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摇摆了一阵,然后发出几声轰鸣,屁股后面喷出一股黑烟,缓缓地驶离了车站。正是冬春交替的时候,原野上的稻田已是泛着油绿,远处的寒山仿佛已经苏醒过来,枯黄中带着些绿意,那是青草刚刚开始露出头来。汽车在乡间的公路上穿行,驶过平原,就逐渐进入山区,浙江的同学给我们介绍说:“这就是四明山,老革命根据地。”后来,我查了一下资料才知道,这儿是游击区,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就是红军浙东游击队的活动区域,南方八省游击队改编之后,又成为新四军浙东支队的根据地。
汽车到了一个叫梁弄的小镇,沈穆招呼我们下车。我们下车之后,沿着镇里的大街往前走,两边都是普通的房屋,显示着这儿的经济水平,跟余杭、富阳相比,还有一定的差距。街道旁边,有一个农贸市场,就在窄窄的巷子里,进去一看,都是些日常用品,也有村民挑着扁担,出售刚采摘下来的蔬菜。我们发现这儿的斗笠极具特色,别的地方的斗笠都小,只能遮挡阳光,下雨时就只能挡住脑袋了,而这儿的斗笠,足有锅盖大小,直径一米有余,用竹片编成,极其结实。我们好几个人,都买了一顶斗笠戴着,回去之后,我就准备挂在宿舍床头上,当作装饰。还有出售蓑衣的,这种东西只在诗里、画里见过,真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是用棕绳编成,大大的挂在墙上,犹如一个稻草人,问问价格,要一百多元,也就罢了,再说,也不好携带。
出了市场,再沿大街前行,发现两边有一些简陋的棚子,有用两根木头柱子搭起来的,上面盖着油毡布或稻草,也有用红砖砌成两堵墙,上面用水泥预制板封盖起来的,棚子的后面就是民居的院墙,前面敞着口,对着大街。我正猜测着这个三面透气、撒风的建筑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为什么每家院墙外面都有一个这种东西?就听见方瑾问沈穆:“那些棚子是干什么的?”沈穆笑着说:“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她凑过去一看,接着就捏着鼻子跑回来了,笑着对我们说:“呵呵,那是厕所!”我们全都惊异起来,没见过家家户户的茅厕放在院墙外面的,这跟在大街上、大庭广众之下,脱裤子拉屎没什么区别,也就是说,那个棚子只有防雨功能,没有隐私功能。
尽管我见识过乌镇那男女共用的公共厕所,但还是对这种大街上的开放式厕所感到惊奇。很快,我们就看到了这种厕所的使用方法,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位农妇蹲在里面,露着雪白的一段屁股,还有一位大婶站在前面,两人正用吴侬软语啦着家长里短。再前面,有位老大爷蹲在里面,而他面前就有几个穿开裆裤的小屁孩儿蹲在地上,露着小屁股,每人捧着一个大白瓷碗,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饭粒,一边看着爷爷拉屎。
女生们大多掩笑而过,我真想用手里的相机记录下这一奇景,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怕引起什么纠纷或误会,就转身对沈穆说:“喂!你没少蹲在马路上,看人家小姑娘上厕所吧?”大家全都哄笑起来,沈穆争辩道:“我是住在城市里的!你见过城市里的厕所建在大街上的吗?”我接着说:“你家就没个亲戚在农村?谁知道你是不是趁着走亲戚的空儿,蹲在街上专瞅着人家姑娘、媳妇儿上厕所?”大家哄笑着打趣,全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并添油加醋地说:“怪不得沈穆有蹲着吃饭的习惯,原来是从小练就的!”沈穆脸红脖子粗地抗议道:“你们这些家伙们,唯恐天下不乱是不?”然后,跑过来掐着我的脖子说:“就你这家伙最坏!”我笑着挣扎开来。
正是午饭时间,家家户户都是炊烟袅袅,我们在镇上找了一家饭馆,进去随便点了几个菜,问了问,这家饭馆兼有旅馆,就让老板给预留下房间。女生问服务员:“你们这儿卫生间在哪儿?”服务员还未搭话,我抢先指点她们说:“那还用找?满街上都是!”方瑾拍了我一巴掌说:“怎么就你话多?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还好,这儿的厕所是封闭的,而且,卫生设备相当不错,至少还有抽水马桶。
