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老头儿得瑟的样子,段誉顿时额头布满了黑线,他不理老头儿的疯言疯语,只是很干脆别过脸去,闭目养神去了。
反正,炎凌宇和段青茗就在身边,而且,这两个人,已经服下了老头儿特制的药丸了,所以,他们的安危,段誉并不十分担心。
更何况,段誉也想清楚了,这个老头儿,若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跳上马车,那么,身手一定不弱,拜个这样的师傅,闲时,又可以娱乐一下,对于自己,只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老头儿的想法,段誉可是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但凡段誉想做的事,还没有他做不到的,这其中,就包括有空的时候,恶整老头儿了。
只不过,这老头儿究竟叫什么名字,究竟有什么来路呢,段誉可是完全都不知道的。第一次,在破庙里的时候,他没有报出自己的名字,第二次,在冰洞之外看到他的时候,他报自己名字的时候,也是非常的小声的,段誉站得远,根本就没有听清楚。再以后,段誉就叫他“老头儿,老头儿”的了。
想到这里,段誉忽然睁开眼睛,说道:“喂,老头儿,你究竟叫什么名字啊?说实话,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来路呢……若是别人问起的话,我要怎么答呢?”
段誉所担心的,是这个老头儿,有没有什么冬瓜豆腐的麻烦事儿。若是有的话,到时,人家来一个师傅的债,要让徒弟来还,那可真的麻烦极了。
老头儿居然微微一怔,眼神悠远,似乎,在一瞬间,他就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感觉到段誉阴暗不明的注视,老头儿不由地一笑,说道:“你就告诉别人,你的师傅叫老头儿就行了,你放心好了,打着老头儿的名号,没有谁敢惹你的……”
段誉听了,不由地扁了扁嘴,嘟囔道:“上了年纪的人,都是老头儿,人家哪知道,我的师傅,是哪个老不死的?”
老头儿一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他这一笑,马车都开始颤抖,然后,老头儿望着段誉,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忽然一字一顿地说道:“这天底下无论有多少个老头儿,可是,敢打着老头儿的名号闯江湖的,就只有你的师傅一个。”
老头儿的声音,铿锵有力,有那么一瞬间,段誉从老头儿的眸子里,看到了一种睥睨天下的猎猎锋芒。那样的锋芒,犹如耀阳之光,足可以削金断玉,斩钉截铁。甚至,就连整个天下,都将为之俯首。
正文 第五百四十九章 玉萝公主的宣言之老头儿
在那样的锋芒里,段誉的心,不由地“格登”一跳,然后,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过了半晌,段誉忽然幽幽地问道:“那么,为什么,你要对我如此的好?”
为什么,你愿意迁就我,帮助我,甚至,还愿意满足我的所有的无理的要求呢?
老头儿这下不笑了。
他望着段誉的眼神,犹如冰雪里掩埋的珍珠一般,闪着晶亮的,璀璨的雪色光芒,然后,老头儿正色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老头儿我高兴。”
如此紧张的等待,居然换来如此随意的答案,段誉心里的失望,是可想而知的。
切,这算什么理由呢?难不成说,就因为你高兴,所以,你可以一举毁了这天下么?
段誉觉得,老头儿一定在敷衍自己。
微微地扁了扁唇,段誉说道:“你这是在骗我呢。”
老头儿又“哈哈”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说道:“哈哈,乖徒儿,这天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呢?老头子喜欢你,喜欢纵着你,难道说,这个理由,还不够么?”
虽然,现在的老头儿表现得正经多了,可是,段誉还是觉得,他没能听到老头儿的真心话。
只不过,段誉也准备放弃这种无聊的追问了。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缘故的爱恨,可真的多得不得了,只要有人对你好,就够了,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理由和解释呢?
段誉倒头便睡,也不管老头儿了。只是,在拿着衣服蒙着头的时候,他忽然闷闷地说了句:“你放心好了,若你对我好,我以后,也会对你好的。”
老头儿,孤身一人,从来没有过别的家人和玩伴儿吧,所以,段誉决定了,若是这个老头儿对自己好的话,那么,他也一定会好好地对老头儿好的。
老头儿蓦地愣了一下。
似乎,他没有想到,这个向来离经叛道的徒弟,会说出这样的话一般。
老头儿原本想跳出车厢的脚,顿住了,他走到段誉的身边,帮他把衣服拉上了一点儿,好将肩膀也盖住,然后,他站起身来,用尽量平静的语调说道:“乖徒弟,老头儿记你这话了!现在,为师的还有别的事,要先走一步,过几天,再回去京城找你。”
老头儿说完,也不理段誉,只是飞身一纵,然后,就消失在了黎明前的天光里。
段誉连忙掀开衣服,可是,宽敞的马车,还在因为迅捷的奔驰而摇摇晃晃。可是,眼前,却只剩下昏迷不醒的段青茗和沉睡不起的炎凌宇两个人了,剩下的,就还有段誉自己。
明明,段誉是巴不得老头儿凭空消失的,可现在,老头儿真的不见了,段誉的心里,忽然变得不是滋味起来。
用力甩了甩头,将这种近乎诡异的十分开,段誉蓦地扬声问道:“阡陌,现在到哪里了?”
