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洗手间里一个穿红色短裙的姑娘跟李茶兮打招呼,李茶兮看着人家一看就特别精致的妆容,再余光看一眼镜子里连隔离霜都懒得涂的自己,真是笑都不敢笑。
“你不太出来玩儿吧?没事儿别紧张,大家常见面就熟悉了,王哲人不错,对你又好,我们刚才几个人还说羡慕呢。”
李茶兮想那是你跟他还不够熟,不然你就知道他是个多么专业的演员了。
“姑娘怎么称呼啊?”
“我叫李茶兮,你叫我小茶就行。”
“哦,我叫韩婷,刚听说你二十六了,那我比你大一岁,你叫我婷婷也行,跟她们一样叫我婷姐也行,随便。”
韩婷是今儿过生日的高远的女朋友,瘦长脸高挑的身形,一头中分的黑发御姐范儿十足,刚才灯光不好,李茶兮就觉得此人气场十分强大,这会儿仔细一看,她笑起来特别可爱,还有两颗小小的虎牙。
韩婷坐到盥洗台上点了根烟,把烟盒递给李茶兮,李茶兮忙摇头,说自己不会吸烟。
韩婷就又笑了,头发滑到前面来,她用夹着烟的手捋到了耳朵后面。
“姑娘,你跟王哲在一起多久了?”
“没,没多久,我们俩也不算是在一起了,就像是好朋友那种。”
韩婷吐了口烟,笑得让人看不出含义,“朋友啊,现在的朋友都比我们好,真羡慕。”
李茶兮觉得自己肯定长了一张垃圾桶的脸,所以从小到大特别容易吸引那些森森有桑的姑娘,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总会跟李茶兮说很多心里话,李茶兮这人比较讲究,听了就听了,但是绝对不往心里记,也不会往外说。不过她心里却是一万匹草泥马在奔腾咆哮:我不想听啊姑娘,咱不是一个世界的我没办法安慰你啊。
“小茶,王哲人不错,真的,他就该跟你这样的姑娘谈对象,才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婷姐你说笑了,我这人其实也特别不靠谱,不知道哪天可能就被他踹了。”
一根烟没抽完,韩婷好像没了心情,按烟灰缸里碾灭了,“其实跟你说实话,我们几个人刚才看到你就不顺眼,你压根儿不是我们一类的,玩玩不开,喝喝不起来,我们最讨厌你这样儿的人。”
“可是王哲他帮你挡酒,我们都看着呢,要是换做我们,就算是喝死了也没人会帮我们挡个酒,都是两个人谈恋爱,你什么都不做人家也会认真对你,我们就算把心挖出来,也没人相信。”
“对,我从来不否认自己很看重物质条件,但我错哪儿了?我找了个有钱的就不能真心实意地喜欢他了?”
李茶兮觉得后背发凉,生怕韩婷随时扯着她头发往盥洗台上撞,只能一直嘿嘿笑,“婷姐你这话说重了,没有的事儿,刚才大家都挺好的怎么就非把我划归范围外啊,你这话说的我可伤心了。”
韩婷仰着头长叹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又蹦下来,拿粉扑补了个妆,对她亲切一笑,“走吧,别让他们喝太多了。”
李茶兮今儿没骑自行车,跟王哲两个人打车来的,她怕王哲回头喝多了会吐人家车上,一直在旁边扯他袖子让他少喝点儿,高远看到就跟一帮哥们儿起哄,说王哲终于发展成气管炎了。
王哲也真的不喝了,散场的时候都快凌晨了,他打了车送李茶兮回家,路上听她问韩婷和高远的事儿,就耐心地跟她讲。
那两个人的故事一点儿都不特别,小开和陪酒女,反正他们一帮人没人看好他俩,觉得高远就是玩玩儿的,不知道哪天就散了,李茶兮听了心里发寒,觉得韩婷姑娘十分可怜,但转念一想,每个人的现状都是自己选择的,她又不是万能的圣母,有担心人家的功夫不如把自己的烂摊子收拾好。
快到家门口忽然有人打了电话过来,李茶兮平时晚上睡觉都关机,跟她熟悉的人都知道这习惯,她还以为是骚扰电话,一看到张黑炭的名字才觉得纳闷儿。
“喂?”
“……你能来一下医院么?别让阿姨知道。”
“行,师傅,麻烦调个头,去仁爱医院。”
张晓宇的姥姥晚上下了病危通知书,抢救到这会儿总算是抢了一条命回来,但还是半昏迷状态。
李茶兮气喘吁吁地爬到七楼,就看到张晓宇站在楼梯口的窗户边儿,窗户开着,他的头发被吹得乱糟糟的。
“张晓宇?”
