢点吃,别太急。”笑眯眯地看着那孩子,眸光里尽是缱绻与柔情,还有,那孩子看不懂的怜惜,与不舍。“好好休息,会好起来的。”
转过身去的那一刹那,温柔消失,难言的苦涩一点一滴地漫入阿斯兰明净的眸子,沉郁的色彩如同挥散不开的浓墨……
孤岭逶迤,青山秀绝。二人山巅当风而立,凝望这纵横天地间,沧江澜阔,宛若蛟龙旋卧。长河之北,风卷黄沙,那是数百里苍远明媚的塞上风光,而长河之南,一簔烟雨望临安,色泽如歌、如诗、如画。江南从来便如此,醉倾红尘,淘尽的是无数才子佳人、无数痴儿的梦。
江山万里,长风万里,无数英雄折腰便为斯。只是,他阿斯兰冰琴十指试魔音,明镜亦沾尘,却只为天下昌黎,不为这如画江山。
但是,他却伤了一个无辜的人,一个只要想起,便会让自己痛的人。并且这样的痛,将会伴随着自己一生一世,或许,还有来生来世,生生世世。
毕竟,是自己扼断了这份情,而他,已经选择了忘记。
他忘记了自己,对他来说,或许是好事。而自己,是至死也不能忘记,这种相思刻骨,却又不能后悔、也无从后悔的决绝,便是再冷淡再漠然的人,亦是要憾恨一生。
最可怕的是,他原本还以为自己也可以忘记的,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了,却在那一天瞥见随风飘落于自己身上的白纸,只有一句“人将离,水已东,琴音缘何不长留”时,那种感觉,像是毁灭——整个天下的毁灭。
笑意浮起,那是他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心,原来,那孩子,真,他的真,比天下更重要。
闷声大笑中,有什么东西溢出唇畔,缓缓滴下,染红了那紧握于手心的一纸素白。
“雷,你动手罢。今日一战,无论生死,兰都无恨无悔。”阿斯兰微笑着,背对着雷,看向的是青山远处云海交天。
“不,我的剑,从不指向一心想死之人。”雷冷冷清清说着,目光亦是越过青山,极眺苍远。
心底一沉,阿斯兰转身,淡淡注视了雷片刻,皱了下眉。“那,你领我到此处,又是想要什么呢?”
“什么也不要。”雷迎着他打量的目光,却是难得地露出了笑意。“连命都不想要的人,还能指望他给别人留下什么呢?”
作者: 香薰の爱恋 2008…11…30 12:26 回复此发言
116 回复:【改文SA】书剑江南
阿斯兰抬眸,定定看着眼前之人,此人智慧不亚于自己,有他在守在真身边,本该放心才是,却又为何,心底会升起一丝不安呢?还是现在,自己的心,有些太过于担心那孩子?唇角轻扬,现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如此说来,你们将军是打算放我走,由着我自生自灭?”
“错,我们将军恨不得锉魔琴之骨,饮魔琴之血——你是魔琴弟子,自是我们仇敌之列。只是……殿下在病倒之前,曾下了命令‘不可牵连阿斯兰’。”
这出乎意料的话语令阿斯兰心下一跳,一时哑然失语。低下头,却发现手指颤抖得更加厉害。
便是瞒过了天下人,也瞒不过你的——真,你明明知道,那人是我,为何还要为我隐瞒?我伤你如此之深,你却还在顾及着我的安危?便是宁愿忘了我,断了自己一生的念想,也不曾想过伤害?
真……你究竟要为我做到哪个地步?
