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本身就有底子,人又踏实,又肯虚心求教,按理说他应该把这份工作接手的很快。
可是各账房之间的人际关系却让他碰到了大钉子。
人们表面对他恭维,背后笑话他。总执事也始终不肯把权力放给他,弄得他上不得下不得,到最后根本就没人买他的帐。
十六每天出门前都告诉自己,一定要微笑面对一切。这一切总会过去,时间会带走一切。
这夜,十六简单清洗后像往常一样倒头就睡。不逼着自己睡,他会胡思乱想。有时候实在睡不着,他甚至会自己点自己的睡穴。
朦胧中,感觉有人爬上他的床。
熟悉的体味让他安下心来。
来人拉开他的衣襟,亲吻着他。十六闭着眼睛,任其为所欲为。
亵裤被拉下,双腿被分开,来人比以往猴急得多,前戏没有多少就直攻城门。
十六疼得闷哼一声。
总算挺进去了,来人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那种舒服到销魂的叹息。
比起之前的猴急,进来后反而延长了抽插的节奏,来人明显在享受被紧紧包裹的感觉。
夜在无度的荒婬中度过。
天亮了,十六睁开布满红丝的双眸,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大声骂了一句──
我操你家祖宗的!
两天后,十六发现各处账房对他的态度改变了,就连总执事也开始正眼看他。
直到晚上才从小四口中得知,老爷处置了一名账房─割了他的舌头,理由是他散播谣言对上司不敬。
这个处置让路家堡人知道,路十六虽然不再上老爷的床,但并不代表老爷就对他不闻不问。君不见连账房副总执事都让他做了,以后这总执事的位子不也是他的?
闲言碎语平息了一些。十六对此没有多余想法,只要工作比以前好做就行。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无名来堡中的次数渐渐增多。相对的,十六看到他的机会也增加了。
冬日很快来临,初雪染白了大地。
从暖和的账房里出来,十六拢着袖子往辰院走去。
每月一次,他要从总执事那里得到老爷一月的花费,然后把它算进帐中。而这笔帐还需要和老爷核实才行。
刚走到辰院外,一只手凭空伸出拦住了他。
十六抬起头,是路一。
路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十六觉得奇怪刚想问一声,就听到院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一大概是不想看到他的丑态吧。谢谢你,大哥。
路一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转身消失在阴暗处。
院子里是无名公子和老爷。
「名,有件事我一直都想问你。之前你有两次机会可以提醒我,为什么放弃了?如果那时候你跟我说你是无名,也许我早就想起你也说不定。」
是呀,那时候自己也还没有陷得这么深。老爷也不会对他说什么一生买卖的屁话,害得他……
无名的笑声跟他的人一样,很温和很好听。
「他是个很出色的人,我几乎没见过可以把俊朗和美丽两个词融合得这样好的男子。依衣告诉我你已别有所爱,不同之前的风流无意。我不信,就找机会去看了看你。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时……」
后面变成无声的世界。不过十六可以想象老爷正在怎样安慰这位伤心人。
「我听说了你和他的事情。」顿了顿,无名公子接着说道:「他没有过错,对不起他的是我们。因为依衣、你、我之间的纠葛,他才会被牵扯进来。我听说他在你走火入魔期间吃了很多苦,我希望……你能好好补偿他。」
十六也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他该感激涕零么?