他转过头对她笑了一下,忽然走过来抱住了她,紧紧起搂着她的腰,一声不吭。
李茶兮在他背上轻轻地拍着,“晚上王哲有个应酬让我帮忙,吃到这会儿才刚回家,他本来要上来看看的,我觉得这是你家的私事儿就没让他来,我身上一股子烟味儿吧?其实我没吸烟……”
她跟个话唠似的一直说,有十几分钟,张晓宇才放开她,对她说:“我真是个不孝的孙子,特别不孝。”
李茶兮跟他俩人儿到天台上席地而坐,看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
张晓宇说他大学的时候交往过一个女朋友,他特别喜欢那个人,但是毕业的时候两个人分别回到自己的家乡,她想让他过去,可他不肯,于是自然而然地分手了。
没过两年她要结婚了,可是她结婚前一天却给他发短信,说自己喜欢的人只有他,可是他不肯娶,她没办法,现在只能随便嫁了个人。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王八蛋,嘴上说有多么爱她,却连一点点的牺牲都不肯做,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他却不肯送出祝福。
李茶兮说:“张晓宇,我要说话你可别生气,这事儿怎么能怪你啊?你不能去她不能来啊?明明是自己自私还把屎盆子扣别人头上这种人应该去死好吗!”
“不怪她,是我的错。”
“你圣母啊!喜欢她到什么程度才能这么是非不分啊?我跟你说张晓宇,初中我们老师就教过一句话,叫做‘山不过来,我就过去’,这才是追求幸福的唯一途径,俩人儿都耗着互相不让步那说明根本都不在乎对方,你没你想的那么喜欢那女的,她也不是她说的那么喜欢你,都别特么矫情了。”
这话她是说给张晓宇的,但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她总觉得自己一直在努力,她以为先迈出告白的一步就能离吕尧近一点儿,其实现在想来,她除了告白和单方面地喜欢,从来没做过任何实际的事情,就连离开家乡去找他的勇气都没有。
她给自己找的借口是:在原地规划好一切,确认他喜欢自己再计划下一步的改变,可是感情这回事儿从来不等人,也不在计划范围内,她不能不顾一切地去追寻,就无法坐等上天送给她一份圆满的姻缘。
对于有的人来说,感情似乎很简单,可李茶兮这段时间领悟出,感情才是这世上比一切都难以获得珍宝,因为感情不能用金钱和努力来换取,不能用计划来获得。
“那你到现在就一直没交女朋友?”
“没什么时间,都忙在工作上了。”
李茶兮找了一会儿牛郎织女星,脖子有点儿疼,她揉着脖子忽然转头看着张晓宇。
“张晓宇,不如我们结婚吧?”
作者有话要说:
☆、12、张晓宇,不如我们结婚吧(下)
倪二雀站李茶兮身边好一会儿,见她没什么反应,在她背上拍了一下:“喂,你这两天吃错药啦这么拼命?”
李茶兮吓得差点蹦起来,拍着胸口回头瞪了倪二雀一眼,“作死啊,大白天你要吓死我啊!”
余光看到张晓宇的门开了,她赶紧趴下脸贴着桌子,还给倪二雀姑娘挤眉弄眼着急地说:“喂,你快走开别在我这儿呆着,万一他找你怎么办?”
“谁啊?张黑炭啊,他去厕所了,你到底发什么疯啊!”
倪二雀姑娘忽然灵光一闪,趴下来小声说:“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俩酒后乱性了,而且是你把张黑炭给推倒的!”
“卧槽啊,姑娘你滚蛋好吗!”
倪二雀姑娘要是能放过这么劲爆的消息她就不是倪二雀了,星期六大清早她杀到李茶兮的家,窗帘哗啦一下拉开,屋里的阳光让李茶兮不得不睁眼。
“关窗帘儿!别拉开!”
“干嘛啊?快起床,我可是按捺好几天了,你要再不给我解疑我就要憋死了。”
李茶兮顶着鸡窝头起来把窗帘又给拉上,脚绊到桌子腿差一点把门牙给磕掉了。
“姑娘你今儿就是把满嘴的牙都磕了我也不会放过你的,苦肉计不管用快跟我招了!”
但是关于那晚上的事儿,李茶兮就是真被一颗颗地把牙敲掉也绝不能透露一个字,关键是她自己实在不想回忆那天晚上,她觉得自己肯定是脑子被风吹坏了,才能想出跟张晓宇结婚来打发家里崔兰花女士的馊主意。
本来吧,她无所谓,张晓宇也无所谓,结个婚让两边的老人都能放心也算是皆大欢喜,可是张晓宇一脸吃X的表情让李茶兮一回想就觉得丢人!小时候参加文艺汇演裙子忽然掉下去露出小裤裤都没这么丢人!
她记得自己打了个特别假的喷嚏,一不小心口水喷了他一脸,他闭了下眼,在她做出道歉之前,起身走了!
李茶兮真心想跳下去或者把张晓宇推下去啊!这种说出去自己都会咬舌头的事情万一被别人知道她就真的不用活了!
要是张晓宇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也就罢了,那天开始他明显有意躲避,出门更早回家更晚了。
李茶兮好歹是个姑娘,二十六年来的一句脑子短路抽风说出的话,让她倍受打击。
“茶姑娘,你电话响了,没标注的号码!”
