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右转的拐角,视线还十分不好,这让夏芒每次开车从这个地方出来都有点紧张。
但是,事情总是这样,你越紧张,就越容易出事。夏芒开上坡道才发现,前边上去的车辆不知道遇到什么情况,停在出口处没走,夏芒的车已经斜在后边,却没法给油上前,脚压在刹车板上,汽车的斜度让她心里就开始慌,偏巧一边还坐着个杨思思这么个没耐心的主儿,一边抱怨,一边侧了身过去,猛地去按方向盘上的喇叭。夏芒没想到思思会忽然探身过来,惊了下,脚底下的刹车就下意识地一松,这下车呼地就窜了出去,再踩刹车却已然来不及,只听“嘭”的一声,就亲在了前边车的尾巴上。
夏芒一下子就惊出一身热汗,踩着刹车的脚再不敢动,人也不敢下去,毕竟车还停在斜坡上。人一时间都有点傻了,完全不知该怎么办。前边的车主听见动静,却是已经下了车,看了眼两车相碰的地方,不太满意地朝夏芒她们嚷嚷道,“什么情况啊?这也能撞上?”
杨思思从窗户里边探出头去喊道,“这位大哥啊,您老能往前开点儿吗?我们这么斜在这也不是事啊。”
那人一抬头,有点不耐烦地说道,“前边要是能走,我堵在这干什么?”
杨思思小心翼翼地从车里下来,那男人很绅士地拉了她一把,她才平稳地走上平地,往前边看了一眼,果然停车场出口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这会儿排成了长龙。杨思思这次倒也知道是她们的错,尤其是夏芒这个开车一贯小心谨慎的人,会在这种情况下跟人撞了,她刚才去侧身按喇叭那下干扰绝对是难辞其咎,心里又虚又愧,倒一点不像上次自己撞车时那么嚣张,反而是很认真地抱歉道,“大哥,不好意思哈,我朋友只要在坡道上就紧张。您看撞的严重么?要不要叫保险?”
那人听了这话,却是并没有再去检查车撞的情况,倒是很仔细地盯着杨思思看了会儿,忽然咧嘴一笑,“呦,这不是杨大小姐吗?难得,您还有这么客气的时候啊?”
思思一愣,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那人一摘墨镜,冲着杨思思一挑眉头,杨思思乐了,“张晓军,怎么是你小子啊?”
张晓军看着思思乐了会儿,偏头往夏芒这边看了看,“别告诉我开车的是夏芒。”
“哈哈。”杨思思大笑起来,“可不就是夏芒,我哪还有别的闺蜜啊。你可把我们家芒芒吓死了,赶紧的想办法,别让她悬在坡上了啊。”
“好您嘞。”张晓军听了这话,上车,把他的车猛地打头,斜在跟前车几乎并排的地方,这才下来冲夏芒摆手道,“给你留够一个车身的量了,停上来吧。”
夏芒马上把车开上了平地上,停好,下车,这长出了口气,此时已经浑身都是汗,发丝黏黏腻腻地贴在了脸上,她狼狈地用手一个劲儿地抹着脸上的汗,一边过去打招呼。她在车里听见杨思思喊出张晓军的名字了,知道是碰上了熟人,下来也是赧然地对张晓军笑笑,“不好意思,晓军,你说老不见的,一见面就给你给碰了。”
“不算个事,就是磕掉点漆,保险都不用喊,我看你车也没啥大事。对了,最近怎么样,我也有日子没见你们家老何了。”
“挺好的。”夏芒说道,说完扭头看了眼前边排成长龙的车,心里有点着急,她还要回去跟何景迟会和,现在距离跟她爸妈定好吃饭的时间也就一个小时了,不知道是不是能赶得上。
张晓军是他们大学的同班同学,跟她和何景迟的关系都十分好,尤其是后来工作他进了法院系统,在一中院的民庭,时常还能跟何景迟打上交道。律师跟法官之间的那点事,其实早就不是什么秘密,现在律所拼的除了业务能力,更重要的其实还是跟法院之间的关系。
张晓军看夏芒挺着急的样子,问道,“怎么?你这是有急事?”
“还好吧,就是晚上定了个吃饭的事,都是长辈,不好意思晚了。”
“得,你别着急,我去看看去。”张晓军听完这话,往最前边的走去。
过了一会儿回来说道,“我给交通队的老郑打电话了,一会儿最近的执勤车
就过来,前边就是两辆车出点事故,在那等事故鉴定呢。我告诉他们快点了。”
果然,没几分钟的样子,前边就来了警车,没一会儿就把这点地方疏通开了。夏芒感激地对张晓军笑笑说,“回头让景迟请你吃饭谢谢你,今天我就先走了哈。”
“快去吧,回头咱一块聚聚,思思,也喊上你们家彭少。”
思思跟着夏芒上了车,车开动几步,她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眼张晓军,忽然说道,“诶,芒芒啊,我那天貌似把这小子给忽略了,竟然忘了请他。他虽然是没追过你,没给你写过情书,但是他大学时,是不是也暗恋你啊?”
