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亮强力手电,用戴着手套的那一只手扶住洞壁,试探着往前走去。
地面十分坚实,没有风化或水蚀的痕迹。让江瀚惊异的,是每走大约四米那样的长度,石壁上就会出现一个突起,上面固定着一盏油灯。
这条地道所需的人力物力,已经惊人。
江瀚近前观察过,灯盏下方用于燃烧的燃料已经凝固成十分硬的固体。至于灯盏本身,采用铜铸,工艺精美,上面还有小小的纹饰与象形文字。单就价值而论,这批油灯在古董市场上已十分有价值。
江瀚没有动这些灯。送盏灯给女友算什么名堂?若是能找到古代公主或贵族女郎所用的冠冕最合乎他的理想。而这样建筑恢宏的密室里,一般都会收藏有珍贵的珠宝或古董。江瀚对接下来的查探充满信心。
是的,这处真是一处气势恢宏的地下密室。江瀚足足走了二十分钟,约摸五十米这样的长度,才走到尽头。
从快到尽头处的约五六米开外,甬道的高度渐渐上升。到了甬道的尽头,已经升到约有三米的高度。那里是一面极大的石壁,上面刻着古拙的浮雕。江瀚细细看了看,浮雕的画面仍是阿兹台克人崇拜的太阳神与战神,旁边有参差的象形文字。
这个时候从外面流进来的空气已经把原本浊闷的空气换得差不多了。江瀚用空气成分分析仪分析了一下,看到仪器打出无异样的绿色灯号,才松开面具,开始对这面石壁进行仔细的查探。
就在查探之中,右腿裤袋里的通讯器发出脉冲信息,提示他接听。
这个通讯器不是他与云照联络的专用通讯器。不过,能用这个通讯器与他直接联系的人,也实在不多,所以,每一个来电,都还算重要。江瀚停住手边的工作,用一只手接听来电。
“喂?”一边接听,他一边单手操作,用一具小小的空间透测仪测试这座石壁的厚度,与石壁后空间的形状。
檀元朗的声音自通讯仪里传出。他劈头就问:“浪子,什么样的婚礼最够情调?”
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愉快。江瀚一边操作手里仪器,一边懒洋洋答他:“每个人的喜好不一样,最够情调?这个最字不去掉,我可没法给出答案。”
檀元朗十分兴奋,他在电话那头笑骂:“少来,你一定要提供我一个最佳方案,否则我和照儿一起对你不客气。”
江瀚的手,不自禁的一抖。他疾声问:“什么?你说什么?”
檀元朗喜悦的说:“你反应这么迟钝?我与照儿要结婚了,还不恭喜我们!”
好象睛天霹雳,江瀚错愕无比。他甚至脱口对檀元朗说:“不,怎么可能。”
檀元朗答他:“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他要求:“一向你是个闲人,这次婚礼,要不要委你作男傧相呢?对了,现在巴黎哪位设计师的婚纱设计得最出色?还有,我知道你手头有不少名贵珠宝没有出售,你快回巴黎,推荐几款最好的给我。放心,不会赖你钱的。”
这个时候江瀚已经镇定下来。他反问檀元朗:“苏珊妮愿意嫁你?”
檀元朗回答他:“我们三个月内一定会成婚。”
江瀚脑子飞速运转。苏并不爱檀元朗,他知道这项事实。那么,这项婚姻如果属实,那么,是否含有逼迫成份?
他有一点担心。印象中云照对轩辕家的服从度极高。而檀元朗显然与轩辕家颇有交情。那么,若作为一桩政治婚姻,这件婚事显然大有可能。
他有叫云三透过他的情报组织替他查询过云照以及轩辕家的背景。不过以云三手下那样高效的情报组织,也一时查不到轩辕家太多内情。轩辕家有一个神秘的幕后组织,这点可以确定。可是,除此之外,这个组织如何运作,有哪些成员,主事者是谁,主要的目的是什么,统统不清楚。江瀚想来,轩辕家这个组织极不简单,一定是有一套独特的控制下属的法子。如果预想属实,那么云照嫁人与否,只怕也由不得云照自己决定。
一时间思绪万千。他敷衍檀元朗:“我现在不方便,待我返回巴黎后给你信息。”
檀元朗取笑他:“又在哪里做其鸡鸣狗盗之事?好,我一准在巴黎等你消息。”
江瀚啪的关上通讯器,将之放回裤袋里。
这个时候,另一只手里的探测仪屏幕上显示出橙黄色光点,指示着当前探测的方位直径三十厘米之内,有两种不同的波长折射存在。换言之,该处必定有隐蔽的机关存在。
江瀚收慑心神,俯近观测点仔细观察。若是云照真要嫁人,他此刻赶回去,能做的,也只是接收她的通知而已。不过按檀元朗的说法,婚期应该不算太赶,不是一时三刻就要云照嫁人光景。那么他忙完这边的事,再赶去拐带佳人也来得及。
江瀚开始在心里计划,如何叫人去打探云照此刻的行踪,如何不落痕迹的与佳人相会。还有,最关键的,如何说动云照脱离组织与他双宿双飞。这估计很难,因为昔日所见,这妮子总是把任务排在第一位。再加上她顶着轩辕家二小姐名号,虽然查证的结果,她与轩辕家的主事者似乎并无血缘成份,顶多属于义女一类,可是,江瀚还是担心她把轩辕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不肯与他私奔。
或者,轩辕家的组织太过严密,她会害怕背叛组织的后果,从而拒绝为了他脱离组织?