李茶兮咬着牙刷从盥洗室喊:“你接,要是诈骗电话给你个调戏人家的机会。”
洗完脸,屋里倪二雀姑娘还在讲电话,李茶兮吃着包子靠在门框上看着她,“真是诈骗电话?你还调戏上瘾了?”
二缺姑娘用着无比温柔地声音说了声“下午见”,把电话挂了,然后对她温柔一笑,露着八颗大牙。
“是上次跟你相亲的那个人,我刚才跟他聊了会儿,人好像还可以,我跟他说下午有空,你赶紧收拾一下准备出门儿吧。”
李茶兮一口包子噎着咽不下去,咳得快愤翻白眼儿了,温柔的二缺姑娘倒了杯水递给她,“小伙是做工程设计的,一般做这行的都是内向的,老实,听说工资还可以,家里面爸妈的工作也都蛮好,虽然不是做生意的那种特别有钱,但是生活绝对有保证,不用你们费心。”
二缺姑娘,就这么会儿功夫您就把人家爹妈的工作都刨出来了?
“还有啊,他家老家是外地的,高中时候才搬到这里来,不过家里房子位置挺好,还又买了一套,车子暂时还没有,结婚之前肯定是买的。”
李茶兮腿一软跌了一下,“姑娘,我聊了一中午都没挖出点儿现实背景来,你一通电话给人扒得只剩裤衩了吧?”
倪二雀甩着头发,骄傲地说:“请叫我相亲女王,不过人到底怎么样还是要你自个儿掂量,这方面我不在行你知道的。”
下午见面定在装逼圣地星巴克,李茶兮跟小伙儿面对面坐着,二缺姑娘坐在跟他俩隔着的一个位子,支起耳朵注意他俩这边的情况。
李茶兮这才知道,小伙儿叫任海波,跟她同岁。
第二次见面他显得稍微轻松了一些,不像上次那么拘谨,“你声音蛮好听的,唱歌应该也很好听吧。”
“好听个……”李茶兮看到二缺姑娘向她发射出的威胁的眼神,赶紧把太生活化的词语咽了回去,“好听什么啊,我一唱歌连鬼都得哭,基本每次去KTV他们都不让我碰话筒,只给我摇铃。”
大学毕业的时候喝多了,也不知道谁居然主动把话筒递给了李茶兮,于是满屋子喝醉的人除了李茶兮全都一瞬间清醒了,据说还吐了两个,吐完之后神清气爽地把话筒线给拔了。
李茶兮忽然问:“我声音跟电话里不太一样是吧?”
小伙子一愣,点了点头:“好像……是有点儿不太一样,电话里的声音好像更温柔一点儿吧?可能是电话的缘故。”
李茶兮一肚子坏水儿又开始翻腾,“能问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么?外向开朗的还是温柔贤淑的?”
小伙子显然被这么直接的问题难倒了,想了好久才说:“都还好吧,聊得来就好。”
李茶兮说:“我吧,平时工作比较忙,因为我觉得女孩子一样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并且做得特别优秀,请问你排斥这种想法么?”
“不会啊,这样的想法很好,我也很喜欢特别自信开朗的姑娘。”
李茶兮镇定地点点头,心里乐开了花,既然二缺姑娘这样夸他,就干脆把他打包送给二缺姑娘得了,反正目前看来他对之前的电话印象深刻,而且感觉良好,说了一些二缺姑娘的特质他恰好也都非常满意的样子。
“那以后我要是工作特别忙,家里可能就要稍微照顾不到了。”
小伙子特别实诚,“家是两个人的,都应该付出才是,要是只让你一个人做家务活我也太混蛋了,这话说了你可别介意,但是我不打算找个姑娘来我们家当保姆,两个人在一起应该平等才对。”
李茶兮简直想起立给他鼓掌,哎呀妈呀,这么多年可算见到一个事业还算有成,但是还记得自己姓什么的小伙子了。
李茶兮总觉得二缺姑娘那群朋友都是奇葩,所以介绍过来的一个比一个奇葩,要么是没啥理想的打工族,要么是稍微有点事业,就拽得二五八王想娶免费保姆回家,好不容易过年那回遇见一个什么都还好的,偏偏身体不好,说话都不完整,李茶兮说二缺姑娘你要真嫁给他,后半辈子的“幸福”就很难了。
“哥们儿你太靠谱了!”
“啊咳!”
巨大的咳嗽声让李茶兮也跟着咳了一声,任海波疑惑地看了看身后,又看了下李茶兮,“是你认识的人么?”
李茶兮懒得遮掩,把倪二雀给拽了过来,“跟你介绍一下,我朋友倪雀,特靠谱的一姑娘,我今儿还有事儿,要不你们先聊我先走了,有空改天一起出来吃饭。”
李茶兮把要站起来的二缺姑娘又按了回去,临走对任海波说:“跟你道个歉,虽然不是主观故意的,但刚才跟你说的那姑娘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