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宛若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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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宛若归去-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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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环顾满目丽色,我慢慢低下头,驻步于这枝一心为我而开的素馨,欲吻上唇去。 
  “金毓,”赫真不识趣地过来了,“你答应过我要劝公主回去的,为什么还要漏出她的身份?” 
  我叹气,她倒真性子,大约西域本地人都是这样的。 
  “是呀,”小馨也奇怪:“为什么要告诉少相关于绮丽的事情?” 
  “不说?不说你的事情能这么容易办妥么?”我伸手刮她鼻尖:“光凭太子下命,少相怎么会这么快把这事办了?要他心甘情愿地就范,非得用点饵不行。”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急?” 
  “傻孩子,”我笑:“因为要急着和你成亲呀。” 
  她通红了脸,软软偎在我身上。 
  我微笑,事实?当然不是这样,皇上这些日子不行了,太子登基指日可待,等他羽翼丰满了,说不定一深思熟虑起来,又指不定要把哪家的千金硬塞给我呢,想要开口求东西,自然应乘他根基未深,心慈面软之时,皇上这个位置,坐久了,人都会疯掉,不是想得太多,步步皆兵;就是完全不想,依赖小人,古往今来,会得中庸之道者少之又少。 
  小馨不过是个天真纯情的女孩子,我倒情愿她永远这么简单可爱。 
  “那么…”赫真一点也没有起错名字,还挺真的。 
  “没事了,”我板起脸:“我说过她会同你走的,就一定会走,你多问什么?” 
  她噘起嘴,生了气,回头自走了。 
  “别往园子里去呀,”我不放心,在后面嘱咐,这个西域人,有点傻心眼,不关照她是不行的。 
  再转过头来,只见小馨眼波流动,脸上居然有一股喜色,她粉色绯绯的面颊饱含着深情,袅袅地走过来,靠在我怀里,轻道:“你别这么凶呀,好不好,不要吓坏了人家赫真姑娘。” 
  我眨着眼,明白过来,这些天赫真跟得那么近,她也在担心吧,恐怕眼前她这份主动亲近,根本还是为了我对赫真的凶,女孩子总是小心眼的,看到心爱的人对牢别的美貌女子粗声粗气,她会有安全感。 
  我还是笑了,又一次捧起她飞红的面孔,凑上唇去:“小馨,我真是,真是喜欢你的这个样子。” 
  通往花园的那一洞门大开着,我并不怕有人会走出来,绮丽本就是只翩飞的蝴蝶,如何在花间流连,是她天生的本事,这点,我根本不用担心,自负的子桓也该时候吃点亏了,也许穷这一生,他也不会得到她,这世上,哪里会有人能够真正得到迷恋花丛的蝴蝶,凡夫俗子,芸芸众生,皆是上天巨掌中随意把弄的玩偶,而绮丽,却可算是个侥幸,对她来说,这一生的快乐惬意才是归宿。 
  26 
  晚上,倚丽来我房中。 
  “如何?”我笑问:“这小子还好玩嘛?” 
  “不好玩,”她冷冷道:“一点也不好玩,他关心的,不过是我的身份。”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叹:“少相年轻得志,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摸过,女人在他眼里都是差不多的,只有带身份的佳人才可以考虑作妻室,这是他的处境。” 
  “胡说,”她摇头:“要是知道他最在乎的只是因为我是公主,还有什么玩头?” 
  “那你得将就一下,”我说:“女人都喜欢有点权的男人,可男人不知道取舍,怎么会有权?再说子桓算不错了,他对你也算动心,至少你不是公主时,他也另眼相待。” 
  “哼”,她却说:“金毓,我发觉你是变了很多呢。” 
  “如何?” 
  “我看你现在脑子动得一天比一天活络,到底是不像个人了。” 
  “什么?”我跳起来,有她这么说话的吗? 
  “不是么?”她不屑道:“你说我只会得意不会受挫,现在我看你,也是受挫惯了,得意起来就没了样子。” 
  我呆住,看着她,说不出话。 
  “幸亏你还知道要娶小馨,”她无动于衷道:“总算还有些人性,否则,就真正讨厌了,我怎么越瞧你越像子桓?” 
  “胡说,”我冷汗也出来了:“我同子桓,是殊途共归,同你,才是异曲同工。” 
  “所以我才说你变了呀,与他共归?你岂不可怜?” 
