桢南的离开,对我打击很大,可以说我不只是暂时失去了家人的呵护,也失去了一位良师益友。(玛丽,巴顿)里说过,要是你有一位朋友能把你困难的问题分析得很清楚,知道应该如何去对付,又能帮你挑出最聪明,适当的解决办法,到头来,一切问题迎刃而解,那你真是太幸运了。“其实一直我也是幸运的,因为能一直生活在桢南的身边得到他至善的照顾。
然而凡事都有两面性,事事得到他的眷顾,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保护了我的纯真善良,延缓杜绝了我的劣性,坏处是因为他的保护,弱化了我应付事物的能力和碰到问题时思考上的一些天真。
顾叔叔出事以后,我尽量把对桢南的干扰降到了最低点,学着自己打点自己,还经常帮助谢阿姨跑跑腿什么的。他不在身边,我总要学着自己坚强。每次桢南打电话回来,我尽量都和他聊些轻松的话题。
然而这个事件还是间接影响到我的高考成绩,后来我只考上了本省的重点S大。
谢阿姨可能无法面对以前的一些同事和朋友吧,她从那个大院里搬出来就搬进了桢南的那套房子了。我把桢南临走前留给我的生活费全部转到了阿姨的卡里,我自己有外婆的那些钱也够了,暂时还没有什么问题。另外平时我在外面也打一份工,不过那倒不是为钱,纯粹是为了生活历练。
不久,我听说了桢南和婉宜姐定婚的消息。不过很意外地,这件事情竟然是韩皓哲告诉我的,和韩皓哲的撞见纯粹是意外,韩皓学也在S大,比我高两届,不过他上的是体育系,比较合适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玩着玩着就可以毕业了,又能拿到文凭。
殷实无忧的富家子,可以读着玩的专业。我有时想,不知他午夜梦回,想起桃子会不会内疚难过。
更意外的去S大的第一天,在校园门口的新生接待处,我竟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黑油油的脸,那少年羞涩一笑,满口雪白令人眩目的牙齿。“萧桐?”我很意外。
太阳很烈;少年抹抹头上的汗水,接过我手里的行李,对着我微笑,“你好!叶熙悦!”
然后他又指了指身边的一个穿着白纱裙的妩媚女生,“陈葵;我们一个班的”
那女生憨厚地说,“叫我葵花好了”
“葵花宝典的葵花?”我有心开她的玩笑。
“是!”女生面带笑容,细长漂亮的狐狸眼一眨
,那一瞬间,我有些恍惚,几乎看到了桃子的重生,我的眼睛黯淡了一下,然后悄悄地转过脸。
后来我和葵花同被分进了一个宿舍204房间,同是下铺,床头床位连着,我们两人一直很投缘,不过那是后话了。
桢南的电话里一直没提他的婚事,我也一直没问,但是不代表这个事实不存在,记得那一天
刚好是我17岁的生日,刚好是周六,桢南的电话打到了宿舍里“小熙,生日快乐!”
我努力从脸上挤出一点笑容,故作欢愉,“恭喜你和婉宜姐了!祝你们百年好合!”
桢南沉默了一会,良久;他轻叹了口气,细不可闻;“小熙,对不起!”
我的声音尽量保持着沉稳,可是还是有些颤抖“哪里?我高兴还来不及。”
对不起吗?是对不起没早告诉我,还是对不起你的感情不能给我。
我似乎能看得见自己心底那可怜卑微的悲哀,记得有人说过,如果注定不能走到最后,那就在
最美的时刻离开;那样双方的心里虽然遗憾;可是还会有最美丽的回忆。
电话那头默然很久,然后桢南似乎咳嗽了一声,“妈妈来找过你吗?”
我摇头,“没有,我回过几次家,都没见到她,她似乎很忙。”
桢南沉吟了一会,“这样吧,如果她来找你,要是让你做什么为难的事情,你不要答应。”
“阿姨会找我有什么事?”我愕然,感觉事情好象有些不寻常。
桢南在那边一字一顿,字斟字酌,“爸爸的事,她太急了,病急就乱 投医,我希望家里能有人保持冷静!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我还是没听得懂他在说什么,他就匆忙挂了。后来我回了几次家,都没见着阿姨,懵懂中我只好等着阿姨来找我。
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一点也帮不上忙,只希望能尽量减少给她添麻烦。
谢阿姨后来果然来校园找我,我们去了一个幽静的地方喝茶。才短短几个月,她妆容虽然丝毫未乱,秀雅的面庞上却全是说不出的疲惫……昔日乌黑整齐的发鬓里更是有了斑斑白发。
“小熙,我一直当你是女儿,几分是因为喜爱,还有几分是因为歉疚。当年我们对你母亲的死……也有一些责任。”她以手抚额,似乎回忆得艰难,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莫润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有感觉吗?”
