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圭并没再问苏曼儿,苏曼儿也不多言,如常的伺候大爷梳洗。其间免不了象平时一样小梳子长小梳子短地使唤丫头,奇圭忽然问:“小梳子?小叔子?什么意思?”
苏曼儿笑:“啧,叫了二年多,爷今儿倒想起来问了!”说完,苏曼儿心一动,侧头见姝儿红着脸垂着头,而奇圭关切的目光落在那平凡女孩儿的脸上。
苏曼儿明白了。
原来,是那两滴眼泪打动了王爷的心。
王爷不是没有温情的,只是那温情不是给她苏曼儿的。
苏曼儿愣了一会儿,借故离开,转回头来,在窗外偷偷看,奇圭叫:“姝儿,给我结个辫子。”
姝儿红着脸,过去轻柔地细细地整理着奇圭的头发,看一眼就知道,她爱他,她倾心于他。苏曼儿叹息,什么样的皮鞋头都有人爱擦。
夜风凉,苏曼儿坐在廊下栏杆上,满天星辰,空气中的淡淡的花香。
婉儿过来:“爷问您呢。”
苏曼儿微笑:“回去说,我去了萍儿那儿。”
婉儿道:“我陪你去吧。”
苏曼儿笑:“你陪我做什么,我不过想成全小梳子的好事。”
婉儿听得红了脸:“姑娘……”
苏曼儿笑:“快去回话吧。”
婉儿回去回了话。
苏曼儿发了会呆,忽然身后有异,未待回身,一只手已搭在他肩上,倒把苏曼儿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奇圭。
奇圭皱眉:“又在搞什么鬼?”
苏曼儿微笑:“小木梳心地纯良,她服侍爷,臣妾就放心偷会儿懒。”
奇圭沉默一会儿:“苏曼儿,你赁地多心。”
苏曼儿微笑:“爷,那女孩子不同我,我凡事自己会想,爷要好好待她,凡事为她着想,别亏待了她。”
奇圭道:“大难当头,还有心情想那些事。”
苏曼儿道:“越是大难当头,越是要一个纯良的女孩儿陪着说说话,她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同她聊天,没有负担。”
奇圭忍不住笑了:“有时候,真的很怕你这张嘴这双眼。”
苏曼儿侧头:“如果你没有死,有一天,你会成为陛下的。”
奇圭沉下脸来:“放肆!”
苏曼儿问:“你会对付你皇兄吗?”
半晌奇圭温和地:“不要胡说了。”会吗?不会,奇圭想,我对付那个蠢人做什么呢?因为他今日拿鞭子打我吗?也许很痛,却不能算一种伤害。
过两日;玉玺得空;溜到奇圭处;身边也没带人;他是心底无私天地宽;可把奇圭吓了一跳;太子大人若有留言说是去找二皇子;然后就此失踪;你说这吓不吓人?奇圭急问:“冷不易呢?”心里还希望冷不易在暗中保护。
哪知玉玺答道:“他睡觉呢,昨晚不知到哪里喝醉了,早上叫他,他让我滚,奶奶的,我就自己来了。”
奇圭哭笑不得,玉玺居然让自己的侍卫这样放肆,他忙叫来下人:“速去太子府报信,说太子在我这里。”
玉玺白他一眼:“奇圭,你该不是从来没有偷偷跑出府过吧?”
奇圭陪笑着,心里想:为啥要无端给侍卫们添麻烦呢?
玉玺打个呵欠:“还速去报信,呵呵,我估计,这会儿,我府里的侍卫正忙着呢,哪有空接待你的使者。”
奇圭心里纳闷,侍卫就是保护王子们安全的,现在太子大人在这里,太子的侍卫忙什么呢?忙也应该是忙着找太子吧?
玉玺笑眯眯地:“二弟。”
奇圭打个寒颤,凭空觉得这口气好不疹人。玉玺叫骂吼叫倒不可怕,这么笑眯眯的,好似一个雪白白的孩子忽然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那必然是有个大而可怕阴谋吧?