  “我…,我这是身不由已,人在官场中,只能是这副模样。” 
  “好勉强呀,”她咯咯笑了起来:“怎么是有人绑着你还是用刀顶着你,最是听不得你这口气,官场中人又怎么了?讨厌得就是这个官场。” 
  “难道你情愿我回去当个人质?”我愤愤不平:“你们女人不过是嘴里说得好听,可心底还是最喜欢男人有钱有势的,依我看,官场上如此搏杀拼力,却都是为了满足你们这些虚荣的女人,就像…。” 
  “就像什么?”她不让我说完:“就像宝福不挑你去挑柳修元?金毓,你可是想到牛角尖里去啦,宝福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你醒醒吧。” 
  我彻底噎住,瞪着她,头顶阵阵怒涌。 
  “挑别人的话,谁不会说?你自己的样子可曾看清过?我也是把你当成自己的大哥,才会说难听的实话,你自己想想罢。”她含笑看了我一眼,自去了。 
  我愣愣坐在椅上,心里只绕着她这些话,小馨来推我也不查觉。 
  “怎么了?”她担心,摸着我的前额:“是不是着了凉,哪里不舒服了?” 
  “小馨,”我苦着脸:“我是不是变了很多?” 
  “没有呀,”她温柔抚着我的脸孔,轻声道:“我的毓永远是以前那个精灵古怪,满脑子恶作剧,但心地很好的大少爷。” 
  “可是我很冷酷,我不肯相信任何人。” 
  “不,你不冷酷,你相信我,我也相信你。” 
  她蹲在我身边,小小的手掌软若柔绵,慢慢在唇边来回游走:“毓,我是个孤儿,从来就没有人,能待我似你这样的好,遇到了你,我很高兴。” 
  我感动,其实我不算相信她的,多年的监禁生涯后,我已不会再相信任何人,绮丽说得对,我是失意惯了,才一上场,便似个临进门的暴发户,紧紧咬住得之不易的一点权力,耀武扬威的耍着手段,我是快变成另一个少相了。 
  我低下头了,眼中酸楚:“小馨,如果我还是以前的那个荒唐公子,无权无势,你会不会仍这样跟着我?” 
  “怎么你什么时候不是那个荒唐公子了么?”她轻笑起来:“不管你怎么样,我却总是这样的,就算是再去讨饭,我也要你保护在我身边。” 
  我紧紧抱住她纤细的身体,这个世界上,能有她这么个人,总算也不太差了。 

  几日后,晔召我入宫,立在议事厅中,他一身金黄绣袍,已颇具王者之风。 
  “还记得先前我曾答应过金兄什么事吗?”他微笑看我。 
  “是关于少相一职吧。”我叹:“这可算是我没福气了,子桓不容易被扳倒呢,看来我也当不成当少相了。” 
  “不错,”他点头:“少相权倾朝野,要他下台,恐怕得过一段时期。但答应你的事情,我了不能失了信,我已有另一个决定。” 
  “哦?” 
  “少相已不再年少,这个称呼也早该改了,这次何不把丞相一职分为左右二相,令你二人共司其职,共辅朝政?” 
  “什么?左相?右相?”  
  “对,”他得意的笑了,“难道这各可不是个好主意?” 
  不错,我点头,二相互为牵制,共谏其策,不过真正拿主意的,还是皇上。 
  “其实不用另找官职的,”我突一笑:“有一个职位配我,再合适不过。”

“那是什么官位?” 
  “金府大少爷。” 
  “什么?”他不置信,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想通了,这个官我不当了,你还是让我回去当少爷的好。”我努力挺起胸,金府是笼子,朝中亦是间牢房,原来还是以前的我堂堂正正,虽然碌碌无为,却更像是个人。 
  “你这是什么话?”他见我坚决,脸上色变:“金毓,难道你真胸无大志至此,只愿做只米粮之虫?” 
  “食君之禄,我没有这个本事”我谦虚了一句,其实我真想说的是:食君之禄,我没有这个必要,还是绮丽说得对,世界上有许多东西,就像是苍蝇,虽是不重要的,可偏偏总是无所不在。一个人,只要肯转过身去,它们又都会立刻消失,关键只是,看你是不是真的愿意放弃。 
  无非是个傻子,这样的智语却当了耳旁风,我可不能再傻下去了。 
  “你…,放肆,”他勃然大怒:“金毓,是不是因我不允你少相一职,便要借此言逆我,你好大的胆子。” 
  敢情这权术之事,如同做生意,如何讨价还价都不要紧,无非是要害相关,争名夺利,可如果你真要放了手,反而会坏了规矩。 
  我冷冷的看着他,慢慢弯下腰,施礼:“太子明鉴。” 
  他被我目光触怒,更加愤然而起,唤来侍卫:“把他给我带下去,金毓大胆大妄为,意然敢当面违命犯上,先押回府里,稍候再听处置。”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治国理政之道,往往带着狂暴与不讲理,然而每一开口,却又硬要顶着冠冕堂皇的帽子,务必让每一言每一字都能仁义周正。 
  不过一句话,我又从新皇面上的红人转落成府中囚徒。 

  在府中,绮丽盈盈地笑,看着我灰败的脸色,她倒一点也不担心,揶揄道:“是不是心里很不舒服?” 