江瀚一边操作仪器,一边在脑子里设想种种可能。
无论如何,现在红着眼睛气急败坏的赶去找她兴师问罪或苦苦哀求都绝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江瀚决定仍然维持他原定计划,要手头这个地下密室查探完成。
他还指望着从这里找出最别致的礼物好讨云照欢心呢。让她开心了,才好进行他的拐人大计。所以,现在进行的工作也是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江瀚唾弃那种什么准备也没有,就冲到小姐面前哭哭啼啼唱苦情戏的男人。他显然不会这么做,就算私奔,也要把每个步骤细节设计得完美。
主意拿定,江瀚开始专心工作。
他找到了两个不同材质的交接点。果然,下方那只怪兽的一只凸起的眼睛,仔细看来,石质与整面墙的石质,微有差异。
江瀚试着旋动这只凸起的眼睛。顺时针旋动180度,然后听到“嗒”的一声轻响。
并没有下一步的动静。江瀚开始找下一个机关。
一共找到了这样八处机关。把每一处机关都轻轻旋动180度后,响起了机括发动的“轧轧”声。
江瀚向后退了半步。
整面石壁奇迹般的没入左方的墙壁里。
而视线望出去,是一个巨大的大厅。黑沉沉的,一时望不到边。江瀚从背包里抽出超强力的聚光电筒按亮,向四方扫射。
壮美!江瀚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那是一个圆形的大厅,大约有十到十二根巨大的圆柱呈圆形均匀的分布在大厅的内圈里。大厅的正中央,是一个圆形的祭坛模样的建筑,石质,约模一米多高,上面有着一个盒子模样的东西。
祭坛正对着的上方,大厅的顶部,显然有巧妙的天窗。因为江瀚发现,有淡淡的微光照到了祭坛上。本来这光线极不明显,应该是星月之类的光线,可是,在大厅其它部分绝对的黑暗中,那一点光线就显得十分明显了。
江瀚猜想,也许当他走到祭坛处再静候至午夜,会如同在金字塔中的天窗一样,抬起头来,就会看到一颗星星。
这里面居然有生物。一群蝙蝠被声波惊扰,在大厅中飞起,发出噗噗的声音。
江瀚眼里开始闪动兴奋的亮光。不过,他并不急着向目标走去,而是用强力聚光电筒对地面进行扫射,观察地面情形。
地面全是一块一块平整的大石块,约一米多见方的样子,边缝切割十分整齐,而石块与石块之间的接缝接得十分好,江瀚忍不住要赞叹一声古代人的建筑工艺术。
他小心翼翼的蹲下身,一只手在面前的石块上按下去。
十分坚实。
江瀚这才小心的站起身,脚尖在石块上点了一点,然后把整个身子移到这块石砖上。
然后,停留了约三分钟,看到全无动静,他再伸出右脚,试探性的点一点前面另一块大石块,试探其稳定性。
这样试探着小心的前行,速度当然很慢。过了十来分钟,才不过踏过了四块石头,亦即只前行了约摸四米。
当江瀚的脚点上第五块石头时,靠近左胸的衣袋处,突然传来脉冲振荡波,提醒江瀚,有人在呼叫他。
江瀚脸上露出笑意。
是云照来联系他了。这个通讯器是他与云照联络的专用通讯器。这说明,就算婚事是真,可是云照心里只怕也不无抗拒,所以,才这样急着要联系他。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说服她脱离组织时,也许会省掉不少口舌。
江瀚正准备收回试探性点出的右脚,然后接通与云照的通话时,眼角的余光所及,一只巨大的蝎子出现在手电光罩定的地面中,并且,以十分迅速速度向他的左脚处扑去。
江瀚一眼就看出,这是一只巴勒斯坦毒蝎,世界上最毒的十种动物之一。可是奇的是,为什么这蝎子会出现在墨西哥废弃的地下室中,并且,体形比正常的巴勒斯坦毒蝎大上三分之一?
这是巴勒斯坦毒蝎的变种呢,抑或是另一种形似巴勒斯坦毒蝎的蝎子?
