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诊厅中间的立柱上嵌着一片液晶屏,屏幕上的主持人正十分专业地对一场事故进行播报:“……汾云高速的这场因为货车超载而引起的连环车祸已经造成了五死十六伤,其中包括一名儿童……前线最新传回消息,伤亡人数已升至七死二十三伤。其中重伤九名,轻伤十四名……,据悉此次易筑集团董事长一行是应邀参加滨西地产投资合作峰会……”
范卡顾不上听女主持后面念的一长串头衔名字,三步两步地赶到她身边,“素素……”她听到他的声音才抬起头来,淡淡道:“回来了。”
他迟疑地看看她,又看看屏幕,“你……”她却只是问他:“几点了?”他喉间堵了口气,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快十点了。”
她站起来,“时间差不多了。”
范卡拉住她,沉声道:“素素,你……”你是真看不到,还是装作看不到?你……真能视而不见?
她没有半点犹豫地甩开他的手,坚定地往前走去。
“素素!”
作者有话要说:咳……
终于更新上了。
好累,好困!
明晚继续。
☆、37第三十六章
柴冠允赶到医院时许慎行刚刚进手术室。
他红着眼睛看着手术灯亮起;心中百感交集。在他看来许慎行无疑是个强者;他会心甘情愿为他效劳不仅仅是因为他于危难中拉了自己一把;更是为他的个人魅力与胆魄手段所折服。
他一直认为这样的男人会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但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无论如何强大只要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总也抵不过天灾*。
“柴总。”卓明华也在车祸中受了伤,不过因为坐的位置讨巧他只是脸上和手臂有些擦伤。易筑一行人中他算是受伤最轻微的;其他的也多是轻伤或是皮肉伤——谁也想不到坐在车厢中后段的许慎行会伤得那么重。
“怎么回事?”柴冠允不是一介匹夫,他必须将所有的情况了解完了才会做下一步判断;“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卓明华疲惫地抹了把脸:“前方的货车超载爆胎,跟在后面的车子刹不及;撞成了一团。我们的车子是跟在最末的几辆,已经有所缓冲了……”
柴冠允粗暴地打断他:“缓冲个屁!真缓冲了那里面的人是怎么回事?怎么一车子人都还活蹦乱跳的;就我大哥成了这样!”
卓明华的声音嘶哑:“情况发生突然;我们都不知所措。等到意识清醒开始自救的时候才发现,”他停顿一下,似是在调整情绪,“……那块铁板可能是从前面的事故车辆上飞弹出来的,这么恰巧就……”
柴冠允没忍住爆了句粗,尔后问道:“医生怎么说?”
“全身多处骨折、软组织挫伤。最糟糕的是肋骨折断伤到了肺部,所以安排紧急手术。”卓明华犹豫一下,低声说道:“先生的左腿伤得很重,可能会有后遗症。”
柴冠允的浓眉拢到一起,粗声粗气道:“后遗症?什么后遗症。”
“可能……会行动不便。”卓明华不忍用‘残疾’这个词,事实上这几乎已经是个定论。
柴冠允面色铁青,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庸医!全他妈的是废物!”可纵然他再愤慨,现在也不敢贸然冲动。
手术时间远比他们想象的要久。就在柴冠允几乎耐性全失的时候手术灯终于灭了,许慎行被推出手术室。柴冠允亦步亦趋地跟着,直到重症观察室外被拦下。他忍着脾气,“我是他兄弟,我不能进去?”
护士年纪不大,但说话很老练:“现在病人的情况不稳定,还要多多观察。您要真为他好,麻烦按医生医嘱、遵守本院制度。”
柴冠允无奈,只好眼巴巴地守在外面。
许慎行昏迷了两天仍然没有转醒的迹象。然而资讯发达所带来的高效信息传输让市场很快产生连锁反应。金融市场无比敏感,哪怕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带来不可预估的损失。易筑的股票在车祸的次日开盘即大跌,直到次日才借着地产股的集体拉高勉强止住颓势。
卓明华作为许慎行的副手在几天里疲于奔命,累得几近脱力。好在易筑根深盘稳,各部门负责人都十分得力,在缺少决策人的情况下也能保持日常的动作。
柴冠允这几日都守在医院里。从观察室到加护病房再到普通病房,许慎行身边没有亲人。与他血脉相连的许晓安在加拿大,而他的深爱的妻子则是下落不明。作为一个商业帝国的掌权人,他的病榻旁是如此地冷清。
柴冠允为他不值。他在安省的手下每日递送来消息,有用的、没用的、未经查实的。柴冠允生怕他一直昏迷,便每天挑着念一些。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效果,或许只能图上心理安慰。
车祸一周后许慎行终于苏醒过来。看到胡子拉碴的柴冠允时他竟然扯了扯嘴角,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车祸所带来的身体创伤让他在短短几天内迅速地消瘦,双颊陷下,可眼睛却依然明亮。过了两天他才恢复了些元气,面上也有少少笑容。
柴冠允松了口气,“这次可真是吓到我了。”他懒散地坐在病房里的沙发上,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许慎行等他打完呵欠才问道:“有眉目的吗?”