马车外,传来阡陌沉沉的声音:“段公子,下了这座山,我们就快到城门口了。”
段誉轻轻地吁了口气,然后,淡淡地“哦”了一声。
心里,有一种怅然若失的味道,越来越重了。段誉抚着额头,微微地叹了口气——哎,这个老头儿,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是有急事,还是又跑到哪里偷懒去了呢?
想到这里,段誉不由地哑然失笑起来。
他这是在想念老头儿呢——这个师傅,虽然人不靠谱,可对他,真没的说的。算了,算了,老头儿既然说了,过几日去京城找他,就一定会去的,自己,索性等着,也就是了。
想到这里,段誉又看看沉睡不醒的两个,自己干脆一骨碌地爬起来,然后,摸索到马车的车辕之上,和阡陌一起驾车去了。自然了,段誉也还得好好地想想,要怎么样,才能让阡陌走到段青茗的身边,而不让段青茗对这个来历不明的丫头,心生敌意。
要知道,段青茗可是大家的小姐,自幼所接受的,便是三纲五常的教导,现在,骤然地将一个身手不错的丫头放到她的身边,希望她不会排斥才是。
想到这里,段誉不由地侧脸,看了阡陌一眼——清秀单纯的眸光,苍白得宛如昙花一般的小脸,还有她的脸上,那种的年纪不相称的冷漠,以及坚定。
看到这里,段誉的心里,不由地痛了一下。曾几何时,他的眼神,也和眼前的阡陌一般?
那时的他,长年在杀戮里辗转,浮沉,脱下一身又一身的血衣,可是,那种血腥的气息,早就入了他的心,他的梦,无论什么时候短暂的睡眠,他所能看到的,都只有满眼的血色。
原本以为,他的这一生,就这样过去了,可是,却没有想到,上天给了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这一次,他是一个长在阳光下的少年,那么,他想将这阳光生活,永远地继续下去。
当然了,若是在可以伸手的瞬间,他同样的,愿意伸出手去,拉出那些不得不在黑暗之中沉沦的人。
就如眼前的阡陌。
此时,马车正直上山坡,速度慢了下来,阡陌的第六感非常的强,她感觉到了段誉的注视,转过头来,蹙眉道:“段公子,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段誉蓦地笑了起来,他说道:“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是,阡陌,你的脸色,太过苍白了些,以后,要多晒一些太阳,心都会充满阳光的。”
阡陌听了,微微一笑,道:“是啊,以前总是在黑暗里生活,从来没有看到过太阳,也居然忘记了,阳光照在人的身上,会发暖的。”
段誉笑了笑,说道:“只要你站在阳光下,阳光就会照到你的心里去。”
阡陌扬了扬眉,似乎没有明白段誉的话。
段誉也不解释,只是说道:“以后,你就叫我大少爷吧,不要再叫我段公子了。明白么?”
阡陌知道,段誉是想她早日进入角色,她也不推辞,只是点头道:“是的,大少爷。”
段誉又朝阡陌笑了一下,然后,返身到马车里去了。
炎凌宇居然已经醒了。
他坐在马车的一侧,正侧眼望着沉睡的段青茗。看到段誉进来,他也不动,只低声说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段誉说道:“在回城的路上。”
炎凌宇的眸光变幻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声说道:“你姐姐她……”
段誉的视线,落在炎凌宇的身上,他淡淡地摇了摇头,说道:“她就要死了。”
炎凌宇蓦地抬起头来,眼神灼灼地望着段誉:“你说什么?”
段誉重复道:“我说,我姐姐,她就要死了。”
炎凌宇摇头,似乎竭力不让自己失态,他说道:“不,肯定不会的,因为,她根本没有受什么伤……”
一路上,炎凌宇都在段青茗护在怀里,伤的,都是他自己,而且,这些伤,都是皮肉伤居多,他身上的伤,来自于没有痊愈的旧伤,还有失血过多的缘故,可现在,段誉居然说,段青茗就要死了?
这怎么可能?
段誉眨眨眼,说道:“她被毒蛇咬了,我解不了。”
炎凌宇的手,蓦地震了一下。
段青茗居然被毒蛇咬伤了?他怎么不知道呢?