“阿斯兰,请恕雷坦言,你伤我们殿下——伤得太深。我虽不明白你们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怎样的感情,但是,我来到殿下身边的这三年,是从未见过他为任何一个人笑,为任何一个人哭,为任何一个人担心——唯独,除了你。但是你,却一心只想杀他,后来,又对他不辞而别,你可曾顾及过他的感受。”
一字一句郑重说着,缓缓朝着他走,却在离他两米之时,还是因他的护身罡气太过深厚而无法再靠近。
“唉,你方才说叫我动手的时候,明明是断了生存之念的,现在我已经说了殿下不允我们伤你,你却又开始这般防范。”雷叹了口气,只是声音依旧冷冷清清。
阿斯兰静默不语,却也没有将护身罡气收回。雷说得没错,他先前是有过解脱的心,但在此刻,他突然觉得自己,还没有去死的资格——他突然很怕,怕那孩子会有危险,怕他还需要自己,也怕——万一哪一天他回忆起了自己,而自己已经永远离开。
那样,便是下了血池炼狱,历经六道轮回,亦赎不清此生的罪,还不清欠他的情。
“这样才对,你年纪轻轻,又何必想着去死。”雷继续叹息着,正对上他的眸,接着说道:“阿斯哈将军后来也说了,魔琴·克鲁泽于我大轩有叛国之仇,于殿下有灭族之恨,我们之间不共戴天,但看在你救活了殿下的份上,你——可以走。冤债有主,不必牵连。我大轩之人不像敬朝狗贼那般阴险狡诈,心狠毒辣,连遗落民间的飞鸟氏孤儿亦要赶尽杀绝,所以,阿斯兰——你走罢,永远不要再回来。”
“我……等他的情况稳定一点,我便走。”阿斯兰抬头,清湛的眉宇清湛的眸,定然望着雷,眸瞳深处,掩于眉睫下的,是任何人都看不到的脆弱。
“你……”雷皱眉,正待说着什么,却被他打断。
“我若是想走,你们便拦不下,同样——便是我不想走,你们也赶不了。”阿斯兰笑了,淡淡的眸光投落于云海尽头,深深浅浅,缥缥缈缈,让人不知其意。他突然又说了句什么,声音很低很低,如一阵风般飘飘然消逝得极快,隐匿在深山空谷。
“真,这一次,我会还你个交代……”
作者: 香薰の爱恋 2008…11…30 12:26 回复此发言
117 回复:【改文SA】书剑江南
啦啦啦~谢谢亲的夸奖~~
默,关于虐小鸟……很少有虐小攻的吧?~于是这篇咱就觉得不错~虐心的挺厉害的说……
改得不是很好,先自P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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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营之后,接下来的日子,阿斯兰当真只是履行着一个医者的义务,除了每天给真把把脉,询问几声关于他身体的情况,再看着他喝下汤药之外,他便会离开。而其余时间里阿斯兰几乎都不会再出现在他身边,更不会与他有什么过多亲密的接触。
那孩子是很讨厌吃药的,他怕苦,这一点阿斯兰早就知道,他在阿斯哈府做西席的那几年里,那孩子一旦有个什么伤风感冒之类,除非他去哄,否则没人有办法能让他喝下点药进去,而每在这个时候,那孩子总是要与他“约法三章” 、他也开始与那孩子“讨价还价”……却常常在意见统一之后,药早就凉了。回想起这些,阿斯兰平静的脸上扬起了一丝淡淡的浅笑,只是那丝虚飘飘的笑意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消散如烟,取而代之的是一点一滴的苦涩与黯然。
他又想起了重逢之后亲眼见着那孩子喝药的情形——不止一次的,像是淡忘了苦楚,抑或是经历的苦楚太多,这样的汤药尝进口中便再也算不得什么苦,端起药碗,毫不犹豫地仰头就能一口饮尽,然后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像是在惊异为何自己要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是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么?呵呵,大概是自己的脸色有些难看吧。真,你果然是忘记了我——便忘记了苦楚。
如果永远这样,好像也不错。
“明天,我要回临安了。”
临江观日暮,川河奔腾群山静穆。残阳如血,苍茫天际,长天秋水是一线。胜雪白衣曜着一层金黄,闻言之后,神色一凝。
转身,却是一贯的清雅俊彦,宁静的容颜挂着微笑,待着来人说完下文。
基拉也微笑,温和地走近他身边,与他并肩悠然望向远处,萋萋芳草及天涯。“真他,可以忘记所有的人,但是,唯独不可以把你忘记。”
凉风残卷,拂起阿斯兰三千青丝,飘飘然,衣袂翻飞。他一如往日斯文温雅,神色宁和,唇角带笑,默默望着这滔滔江水。
“真他,忘记了我是好事。阿斯哈先生当箕踞鼓盆而歌的……”
“你就从不愿问问你自己的心意?不愿去想想某一种幸福——是可以属于你和他共有?”
“幸福啊……我这种人又如何再去盼得拥有幸福?”
“如果我说,你可以呢?——你说你没有幸福的资格,那真呢?他也不配拥有吗?伤害也罢,遗忘也罢,都只是过去的事,你只要记得——真要的幸福,只有你阿斯兰能够给得起!”
