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北堂傲右手轻抬,两旁亲兵立刻架起弓弩。
食指轻点,弓箭离弦,飞速向密林射去。
箭矢划过的地方,燃起一片青烟,整片山谷,立刻被烟雾笼罩住。
密林中隐隐出现一些躁动,敌人显然没有想到他们会射出这种青色的烟雾,也不知有毒无毒,登时慌乱起来。
那烟雾好像有生命一般,迅速地蔓延开来,遇到寒气,不见淡薄,反而越加厚重。
北堂傲再次举起手,轻轻示意一挥,射出青烟的亲兵立刻退下,后面早已准备就绪的亲兵上前,换成点燃了火种的排排箭弩,再次毫不留情地向林中射去。
火焰顿时像浇了油一般,熊熊燃烧起来。
树林深处传来惨叫哀号,马嘶蹄响,几只慌乱的箭矢不成章法地从林中射出,隐隐有人马奔了出来。
北堂傲一声令下,带着一部分亲兵压后。
凌青则带着其余人,整齐有素地护送着言非离的马车,迅速向西路的尽头奔去。
林中仓皇奔出数百名敌人。
他们人上马上都燃着凶猛的火苗,狼狈不堪。
为首的人还未来得及看清形势,已被北堂傲再次下令射出的箭弩射中,纷纷跌下马去;后面奔出的马匹收势不住,登时绊上,一时间人仰马翻,本不宽阔的山路拥挤成一片。
被火惊了的马匹更是纷纷甩下骑者,四处乱奔,带起更大的火势。
整个山路和密林,弹指之间,已陷入一片火焰的灾难中。
北堂傲勾起嘴角,红艳的双唇露出一抹冷艳的轻笑,从容地纵马回身,带着人马撤去。
一匹赤色轻骑,载着一个高壮健硕的身影从火焰中奔出,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战场,已被火焰燃成一片狼藉,整整五百人的小分队,活着逃出来的,只有十数人。
这一役,让滇族大将兀杰,初次见识到了北堂傲的实力。
天门百名亲卫几乎毫发无伤,而自己的五百人马却几乎全军覆没。
预先埋伏设计的许多陷阱,被人先发制人,根本没有机会使出。
兀杰冷硬的脸上布满阴霾,看着已经远去的人。
北堂傲!
想起那个透过密林的重重阴影,仍然能够清楚辨认出的高傲冷艳的身影,兀杰攥紧双拳。
我,记住你了!
言非离虽然坐在马车里,但对外面发生的事却清清楚楚。
暗中打开车窗,远远望见前方北堂傲轻松自如地指挥着士兵们,不费一兵一卒便粉碎了敌人的计画,一向清冷的脸上,绽放着冷艳狠绝的光彩。
“北堂门主真是厉害。”秋叶原咋舌惊叹。
言非离没有说话,一种朦胧遥远的表情笼罩着他。
这就是门主,一个永远不会失败的人。
任何的阴谋和危险,在他面前都是如此地微不足道。
言非离看着那抹惑人的身影,心上涌出一股熟悉的、炙热的感情。
这种感情从他第一次见到他时开始,就没有消失过。
剪不断,理还乱!言非离知道,这份情结,今生今世,就算到他灰飞烟灭那一天,也无法断掉……
出了霞山,很快遇见前来接应的人,与分舵的人汇合后,行进速度便快了许多。
北堂傲下令全速行进,三天后急行的人马终于赶到华城。
在分舵门外,分舵主杜生亲自出来迎接他们。
因为北堂傲要与言非离在一个院里,杜生便将最大院落腾了出来,给他们居住。
暂时安定下来后,言非离终于能比较安心的养病。
在秋叶原的细心医治下,言非离的身上的伤和小产后的病症渐渐好转起来,他毕竟年富力强,正当壮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只是身体虽然开始好转,精神却始终萎靡不振。
北堂傲见此,私下里问秋叶原是何缘故。
秋叶原道:“心结难解,积郁在心。”
北堂傲沉默。
“心病还须心药医!秋某只医得了身,医不了心!”秋叶原望着北堂傲,想起言非离憔悴的面色,忽然头脑一热,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脱口道:“他的心病,只有门主能解。”
北堂傲微微一楞,见秋叶原无畏地望着自己,对视的一瞬间,彼此俱都明了。
其实北堂傲也不怕他知道什么,毕竟在他帮言非离接生时,这件事便已经瞒不住了。
何况非离这次在战场上失去孩子,也是秋叶原在旁照料的。
“秋大夫,本座有件事一直想向你请教。”
既然已经知道了,有些话不如早点问个明白。
“门主有话请尽管说。”
“本座知道非离曾向你讨过防止受孕的药,”北堂傲顿顿,道:“既然如此,他为何还会受孕?”说起这件事,秋叶原也疑惑了好久,可是他也弄不明白。
毕竟摩耶是一个十分神秘的民族,又销声匿迹了许多,留下的记录少之又少。
秋叶原诚实地道:“秋某也不甚明白。秋某为言将军把脉时,可以感觉他的受孕情况与女子不同,也并无女子的葵水之状。
“秋某曾查阅典籍,知道摩耶这个民族远古时代来自遥远的异方,相传他们因为受到神明的眷顾,所以不论男女皆能生育。但是这个民族行为十分神秘,留下的记载也十分稀少。秋某查阅多方资料,也未见其例。”
秋叶原想了想,又道:“实际上,秋某推测摩耶族的男人受孕,不是以女子的葵水为准,而是他们自身在情动时可产生一种可以受孕的物质,如与男子的精水结合后便可以孕育胎儿。想必如此,秋某为言将军准备的药才会无效。”
北堂傲沉吟片刻,道:“这样的话,到底要怎样才能防止他受孕?”