「嗯,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让他坐上账房副总执事的位子已经对得起他。以后你也不用再把他放在心上,他是下人,你是主子,他永远都不可能影响到你我之间。他那人虽然有点小心思,但基本还算老实,亦不会掀起什么风波。」
「名,你太善良了,如果我以前的情人你个个都想我补偿他们的话,路家堡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穷家堡。」
「呵呵,你啊。如果路家真的变穷,我也不介意我们家多一个吃饭的人。」
「喂喂,只是吃饭的人,不是一家之主?」
「哈哈!」
听着无名爽朗的大笑,十六心想他的身体已经好了吧。他的身体好了,也就代表……
十六不晓得自己在外面站了多久,也许有大半个时辰吧。
想想等下还有一大堆事要做,他终于迈脚跨进了辰院。
院中赏雪的两人都看到他了。无名不动声色地从路晴天怀里站起身,走到海棠树下。
路晴天扬起眉毛,「什么事?」
「老爷,是关于上个月您的花费用度,总执事让小的过来和您核对一下。」十六躬身。
「哦,过来吧。」
十六走到近前,打开账本开始一五一十地核对。
别看路大堡主平时记性不太好,但对钱财方面,那记性真是好的没话说。
路家堡主一月可以支用三百两银子,多出这个花费就要向账房另外支取,为了防止账房的人隐私舞弊,每笔帐都会记录在案,且每月都会和堡主本人核对一次。
无名一直在看十六。看他的神情,看他的动作。也看路晴天的反应。
十六只希望这段时间能快点过去。
当夜,十六正在换衣服准备就寝的时候,后面被人冷不防推了一把,一下倒在床铺上。繁花深处·好文共赏
以他的功力,能悄无声息走进他房间,并把他一把推倒的人……
十六没说话,只是从床上爬起来。
刚直起身又被人推倒。
如此反覆数次,十六硬是忍着不开口、不回头。后来就干脆趴在床上不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来人见他不动了,气得打了他一巴掌,然后爬上床跨骑到他身上死死压住他。
发泄过后,那人提上裤子就走了。没说一句话。
十六静静地趴伏在床上,想自己也许到了该离去的时候。
「你要见我?」
「是。」
「你应该知道,你主动联络我,代表了什么。」
「是,属下知道。」十六跪在地上恭谨地道。
「你说宝藏一说是假?放出流言的是路依衣?而路依衣是路晴天亲妹。」
「是。」
「皇甫无名和路晴天走在一起了?」
「是。」
「没想到当初收养无名殿下的会是路晴天的师父,怪不得陛下对路家……这些事你完全可以跟以前一样把消息传递出来即可,为何非要跟我见上一面?」
「属下想离开路家堡。」
「你说什么?」
「属下说,属下想离开路家堡。」
「哼,你以为你想离开就能离开?你花了这么多年的心血,甚至不惜陪他上床才算真正走进路家核心。如今你又坐上了账房副总执事一职,这个职位可以说掌控了路家所有经济来源及支出,可以说是再好不过的探子位置。而今你却想放弃?」中年男子冷笑。
「属下只想离开路家堡。」
「不要跟我说是为了些儿女情长的事!我不管你怎样,既然做了这个位置做了这份工作,你就得一直做下去,直到你死的那天。你明白了么?」
「属下明白。但是……」
「没有但是!记住,以后不要再为这种事联络我。还有,如果你想连累你一家人,你也可以做出弃职潜逃的事。」
十六沉默良久,随磕头起身道:「属下不会。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望着十六身影,中年男子突然张口唤了一声:「向祖!」
十六站住。
「爹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知道你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可是爹坐在这个位子上……」
「孩儿知道。爹不用担心,只要您身为左宫军首领一天,孩儿就是左宫军的一分子。永不背叛皇帝,永不背叛您。」
这里发生的事不会有人知道,就像不会有人知道他是皇帝安插在路家的探子,并一直都在给皇帝传递消息。
也不会有人知道其实他有一个家,一个温暖的家。家中有父母还有两个哥哥,庭院中有一株梅花还有一株桂花,他是家中老三,因为皇帝的要求,父亲不得不为了取信这位人上人而把自己的儿子送出做密探。
选择他,只因为当时他的年龄最小,符合路家堡购买孤儿的条件。也因为他的脸孔最普通,适合做一个混迹在人群中不会被人注意的密探或影卫。
这就是他的人生,不能为自己所控的人生。
当路晴天跟他说,要跟他做一生的买卖时,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他终于可以去大胆拥有他所爱的人。他甚至想到要向他说出一切,从他的密探身分,包括他那张虚假地做出来的脸。
那一刻,他是如此幸福。
可是配角终归是配角。对那三位来说,他也就是一个跑龙套的,主角相遇相恋,他则功成身退。
挺直背脊。嗨,路十六,笑出来!开开心心地活下去!你吃饱穿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爱情?那玩意你也能相信?
哈哈!过你的日子吧!偶尔屁股被戳戳也没多大关系嘛,反正也不会生孩子。
十六刚跨进路家堡大门就被四名堡卫持剑围住,路管家站在外围对他冷冷一笑。
「路十六,老爷有请!」
暴露了?