奇圭忙恭恭敬敬地答:“皇兄有何吩咐?”
玉玺笑微微地:“吩咐不敢当,倒是有事相求。”
奇圭差些没昏过去:“臣弟不敢,皇兄但有吩咐,莫敢不从。”
玉玺笑了:“真的吗?我要那天看见的那个紫衣女。”
奇圭苦笑:“皇兄,那不值什么,那女子只是个舞伎罢了。只是——”
靠,那女人已不是个处女了,怎么献给太子陛下剩饭吃呢?他现在有胃口,不给他不行,等他吃腻了,想起来,咦,你怎么敢把自己吃剩的饭喂我吃?死罪一条!
玉玺微笑:“别哄我,父皇没为你赐婚,你也没立侧妃,既然是个舞伎,更不妨送人了。”
奇圭苦笑:“殿下,这女子是个舞伎,抛头露面,已不堪殿下驱使。”
玉玺瞪大眼睛:“咦,你为什么这样坚持?难道你真的喜欢那女子?切,我知道对你来说,一个女人不过是一个女人,奇圭,你是觉得很没面子吧?那么好,我拿一样东西同你换,包你有里子又有面子。”
奇圭讶异地瞪着玉玺,无论拿什么东西交换自己的女人都不会有面子的,什么又叫有里子呢?
玉玺笑眯眯地,探头过来,小声地附耳道:“我用——我的太子之位同你换。”
奇圭大惊,立刻倒退二步,差些没手扶剑柄,如果说这话的不是玉玺而是其他略微正常的人的话,奇圭就要理解为对方说他觊觎太子之位了,可是面对玉玺,奇圭大惊之后,只觉啼笑皆非,饶是如此,奇圭也吓得立刻跪下:“殿下!”
玉玺本来好脾气地笑,这下真大怒了:“靠,你他妈给我起来!我一看见你腿打叠就想踢你!”
奇圭苦笑,虽是兄弟,但一君一臣,偏那在上位者不喜受跪,真真难为煞人。他老兄那样是旷达,别人那样却是张狂。
可是奇圭也不敢不起来,他爬起来,诚惊诚恐:“皇兄,你喜欢,我总会慢慢想法成全,只求你一件事,那个交换云云的再不要提。”
玉玺眨眨眼:“好好,只要你把那美丽女子送我,我就不提,咱兄弟心照!”
奇圭大急:“什么心照,大哥,你再别胡说,母后虽宠你不肯责罚你,你,你就忍心让母后伤心?”奇圭心想;皇后是不会修理你;可是对我却一定不吝赐教。最重要的是这种话传到鸟皇耳朵里,会令鸟皇疑心。
玉玺瞪着眼睛:“我听不懂你的说话,你的意思是,我娘很偏心吧?”
奇圭差点被噎死,这个玉玺,别的都笨笨的,只说话抬扛比谁都机灵。奇圭被噎了这一下,只是敢怒不敢言。
玉玺吐出舌头,又挤挤眼睛,奇圭哭笑不得。
然后冷不易就到了:“他妈的,你早上就吵了我一次,跑到外面还不放过我,还让别人来吵我,你想死啊!”
玉玺一指奇圭:“不是我的主意,是他派人去的,你再揍他一顿好了。”
冷不易笑:“叫我来干什么?玉玺,你不想强抢吧?”
玉玺笑道:“不用抢,我们已经谈好价钱,成交了。”
奇圭脸色惨白:“殿下!”
冷不易笑:“他的脸色比挨抢了还难看,什么原故?”
奇圭开始结巴,咬牙切齿地向玉玺使眼色,令他不许说,可是玉玺笑微微地:“那是高兴的,我同他说,拿太子的位子换啊。”
冷不易打个呵欠,笑:“那不正好,以你所有换你所需。”
奇圭一头冷汗;看这两个人;忽然有一种不现实的感觉; 是真的吗?这件事是真的发生过的吗?太子跑过来对他说要用太子之位换个女人;天;他的侍卫居然赞成。奇圭擦汗:“皇兄说笑了。”
玉玺大笑:“是啊,说笑说笑,奇圭,那倒是我的真心意,不过,只能当笑话来说。”
奇圭再次擦汗。
玉玺往堂上一坐:“即是舞伎,可否请她上来一舞?”
