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心悦的手下意识的拢了拢肩上西装的两襟,仿佛有些无所适从,又像是在酝酿措辞,宁维诚并不急,静静的等着。
良久,潘心悦才说:“挺好的。”
宁维诚的眉头蹙起又松开,轻轻的叹了口气,说:“回去吧!”
宁维诚将潘心悦送到楼底下,看着她上了楼,却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他坐在车里抽了支烟,不经意的抬头寻找她家的窗户,却并没有如期见到她窗户的灯亮起来,他有点孩子气的盯着那扇黑漆漆的窗户看了很久。
深夜的冷风从四面八方灌进车里,他呛了冷风咳嗽起来,喉咙里是那种轻微的痒,咳嗽起来却没完没了,等到好受了一点时,他抬起头来,从后视镜里刚巧看到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睛,眼角似乎还有温润的泪水,他自嘲的笑了笑,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傻气,索性关上窗户启动引擎快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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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心悦扭开家里的房门,一股淡淡的烟味钻入鼻端,她微微蹙了下眉头,捉磨着宁维诚已经离开了那么长时间,烟味竟还神奇的留在这里。
她并未在意,反身关上门,正摸索着开灯,忽然觉得手臂上传来生生的痛感,像被铁钳夹住一般,整个身子以斜行带拖的方式,在黑暗中踉踉跄跄的前行,她惊恐的同时,闻到了空气中浓烈的酒味。
发生得太过突然,她完全不能正常思考,在惊惧中,身子已经被重重的扔在沙发上,然后有种压迫的力量潜潜的向她靠过来。
她忽然想起前不久宁维诚半夜爬进她家,也是这样不声不响的潜在暗处,靠在她身边,当时将她吓得不轻,一时想都没想,冲口而出:“宁维诚,别闹了!”
向她靠过来的身子忽然一顿,手上的力量也松懈下来,潘心悦趁着这个时机,立刻从沙发上弹跳出来,跑到开关处,“啪”地一声,白织灯的光跑满了整个屋子,她有些惊惧不安的看向沙发,迎向那双怨毒的眼神,她忽然心口一颤,有点不能置信的叫道:“天桥,你怎么来了?”
几日不见的高天桥,此刻微长的头发遮住了半只眼睛,下巴上长了一层乌黑的胡茬,眼睛下面有两个黑眼圈,皮肤也显得腊黄而粗糙,潘心悦从未见过高天桥这副模样,不禁有点心酸,她慢慢走过去,蹲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道:“天桥,你怎么了?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高天桥冷笑一声,说:“潘心悦,别装了,玩弄别人的感情你很有成就感对不对?”
潘心悦摸不着头脑,说:“我玩弄谁的感情了?”
“你当我高天桥是死的吗?你这边跟我谈情说爱,谈婚论嫁,那边却跟那姓宁的打得火热,心心念念想的都是他是不是?打我的电话叫他的名字,潘心悦,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解释解释?”
“我……”她有点百口莫辩,她也不知道在那样情急的情况下为什么会喊宁维诚的名字,之后已经后悔得要死,这些天,高天桥没有任何动静,她开始以为是那个接听电话的女孩并没有听清,或者不会那样多事,可是很显然,她的祈祷并不管用,他应该早就知道了。
高天桥见她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更觉气愤,冷冷的说:“你说不出话来了是不是?这些天对我不闻不问,是不是怕我坏了你们的好事?进门就喊他的名字,一刻不见如隔三秋?”他冷哼了一声,大声叫道:“我他妈怎么不知道你潘心悦这么深情呢?我一直以为你就是这么个恬淡的性子,对任何人都不会太热情也不太冷淡,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只是没找到好的对象,怎么,看上他的钱还是他的人?”
潘心悦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向来温和斯文的高天桥竟然会这样不可理喻,她气得浑身发抖,却仍旧抑制住自己的脾气,冷静的说:“高天桥,你要讲道理,不要喝了酒就跑到这里撒酒疯,谁对谁不闻不问?我究竟打过你多少个电话你,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半夜三更跑到你公寓里见不到你的人,大清早的又赶到你公司里,经果也没有等到你,好了,再打电话的时候,是个女孩接的电话,我明明说得清清楚楚,叫她转告你回来复电给我,可是你回了吗?如果她没有告诉你我有打过电话给你,你又怎么知道我叫了‘宁维诚’的名字?”
