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下血饲的人有几个?”阮宝玉这时突然发话。
“左右护法,一共两人。”
阮宝玉向前,“那如果有人箭法如神,百步之外能轻松取她们性命呢?”
蓝庭沉默。
李延咧开了嘴,第二次感慨:银子银子,果然是样极好的东西。
“这未尝不可。”蓝庭顿了顿,过后看向阮宝玉:“但是大人,侯爷血管里的那只蛊虫,是要喝左护法的血才能活,左护法死则蛊虫必死,蛊虫若死,便会化成剧毒流遍侯爷全身。大人,你要思量清楚。”
“一,二,三……,七。”李延数数,冲阮宝玉瞪眼:“连你我一共七个人,就准备去赴约了?”
“不连你,所以一共六个。”阮宝玉回瞪。
“你不怕你家顶顶好看的侯爷死了么?昨天你和蓝庭到底嘀咕了啥,还特意支开我,说是让我去找苏银,别当我傻,我是有智慧有节操的!”
阮宝玉扭头,当他空气,只问苏银:“苏将军,你要取的是右护法的性命,样貌蓝仵作已经向你详细描述过,你有没有把握一箭毙命?”
“有。”苏银昂头,有一弓在手,便立刻生出无所畏惧的豪气。
“那左护法呢?”李延实在忍不住插话。
“左护法侯爷自会解决。”提到侯爷这两字,阮宝玉立刻眼放宝光。
“你脑子坏掉啦?你家侯爷被人控制,前天还一巴掌劈得你吐了半盆血!”
“我们准备出发。”阮宝玉继续当他是空气。
有节操有智慧的李少卿坚定不移跟在他们中间。
蓝庭看着不忍,终于说话:“其实阮大人不让李大人去,也是不想你涉险。还有,侯爷的那个蛊虽然是控制他神智,但也不是完全无解,一旦有极大的痛苦作为刺激,他有很大机会能够暂时清醒。”
“极大的痛苦?他?阮花痴?他会舍得让他家侯爷吃多大的痛苦?”
“我自有分寸。”阮宝玉回身,难得正经:“你回大理寺,两个时辰后,我自会带侯爷和阮侬回转。”
李延停住了脚步。
什么时候的阮宝玉是可以调戏,又什么时候的阮宝玉是可以信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阮宝玉于是动身。
极大的痛苦,他自然是舍不得给。可是帛锦已经几天没吸素燃,而毒瘾在月正中天的时候发作,那痛苦会有多大,他却是再清楚不过。
“就这一只……小东西,便能找到她们?”走到半路,阮宝玉还是忍不住问。
蓝庭仍是淡淡:“大人放心,她们走时一路其实留下信号,是我教特有的西番莲香料,这只蛊虫嗜香,自然是能够寻到路。”
“哦。”
下来一路就无话了,因为要在月中前赶到,一行人走得很急,出了城门,朝的是西南方向。
大约一个时辰过去,蛊虫停止扇动翅膀,飞回来,歇在蓝庭手指。
阮宝玉抬头,看见眼前寺庙破落,门匾上字迹却是俊逸,写着“慕圣寺”三个字。
带来的四个人之中有轻功卓绝的,立刻跃上屋顶侦查,按照蓝庭交代,看见人影即刻回转,不能靠近红衣女子一丈之内。
不多时那人回转,道:“她们在后院,里面一共两间房,一间有灯,另间也有人,总共绝对不会超过十个。可以将她们引到后院,大殿屋顶是个很好的埋伏点。”
“那好,你带苏将军去大殿屋顶,苏将军脚腱受过伤,你带好他,不能发出响动。”阮宝玉说话,“苏将军想必也记得,我大喊一声侯爷,你就可以动手。”
苏银点头,很快掩入月色,寺前于是只剩下了四个人。
蓝庭抿了抿唇,伸出手,将头发放下,挺起胸,女人姿态便出来了,身姿是极好的,但脸上人皮面具仍在,五官平淡,仍是那个木讷温顺仵作的模样。
“这么久没见的故人,该怎么打招呼呢?”她叹了口气,面容虽然平静,但到底心绪难平。
“开门!”那厢阮宝玉却早已撩起袍子,一脚踹上庙门:“我带人来了,快点开门!”