柴冠允像是有些不甘愿,但还是老实回答道:“有价值的线索都查了一遍,没收获。”又生怕他失望,旋即补充道:“我刚和岭西的老秦搭上线,也托他帮忙查。虽然嫂子往那条线走的可能性很低,不过有机会总要试着找找。”
柴冠允说话一来劲就打不住势:“大哥,这次要是找着人了,我还是得劝你别太惯着。你越惯着她,她就越来劲。”见许慎行目光扫来,便讪讪地收了口。许慎行对他的容忍度很高,但是一谈到那个女人,便没有丝毫的商量余地。
出乎意料地,许慎行并没有给他脸色看。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后便将目光调到窗外,说:“在出事的瞬间,我以为一切都完了。”那样剧烈的撞击力几乎让他的五脏六腑移位,大脑震荡意识混沌。等到身体被金属挤压、切割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竟然如此地脆弱。如同砧板上的肉,任凭命运宰割。
他几乎痛晕的时候忽地想起数十年前的那个深夜,他在睡梦中被姐姐叫醒。许晓安漂亮的脸蛋上泪痕交错,喉咙哑得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她带他去看大哥。
刚刚大学毕业的许墨知在打工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当场死亡。肇事者逃逸的后果是许墨知的尸体横陈于照明条件极差的土坡路上,被后来的车辆接连碾过。当被人发现的时候,这个年轻且意气风发的大学生已经面目全非。
许晓安只看了一眼便吐空了胃袋,而他则是整整做了近一年的恶梦。
他闭上眼睛,想象着大哥当时或许也如同他这般无力,任凭生命力一点点从身体流出,尔后眼前一片黑暗。
他想,或许就这样结束也好。但是他又不甘心,他还未见到她一面,怎么能轻易去死。他在混沌的意识中挣扎数日,期间曾模糊地看到柴冠允在他耳边念书似地唠叨,多少与她有关,于是拼着力气从昏沉幽闭中醒来。
窗外阳光明媚,有轻快的鸟鸣声传来。他的声音低缓:“可是我却活下来。上天给我这样的幸运……”是不是也给予他机会,让他可以弥补。
柴冠允识相地闭上嘴。一个人在经历了生死后总有会与先前截然不同的人生领悟,这种觉悟不是旁人可以体会到的。而他呢,当个尽职的听众和尽心尽力的爪牙就算是实现了人生价值,其他的不提也罢。
不知道是被柴冠允的诚心诚意感动,或是对许慎行劫后余生的奖励。在车祸后的第三周,柴冠允收到一条极有价值的线索。他等不及核实消息便将这条线索送到许慎行案前,“这条微博是一个多月前拍的,你看背景里的人……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许慎行的指尖抚过液晶屏幕,声音沙哑,“头发剪短了一点,”指尖堪堪遮住她的脸,“瘦了这么多……”
“这间店的地点已经确定了,我的人正在路上,很快便到。”柴冠允说,“我嘱咐他们不要惊动她,只远远跟着,盯牢就好。”
许慎行恍若未闻,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屏幕,像是看痴了。
柴冠允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便静立在一旁。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机震动几下,有信息传来。他迅速解锁打开,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
正专注看液晶屏幕的人抬起头来,问道:“有消息回传?”柴冠允如鲠在喉,攥着手机的手汗湿一片,“……是。”
他笑了起来,伸出手:“给我。”
柴冠允迟疑了一下,有些勉强地说道:“拍得很模糊……”他后悔为什么不在收到的第一时间便删掉,现在想耍小动作已经来不及。
“没关系,给我。”他的笑容不变,“快拿来给我看。”
柴冠允心里越发难受,他咬牙切齿地腹诽着那群猪脑袋狗仔,拍照片也不讲究个技巧手法。他万分不情愿地将手机递过去,随时做好安抚对方的准备。
果然,许慎行仅仅看了一眼便僵住笑脸。接下来几分钟他整个人都沉浸在一股可怕的阴郁中。
柴冠允暗暗叫苦,可是无论如何他也不敢先开口。他从未这么讨厌过一个女人,明明被深爱的,却屡屡辜负。而现在,她分明还是有夫之妇,竟然敢公然与别个男人出双入对,姿态亲密得让人侧目。
柴冠允觉得若不是许慎行受伤限制了行动,他现在早已经冲去找他们算账了。这么想想他心中便涌起一股义愤,正要主动请缨便听到病床上的人低声长叹。
“果然是他。”
柴冠允再忍不住,一把夺过手机,说:“大哥,这事交给我吧。我一定办得干净利落……”他说了许多,可许慎行却是神情恍惚,“他还不死心,他又去找你。……你会愿意?”最后一句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问。
柴冠允见他仿佛魔障了一般,越发气急,就在他忍不住脾气想要咆哮的时候,手机又传来一条短讯。有了前车之鉴,柴冠允本打算匆匆扫过一眼就删掉,可只一掠目他的眼珠便险些脱出眼眶。
他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确定没有看错后他的手便哆嗦了起来。
柴冠允直觉得这个消息应该瞒过面前的男人,毕竟是一个病人且刚刚精神受创,再经不起打击。但是要将这么大件事隐瞒下来,倘若以后败露了他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正在犹豫挣扎的当口,病床上的男人开口问道:“上面说什么?”