我如雷轰顶,震惊地看向她。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娓娓向我道来一个匪夷所思的漫长的故事。
说完后;她面容沉痛;眼里湿雾缭绕;〃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我知道的一定全部告诉你〃
我咬着唇,沉默良久,心里翻江蹈海,然后直视她,“我想知道你们对我母亲的死应该负有什么样的责任?”
她迟疑了一会,面容上有些羞惭。〃你母亲死前来找过我;问了一些你父亲的事;我照堂姐的话回了她;当时她一言不发;就走了;后来……后来就出了事……我们追悔莫及!〃
莫润的夫人是顾叔叔的远房堂姐,大家闺秀,权势家族的长女!
我都明白了!原来我母亲是被权势牺牲掉的。
一直以来;我处理事情虽然因为经验不足显得稚嫩,但是因为天生的精神力量我显得很坚定。遇到无能为力的事情时,即使不赞成,我也从来不吵闹。
可是这件事情让我完全失去了冷静,
“可是,您选择这个时候告诉我这些事情……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我的嘴角浮起一抹惨淡的嘲讽,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对阿姨的态度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是”阿姨凝视着我的脸,她心痛的模样里暗含着一丝期翼,她语气诚恳,“小熙,阿姨现在走投无路,需要你的帮助!”
迷雾重重
已是深秋,楼下刚好有棵巨大的桂花树对着寝室的窗户,金黄的一串串的花瓣,透着馥郁的幽香,清香袭人,满室的晨光也挡不住心里那巨大的黑洞。
梦境里往事象旋涡,一点点在吞噬我的信心和骄傲。
当我伤心到及致的时候,我会找一个黑暗的地方把身体卷成一团,就象最初的婴儿泡在母亲的子宫里的样子,这样,我可以象小兽一样慢慢地舔着自己的伤口,一点点地消耗着时间来修复自己的痛楚。
昨天夜里,几不成眠,故事就象一个梦境,是那样真实和悲伤,梦境里母亲一双眼睛里饱含着泪水对我凝望着,她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我的脸。
可是一瞬间,场景转换,母亲又变成相册里那十七岁的少女,梳着两条长长的发辫,一双清澈的眼睛美丽而娇媚,少女头上带着雪白的护士帽,美得象一块彩色的琉璃,穿梭在桃源镇的医院里。
年轻的市长和市委书记意兴风发,英俊不凡,带着一干人等下来视察工作,路上车子遇到事故,全部重伤,其中市长伤的最重,几近生命危险,住进特护病房,二八年华的豆蔻少女,正是做梦的年龄,两人在第一眼的互视中一见倾心,市长这时已经是已婚身份,妻子还是世家之女,官路上强有力的保护伞。男人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离开,可是后来再次意外的相逢后两人终于没有再躲过丘比特的爱之神箭,终于暗渡陈仓,珠胎暗结,市长挥挥衣袖走了,希望回去解决好所有事情再回来。
然而,男人公务缠身无法离开,他终于向妻子摊牌;以求仳离;妻子如雷轰顶;却百般阻桡,以男人的前途和自己的性命相逼,男人终于抵不住心魔,大病一场。
这期间,女孩顶着巨大压力诞下一女,女孩去找昔日的好友,也就是谢阿姨了解到了一些情况,终于万念俱灰,泣血离去。
谢阿姨良久地注视着我,眼里满是愧疚,“当时你父亲的前途和你顾叔叔的前途是连在一起的,子奇妈妈又是我们的亲戚,我们不得不做出选择,对你母亲撒了谎,你母亲受了如此打击,终于心理崩溃,认为是你父亲彻底遗弃了她,生你时月子本来就没做好,很多事情她都逞强自己去做,然后一直咳嗽,她也没去看,直到后来……肺里千疮百孔,年纪轻轻就心灰意懒,早早离去了。这么多年来,我们也一直愧疚,所以桢南再宠你疼你,我们也默认了,这是一份应该偿还的债啊!”
“桢南哥也知道这些?”
谢阿姨点点头,沉默地看了我一会儿,“当时你母亲来找我时,他就在我身边!”停了一会儿;她又轻轻地说;〃那孩子心地善良;这么多年一直在责备我!〃
我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我伸手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心头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觉。原来桢南哥一直对我好;是在替他父母还债啊!
难道这么多年来,我的感觉一直是错误的?桢南对我的关心和爱护都是……
在个人和责任面前,桢南的人品向来只会委屈自己选择责任,只能希望吧!希望他最后一定要幸福,那么我的成全和牺牲才会有价值。
我怔仲了半天,心神恍惚。
谢阿姨似乎从我满脸的惊惶中看出了些端倪,她轻叹了口气,“无论如何,桢南对你的感情是真的,一路上,这孩子的挣扎我们都看在眼里。他和婉宜的婚事是不得已,牵涉到太多方面的利益,就象你父亲当年,所以……”她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希望你也能以平常心对待。”
我用力掐住自己的虎口,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无论如何,阿姨,我会尊重桢南哥的选择!另外请告诉我,到底需要我做什么?”