一直想着总会有这么一天。
十六表情不变,主动倒背双手,被堡卫押送往路家堡处理要事的大厅。
路武一开始就在用眼神向他诉说着什么,快要到大厅之前押他的手松了松。
十六心中了然,很想对小五说句感激的话,但为了不连累他,他只是默默地向前走。
隐约的,听到身后有人牙齿咬得咯#作响。
厅内坐了四个人。
老堡主,老爷,路依衣,无名公子。
奇怪,无名和路依衣怎么也在?十六心中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如果说老爷为了让无名知道,他这个小账房对他来说根本无足轻重,那无名出现在这里也算情有可原。
可路依衣呢?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老爷讨厌她的眼神可不是假的。
无名公子看到他进来,轻轻叹息一声,别过脸去。
路依衣听见无名叹息,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痛心之情。
老堡主面色寒冷,瞧他的眼光严厉至极。
另外一个人坐在上首,看他进来,端起茶杯半揭碗盖吹了吹。
「路十六,你知道你犯了何罪?」老堡主率先发了话。
押送他的人把他往前一推。
十六踉跄一步站稳,撩起衣袍跪下,低头道:「属下不知。」
「好一个不知!你串联外人泄漏堡中机密,吃里爬外不忠不义!你还有脸说不知?」
真的暴露了!
是谁在监视他?因为他坐了账房副总执事这个位子所以不放心?
十六在心中苦笑。自己果然安生饭吃多了人也变得大意,被人跟踪都不知道。
跟踪的人是谁?路二?
「属下不明白老堡主您在说什么。」十六现在也只能抵死不认帐。
「好你个……」
「你刚才去了哪里?」路老爷打断他老爹问话,平静地问道。
「属下今日轮休,去城里转了转。」十六头低得更低,声音也越发恭谨。
「哦,是吗?」路晴天眼也不抬。
「可是有人看到你和戴霞山庄庄主在一家客栈里碰面,并且在里面密谈了近一个时辰。」
哈?于翰文他也来这里了?
十六一听事情和他想象得不一样,顿时把心放下一半。
只要不是作为皇帝密探的身分暴露,其它的他一点不怕。最后死也只会死他一个人。
放心了,人也变得更加冷静。至于心中那份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苦涩,他选择忽视。
栽赃陷害嘛,常有的把戏。
他还在想老爷对他还算不错呢。看来大概是自己这张脸惹的祸,也许让无名公子感到威胁,也许老爷不想让无名公子心中有个疙瘩,也许是老堡主不想他继续存在。
反正不管怎样,总不能毫无理由把他这个忠心耿耿的下仆给杀了吧?
这样做未免会让其它影卫心冷。当年十四死的时候,还有个得罪贵客损害堡主利益的罪名呢。要把他这个曾经一度被捧上天的侍寝解决掉,怎么也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不是?
「启禀老爷,属下晌午出堡,中午在城里小火巷吃了两碟炒酿皮,之后去蝶园坐了坐,点了该园青青姑娘相陪。一直到回堡。」
「你去嫖妓?」这句异常惊讶的话出自无名公子之口,他似乎根本无法相信。
看了看路晴天,再看看跪在下首的十六,路依衣突然笑出了声。
路老堡主怒气升腾,一拍桌子,喝道:「你以为这句话谁会相信?没错,我们可以把那女人叫来作证,但又怎么能保证你没有事先收买她?你又不是傻子,当然会事先留好退路。说不定你连收买都不必,给那什么青青服下什么药物,让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睡了一时辰也大有可能!事到如今,你还想怎么狡辩!」
十六想了想,抬起头,认真道:「老堡主,属下是男人,属下也有正常的欲望要发泄。您难道就不去妓院吗?」
「大胆!」
十六被一个凌空耳光扇倒在地,摸了摸脸,吐出一口血水,再照原样跪好,「属下失礼。」
路老堡主被气得无法再保持风度,转头对坐在上位的儿子沈声道:「这样的逆仆,我路家堡绝对不可以留。晴天?」
路晴天把茶盅放在手心中缓缓转动,隔了很久才抬起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十六,淡淡道:「十六,我给你个和老堡主对质的机会。如果你确实做了此事,不管你以前有多大功劳,也不能相抵。你可明白?」
十六把自己表情放得更恭谨,点头表示知道。
他想,嗯……他什么都不想想。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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