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泯初只是笑,等到终于送走护士小姐,华泯初坐在床边,看着因为发烧而脸颊酡红的喻安,目中闪过怜惜。伸出手为她抿了抿脸侧的碎发,不让细微的发梢刺到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当初他受伤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照顾他的吧?整夜整夜地守在床边,关心他的死活,仅仅因为他是她的朋友。这样就够了,这辈子有个人仅仅因为他是他而关心他。
清晨,浅金色的光线透过窗帘洒进来。赵涵诚揉着因为宿醉而疼痛的脑袋坐起身,从来没有喝成这样过,记忆竟然有些断片。从床头拿过手机,刚想看几点,却发现手机竟然关机了。是慕婧文?赵涵诚微微一怔,一定是她,不想他被吵到才关了手机。
昨天他好像对她说了许多话?赵涵诚揉着眉头,打开手机,打算调出慕婧文的电话,对她道一声谢。打开屏幕,却看见屏幕上弹出一叠未接来电。
来电人的名字,赫然是他心底的痛。
低头看着未接来电的数目,赵涵诚揉着眉心的手指更加用力。她为什么给他打这么多电话?她遇到困难了?还是被华泯初欺负了?这都不关他的事,赵涵诚消掉来电记录,把手机丢到一边,掀被起床。
踩着拖鞋刚走到门口,却不禁顿住脚步,折身走了回来。拿起电话,反拨回去。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
“喂?”是华泯初那个可恶的家伙。
“喻安呢?”赵涵诚问。
“哦,睡着呢。”华泯初说,声音饱含柔情。
赵涵诚的脑中浮出来华泯初偏头看了看喻安,又回他电话的场景,额头青筋跳了跳。手指握紧手机,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她怎么样?”
华泯初的笑声从电话里传来:“你猜?”
可恶的家伙!赵涵诚抿紧嘴唇:“叫她接电话!”
“安安睡了。”华泯初说。
“叫醒她。”赵涵诚压着火气说道。
“昨晚啊,安安累坏了。”华泯初轻笑着说,“一直哭啊哭,叫着我的名字,现在起不来呢。你懂得……”
他的声音暧昧又欠扁,赵涵诚几乎摔了手机。他控制着,咬着牙,往外蹦字:“叫,喻,安,接,电,话!”
病房外,华泯初望着里面躺在床上的憔悴面孔,心中冷笑,想也不想就拒绝:“安安睡着。”按断电话,抠出电池。
推开病房门,华泯初放轻脚步走进去,坐在床边,忍不住叹了口气。喻安退了烧,脸上的红晕便褪下了,憔悴而苍白。他何尝不知,她为谁憔悴。只是,他才不是假仁假义的伪君子。
安安,忘了他吧。华泯初抚上她的额头,掌下的小脸动了动,蹭着他的掌心,模模糊糊吐出两个令他差点没蹦起来的字:“涵诚。”
“赵涵诚,你去死!”
九点多的时候,喻安醒了。睁开眼睛,看见守在床前的人,心中有一刹那的软弱:“谢谢你。”
“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华泯初笑道,“更何况你曾经那么尽心地照顾我,我这便叫作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不论什么时候,他都不想让她觉着欠他。他有大把的借口,留在她身边照顾她。华泯初心中想道,她一定会习惯他的照顾,最终接受他。
“我的手机呢?”回过神来,喻安开始翻找手机。
华泯初从口袋里掏出来,递还给她。喻安不由奇怪:“电池怎么掉出来了?”
“你摔倒的时候把它丢了,忘了?”华泯初脸不红心不跳地装回电池,打开手机:“你吃什么,我去买点?”
“随便吃点吧。”喻安握着手机,没有抬头。
“那好,我去了,你别乱动,有事叫护士。”华泯初揉了揉她的发心,起身出去了。
喻安抿了抿唇,打开屏幕。解锁之前,心中满满都是期盼。他会不会删了她的号码,没有反应过来那是她?他会不会已经回打给她?他会不会……
屏幕上蹦出,来一堆短信,是她最熟悉的名字,内容却无一例外都是在骂:“华泯初你个小人!”“华泯初你这个混蛋!”
看到这些短信,喻安不由愕然,他为什么把骂华泯初的短信发到她手机上?翻开来电记录,只见最上面一条,赫然是赵涵诚的来电。喻安顿时明白了,多半是赵涵诚打来电话,却被华泯初接了。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赵涵诚不高兴。
喻安不用想也知道,大概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没多犹豫,按了拨号键。几乎是她刚拨出去,对方便接通了,入耳便是一通骂,措辞跟那些短信没什么出入。
“涵诚,是我。”喻安轻声说。
“……你个烂人——安安?”隔着千遥万远,通过一条电话线,久违的声音传入耳中,赵涵诚心中一缩,脑中一片空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喻安等了一会,不见他说话,便说道:“我看到你给我打了电话,有什么事?”