柴冠允干咽了口唾沫,吞吞吐吐:“没什么……”
“拿来给我看。”
见再瞒不住了,索性老实交代:“说是……今天产检。”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晚上拉肚子了,码来不及所以错过了时间。
嘤嘤嘤……让乃们久等了。
☆、38第三十七章
范卡‘哗’一下拉开窗帘;睽违许久的阳光在瞬间填满了房间。他转身叉腰道:“素素;咱不这样成吗?”
易素曲膝坐在床上;下巴抵在膝头一动不动。她像是听不到他说话,或是听到了也不想回应。她将自己包裹成一枚严密的茧,拒绝与外界沟通。
范卡轻叹一声,劝解道:“再怎么着都得吃东西啊;铁打的汉子也经不起饿。”见她依然没有反应便有些急,“你现在是生什么气?突发状况都是不可预见的;难不成你还在怀疑是我动的手脚?我有那必要嘛。”
那天见她态度决绝,他也没有继续再劝。虽然他觉得孩子很无辜;但毕竟孩子在她肚子里,她有最终的决定权。所以在她进手术室前他还是忍下了将她拖走的冲动;可是就在她进去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医院的供电系统突然出故障;停电了。
手术自然是没做成,他当时着实松了一口气。
对于这样的突发状况她显得异常恼怒,但也无可奈何。她没有放弃,当场便预约了下一次手术。两天后他再次陪同她去,这次的突发状况就更离谱了,居然发生医护人员食物中毒事件。
三番两次的铩羽而归令她失望愤怒,急病乱投医下竟然想去小诊所处理。他怎么会肯,当下又逼又哄地将她拉回家洗脑。
“你不要命是吧,那种地方你也敢去?”他简直不敢相信她会莽撞到这种地步,“那种黑诊所天天见报、上新闻的还少吗?或许我不赞同你的决定,但是我绝不会干涉你。因为我不是你,我不能体会到你的心情。可是就算你再急着摆脱它也得理智一点,最起码要在保障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动这个手术。”
“三个多月了……”她低声喃语,“不能再拖。”
这几天她憔悴得厉害,眼里也没有了以往的神采。他于心不忍,放柔声调:“反正你已经下了决心,也不在乎多等上两天。”
她木然地扯了扯嘴角,摇头,“你不懂。你不明白。”
他半蹲在她面前,说:“我明白的。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越是这样的时候就越该冷静。素素,我只是不希望你伤害到自己。”她终于将视线调到他脸上,眼底一片茫然。他从未见过她有这样的眼神,一时间竟然语塞。
她的声间里有一丝轻颤:“我很怕。”无意识地绞扭着手指,“再过上几天它就会动了。”到那时它就会时刻提醒她自己的存在,通过千丝万缕的血管神经牵动着她的血肉之躯。黑夜白天,它都会以不规律的动作在她腹中活动,它也会以一种脆弱而温柔的姿态慢慢侵占她的感情。
她恐惧至极。
范卡沉默了片刻后,说:“我知道了。这样,我问问朋友,毕竟他们在这里人头熟。有熟人总好办事,你也能少受点罪。”
范卡的效率挺高,隔天便联系到了另一间医院。接待他们的女医生姓赵,约四十多岁很和气的模样。简单的问询后便开了单子让她去验血、做B超。
易素心烦意乱,“这些之前都做过了,能不能直接手术?”赵医生估计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仍是一团和气地说道:“这些都是必要的,也是为你的身体着想。虽然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手术,但毕竟对身体有损伤。”说到这里她的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