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方米的教学楼顶一角。我可以想很多事情,比如有一天终于不想写作业了该怎么办,又比如一些包含暗喻的梦,很多很多。
“昨天晚上房间里有妖怪,它要杀你,但是被我打跑了。”婪把头靠在我腿上淡淡说道。
我不以为意地轻笑了一声:“那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是真的!”她蹭地坐起,认真道,“之前我一直以为你身边的怪事是巧合,不过我错了,这不是巧合!你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事情,为什么会招惹到那些脏东西?”
“我身边有怪事吗?我怎么不知道,还有,我没有奇怪的癖好,也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情,这个你放心。”我神色轻松,婪欲发作,我一把将她按回我腿上,按得死死的,“来,放轻松,不要想太多。”
婪一双俊目瞪得圆圆的:“暑假你怎么晕倒的你还记得吗?游玩那天你怎么掉进湖里的你记得吗?打工时你怎么被关进仓库的你记得吗……”
“哦,肯定是——你!”我伸手揉了揉她的短发,“虽然我不会生气,但是你也不能一直恶作剧呀!”其实我觉得她可爱极了。
“打你啊,不是我!总之我要查查清楚,你以后小心一点,听到了没有?”
“嗯,听到了。”
凶悍的婪、暴躁的婪、炸毛的婪、可爱的婪,拥有一个好姐妹胜过一切,这样的生活,连我自己都羡慕,试问多少人身边有这样一位知己?至少梦中那个我是没有的。
手中“窸窣”作响的铅笔顶端被突然握住,速写本上多了一道多余的铅迹。我无表情地回头,捣乱者正眯着眼慵懒在墙角,这样的神情和姿态让我联想到那些匍匐在恒河畔的流浪汉,我很羡慕他们一无所有的富裕。
婪睡了一会儿醒来:“我要回去洗头,帮我请假。”
“不要。”不想和任何老师讲话,我挪开她的手,摇头。
她不满地哼唧了一声,开始戳我的背,以为这样就能让我答应吗?
楼梯尽头跑上一个穿白衬衫的男孩,不太刺眼的蓝色天幕是他的背景。他拿着一张白纸走来,跨过婪的脚,直接无视她,然后递交给我,附带一支笔。
婪伸长了脖子凑过来:“美术社?”
我咧嘴笑道:“据说有搏击社,你要不要也去参加?”
她立马抬头怒视无辜的男孩:“你小子也不知道给我带一张,给你死啊……”骂着还想踹他。
男孩干脆绕开,淡漠地开口:“你还是给那个社留一条生路吧。”
婪脸色阴沉:“在这之前,你不觉得你先求我给你一条生路比较实际吗。”
男孩正俯身跟我讲着什么,又一次无视了她,她终于咆哮了:“你他妈的江英骐给我记着!”
她每次也只能讲这句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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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以缓慢的速度西沉,余辉摇摇晃晃落下,像快睡着的孩提。电线杆上落满了麻雀,南面房屋的楼顶上也落了一排,“叽叽喳喳”的看戏似的。
风里州中学附近有一家画材店,我要去买画架、画板、素描纸、铅笔、颜料、扇形笔等,只带九十元真是太天真了。
画材店里也有不少学校里的人,画室的”魅力“果然不小。
买铅笔时看见身边一个女孩选了个整盒装的笔,那是我之前从未见过的,叫“特浓”,价钱稍贵,我盯着看了一会儿,考虑要不要也买一两支。
“特浓比较好用。”那女孩对我一笑,姣如清月。
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对陌生人笑的,尤其是相貌如此出众的人。
结账时遇到班里一个女生,便一起回去。她热情地挽上我的手臂,我暗惊,微微挣脱,而她却毫无感觉。
天色渐暗,橘黄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夜晚的风里州像座森林。
迎面走来一个步伐疾暴的短发女生,是婪。她一把将我拉到身后,脸黑得堪比包公。
“别碰她!”婪冷冷甩下一句,头也不回地扯着我回去,把那女生丢在原地。
如果我当时回头就不会那么愧疚了,因为那女生居然是一脸迷恋的表情,她不会爱上婪了吧,这是不对的。
快到住处时她终于忍受不了我跟小虫子一样的挣扎,强行将我拉到墙角阴暗处,痛死我了。
“为什么牵别人的手啊!你不觉得恶心吗?还是说你很喜欢黏在一起的感觉!”
“我……”
“你就不能拒绝吗?你连说个‘不’字都不会吗!我只有你这一个姐妹,你跟别人在一起了我怎么办……”
“在干嘛?”响起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是骐。
婪骤然回头,笑得一脸危险:“少儿不宜,小弟弟快回家去!”