“没,没事。”赵涵诚握紧电话,说完才反应过来,明明是她先给他打电话,他只不过是回拨过去,怎么变成她问他有什么事?便道:“我看到你昨天给我打了很多电话,问你有什么事。”说完,补了一句:“昨晚手机没电了,没有看到。”
这下轮到喻安沉默,被赵涵诚提醒,顿时想起昨晚不理智地打给他很多电话。想了很久,才说道:“哦,没事。我手机坏了,我是想拨给华泯初的。”不管赵涵诚听完这句话有什么想法,调整语气,轻快地问:“你最近怎么样?我挺好的,你也好吗?”
赵涵诚心中一灰:“我很好。我还有事,挂了吧。”
喻安来不及说再见,对面已经是一串忙音。攥着手机,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无法呼吸。
不久,华泯初提着一袋早餐走进来。还不知道刚出去一会儿,喻安已经跟赵涵诚通了电话。只见喻安满脸茫然地倚在床头,关心地问道:“怎么了?脚疼?”
过了一会儿,喻安点头:“嗯。”
华泯初打开早餐袋子,把早餐放在餐桌上:“多吃点,才恢复得快。”
喻安点头,拿起一根麻花往口中塞去。一边吃,一边告诉自己,喻安,你们分开了。
已经分开了。手中空了,她习惯性地伸出手,从桌上拿起麻花,塞进嘴里。嚼着,咽下去。又伸出手,然后只听到“喀”的一声,牙齿咬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思绪一顿,才发觉手里拿着的麻花触感不对。低头一看,竟是一只勺子。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喻安抬起头,只见华泯初青着一张脸:“如果你这么思念赵涵诚,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他过来!”
他的手里握着喻安的手机,已经看到两人的通话记录。
“不!”喻安几乎是尖叫起来,“不要叫他!我不想见到他!”
华泯初低着头,修长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按着:“我不会跟他说是你想见他。”他似乎已经拨通了号码,一只手握着电话在耳边,一只手的手心朝向她,防备她突然袭击。
喻安白着脸僵硬地坐着,心跳似乎随着“嘟嘟”的声音跳动。要不要见他?喻安在心里问着自己,要不要见他?她的眼睛盯着华泯初的一举一动,脑袋已经不会思考了。
“喂?赵涵诚?我是华泯初,安安她——”华泯初正说话时,忽然一股大力扑在他的手上,手机瞬间脱手,“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然后他看见瘦弱的身影飞快弯下腰,吃力地捡起手机,慌乱地按着挂机键。一下,两下,三下……
“够了!”华泯初夺过手机,将她按在床上,从没有如此愤怒过:“你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你舍不得他,就回去。如果不想回去,就过好自己的日子。”
喻安张着嘴,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滑下来:“我的腿——”
第71章 车祸
护士收拾完绷带药水;严厉地斥道:“如果你想变成瘸子;就继续折腾下去!”
喻安虚弱地笑笑。送走护士后,华泯初关上病房门;抱着手臂倚在门上。喻安不敢与他对视,咬着下唇;涨红了脸,小声冲他吼道:“都怪你!自作主张;害我二次受伤!”