饭菜上来了,口味不错,蔬菜相当新鲜,可能是当地产的缘故。我们约定,晚上还回来吃饭,让店家多准备些东西。因为这儿的生意相当冷清,不光这家饭馆如此,其他几家也是这样。
吃完饭,沿着大路前行,周围是一片片的平原,夹杂在大山中间,平原上种着稻谷、油菜和各种蔬菜。
走着走着,耳边传来轰鸣声,声音越来越大。转过弯来,猛然见一道瀑布从山上直落下来,水花四溅,在阳光下形成一道彩虹。大家全都兴奋起来,纷纷举起相机取景。
走近一看,见山上几条溪流汇集成河,河水倾泄下来,形成几叠瀑布,最大的落差近百米,宽有十几米,宛如一条白练,挂在两山之间。水流清澈见底,千百年的冲刷,形成了五彩的卵石,在水中荡漾。大家在山下拍了一阵,接着沿着瀑布两边无数人走过所形成的小径,攀援而上,可以直达山脊。嫩绿的新草已经从枯黄的草丛中探出头来,山上的树木有的已经发出新芽,绿中带着嫩嫩的黄。
山上山下地玩了好一阵,大家才继续往前走。又转过一个弯儿,远远望见在三面环山的山坳里,有一片平地,梯田里生长着绿绿的庄稼,有一棵极其高大的树木孤零零地站立在高处,树上开满了白花,犹如一个巨大的白色伞盖,微风吹过,花瓣如瑞雪般纷纷撒落。大树底下,是一个大院,白墙黑瓦的几栋房屋。
走近了一看,那棵大树三、四人才能合抱,仰头看去,只见阳光从花丛中撒落下来,在蓝天的映衬下,花儿显得更为白净,是那种略带透明的白。我站在树下拍了几张照片,头上、肩膀上就落上了几片花瓣,拿起一片嗅了嗅,有种淡淡的甜香。大家猜这是一棵什么树,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恰好有位老农扛着锄头归来,一问方知,此为梨花,也就是棵梨树。大家取笑我说:“你不是山东人吗?连山东的特产都不知道?”我争辩道:“梨树我见多了,但大都只有一人多高,花也没有这么多、这么密,象这么大棵梨树,我可没见过!”大家继续损我说:“梨花总该是一样的吧?你怎么也不认识?”我说:“老鼠身上掉下根毛来,我知道是老鼠毛,大象身上掉下根毛来,我怎么知道那是根老鼠毛?”有人撇着嘴说:“你就狡辩吧你!”
我们说笑着来到那座院落前,见门口有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中国革命军新编第四军浙东支队旧址。这才知道,原来这个院落就是新四军浙东支队的指挥部遗址。进去看了看,一座很平常的院落,估计以前可能是祠堂之类的建筑,门窗格局跟民居有些区别,里面摆设极为简陋,也就是些方桌、条凳之类,也没人看守,随便进出。
我们溜了一圈儿,就出来,沿着乡间的小路接着往前走。绕过一座山,眼前又变成平原,走不多远,就望见一座庙宇样的建筑,只是有些破败,孤独地坐落于小丘之上,周围还有几棵松柏。走近了,就闻见有股甜香,有些醉人。
《我的大学四年--70后的美院经历》 第47节
《我的大学四年--70后的美院经历》 第47节
作者: 石韵zhouhuiying
大家走进这座庙宇,发现里面已经变成了工场,院子里竖着几十个大缸,全都盖着盖子,有工人进进出出,屋子里热气腾腾的,弥漫的看不见人影,有些工人就光着膀子,在热气中挥汗如雨,我们拿着相机就是一阵猛拍。
一会儿,就从一间屋里走出个中年人,披着衣服,握住张老师的手说:“欢迎欢迎!欢迎你们来指导工作!”张老师摸不着头脑,又不好拒绝,就笑着说:“大哥是不是搞错了?我们不是领导!”大家也都觉得莫名其妙。那中年人显然是这个工场的头儿,继续恭谨地说:“记者朋友们辛苦了!欢迎你们!”我们这才明白,他拿我们当成采访团了。张老师赶紧跟他解释说:“我们不是记者,我是老师,他们都是我的学生。”中年人这才明白过来,说:“噢,他们都是大学生啊?没关系,随便看吧!”说着,也不理我们了,径直走了回去。
我们到处看了看,发现这是个酿酒的作坊,坛子里盛着的全是酿好的老酒。江涛在瀑布那儿爬山的时候,扭伤了脚腕,黄酒正好可以治跌打损伤,就跟领头的一个人说:“大叔,能不能给我点老酒,我脚扭了。”那人说:“没关系的,尽管拿好喽!”说着,就用一个大瓢舀了一瓢,江涛忙把水壶递过去,那一瓢酒将水壶灌得满满的还有余。他接着问我们:“侬要不要的?”我们摆着手说:“不要矣!”他又舀了一瓢说:“不要客气!给你们都灌上好的喽!”不由分说,就拿过一个水壶来,灌得满满的。我们也就不客气了,每人都将水壶里的水换成了黄酒。
走出作坊,正是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将大庙染成了红色。我喝了一口老酒,浓郁强烈,味道不错。我们拍了一阵夕阳下的风光,就往梁弄小镇走去。