有人前来应门,阮宝玉一头撞过去,脚不沾地奔到后院,站住喘气:“我家侯爷和阮侬呢,你要敢动了我家侯爷一根汗毛……”
院后房门大开,那红衣女子靠门,后面跟着赤裸上身的帛锦,听见他这话微微一笑,伸出两根指头,立时便拔下了帛锦一根头发,“扑”地一声吹到他眼前。
阮宝玉眨眨眼,“那啥汗毛动了也就算了,你要是敢动别的……”
这一次红衣女子却没理他,相反却是站直身子,屏住了呼吸。
在阮宝玉身后,大殿的后门,蓝庭踏着月色,已经缓步走了过来。
院里另间房门也大开,有个黑衣女子怀抱阮侬,定身站在门口。
“教主……是你吗?”两个女子弯腰,诃利帝母教一左一右两位护法,声线一样紧绷,似乎既期待又害怕。
蓝庭缓步过来,撕下脸上面具,真容渐现,额心一朵黑色莲花,似乎深深洇进了骨血去。
“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与他人无关,你将侯爷放了吧,替他解了血饲。”她一步一句。
两个女子不语,那黑衣的似乎比较软弱,双眼渐渐濡湿。
“不行!”阮宝玉这时大声,退后伸手,一把拦住蓝庭:“你放侯爷过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红衣女子牵起嘴角,朝帛锦挑挑手指,“你,走过去。”
帛锦埋首,似乎无有魂灵,便顺着她那根手指,一步步走了过去。
“侯爷……”阮宝玉低声,做心碎状,眯着眼,努力想看清帛锦双眸。
帛锦越走越近,月正中天,银辉透过薄云,照着他眼,双眸果然是一片湛紫。
夜风撩动他发,他看向阮宝玉,极缓极缓狭了下眼。
老天果真有眼,素燃之毒发作,侯爷果然清明!
阮宝玉脚底立刻生风,花痴无畏状扑了上去,一只手伸进袖管,握住那把薄刀,等扑到帛锦跟前,立刻撕心裂肺喊了一声:
“侯爷!!!!!!”
大殿屋顶一枝黑羽箭应声破风,射破夜色,携万钧之力而来。
蓝庭急退,而阮宝玉那把薄刀已经递到帛锦掌心,人伏在他肩膀,急声:“伤红衣女,夺阮侬,退回大殿!”
帛锦回身,薄刀脱手,直中红衣女右肩,伤人后仍然去势不减,劲风带她后退,一直将她钉上身后白墙。
而那枝黑羽箭这时也找到目标,钉穿黑衣女子右眼窝,箭尖扯出血雾,穿后脑而出。
苏氏弓满,无有空回。这句果然不是虚言。
黑衣女子殒命,甚至连一声惊呼也没来得及发出,手里阮侬落空坠地。
帛锦身形这时已到,抄手便带起了他,急速退往大殿,途中看阮宝玉奔命不暇,还顺手带了他一把。
后院这时还剩三人,那红衣女子虽然受创,但到底武功了得,第一个抢身过来,顷刻已追到大殿后门。
“撒网!”大殿里,阮宝玉的声音再清楚不过。
立在后门两侧的两人得命,立刻便抛出了软索。
这两人是阮宝玉从刑部借来,别的本事没有,手里这一张软索网却是了得,不知曾经捉过多少江洋大盗。
红衣女子落套,这两人将经线一收,立刻便将她密密捆成了一个粽子,别说挣扎,就连动根手指都难。
后院余下的两个女子仍想前冲,不需阮宝玉知会,苏银拉弓满弦,一人一箭,都分毫不差射进了她们膝盖。
大功告成,帛锦阮侬全身而退,活捉红衣女,所有目标都圆满达成。
阮宝玉咧嘴,这一笑就别提多春风得意宝光璀璨。
“教主!”过了片刻,大殿里响起那红衣女子凄厉的声音:“诃梨帝母在上,你抬头看,难道就不觉得于心有愧吗?!”
殿内光线昏暗,但里面供奉的铜像点尘不染,是个手抱孩童的妇人,脚踩缠枝西番莲,面目慈和,无限悲悯地看着脚底众生。
蓝庭抱着阮侬,抬头与神像对视,道:“孩子是我的骨血,他的命便是我的命,若圣母真的慈悲,就应该懂得。而如果她不懂,定要怪罪,便是劈下十万雷霆责我罚我,我也不怕。”语声清平缓和,但却有一股无法撼动的力量。
“圣母!你听见没有,这便是你选中的传人,伍凝惭愧,愿厉魂化作十万雷霆,替你责罚这个叛徒!!”
红衣女子厉声,虽然手脚被缚,但却从深处里迸发出浓烈的怨忖和绝望。
阮宝玉听着惊悚,连忙上去捏开她嘴,道:“你别想咬舌头或者服毒,我家侯爷的命很贵,你赔不起!”