华泯初撇嘴:“口是心非,强词夺理。”他心中愤怒又无力;通过这件事;他灰心地发现;他永远也取代不了赵涵诚的位置。慢慢走到床前,收拾冷掉的食物。
一个小小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软绵绵的,带着恳求:“谢谢你。”
赵涵诚坐在广场上,脚下散乱放着一堆空啤酒瓶子。他咬开一只瓶子,仰头朝嘴里灌去。耳边时时在回响那句轻快得有些俏皮的话:“我最近挺好的,你也好吗?哦,我的手机坏了,我本来想打给华泯初的。”
就像一把匕首,狠狠扎进心里,拔了出来,再扎进去。一下一下,把他的心扎得血肉模糊。
理智明明清楚,就此忘记才是最正确的抉择。然而灵魂仿佛入了魔障,任理智如何呼唤,只是抽身不能。她的身影,她的笑容,她的坚强与软弱,她的精明与冷酷,她的善良与明媚,一切一切,密密地填充在心中。
仿佛是无解。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得这样?她是如此善变,前一刻还在说:“涵诚,我错了,我再也不会放弃你。”下一刻,她却挽着别人的手臂,摘下戒指丢在地上:“你没有他好。”
这不对,不应该是这样。酒精麻痹了大脑,昏昏沉沉中又有一分清醒。赵涵诚隐隐觉得,她就应该跟他在一起,幸福快乐地过下去。
“……从前,有一个县官很聪明,百姓们都管他叫青天大老爷,因为他判案子特别准,从来没有误判过一桩。有一回,两个妇人牵着一个孩童跪在大堂。其中一个妇人是拐子,另一个妇人是孩童的母亲,两个妇人都说孩童是自己的儿子,请县官断案。”
“县官说,你们分别抓住孩童的一只手,谁把孩童抢过来,谁就是孩童的母亲。于是两个妇人分别抓住孩童的一只手,用力拉扯起来。孩童很快疼哭了,这时一个妇人松开手,哭着说‘我不是他的母亲,她才是。’”
“这个时候,县官却说‘你就是他的母亲,来人啊,把拐子打入大牢’。你知道为什么吗?”公园的一角,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拿着一本书,向身边五六岁的小男孩问道。小男孩摇头不懂,只听小女孩笑着说道:“县官说:‘只有真正的母亲,才会心疼自己的孩子。所以那个最先松手的妇人,就是孩童真正的母亲’。”
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却犹如醍醐灌顶,赵涵诚只觉脑际混沌骤散,恍然明悟!他猛地站起来,踢倒了脚下的酒瓶,原来是这样!这样就清楚了,为什么他会不明白,这就是答案!
他低下头,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然后提起脚下歪倒的酒瓶,全部丢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里。然后,穿过公园,迈过栏杆,朝车辆疾驰的路中央走去。
“吱——”急刹车的声音响起。
华泯初提着午饭,往喻安的病房走去。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让一让!让一让!”只见几名医护人员,推着急救病床往急诊室而去。他退到走廊边,随意瞄了一眼,不禁瞪大眼睛。
午饭是熬得香喷喷的鸡汤,一整只鸡最后只得了一碗,散发出的诱人香味令人食指大动。华泯初却没有献宝,打开饭盒后,便发起呆来。
“喂?喂?”喻安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啦?这么心不在焉的样子?”
华泯初回过神来,不自然地笑了笑:“没事。”
刚才被推往急诊室的浑身是血的男人,好像是赵涵诚?华泯初心头有些急跳,他早上的那个电话,难道令他想不开,去自杀啦?那他岂不是成了间接杀人凶手?
“你先吃,我出去一下。”华泯初越想越觉得,那个高大健壮的体型,很像是赵涵诚。他心中有些不安,留下喻安在病房里,起身走了出去。
拉住一个护士,问道:“刚才推往急诊室的病人,是因为什么事?浑身是血的样子,好吓人。”
那个护士瞧着华泯初帅气的模样,以为他在搭讪,不由红了脸道:“那位先生出了车祸。”
“被人撞了?”华泯初双手抄着兜,做出好奇的表情。
他这样一个大帅哥,干什么这样关心陌生人?一定是在向她搭讪,护士小姐想道,脸更红了:“是的,那个司机都气坏了,好端端的前面窜来一个人。”
华泯初还想继续打听,忽然一个急促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我儿子呢?我儿子在哪里?”转身一看,瞳孔微缩,朝边上靠了靠。
来人赫然是肖玉静,满脸焦急,拉住护士小姐打听:“刚才送进急诊室的先生,他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危险?”
护士小姐只好向她解释,顾不得令她脸红心跳的帅哥,领着肖玉静朝不远处走去。肖玉静压根没看见华泯初,一脸焦急地打听赵涵诚的情况。在她身后,赵茂林倒是注意到华泯初:“哦?三公子在这里?”
“看个病人。”华泯初冲他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这所医院是h市最好的,喻安受伤,他当然送她来这里。没想到的是,竟然跟赵涵诚一家医院了。确认伤者就是赵涵诚后,华泯初心中打起算盘,要不要给喻安转院?
喻安的伤口有点深,还需要在医院住几天,出院是不行的。而转院的话,她肯定要问起原因,难道他要告诉她,这里的住院费用太贵了,他支付不起?
回到病房里,却看见喻安已经睡下了。午饭被她吃得干干净净,碗筷收在食盒里,摆得整整齐齐。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依然轻微皱起。华泯初不禁叹了口气。
另一边,肖玉静在赵茂林的怀里失声痛哭:“他怪我!他怪我!他怎么能这样说我?我是他的妈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啊!他却说我对他还不如那个姓喻的女人!”
不久前,肖玉静收到一条短信:“……只有真正的母亲,才会心疼自己的孩子。所以那个最先松手的妇人,就是孩童真正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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