“在我心里,他便姓白,他是我基拉的孩子,无关前朝,无关天下!”
“而在你阿斯兰的心里,他也只姓白,只是那个天天唤着你萨拉先生,一心想要把你留下的白府的四公子——这句话,我可有说错?!”
阿斯兰身子一颤,内心最深处,有什么尘封多年的,自己不敢也不愿去思及触碰的东西,正在被一层一层揭开,一寸一寸融化,漫入周身四肢百骸。十年的相伴,十年的纠缠——埋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也不过只是一个人的名字——真,无关朝廷、无关天下。
你只要知道——真要的幸福,只有你阿斯兰能够给得起……
那么,谁又能知道,自己要的幸福,亦是只有他才给得起啊……
只是,在遥远的从前,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之前,他们来不及相遇。而在他们相遇之后,顾惊寒这个人的存在,是魔琴门下的一条指令,或者说,是个不能有私人感情的杀手。
无心,便也不能有爱。没有爱的人,又怎么可能去给自己希望?所以,一开始,他便忘记了幸福……...
喜、怒、哀、乐、爱、嗔、痴、情、他这样的人,也可以拥有么?真的能幸福么?
“Asuran,我喜欢你,我会用自己的一切来爱你,他日你我芦苇轻舟,赏花观柳,天涯浪迹,笑看红尘一世风流。Asuran,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作者: 香薰の爱恋 2008…11…30 12:28 回复此发言
118 回复:【改文SA】书剑江南
这是那孩子以前跟自己说过的话罢……怎么会突然想起这样一句呢?
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他的?怎么回答的呢?
对了,那天,自己是应了他的,是应了他一声“好”的……
暮影斜晖,云流疏散,长河尽处,一轮圆月平地而出,现起淡淡清辉,映得茫茫沧江彼岸之人清净的面容上,现起了微微的红,如墨的眸光渐见坚定。
“明日,我便回临安去了,真会留在荆州,将来的他是怎样,天下是怎样,我也管不了——毕竟,我陪不了他一辈子……”基拉幽幽说着,良久,天地之间,终是只闻得一声长叹。
…
“萨拉先生。”
夜入营帐,听到这样一句久违的称呼,阿斯兰端着药碗的手不由得一僵,暗自调整了下自己的呼吸,才慢慢抬起眸来去看那个正坐在床前,一脸窘迫看向自己的人。
“你……”试探性地,温和的语气。阿斯兰想着,此刻自己的神情大概也是有些窘迫罢。
“萨拉先生,我一定伤了你的心吧……”真低低说着,迎上阿斯兰的目光中亦是夹杂着愧疚之意。“那个,我爹都告诉我了。他说你叫Asuran,以前是我的西席先生,一直都对我很好。现在,我什么都忘记了,连你也忘记了,对不起……”
“呵呵,是阿斯哈先生有心了。我不过是您府上的一名西席罢了,忘了便忘了,何必说对不起。您最该回忆起来的人,应当是阿斯哈先生才是啊,我以前跟您说过——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护您的人。不过现下最重要的事,是您的身体一定要快快好起来,来,快把药喝了吧。”阿斯兰却是温和地笑了笑,斯斯文文走过去,温和地将药碗递到真的手上。
听到那孩子唤出自己是只是因为基拉交代过的缘故,阿斯兰不知为何反倒觉得轻松了许多。他第一次感觉到有些慌乱不安,突然很害怕见到两人正面相认的那一时刻的到来。
“我的本名叫阿斯兰,Asuran——只是曾经使用过的名字。”阿斯兰和他靠得很近,看着他喝药时安静宁和的神色,心里突然有些发堵。微笑着,用很低很温和的声音告诉了他关于自己名字的真实情况。
“哦。原来是这样。”真轻轻点头应了声,不甚在意的皮相之下,一颗心却是难以自控地跳得有些不稳。从未想过,那人也会有对自己如此坦诚相待的一天。
“对了,萨拉先生,我一直想不通一个问题。”眉睫微蹙,一副极力思考却又不得开解的疑惑的神情,真定定然望着阿斯兰。“为何我身边之人对我恭恭敬敬对我爹却又不甚礼遇呢?他是我爹爹,论身份、论地位不都是应该他更高才是吗?还有,为何那些人全都唤我殿下?”一语未毕,像是赌气似的又添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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