奇圭咬咬牙:“皇兄,我就直说了,这女子虽是舞伎身份,但已是臣弟的人。”
玉玺笑:“你答应给我了。”
奇圭道:“一个女子,别说出身低下,就真是臣弟心爱之人;终不过是个女人,送给皇兄,又何足惜?可是这事传出去,岂不为世人耻笑?母后怕也不会容皇兄这样做。”
玉玺侧头:“喔,你不说我不说,世人怎么会知道?我又没打算娶她做老婆,你怕什么?”
奇圭沉默,倒底也相处了几年,怎么都有一点感情,苏曼儿人微心大,在他府里不肯屈就妾位,宁可一直做一个舞伎,直怪奇圭薄情;可如今,听玉玺的意思,连个妾位也不肯给苏曼儿。奇圭为苏曼儿的未来担忧;可是一个女人,对奇圭来说,好比一件衣裳。有能力时他不会让人剥他的衣服,没能力时,我躬不阅,遑恤我后?
半晌,奇圭道:“皇兄,一个女人倒底不是一件事东西,皇兄要她,也要她自己愿意,否则有什么意思?”
玉玺笑:“喔,你叫她过来,问她好了。”
奇圭沉默一会儿:“如果她情愿随皇兄走,我自然无语,如果她不愿,想皇兄也不会同一个女子为难。”
玉玺道:“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啊!要不,我自己进去问她。”
奇圭起身:“皇兄且坐,我去叫她。”
奇圭到梨花筑,苏曼儿正同小姝子谈笑,转过头看见奇圭一脸凝重,心里已知那件事已事到临头。苏曼儿握握小姝子的手:“曼姝,好好服侍王爷,他总不会亏待你的。”
奇圭负手,皱眉:“曼儿,我劝你不要去。”
苏曼儿微笑走到奇圭面前:“爷是为我着想?”
奇圭道:“我听太子的意思,不过当你是个玩意儿。”
苏曼儿问:“如果曼儿为爷着想,该当如何?”
奇圭半晌道:“以他的能力,也不过是在我府上胡闹两天,不足惧。”
苏曼儿微笑:“爷不想在太子那儿放双眼睛?”
奇圭沉默。
苏曼儿微笑:“我就是爷的眼睛。”
奇圭站在当地良久。好险的棋,这么多年来,奇圭没敢在鸟皇与太子处设一个眼线,因为实在太危险,现在这女子主动请缨,怎么办?
苏曼儿已起身向前面走去,奇圭缓缓跟上,一路经过回廊草地,奇圭道:“苏曼儿!”
苏曼儿不回头,奇圭道:“曼儿,那种话再也不要提。”
近距离看到美女,玉玺还是大为震动:“咦,这些年,我怎么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美女?”
苏曼儿微笑:“奴婢苏曼儿,见过太子殿下。”
玉玺过去一把扶起:“别,我不喜欢别人跪来跪去的,美女啊美女,美女尤其不可唐突。”
苏曼儿微笑不语,她也无羞涩,一双大眼睛在玉玺脸上溜了个够,又将玉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她得出结论,玉玺是个纨绔。从头到脚的服饰精致细腻,那不过是别人手工也还罢了,零碎配饰必是他自己的品味无疑,一个有品味的男人,一个对衣服食物有品味的男人,苏曼心想,吃穿也是学问,要钻研这门学问并不比学别的更容易,一样要花时间精力,时间精力花在这种地方,人的时间精力是有限的,花在这儿,就不能花在那儿,成天吃喝玩乐,不是纨绔是什么?