等回到那家酒店的时候,已是万家灯火。这家酒店其实就是一处农村住宅,临街的一面开成了酒店,北屋算是旅馆,一共也没几个房间,我们十五个人正好把所有的床位都占满了,主人就住在东屋里。
中午就跟老板打过招呼,所以也不用点菜,他一见我们回来了,就忙着嘱咐厨师生火炒菜,我们洗了把脸,就拎着水壶去餐厅吃饭,这下可省了酒钱了。
江南的老酒后劲不小,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喝的,反正以后的事情我是记不清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上床睡觉的,第二天醒来,脑袋还有些发晕,有点头重脚轻。
早上起来之后,大家就在谈论今天去哪儿,最后还是听取沈穆的意见,准备兵发溪口,到郑家盐铺大闹一番。
从梁弄坐上去溪口的中巴车,还是那种乡村巴士。车子很快就进入山区,沿着蜿蜒起伏的山路上上下下,过了一座山,还有一座山,望不到头的群山。车上老农听说我们是杭州的学生,就兴致勃勃地给我们介绍这儿的风土人情,不过,他的那口地道的方言土语,还是让我们听得稀里糊涂,沈穆的翻译也有些吃力,因为有些话他也听不懂。老农指着窗外那两座最高的山峰说:“侬里厢斯茨个地方队高个散卖(那里是这个地方最高的山脉)。”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见两座山连为一体,圆圆墩墩的,也没见石头,山上生长着各种树木,山尖上不知是树木还是石岩,正好高高地突起在山顶上,形成一个小小的尖儿。陶拥军问道:“这山叫做什么山?”老农答道:“纳部三。”大家全都没听明白,又问了一遍,老农慢一点说:“纳、部、三!”我还是不懂,就瞅着沈穆,吴帆也没听明白,就问沈穆:“他说什么?”沈穆笑着说:“纳部山!”我们还是一头雾水,刨根揭底地问:“什么什么?”沈穆大叫道:“奶部山!就是象女人的奶子!”这下,不光我们听懂了,全车人都听懂了!我再往外看一眼,还别说,真象!那两个高高的凸起象极了乳头!
车子在山间穿行,摇摇晃晃的,一会儿向下俯冲,一会儿向上爬坡,由于昨天晚上喝的太多,我的脑袋本来就有些晕晕乎乎的,这会儿让车给晃得,头疼得不得了,很快就开始反胃,终于忍不住了,打开车窗,“哇”的一口就吐了出来。江涛赶紧给我拍打着后背,希望能减轻我的痛苦。
中巴车到了溪口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我已经吐的连胃里的黄水都出来了,下车的时候,腿脚都有些发软。
溪口本来是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只因为出了个小名叫郑三发子的人,也就是蒋介石,而闻名天下。汽车把我们放在一棵大槐树下,这棵槐树也不知生于何年何月,估计比蒋委员长的老爷爷的年龄还大,没有三、四个人是抱不过来的,巨大的树冠遮蔽了好大一片荫凉。大树生长在岸边,旁边是一汪池水,清清绿绿的水面上,有几只大白鹅在里面游荡,大有“春江水暖‘鹅’先知”的味道。周围是民居,有石阶下到水里,石阶上有几个村里的大嫂在漂洗着衣物。
沿着大路往前走,找了家酒店,随便吃了点东西,我的胃里才感觉好受了一些。休息了一会儿,跟店家打听好路径,又回到湖边。不远处有座小山,山上树木林立,有座飞檐斗拱的古代建筑矗立于山顶之上,山下有座石拱桥,倒映在水面上,形成圆月状。
走到那座犹如庙宇般的建筑,见上面有一牌匾,大大的黑字:“文昌阁”。此楼建于清代,原为供奉首魁星之所,民国逐渐破败,蒋公后来出资重修,随为度假别墅式样。西安事变后,张学良曾囚禁于此,后被日军炸毁,建国后重建。里面是中西结合格局,摆设也融会中西,有明清的家具,也有西式的沙发、壁炉。内有蒋经国手书“以血洗血”碑,是纪念其母毛氏夫人被日军炸死罹难之所的,后来迁移过来。一楼是展厅,二楼是卧室、书房。家具、设施布局精美。还有一些宋美龄的书画原作在这里展出。
在文昌阁细细参观了一回儿,我们就走入镇里。穿过小巷,来到一条街上。街不算宽,可容两辆车并排驶过,两旁全是老式的古典民居,白墙黑瓦,飞檐斗拱。走了一会儿,就看见一座雕花的门楼,旁边有一石碑,上书“郑家盐铺旧址”,是蒋公亲笔。
郑家盐铺又叫玉泰盐铺,是蒋介石出生之地。前面是几间铺面,出售盐、杂货等物,中间是一个很小的院落,青砖的地面,种着些花草树木,有石桌石凳。后面是栋二层小楼,楼下为作坊,楼上是居室,摆设不算奢华,估计郑家也算不上大户人家,仅富足而已。蒋公即出生于此楼,后离家求学,盐铺也就关门歇业。记得有台湾学者著《蒋介石传》,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