“对,咱大学同学除了你们家彭少都暗恋我,我就是万人迷。”夏芒没好气地说道。
“啧啧,我这是赞扬你有魅力呢,你这么着急干啥。”杨思思哼唧道。哼唧完,却又坏笑着说,“芒芒,其实张晓军这厮不错呢。你看,年纪轻轻的就已经做了法官,事业上前途无量。他们老爷子以前是市检察院的检察长,最近好像是又升了,跟你们家也算是门当户对。模样吗?就是稍微黑了点,勉强也是帅哥一枚,最重要的是,我听彭展念叨过,他好像是至今单身,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呢。”
“思思,我说了,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相亲。”夏芒烦躁道。
“怎么是相亲呢,你们原本就是认识的嘛,你考虑考虑呗,要是觉得还行,我让彭展给他透点信儿,就说你跟何景迟已经不在一起了,他要是有意思呢,肯定得主动献殷勤。”
“思思!”夏芒这会儿有点儿急了,“不是说好了,我跟景迟离婚的事,谁也别说嘛,你要闹哪样啊?”
“可是一直不说,妨碍你的第二春呀。”
“那我不要第二春,行不行?”夏芒没好气道。
“那怎么行呢,你才28岁啊,难道离了何景迟,这辈子就孤独终老了?”杨思思愤慨道。
“哎,咱不说这事行吗?我妈昨天就差点发现我跟景迟有问题了,我现在没心思给老人解释这事,所以……以后再说,等我想好怎么应付我妈再说,行不行?”
杨思思,无奈叹气,“好吧,就听你的吧。”
给杨思思顺路放在一家餐厅门口,她晚上又约了人吃饭,夏芒就着急忙慌地回去接何景迟。何景迟下楼一眼就看见夏芒车前边蹭掉的那块漆,拉开驾驶门,让夏芒下
车,自己坐上去,等夏芒又在副驾驶坐好才问道,“你跟人蹭了?倒是不太严重哈,思思这丫头都神了,有她在的地方,事故简直就是不可避免啊,以后再跟她出去,你可别开车了,也别让她开车。”
夏芒让何景迟逗得直乐,忽然想起来说道,“对了,景迟,你知道我跟谁的车撞上了吗?”
“哦?”何景迟说,“我认识的人?”
“我认识的人,哪有你不认识的啊,是张晓军,他还说呢,有日子没见到你了,找机会一块吃饭呢,我今天欠他个人情,说是回头请他吃饭。”
“他小子啊,是,我最近总没见他了,他从民庭调刑庭了。我基本不接刑事案,所以一直也没怎么见到他,成,回头给他打电话。”
俩个人说起张晓军,又想起点大学时的事,一路就随便聊了起来。何景迟说,张晓军的确是个人物,听说最近有可能往高院那边调,他这个年纪,要是能到高院当了法官,在市里可也算是史无前例了。即便是父一辈子一辈的关系,不过这人本人的能力的确也是强。
夏芒这么个漫不经心的人,能记住张晓军,也足以证明张晓军当年在学校里是个多么起眼的人物,客观的讲,无论是个人条件,还是专业上,这个张晓军的确是各方面都跟何景迟不相上下。只不过两个人后来的发展轨迹大相径庭,一个人在官场混,一个人等于是迈入了生意场,不过在自己的领域里,也依旧都是翘楚。
不过即便是张晓军比何景迟更优秀些,夏芒却也对他没有一点的感觉,她有时候也在想,是不是她所有对感情触角,都在见到何景迟的那一年之后就全部失灵了呢,所以,她的前半生心里才从来也装不下别人。
18、警报解除
其实夏芒跟何景迟他们并没有迟到,不过其他的人这会儿却也已经到齐了,看见一屋子的长辈都坐好了等着他们,俩人都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显然也没有人嗔怪他们,夏建国招呼着俩人坐下,刘美华立即跟所有慈爱的母亲一样,似乎夏芒如今依旧是八岁,而不是二十八。她一边亲热地拉了夏芒的手,一边问道,“小芒,这些叔叔阿姨你都还记得吗?都是以前看着你跟景迟长大的呢。”
夏芒有点紧张地抬眼看了看桌子周围坐着的几个人,她记人的本事一向最差,除非是特别相熟的人,她很少能记住几个,还好,坐着四五个人里,她一眼认出了两个,“吕叔叔跟乔阿姨我记得,他们是爸爸以前的同事。”
那两个被点名的显得十分高兴,脸上也是露出慈祥的笑容,被喊做吕叔叔那个赶紧说道,“哪是同事啊,我是夏省长的老部下了。”“就是,就是。”乔阿姨也随声附和道。
夏建国爽朗地一笑,“什么部下不部下的,我们家小芒说得对,咱们不就是同事吗。”
大伙听了这话就又都笑了起来,刘美华就又接着说,“其他那俩个叔叔一个阿姨你都不认识了吗?景迟呢?你应该记得吧。”
何景迟满面笑容道,“记得,记得,李叔叔是以前咱们日报集团的总编辑嘛,现在已经是市委宣传部的部长了。罗阿姨,我记得我小时候那会儿好像一中的校长,我们上了一中之前就调到教委了,现在也是教委主任了。至于张叔叔就更认识了,我还没恭喜您升迁呢,听说您就要调任政法委做书记了,这次开完党委会就该宣布调令了吧?”