“其实也很简单。”
“哦?”秋叶原望了北堂傲一眼,微微有些窘迫,吞吞吐吐地道:“只要最后不把那个、那个留在体内便可。”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倒满脸通红了。
北堂傲恍然大悟。
他是男人,这种最简单最有效的方法当然知道,只是他出身尊贵,从小受的教育便是以自己的喜乐为标准,从来不曾委屈过自己,自然也不会在这种事上考虑那么多。
北堂傲来到言非离的住处,静谧的回廊下,言非离正坐在躺椅上小憩。
他们来到华城分舵已快一个月,言非离已经能够如常下床走动。
现在正是七月的伏暑天气,南方的夏天又最是闷人,于是便喜欢傍晚的清凉时分到院里坐坐。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凌青呢?”
“门主。”
言非离见他来了,动了动身,却被按了回去,道:“凌青去端莲子粥了。”
“嗯!夏天喝点莲子粥,最是去火。”
北堂傲在他身旁坐下,拉过他的手,炎炎夏日,那手上却是脱不去的寒意。
北堂傲忍不住道:“怎么这么凉。”
说着,一股暖暖的真气便缓缓送了进去,言非离顿时全身暖洋洋,体内运行通畅,虽是暑夏却说不出来的舒服。
“多谢门主。”
北堂傲见他精神不错,眉宇间却难掩落寞。
其实他的心事,北堂傲大概是知道的,只是一直不愿打破,可是现在看他这个样子,心里却不禁迟疑。
“非离,秋大夫说你心结难解,积郁在心。你有什么心事不妨放开了,莫要为难自己。”
言非离一楞,沉默没有作声。
北堂傲顿了片刻,道:“非离,那个孩子……就当他与这个尘世无缘好了,否则你如何才能解脱。”
言非离微微苦笑,道:“门主,您说的对,孩子的事我是不应该再想了。可是我忘不掉,真的忘不掉。我努力过,可就是做不到,午夜梦回,总是看见那个孩子的身影……
“失去了离儿,我虽然伤心,但知道他有门主的照顾会过得很好,可是那个无缘于世的孩子,我却满怀愧疚……我自己也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概是因为最近和北堂傲的关系有了微妙的转变,言非离竟不由自主地将心事坦然说了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在北堂傲面前袒露心事,脸上有掩不住的哀伤与茫然,那种凄惶惶的失落之色,让北堂傲心下怜惜。
迟疑了片刻,北堂傲轻声道:“非离,你想见离儿吗?”
言非离浑身一震,倏然望向北堂傲,“门主,你、你是什么意思?”
北堂傲顿了顿,道:“本座的意思是,可以让你见见那个孩子。”
言非离一把抓住他的手,“门主……”
北堂傲看着他激动欣喜的模样,知道自己的话敲进了他的心坎里,微笑着点点头,道:“非离,只要你养好了身子与本座回总舵,自然便能看见他了。”
言非离这些日子一听他说起回总舵,不由得想到林嫣嫣,心里难免黯然,但是此刻,只恨不得能早日回去。
念起离儿,再也忍不住问道:“离儿他好吗?长得怎么样了?多大了?门主见过他吗?”