谢阿姨眼里涌出泪花,她抓住我的手腕,“小熙,很多事情你顾叔叔都是按你父亲的指示做的,这次出事后,你父亲一直保持沉默,没有站出来表态,我去找过他,也托过堂姐,可是他……好象对当年我们和你母亲这件事上一直心存怨恨,不肯出来保你叔叔,其实在那件事上我们大家都是输家,你母亲丢掉性命,却得到你父亲一生的感情,堂姐其实也很苦,赢了你父亲的人,却输了他的心,这么多年,几乎都在冰冻里过日子,想她心里,估计也是悔恨万分,而我们一家人,一直生活在愧疚里!”愧疚!这是下午她第三次用这个词了!
我心里有些感慨,愧疚就可以得到宽恕和原谅吗?可是我不得不,因为他们也养育了我十年,还是桢南的父母亲,我又能怎样?
我迟疑地望向她,“需要我出面劝他?”阿姨感激地点点头,
我沉默了一会,“难道韩家还是不肯帮?”
阿姨苦笑,“我联系过韩家,和我谈的是韩皓哲,他现在才是韩家的真正当权人,其实他是韩翠婷和陈家山的儿子,听说是因为从小怕不好养活才过继给了他舅舅。”
我惊讶地挑起了眉,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陈家山,莫润先生政治上最大的敌对势力。
“他怎么说?”
阿姨继续苦笑,“他提的条件我们不可能答应。可是桢南和宛宜毕竟还没有结婚,韩家只答应做到不追究,不再落井下石,至于解救方面还是需要你父亲的配合。”
“韩皓哲提的什么条件?”
“这个……我暂时还不能说。”
我再追问
“配合的结果是?”
“只是走走过场,我保证莫某人不会有事!他向来大有乾坤!”
我耸耸眉,沉吟了一会,“那您看着安排吧,明天国际金融有场考试,考完了可以请几天假。”
阿姨大喜,脸上阴霾散尽,总算有了些许笑容。
家人
机场的大厅人声鼎沸;阿姨把我的登记牌拿给我,今天她穿着淡黄色的夏奈尔风格的套装,梳着整齐的发髻,发髻上松松绾着一只暗紫的钻石发簪,(那是我去年给阿姨的生日礼物,)她人站在那里,一下子比前一阵子明亮很多,她含笑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韩皓哲,“皓哲刚好去北京出差,我拜托他安排一切事宜!”
这么巧? 我狐疑地对那个修长的身影看过去,他今天穿着一件浅驼色的半长风衣,看上去英俊逼人,风流倜傥。他秀眉微挑,对我展开了一个春风无度的笑容,
我懒洋洋看他一眼,翻了他一个大白眼,我现在看到韩家的人心头那个烦,怎么会有好脸色给他看?
他似乎也不介意,很绅士地接过我手里的行李,玉树临风地侯在那里,静等着阿姨拉着我絮絮叨叨,临到安检口,阿姨和我拥抱了一下,她悄悄在我耳边说道,“委屈你了,孩子!”
我重重搂了她瘦小的身体一下,什么也没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桢南的父母无论如何也不能出事;这是我的底线;我会尽一切为他保住这个家;这个也是我的家;他们都是我的家人;就象黑夜里的点点灯光,照亮了我曾经落寞的心。这个给了我十几年的温暖的地方;我不能再一次地失去。
在飞机上我们旁边是个很吵的小男孩,他大概有小孩多动症,爬上爬下,动个不停,小孩母亲不停对我们目视歉意,我不以为意恬然笑笑,然后闭目养神,自己曾经也是个问题儿童,对小孩向来没什么苛求,也谈不上什么喜爱。
身边那个人可不同了,他似乎对那孩子充满了好奇,一直俯着身和那孩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恬噪得很;他指着小孩不曾离手的黄色娃娃似乎很惊奇地问,“这是什么娃娃,脸这么白?”
我嗤之以鼻,“拜托,老大,这是天线宝宝,好不好?”他挑挑眉,“哦”了一声,很吃瘪地没再言语,那小孩对我得意地笑,一口雪白的小米牙,“这个是娜娜,对吧,姐姐?”我点点头,小屁孩接着奶声奶气地说道,“你看叔叔!我没骗你吧”韩皓哲无端地长了一辈,他却不高兴,一脸秀逗,狠狠地挖我一眼,我心里暗暗发笑,也不再理他们,摁了倒椅的按纽,舒舒服服地睡过去了。
再醒来,头靠在韩皓哲的肩窝里,嘴角似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