骐横进来一只手,隔开婪:“我现在要带姐姐去吃饭,你随意。”
他直接拉过我的手走得潇洒,气得婪怒发冲冠,自然也少不了一阵破骂,估计破小孩吃什么都不长肉是被她诅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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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餐馆回来的时候姜姓一家正在吃饭,餐桌上除了女主人和那个冷面男生,还有两张陌生的面孔,听女主人对他们的称呼,应该是她儿子,姜家的男丁真旺。
“怎么一放学就不见人影,饭吃了没……”女主人说着就要起来招呼我们过去。
“我们已经在外面吃过了,谢谢姜阿姨。”我礼貌地回道。
“外面餐馆多不卫生,以后过来一起吃……”女主人很热情。
我正要开口,骐先一步说:“不用麻烦,我们已经习惯了。”
他看似彬彬有礼,转身时冷漠的侧脸却只能用无情无义来形容。见他走了,我和婪也忙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三
天气转凉,清晨时分路边的叶子上有许多露珠,我文绉绉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婪马上接道:“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我郁闷了,婪根本不知道我的意思。
“白露团甘子,清晨散马蹄。”骐也吟诵一句,我笑着点点头
婪立马不开心了:“怎么,我也没说错呀!”
“今天是‘白露’,这才是关键。”骐睨了她一眼。
婪阴阴地笑了笑:“是啊,清晨散马——蹄。”
骐冷下脸不理她,我突然记起班里有男生叫过他“小马”,估计他也很无奈。
刚进教室大门,骐的肩膀就被人勾搭上了,而骐只是从容冷淡的扫了那人一眼,任由自己被带走。我和婪立马就愣住了,这很不可思议!
那人是班长,叫做武子瑟,他和骐的座位很近,而他似乎又不会被骐的冷淡吓跑,事实上叫骐“小马”的人就是他。
随即我便笑了,骐能交到朋友不是件好事吗?婪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我撞了撞她的胳膊。
“没,走,交作业去!”婪大大咧咧地笑着走开,我有点担心,她不该抄我的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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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我们后面的男生长得高大英武,挺给男同胞长脸的,但他也算个奇葩,居然留着过肩的长发,又黑又顺,像老鹰的羽毛,颇具古典美。学校不会怪他,因为他是少数民族的,蒙古族,全名叫做“乌兰巴托·脱里·都冷仓”。
婪从他那儿拿了张表格,两个人笑得格外阴险。一看是搏击社的,我笑了,男孩子们要小心,尤其是脱里。
“下午在体育馆,记得来!”脱里的眉毛英气笔直,笑起来很豪迈。
“你们社这么快就开始活动了!”我很佩服搏击社的速度。
“人气低,拖不起……江岚你是什么社的?”脱里问。
“美术社,下个星期报道。”我说完后脱里也心领神会地哦了一声,从美术社这么高的人气看来,花诰社长的魅力还真是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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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时间食堂
饭吃到一半,骐突然抬头看向我:“右秤姐好像不在?”(右秤就是吴婪,我是左秤,我们三个都是天秤座。)
“……她在那儿。”我指着食堂某座,婪正和脱里他们谈得起劲,他们从早读开始就没停歇过。
“你怎么傻了,后知后觉的。”
我看着他笑,他也笑,夹了一块鱼肉到我餐盘里说:“我去打醋,你等等。”
我忙叫住他:“你快坐下,让我来,很多人都盯着你呢。”说完我立马闪人。骐就像颗小星星,走到哪儿亮到哪儿。
打完醋一回头,发现骐边上多了个人,是武子瑟,显然刚来吃饭,他是我见过的最忙碌最负责的班长。他见我也过来坐下,诧异地朝我一笑。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他看看我又看看骐,骐一脸正经道:“是。”
“没有没有,你随便坐。”说完我看了一眼骐,他还是那样冷着张脸,这样会吓走朋友的,“我打了点醋,你要不要来点?”