“嗯!他长得好极了。白白胖胖的,非常可爱。本座离开时才去看过他。”
言非离的心都要飞起来了,满脑子都是想象中离儿的模样。
想起曾经躺在他怀里的那柔柔软软的小身子,皱皱的小脸蛋,和肉肉的小拳头,现在不知都变成了什么样了。
是长得像他多一些,还是像门主多一些呢?言非离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突然站了起来,张口刚要说话,却被北堂傲截了回去,“别跟我说什么你已经没事了的话,以你现在的身子,还禁不起长途跋涉。”
“门主,我……”言非离还想说服他。
北堂傲面沉如水,“非离,别让我反悔!”
言非离一惊,立刻闭口,惶惶不安。
北堂傲见他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一笑,伸手环住他道:“离儿半岁多了,一个月前我去看他时已经有二十多斤重了,眼睛又大又圆,还会笑呢,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我把他寄养在一户农家里,只要你赶紧好起来,回到总舵便能看见他了。”
言非离脱口问道:“离儿长得像、像谁?”其实他是想问离儿长得像不像门主,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直接问出口。
“像你。”
北堂傲看看他,仔细想了想道:“他的眼睛和你一模一样,很黑很亮,笑起来十分可爱,其他的地方就比较像我了。”
言非离对孩子的思念压抑已久,此时听了北堂傲的描述,心里的感情排山倒海般地涌来,激动不能自已,连什么时候被北堂傲揽在怀里也没注意到。
北堂傲说让他见孩子本是权宜之计,希望他能有个盼头,早点好起来,待回了总舵,真让他见孩子一面也不无不可。
但此时见了他激动的模样,却不禁心中一动。
孩子到底是他亲生的,若真让他见了孩子,以后反而更加不舍怎么办?孩子毕竟不可能留在他身边抚养,只怕孩子再次被抱走时他会更痛苦。
北堂傲转了一下这个念头,暂时不再去想,又收回心思去看言非离。
此时因为心里激动,言非离清瘦的脸上染上一份红晕。
他今年其实应该也有二十九岁了,多年的沙场生活与最近的打击刺激,两鬓已染上淡淡的银丝,加之骤然消瘦,心力憔悴,眼角也出现浅浅的波痕。
他容貌虽说不上十分俊美,但五官端正,英俊温润,性子也是清朗温和,刚直似竹。
现下因为病态,兼之又生过孩子,竟另有一番动人的味道。
北堂傲看着看着,忍不住情动起来,对着他的双唇轻轻落下一吻。
言非离一惊,回过神来,望向北堂傲。
他二人身高相若,其实仔细比较起来,好似言非离还略高一些,只是他现在身形消瘦,被挺拔的北堂傲抱在怀里并不显得突兀。
北堂傲见他漆黑的双眸又露出那种斑鹿一般的神态,终于按捺不住,在他耳边喃道:“非离,我想抱你。”
“不!”言非离浑身一僵,脱口而出。
他自然明白北堂傲的意思。
刚离开总舵时,有时回忆起二人的激情缠绵也忍不住情动一番。
可是现在,在失去了那个孩子以后,他却万万不想了。
北堂傲双眸微眯,“为什么?秋大夫说你的身体已无大碍了。”
“这与身体无关。”
言非离想推开他,但北堂傲的双臂好像钢铁铸成的一样,一动不动。
言非里慌乱找出一个理由,“门主,你已经成亲了。”
这个理由虽然薄弱而无力,但确实是一个症结所在。
北堂傲沉默片刻,在他耳畔低声道:“我与林嫣嫣结合另有原因,并非喜欢她那么简单。”
言非离淡然道:“那与属下无关,门主不必对属下解释。”
北堂傲一时结舌。
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对言非离解释的义务,可不知为何,却想将事情讲清楚,道:“非离,你和她不一样……”
言非离坚定地打断他,道:“门主,不管怎样我们都是不应该的。”
北堂傲微恼:“我们孩子都生了,还说什么应该不应该?”
言非离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过了片刻,低声道:“门主,你还记得自己曾对我说过的话吗?”
北堂傲微微一震,禁锢着他的手臂松开了些。
言非离望着他的眼,缓缓道:“您曾对我说过,有些事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所以现在,我想清楚了。”
他坚定的,一字一顿地道:“我已下定决心,从今以后斩断对您的这份孽情,解开此结,再无非分之想!”
北堂傲默默望他半晌,眼神深沉难测。
言非离微微避过他的目光,深怕刚才凝聚出的勇气会在这样的注视下烟消云散。
“非离,你说的是真心话吗?”北堂傲的声音变得清冷,带着点审视的味道。
言非离困难地点点头。
他知道他根本做不到,他是在撒谎,他怎么可能能断掉对门主的这份孽情呢!?只是想到那个在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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