这当儿顾不及细想原委,江瀚条件反射的把左脚往后一退。
毒蝎似乎是被激起了性子,摇着蝎尾,气势汹汹的转了方向,仍是向江瀚追至。
江瀚身子敏捷的弹起,向右边飞退。
可是落脚处好象有点不对,脚下的地面似是略有弹性。
江瀚知道不妥,可是,来不及了,身子正下方的石块倏然消失,而出于重力的作用,江瀚的身子向石块消失后露出的一个方形石穴中跌下去。
这里既然有这样的机关,那么,下面就定然不会是什么好的所在。江瀚一只手快速按住腰间某个机括,一枚射钉带着细索以极高速度斜斜射出,嗤的一声响,深深钉进了石穴靠上方的石壁中。
江瀚的身子在半空中荡了几荡,止住下跌势头,停在了半空中。
这个时候江瀚才有机会观察身边环境。手电是一直持在手中的,江瀚对着身子下方照下去。
这一照禁不住头皮有点发麻。这个石穴极深,约有五米多深,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石穴的底部,密密麻麻,有许多黑黝黝的生物在蠕动着。江瀚穷尽目力望去,初步得出判断结果,那下面,一只只重重叠叠的,只怕全是毒蝎。
石穴底部的四边,都有四四方方约摸十厘米见方的阴影。江瀚猜想那应该是供蝎子们穿行的通道。这样的石穴陷阱在大厅中必定有多个,而每一个的底部,应该都是相通的,蝎子可以在每个石穴中自由来去。
胸前的通讯器仍在振动着。经历了这么惊险的场面,说来仿佛过了很久,其实,从变生仓促到现在,不过才过去了一分钟不到。
江瀚再看一眼头顶:一米见方的方形天地。那只害他掉进陷阱的毒蝎已经爬到了石穴边,石穴边缘依稀可看到那只蝎子的半边大钳。再看一看脚底:想来有更多的蝎子被惊动了,从石穴底部的通道涌至。
江瀚洒脱的笑了笑。既来之,则安之,他先把电筒插在腰带上,分出一只手,然后掏出左边胸前衣袋中的通讯器,开口问:“喂,是苏吗?”
云照的声音自通讯器那头传出。她说:“瀚……唉……元朗有打电话给你?”
江瀚微笑。他自然听得出来云照话里的不安。他说:“他是有打电话给我,不过苏,我更愿意采信你的说明。”
云照吞吞吐吐,过了好一会才说:“是真的,组织上要我嫁给他。”
江瀚仍然保持着那种略带磁性的声线。他问:“你想要嫁给他吗?”
“不想。”云照的回答,既快又干脆。可是接下来,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两分迟疑:“可是,我怕我无力反对这件婚事。”
江瀚轻声说:“不怕,苏,让我帮你。”
通讯器那头,云照的声音,压得极低。她说:“没有法子,除非我不要性命,否则,我只能嫁给檀元朗。我现在想,我可以与他商量,权且做一对挂名夫妻?”
江瀚说:“我看得出檀对你额外不同。苏,不是我泼你冷水,我想檀不会答应与你做一对挂名夫妻。我是男人,男人的心思,我是知道的。”
就是他,也不能容忍这个主意。
看得出来云照很怕轩辕家。可是,这样委曲求全,是没有用的。江瀚在此刻,分外清楚的认识到,他若要赢得云照的人,就得有与轩辕家对抗的心理准备。
他轻声说:“你别急,待我赶来处理这事。苏,相信我也有足够势力可以庇护你不受轩辕家骚扰,你现在在哪里?巴黎吗?我会尽快赶到你那里。”
云照在通讯器那头犹豫,不作声。
江瀚一只手拉着绳子固定身形。现在拉得累了,他侧头把通讯器夹在耳朵与一边肩膀之间,改用另一只手拉住绳子。
重新把通讯器换回手上,他问:“不肯说?你是怕与轩辕家起冲突?或者,檀是用了什么条件娶你?钱?如果是那样,我想我也可以。”
云照在通讯器那头,心里痛楚难禁。
她辛酸的说:“不,不是钱的问题。”轩辕家富可敌国。云照虽不知檀元朗用什么样代价换取这段婚姻,但想来,决不是一点钱物可以达成愿望的。
而让江瀚与组织起冲突……这绝非她愿意看到的事。在轩辕家呆得越久,她对组织的势力越是忌惮——惊人的财富,超强的情报系统,众多的精英好手……纵然江瀚也是一名身手不错的冒险者,也许亦有着不错的财力人力,可是,云照相信,以她与江瀚联手对抗组织,仍是一件没有胜算的事。
再说,她身上还种着相思。
江瀚的声音,在通讯器中传来:“那么……苏,你跟我走吧,别去管什么上面的命令了。我有那个能力保护你,轩辕家敢来动你,我叫他们不能活着回去。”
云照想微笑。他就算听到她的婚事,对她,也仍是很好的。真是安慰。
可是,她笑不出来。心里如同压上铅块,沉甸甸的透不了气。
怎么可以让他对抗组织?
何况,相思……相思……这催命的符咒,十个月以后便会发作。那么现在所作的一切努力,又有什么价值?
就算逃得过组织的搜捕,可是,她也只能与江瀚再有十个月甜蜜光景。
不,云照不想那么快死去。
她轻声说:“不,瀚,我决定还是嫁人。元朗那边,我会尽力说服他与我做一对挂名夫妻,或者,达成若干条件。以后,如果条件成熟,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