一样是王子,奇圭不过是下人拿上来什么衣服穿什么衣服罢了。什么玉器金饰,一盖免了。
苏曼儿看过玉玺;觉得满意。
苏曼儿见识过有抱负有能力的男人,她受够了,她渴望恋爱。
玉玺笑:“紫裳苏姬的名头,我久已听说过,啧,你怎么会沦落至此?明珠暗投啊,奇圭那小子,一定只当你是个漂亮女人,他懂得什么舞技音韵,你跳舞给他看,他还不是走神,想着国家大事?”
苏曼儿高贵地微笑着,可是心里已经决定跟着太子陛下走。
奇圭看两人的神色,忽然间明了,苏曼儿这些年在他这里确是受了委屈,他虽从未慢待过她,可是她的风情他也从未看过。苏曼儿同别的女人是不一样的,当然每个女人都有自己的风情,可苏曼儿是个妖精。
奇圭从没在这妖精身上留心,所以未被蛊惑,可是未被蛊惑怕也是一种遗憾吧?奇圭想:“这微笑,这宝光流动的微笑,每一次微笑都有微妙的不同,如果留心,那微笑简直就是千言万语,我竟没有好好看过,爱上这样一个女子,想必是一种无法言喻的享受吧?”可是奇圭没有资格沉迷。
奇圭苦笑,这种女人一定要立刻送走,这种狐狸精,早些日子竟没留心,这种狐狸精岂可留在身边,一旦沉迷,万劫不复。即使不沉迷,你可见过安守本份的狐狸精?
“我改主意了!”玉玺笑道:“我要马上带她走,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偷走她!”
奇圭“呵呵”两声:“大哥,这女子是皇后陛下所赐,大哥如果想要的话,怕是得……”
玉玺一摆手:“行了,我明白了,不易,咱们走。”再转过头:“美女,夜半三更,穿好衣裳,后花园见。”
这样大张齐鼓地要抢人!可是苏曼儿知道他做得出,她但笑不语,呜,我明白我了解我知道,你来就是了。
小念看着面前的笔录,半晌道:“阿丑,这里面可有你的私心?”
阿丑笑了:“陛下也知我素不喜欢依妃,可见阿丑竟是个直爽人,陛下说得是,这事若是皇后做的,阿丑可能混过去算了,可是这件事确确实实是依妃所为,阿丑编得出这谎话来,也编不出这些个涉案人来。”
小念沉默一会儿:“阿丑,何必让刑部报上来,你一点面子也不给我留?”
阿丑跪下:“陛下,阿丑要么不报,报了,陛下若不肯处置贵妃,阿丑他日岂不是个死?”
小念默然不语,别说他舍不得如花美眷,就是舍得,还有奇圭呢,如果将贵妃处死,等于绝了奇圭做皇帝的路。
半晌小念问:“你是怎么查到的?”
阿丑笑了:“砒霜这种巨毒,药店每卖出一克都是有记录的,一个太监去买砒霜,还难查吗?”
小念一拍桌子:“即是容易,如何到现在才查出来?”
阿丑微微叹息:“阿丑以为,陛下已决意废后,阿丑人微力薄,自不敢阻拦。”
小念哭笑不得,阿丑也是他自幼的玩伴,最亲密的大姐姐了,可是这个机灵得过了份的姐姐,也太会落井下石了。
小念挥挥手令阿丑滚下去。
依人手下的大丫头宁嫣过来请安:“陛下,娘娘说院子里的昙花要开了,陛下要是有空……”
小念一把将桌了奏折扫落下地:“看花?她还有心思看花?那种不吉利的花很好看吗?让她好好看吧,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宁嫣大惊,皇上这话分明有要杀贵妃之心,这是因何而起?虽然同皇后的争执之后,小念对依依一直态度冷淡,但也从未说过重话。
虽然事起突然,宁嫣却也是宫中有官位的大宫女,宫中的大事经得多了,她本人又是个胆大心细的人,当下也不顾皇帝盛怒,低头把那奏折狠狠瞄了两眼,真真切切着写着某年某月某日某人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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