说了一大段话,潘心悦直觉得整颗心“嘣咚嘣咚”直跳,她扭过头去,深深的叹了口气,说:“我承认我不该在那样的情况下喊他的名字,我只不过……只不过……”潘心悦重复了两次却终究不知如何解释,她沉沉的坐在沙发上,心里乱得像一锅粥。
“连你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了是不是?”高天桥冷声问。
潘心悦沉默下来,她捋了捋零乱的头发,仿佛精疲力竭似的缓声道:“天桥,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
“那你今天穿成这样去干什么了?刚才又是谁送你回来的?”高天桥咄咄逼人的问道。
潘心悦扬起头来,望着高天桥那样不求真相不罢休的架势,她缓了一会儿,说:“宁维诚送我回来的,我今天陪他去参加一个晚宴,这一点我不瞒你。”
高天桥死死的盯着潘心悦那样波澜不兴的脸,但凡她脸上能有点情绪变化,他也不至于那样生气,他咬牙切齿,阴郁着一张可怕的脸,大步跨到潘心悦面前,一把将潘心悦按在沙发上,像发了疯一般,一边使命的摇着她的肩膀一边歇斯底里道:“你还不承认你们两个人之间有奸/情?你还不承认吗?是不是要我将你们捉奸在床你才敢大大方方的承认,是不是要我亲眼看到她在床上戳你你才承认?你怎么能贱成这样?啊?”他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拼命的摇晃着她的身躯,到最后气到极致的时候,忽然很大力的甩了她一个耳光,“啪”地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的清晰。
潘心悦的头被甩向一边,半天有些回不过神来,只觉得脑袋里金星直冒,眼前发黑,脸上并不疼,却头晕得厉害,鼻端也似有似无的飘着一股血腥味。
她用无名指擦了擦嘴角,借着灯光,她看到了暗红色的血迹。
她并不看他,只觉一颗心顿然静了下来,之前所有的疚愧在这一刻已完全消失,一个男人,如果战不胜心里的魔障,那么就无法走向幸福的彼岸。
她曾经一度同情他的过往,为了圆一个女人的美国梦,没日没夜的打工赚钱,几乎要将自己累到趴下,只因为她的一句,“等我在那边拿到绿卡我就嫁给你”,他打着各种散工,挣得每一分钱都攒起来寄给她,多年后,她如愿毕业,也顺利的拿到绿卡,对他的态度却与之前大不相同,他每一次给她打越洋电话,她就说很累。
他以为她是因为工作忙碌的原因,怕她身体吃不消,只好辞职一路漂洋过海去找她,可找到她又怎么样,彼时她却站在别的男人身边意气风发的跟那男人介绍他,他是她的同学,这样简单,撇清了与他所有关系。
他们明明从小一起在孤儿园长大,他对她好得几乎宁愿牺牲自己的生命,只为满足她那飘渺的梦想;他们也曾倾心相依,在抵死缠绵中将彼此的一辈子刻进了彼此的人生里。
然而那些所谓的海誓山盟在时间与空间的距离里,变成了苍白的没有任何意义的符号,它甚至抵不过一个男人近乎蔑视甩在她身上的美金。
男人受了感情的伤害往往比女人更加容易崩溃,在很长的时间里,身无分的高天桥在陌生的国度里颓废之极,想要卧轨自杀,被一个拾荒的老人相救,从此跟着拾荒的老人一起拾荒,后在老人的鼓励与开导下才能正常的面对人生。
他们曾经用了很长的时间彼此信任对方,后来慢慢的解除芥蒂,最后才慢慢的相扶相持,一路陪伴至今,以为一切都可以尘埃落定,就连谈婚论嫁,仿佛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只是她没有料到,这一辈子还能遇见宁维诚。
而就是这个人,成了她与高天桥之间关系破冰的导火线。
但有一点,潘心悦很明白,即使不是宁维诚,换作任何男人,高天桥都会这样疑神疑鬼,捕风捉影,他的不安全感不是源自于她,而是源自于他的初恋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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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眼望着高天桥,看到他脸上仍旧是那种余怒未消的愤怒神气,觉得异常陌生,她从未看他发过脾气,最生气的时候,就是发发牢骚仅此而已,没想到这样一个小误会,竟然让他的神经质暴露无遗。
她知道他此刻浑身散发着一种危险气息,如果不避开,说不定他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来。
潘心悦站起来,轻缓的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你回去吧!冷静一下我们再谈!”