“你看看人家景迟。”何景迟一说完,刘美华就赞叹道,“小芒啊,你就是一天到晚过的稀里糊涂的,其他人你总不见了,也许记不住,可你张叔叔就要调任你们单位当一把了,你也不知道么?”
夏芒呵呵地笑着,带着点儿小姑娘似的羞赧和歉意,心里隐隐地想着好像是听同事说,老领导今年就退休,要有个新领导调来。不过对于她来说,即便是老领导她也未必有很深刻的印象,更何况是这个是说要调来,如今还没上任的新领导呢。
不过大人们自然不会计较夏芒这点儿小小的过失,甚至这也说不上什么过失,这个小姑娘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一直都是安静、羞涩的小丫头,见了面,礼貌地喊了人,很大方得体,却也没太过分亲热。在他们心里,这个内向而恬静的小女孩儿即便是记不住他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因为她好像从来都有自己的那个小世界,所有的其他人和事,都与她似乎没有太大的关系,可是她的乖巧和听话,却也从不会让他们觉得这孩子
失礼。
大约是不忍看夏芒不自在,很快就有人岔开话题,说起了其他的事。而这几个人自然也都是认识何焕文的,又聊了几句也就客气地问起何景迟,何焕文最近的情况。夏建国接话道,“其实老何昨天还在市里呢,我们一块过来开的会。今天他们省里有接待任务,昨天连夜回去了,要不然咱们今天就能一块聚聚了。我们亲家最近忙乎着省里招商引资的事,这些日子是忙得脚不沾地啊,我们老哥俩也就一块喝了一顿酒。”
“行了,老夏,你有什么可抱怨的。”何景迟喊张叔叔的那个人说道,“你们都是亲家了,以后喝酒的机会还少啊。”
“对了,老张,你们儿子呢,怎么不今天一起叫来,我记得他跟景迟他们是大学同学的吧?”刘美华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那个倒霉小子哪有景迟跟小芒这么听话,我让他来他就来啊。我的话,他现在是一句不听。你说也都是快三十的人,到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有,给他妈急死了。我是懒得管,我们爷俩现在是别见面,见面就是吵吵。”
刘美华听得直乐,“行了,老张,我可是听说了你们家晓军可争气呢,现在是市中院最年轻有为的法官,高院那边都想调他过去呢。”
张叔叔听了这话,露出点为人父者那种骄傲的神情,嘴里却依旧说道,“他自己也算是有点本事,不过大伙也是看着我这张老脸提拔他。可光事业上好也不行啊,难不成打一辈子的光棍。对了,景迟、小芒,你们岁数都差不多大,有合适的给这小子也留心着点儿,省的他妈妈天天干着急。”
夏芒微微询问地看了眼何景迟,后者点点头印证了她的想法。原来这个张叔叔就是张晓军的父亲,夏芒大概以前也是知道的,只是不太经心的事,后来也就忘了。
“张叔叔,其实我今天还碰见张晓军了。”夏芒说道。话音没落,何景迟却是笑出了声,大伙好奇地去看何景迟,他敛了点笑容说道,“还真是碰上了呢,芒芒今天开车跟晓军碰了。”
“呦,严重吗?”刘美华自然最关心这个。
“没事,就是点小擦碰。”夏芒赶紧解释道。其他人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要知道今天张叔叔也在,刚才我们就喊上晓军得了。”何景迟有点惋惜道。
张叔叔却是叹气,“哎,他来干什么,你看你们小两口甜甜蜜蜜的,他来形单影只的,他自己不别扭,我都替他难受。”
“老张,孩子自己的事别这么操心,晓军岁数也不大,再玩几年等心定了再交朋友也好。”一旁的叔叔阿姨劝道。
“哎,这事其实都怪老夏。”张叔叔叹息道。
“嘿,你们
家儿子不找朋友,干我什么事?”夏建国反问道。
“你说你跟老刘,你们俩当初要是生俩丫头,我们家晓军不也从小有个青梅竹马长大的媳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