红衣女子斜眼看他,却也有些睥睨的气度,缓缓笑了:“你当服毒就只有咬牙齿里的毒丸么,井底之蛙!很好,我这两天根本就没喂你家侯爷的蛊虫,这下一死,你家很贵的侯爷也必死,阴曹地府,我等着你来找我赔命。”
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她额头便炸开一条黑线,疯了般往下蔓延,不过片刻,便已经蛛网般四散,从头到脚无一幸免。
“她在血里散毒,你退后!”蓝庭高声。
阮宝玉痴怔,还呆呆站着,一旁帛锦运掌,将他立刻劈出一丈有余,自己也跟着急退。
红衣女子血管这时爆裂,毒血便似黑雾,“嘭”一声散了开来。
帛锦退避不及,血管里蛊虫饥渴,遇到主人的血,居然挣出他颈项,贪婪地吸了几口,然后又快速团回帛锦身体。
血是毒血,毒是剧毒,帛锦身形落地,后背又开始绽出细点,但这一次是墨黑。
心头似有狱火焚烧,他单膝着地,脱口便吐出一股黑血。
作者有话要说:
叹气,虽然俺已经练就撑杆跳神功,只要下段有虐有H,过渡起来比飞毛腿还飞毛腿,但是这次事件比较大……,最终还是没有跳到大家狼眼期盼的不和谐内容。
于是我又无耻的预告,下次更新大约(注意这个新词)在两日后。
新H叫做《血饲》,至于地点,就在大殿,真真正正殿前欢……
第三十一章
第五场H《血饲》
尘埃落定,红衣女子死了,所有人都没事,除了帛锦。
阮宝玉定了定心,走过来,刚将手放上他肩,就看见他后背的黑点开始迅速蔓延,以惊人速度吐出一朵花蕊形状。
“原地不动,平心静气。”蓝庭急步奔来,“只要毒没入心,都还有救。”
帛锦依言,盘腿坐了下来。
蓝庭到他身后下蹲,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小银刀,比着他后背一处颜色最深的黑点,朝阮宝玉扭头,道:“你真的想好了么,这法子虽然能救侯爷,但是你也有风险。”
“有风险就不必。”帛锦跟了一句,慢慢起身,并不看阮宝玉:“你找件衣服给我,我们回府。”
蓝庭跺脚:“侯爷你不能回府,这蛊虫喝了毒血,不等你到府上便死了,蛊死你也必死,连我也没有办法化解。”
阮宝玉也不说话了,上来就表演抱大腿神功,死活不让帛锦挪步。
“你到底要不要脸!”帛锦叹气。
“我不要脸,侯爷都不要命我还要脸干吗。”阮宝玉抱得更紧:“我的脸一点也不贵。”
“谁说我不要命了?”
“那你起码听完蓝庭怎么救你。”
“是。”蓝庭连忙跟进:“阮大人来的时候就做好打算,万一左护法死了,他就用这法子救侯爷,想的这么万全,侯爷千万不要辜负了他。”
“什么法子?”
“侯爷,你中的这个蛊虫叫做血饲,是左护法伍凝用自己的血培育出来的,终生都只以伍凝的血为食,一旦断食死去就会化成剧毒,随你血液流遍全身,普天之下无解。”
“伍凝已经死了。”
“没错,所以阮大人托我,用他的血也培育出一只血饲,如果让这只新虫去吃了伍凝那只衰弱的,以后他拿血来饲,侯爷就可暂时无虞。”
“我已经中了伍凝的毒血。”
“没关系侯爷,我曾经是诃利帝母教教主,虽然武艺一般,但运蛊解毒十分在行,这个毒我先替侯爷解了,再来解决血饲的问题。”
听起来万无一失的样子。
帛锦终于还是忍不住:“那你刚才说他也有风险。”
蓝庭抿了下唇,偷眼去看阮宝玉。
阮宝玉豁出去,干脆大声交底:“风险就是这只蛊虫的胃口会越来越大,如果过个三年五载,可能我的血还不够喂它。这个蓝庭会想办法,反正侯爷你不肯接受,我现在就磕死,哪,就这根柱子,我说到做到的!”
蓝庭没有虚言,不废多少气力,她就解了伍凝的血毒。
新的血饲蛊虫是来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的,装在小匣子里,很小很小一只,米粒大小,颜色却是鲜红,红到有些渗人。
“准备好了吗?”蓝庭将蛊虫捻出来,这一次是问帛锦:“新蛊吞旧蛊,过程会比较痛苦。”
帛锦就笑:“如果能准备好,那就不叫痛苦。你动手吧,我没所谓。”
蓝庭于是不再说话,银刀推进他脊背,划开一个血口,将新蛊投了进去。
“一山不容二虎,这只新蛊必定会吃了旧的。”做完之后她道,“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忍耐,至多不会超过两个时辰。”
“就在这里?”阮宝玉问,抬头看看破败的大殿和那尊神像。
“侯爷现在的情况不适合移动。”
“你们都走吧。”帛锦的喘息开始有些粗重:“等会我自己回去。”
“嗯。你们都回去。”阮宝玉跟声:“阮侬怎么还没醒,她们给他吃了什么药。蓝仵作你带他回去,别的事……,回去我会问你。”
“你也……回去。”帛锦嗓子发哑。
“我才不走。”等人走光阮宝玉靠过来,抱住帛锦腰身:“我没脸没皮,油盐不进,侯爷你别想打发我!”
过了许久,帛锦身体开始发抖,冷汗一层层的,把阮宝玉身上衣衫也全部浸湿。
阮宝玉心痛如搅,左一遍右一遍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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