“谢谢。”武子瑟笑道,幸好他没太在意。
能够坐在骐身边而不被他的光彩覆盖的人不多,武子瑟是一个和他一样优秀耀眼的人物。
气氛和缓了很多,我笑笑:“刚才你误会了,我是姐姐,他是弟弟。”
“我知道,你们都姓江,你叫江岚。”武子瑟从容地笑道,扬眉瞬目间竟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你是风里州人吗?”我问。
“不是,我从首都来……”
“是北方啊……”
“是啊,古都武城。”
“首都那么好的地方,怎么想到来这儿?”毕竟风里州是个躲藏在历史中的偏僻小城。
“因为这儿是‘桃花源’,而我是‘武陵人’。”他回答得很认真,看着他泼墨般的黑瞳我毫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几乎本能地相信了。
骐很无情地打断了话题:“天上满是人造卫星,还有什么桃花源藏得住。”
武子瑟对上他的目光,胸有成竹一笑:“仙路迷人应有术,桃源不必在深山。”
我兴起附和道:“宁知武陵趣,宛在市朝中。”
骐的目光中已经有些隐约的杀气:“莫学武陵人,暂游桃源里。”
江英骐用这首裴迪的《崔九欲往南山马上口号与别》意思很明显,无非是怀疑武子瑟对“桃花源”那份执着的深浅程度,同时暗中又将自家姐姐比作王维夸奖了一番。武子瑟轻笑,那么,就让他看个清楚,他是不是暂游桃源里。
“不逢秦世乱,未觉武陵深。”武子瑟想说的是江英骐不了解他便妄加猜想,大错特错,他等着他道歉。
“水流花放而已。”
武子瑟答:“路转风回云尔。”
“窃怪当日仙人,独思渔夫。”
“遍寻此中村落,不见桃花。”
“……”
接下来已经不是普通人的智商所能接受得了的,周围有那么多目光投来,他们浑然不觉,我完全插不上嘴,人脑的差距啊。
武子瑟,我记住他了,那种熟悉的感觉我不可能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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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不逢秦世乱,自然未觉武陵深,这个社会提供了各种保障,富强的国家,平静的小县城,安逸的校园更是桃花源中的桃花源。
他背负着秘密,身负巨大责任,担子很沉重地压在少年单薄的肩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家的基石,是几代人流血流汗苦下来的,并不是只有他那么辛苦,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任务,没有逃脱的选择。
他站在时代顶端,目光疲倦,却看得清明。
武陵人,一世都在追寻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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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里州中学在管理上不算严苛,不住校的同学在高一高二不夜自修也是可以的,完全靠自愿。
婪就不用说了,她和脱里他们一放学就去了体育馆,晚饭估计也没吃;骐没参加任何社团,他早早写完了作业去琴房练琴,估计第二节下课就会回来,我在教室写作业等他。
虽是如此,教室的纪律还是要保持的,所以一般班长坐台,偶尔是班主任。
“XXX,讨论声音小一点。”武子瑟坐在讲台上,声音平淡却不容反抗,神色肃然,比老师还威严。所以高一(五)班的班主任很少来坐台,基本都是由武子瑟来管理。
他警告完扫视了一轮,看向第四组时瞧见了我,突然弯弯唇角对我笑了一下,我回了个笑立马低头写字,吓我一跳,哪有人表情转换得那么快的。
初中部的解放铃刚响过,外面楼道上顿时一片喧哗,听得出来有人在追逐打闹。因为我们班靠近走廊,所以受影响最严重,不少人低声咒骂起来。
武子瑟起身健步出了教室,楼道那边远远传来他的声音,然后就没声响了,不出片刻他便面无表情地坐回到了讲台桌前。
好魄力啊,都没见其它班的班长或老师出来吱一声呢,有这样一位班长真是我们班的骄傲!
鸦雀无声时教室门口有人敲了两声门,抬头一看竟然是骐,他提前了十五分钟来叫我。我忙整理背包,慌张间试卷哗啦啦掉了一地,在这种安静的场合搞出那么大动静简直无异于犯罪!
我愧得无地自容,立马蹲下捡卷子,结果“咚”地一声撞到了膝盖,又酸又痛。我真想把自己从窗户扔出去!
“撞到哪儿了?要不要紧……”
我指了指椅子,一抬头发现是武子瑟,刚要躲开他的搀扶他就被人拉开了,骐的身影立马出现在了眼前,一时间教室有点失控,武子瑟忙整顿,回头还不忘提醒骐送我去校医室。
“我背你!”骐说着就要来背我,我有点精神错乱地抓住他的手臂,那时我的表情肯定很糟糕,像见鬼了的那种,总觉得有人要责备我。
“姐姐、姐姐……”骐的呼唤让我反应过来,我忙伸手捡试卷,突然有只手阻拦了我,武子瑟沉稳的声音传来:“先去校医室,这里我来。”
之后一切像梦一样结束了,这绝对是个噩梦,而且我梦见过,人们不懂体谅,无休止的责骂和围观让我想跳窗逃跑!
我总是难以抑制地紧张,尽管小心翼翼了但还是会犯错,若是以前在家里,干活这么毛毛躁躁的,那个女人老早一个杯子向我扔过来了。
武子瑟来的时候,我的膝盖上涂着红花油,感觉刚刚有点小题大作了,所以很不好意思。接过书包,我只道了声谢谢就讲不出话来了。
校医嘱咐了我一些事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