炎凌宇低下头去,望着段青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他咬牙道:“不,她不象是中蛇毒的样子。段誉,你骗我。”
段誉也不和炎凌宇争辩,只淡淡地说道:“你先别急,先看看我姐姐的左手。”
炎凌宇拉起段青茗的左手,发现那里有两排细小的牙齿印。这下,炎凌宇没话说了。
正文 第五百五十章 玉萝公主的宣言之不敢
段誉望着炎凌宇,小小的脸上,既看不出喜,也看不出忧。他只淡淡地说道:“我姐姐就要死了,炎凌宇,你还有什么话讲她听的么?趁她现在还有意识,可你若再不讲的话,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炎凌宇颓然坐在那里,他的手,还按在段青茗的手腕上,那样近乎冰冷的温度,令炎凌宇的心,都凉了起来。手下,有凸凹不平的感觉。炎凌宇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却只看到段青茗的腕上,那一条深且长的伤痕。
炎凌宇的眼睛,象是被烫伤了一般地转了开去,只一瞬间,他的心里,涌上一种陌生的、痛楚的感觉。
现在的炎凌的心,麻麻的,木木的,唯一的感觉,就是满嘴的,血的腥味儿。
那是段青茗的血的味道。
炎凌宇怎么能不记得?当日,在那个山洞里,既没有水,也没有食物,因为失血过多和衰弱,炎凌宇的人,整个儿地昏迷着,想喝水。于是,那个傻傻的女子,居然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将自己的血,一滴一滴地喂给炎凌宇喝。
由于处理不及时的缘故,现在,段青茗的手上,留下了一个细长的伤口,红肿,发黑,上面的血,虽然已经凝涸了,可因为是钝器所磨的缘故,伤口的边缘很宽,手摸上去,非常的粗糙,和周围白皙细嫩的肌肤,一点都不相称。
女子的身体,在大夏王朝里最是尊贵,哪怕是小小的瑕疵,都足以影响一个女子的良好声誉。
可是,段青茗却毫不犹豫地将她的肌肤划开,炎凌宇甚至不知道,在那个瞬间,她的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
炎凌宇怔怔地抚摸着那道伤口,忽然觉得心口发堵,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一侧的段誉静静地看着始终沉默炎凌宇,望着他心里的感动,表面的沉默,有些纳闷地说道:“炎凌宇,其实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明明喜欢我的姐姐,可是,却始终不敢表示出来呢?你是嫌她年纪小么?还是觉得,以她的身份,配不起你这个尊贵的皇子呢?”
在古时,皇子的尊贵,取决于他和母族和身后的背景——这个母族,就包括了他母亲的家族,以及妻子的家族,可以说,一个皇子,若是没有良好的出身,再没有良好的后族支持的话,那么,他此后的路,注定要比别人艰难上千倍,万倍。
所以,这些皇子们的正室,绝少是因为爱,通常只是因为需要。
而段青茗,虽然没有一个强大的后族,可是,她也算是一个官家嫡女,段正是个武将,只要一有机会,就可以替炎凌宇披挂上阵,立下战功。这样的段青茗,也算是皇子的中中之选啊,可是,看炎凌宇的样子,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
可炎凌宇是喜欢段青茗的呀。
段誉是真的不明白,这个明明昏迷了,都会在醒来的时候,问他段青茗有没有事的炎凌宇,到了好的时候,却是那么的冷漠,冷漠得,根本就不象他自己。
炎凌宇抬起头来,他看了段誉一眼。那一眼,蕴含了太多的东西,段誉一看之下,忽然就说不出话来。
炎凌宇说道:“段誉,你还小,你不懂的。”
段誉一听,愤然而起:“炎凌宇,这话,你骗一下别的小孩子倒了罢了,可是,你知道,你和别的小孩子不同,所以,你根本骗不了我的。”
炎凌宇摇了摇头,他说道:“我是喜欢你姐姐,可是,喜欢又能代表什么呢?我现在的处境,你也看到了,人人都想我死,人人都想我倒下……自然了,这还只是外表,还有更多,是你根本就看不到的。可以说,我已经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了,所以,我不希望,我喜欢的人,和我过一样的日子。”
炎凌宇的眼神非常的真诚,真诚而且悲伤,悲伤而且留恋,那眼神,就象一个倔强的孩子,明明非常喜欢一样东西,可却又勉强地忍着,不敢触手去碰。只一眼,段誉就觉得,这个传说里的炎凌宇,根本就没有别人所说的那样坚强无敌。
段誉别过眸子,朝炎凌宇挥挥手,说道:“可是,爱一个人,不就是要同甘共苦么?为什么,你不问问我姐姐,她愿意不愿意和你在一起呢?”
炎凌宇微微地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是不明白——有些话,若是不问,就永远还有希望在,可若是你问了,怕连希望都碎掉了——你不能给予的幸福,为什么还要毁掉他?”
段誉一听,立时跳了起来:“炎凌宇你个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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