  “还好,”我好气又好笑,现在她又事不关已了,“我顶得住”。 
  “为什么突然想到去冲撞那个皇太子?”她啧啧道:“干嘛这么沉不住气,要反对他,有的是办法,你是故意的吧?” 
  “没什么,我不过突然累了。”我说。 
  “累?” 
  “是,站在堂上,想到自己要一辈子老这样下去,整天跟在他后面拍马屁,一转脸又要同子桓斗,突然很烦,立刻没了兴致,只想撒手。” 
  “所以你就一了百了?” 
  “倒不是一了百了,反正我前面只有这二条路,这条不走就走那条,我是不怕丢脑袋的。” 
  “皇太子不杀你,也不会让你好过。”她咯咯笑:“早知道你是这么个变化多多的模样,他当初一定不肯起用你的。” 
  “现在知道了也不算晚,”我苦笑:“当初想当这个官,是觉得可以过与原先有些许不同,可一听到今天他对我说的那些话,才明白了,原来,我还是那个人质,另添上了帮他看牢子桓,太累了,这一上场,哪里还有随心的日子好过?” 
  “所以说你还是想通了,准备回去过悠闲的日子?” 
  “是,”我点头:“绮丽,老说你命好,其实换个角度想想,我的命也算不差,不用劳耕,不事生产,落下地来便有华服美食,做什么整天怨来怨去的,不错,我是朝廷的人质,可他们不会轻待了我。” 
  “不错”。  
  “进了朝廷就可以摆脱这个身份吗?不成,太子耍得好精刮的算盘,又要看牢我,又要让我帮他管人,末了,我还是个人质,自己招揽了一身的功夫,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管闲事。” 
  “对”她拍手,“接着说”。 
  “一直以来,我是想得太多了,看得太透反而会迷途,本来是要利用权力,到后来却又被权力所用,”我叹气:“人,哪能胜天,到头来,我做的,是享受这一生,不是劳思费神。” 
  “咯咯咯,”她笑声似银铃:“金毓,我还是喜欢你这个模样,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对”我精神一振:“从令以后,我要带小馨好好过日子,什么狗屁的政治经济,一概都不管了。” 
  “好大的志向哟,”有人一脚踏进门来,他随手脱下身上青貂斗蓬,冷笑:“你倒会享福。” 
  “太子!”我吃了一惊,不知他听到了几句话。 
  我忙起身施礼,又看了绮丽一眼,她立刻避了出去。 
  “看不出你倒还有这根懒骨,”他继续冷笑:“枉我如此看重你,竟然在关键时辜负我的重信。” 
  “哪里,”我苦笑:“太子您太抬举我了,其实,这些日子涉入官场,我才发觉自己实在愚笨,根本不是这块料。” 
  “哼”他不信:“巧言善辩,你怎么不是这里头的人才?是不是觉得不愿与子桓平分秋色?有什么要求可以同我说,何必这么将我一军。” 
  “这么说可是冤枉我了,”我叹:“我倒还真…。” 
  “不要同我辩歪理,”他沉声喝:“金毓,我是欣赏你这个人,若要登基,身边没个如你般活络周到的人打点是不行的,子桓野心太大,虽然可以辅政出谋,但终像是养了只狼,叫人放不了心,于你,我却是十二分的信任,但你怎能如此拂我的心意。” 
  “哦,”我抬头看了看他,琢磨着这话究竟可信几分。 
  “今天我来,就是要同你摆明了说话,”他在张椅上坐了下来,叹了口气:“金毓,我们也算亲戚,你的心情,我是明白的,我早说过,我并不同意父亲将你作为人质。” 
  “哼,”我说。 
  “我是什么人,你难道看不出?我的志向不是做个暴政的皇帝,我要的是俯首贴耳的人心。” 
  “赢得人心很复杂,”我道:“还是买通比较容易。” 
  他不理我,继续道“我能做太子,大部分的功劳却是在你身上,我并不是个会忘恩的人,你的怨气我也清楚,为什么我们不好好坐下来谈谈,台面上有台面上的规矩,私底下,我们仍可以畅所欲言。” 
  “不敢,”我苦笑:“你都把我关在这里了,我哪里还能说些什么。” 
  “我随时可以叫他们走,”他瞟我:“至于在殿上同你发脾气,倒是我故意为之,你是个灵敏的人,应该可以感到我的用意。” 
  老天,我暗暗叫苦,怕什么,来什么,他终于要向子桓开刀了。 
  “如果你肯做右相,我就可以留着子桓,若你不肯,我就是另外一条路。” 
  “你要我替你除了子桓?”我问。 
  “不错,”他冷笑:“金毓,论政场风云,你我都不是子桓的对手,你以为我做了太子他就乖乖听话了?暗地里他已经广收门客,打通上下关节,等我登了基,你罢了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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