谁知道这句话又刺激到他,他抬起头来,狠狠的剜了她一眼,近乎暴戾的一把将她扯到他面前来,双手掐着她的脖子,目露凶光,仿佛要将她置之死地。
他一边用力的掐着,一边咬牙切齿的说:“你是想早点将我打发走了,叫那个姓宁的男人来跟你上床是不是?在我面前装成一副贞节烈女,他妈的,老子想要一回,你就给老子玩头晕呕吐,嫌老子脏是吗?老子今天就叫你陪着我一起脏。”
他狠命的用单腿膝盖跪在她胸腔,双手还掐着她的脖子,潘心悦只觉得出气容易吸气难,而且胸腔被挤压得闷疼难忍,过了一会儿,她渐渐觉得视线忽明忽暗,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她想是不是这就要死去了,好,死了倒好,死了倒是一切都干净了,再没别的牵挂与惦念,再也不用忍受那些残酷的过往带给她的后遗症,她就可以轻轻松松的在另一个世界里好好的活下去。
她思绪纷乱,很多东西像影子似的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在她意识最模糊的时候,耳边传来“叮咚叮咚”的声音,像敲在她心上,她忽然就笑了,这声音,真……好听!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拖了两天才更文,实则因为诸事太多,而且心里很纠结,有点堵,话说口腔溃疡引起偏头痛,我罢工了。
PS:上一章的最后一段,我做了一下调整,如果读文觉得令自己不解的时候,可以倒回去再看看一次,必竟最后一段与本章的第一段是有关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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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矛盾
宁维诚站在门外,焦灼的按着门铃,可“叮咚叮咚”的响了好几声,没人来开,他没那样好的耐性一直等着里头有人来给自己开门,拉开一点距离,用力一脚踹在门板上,只听到“咔嚓”一声,门锁在门板上松动的声音,他接下来又一脚踹出去,门应声而开,他像风一样跑进去,正看到高天桥掐着潘心悦我脖子,嘴巴里念念有词,他虽只隔着几步的距离,却可以清清楚楚看到高天桥额角的青筋暴起,知道他是下了狠手。
他心里头的火噌噌的冲到头上来,想都没想,两步跨过去,从背后一把勒着高天桥的脖子,高天桥猝不及防的被人这样钳制,立马觉得呼吸困难,手上的力道便松了下来,宁维诚正好将他一把揪着站起来拖到墙边上,一下一下的将他的头用力的撞在墙上,只听到墙壁发出闷闷的“嘣、嘣、嘣”的声音。
高天桥觉得头被撞得直冒金星,却在宁维诚拉着他身体离开墙壁再次向墙上撞的时候,他反应灵敏的将脚撑在墙上,一时,身子靠近不得,反而制肘了宁维诚手上的力道,就在宁维诚失算的当下,高天桥绝地反身,咬牙切齿的低吼一声,抓着宁维诚的双臂,用力的将他推向一旁。
宁维诚后腿的同时,高天桥抓住旁边的木椅,高举过顶的向宁维诚砸下去,眼看着就要砸到他头上,他一个侧身避了过去,椅子砸在地上粉身碎骨。
宁维诚望着满头鲜血,却仍旧是一副“要豁出命去”的高天桥,觉得此时的他犹为的可恨,趁着他还没来得及喘气,他走前几步,一脚踹在高天桥的肚子上。
高天桥不堪疼痛,捂着肚子踉跄的后退,背生生的撞在墙上,宁维诚趁势近欺,用左手手肘用力钳住他的脖子,左腿顶住他的双腿,咬牙切齿的说:“高天桥,你是不是活腻了?潘心悦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我让你他妈的立刻去阎王殿报道。”
高天桥的下巴被宁维诚的手肘顶得扬起来,却仍旧不服气的想要反击,他咬了咬牙,浑身运了动力气,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
他喘着粗气,怒目圆睁的瞪着宁维诚,冷笑道:“你这么紧张她?像她那么贱的女人,你觉得值吗?女人都是贱货,只要是有点钱的男人,就可以让她打开双腿,随便男人怎么玩都可以,女人都是贱货、贱货……”
高天桥忽觉肚子传来巨痛,宁维诚的拳头还没离开他的肚子,他抑着脖子,清楚的看着宁维诚阴鸷的眼神狠狠的盯着他,揪着他的衬衣领子的双手关节骨骼格格作响,他后退半步,旋了个半身,用力的将高天桥摔倒在地。
他蹲下/身子,食指指着高天桥的鼻尖,冷冷的一字一顿的说:“我不许你这么说她,再说一个字,我要你的命!”
高天桥额上的血流下来糊在他脸上已经干成了一片褐红色,在日光灯的照射下看起来有些渗人。
他气喘吁吁的瞪着宁维诚,料想他也不敢在当今的法制社会干出什么非法的事来,随即冷笑了一声,说:“贱……”
宁维诚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它正闪着刺目的寒光一寸一寸的靠近高天桥的胸膛,高天桥这会儿才吓得一个激淋,急忙擦着地板后退,连说话的声音都颤了几分,“喂……姓宁的,你……要敢……杀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宁维诚噙着讽刺的冷笑,他按住他移动的身躯,缓缓说:“不要动,越动死得越快!”
高天桥果然不敢动了,只是颤颤危危的微微仰起脑袋想确定刀尖的位置,却看到明晃晃的刀锋在他胸腔部位落下了点,然后听到衣服被割裂的声音,他甚至感觉到刀尖切入肉里的刺痛。
正在他想要大叫饶命的时候,忽然听到沙哑而苍促的声音:“宁——维诚,不要!”
宁维诚顿了顿,停止手里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