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是自己,亲事都还没有着落呢,所以,若是说及段誉,哪里有现在就议亲的事情呢?
再者,即使是主子议亲,也是喜事一桩,大家只有跟着开心的份儿,可也不能私下里议论主子的大事的啊,因为,这个罪名,轻者就是不懂规矩。若是往重里说的话,则就是乱嚼舌根,造谣生事啊。那,那可是要挨板子的大罪的啊。
身后的嬷嬷一看到段誉蹙着眉,以为他真的生气了,她一边笑着向段誉赔不是,回过头来,朝着两个小丫头的手臂上每人用力拧了一下,骂道:“你们两个小蹄子,这大清早的不好好干活儿,还专门跑到这里偷懒来了……还敢说主子的闲话,你们也不看看,大少爷是你们说闲话的那个么?”
那个嬷嬷一边斥骂,一边怒目横眉地对两个小丫头骂道:“你们给我跪下。”
两个小丫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个个抚着被拧痛的手臂,咬着牙,泪眼婆娑的却不敢出声。
那个嬷嬷一边教训两个小丫头,一边朝段誉说道:“大少爷放心好了,回头老奴会好好地教训这两个不听话的东西的。”
一边说,还一脚踢在那个小丫头的身上:“回头看看,有你们的好吃的……”
段誉看着了,脸色完全沉了下来。他冷道:“王妈妈的规矩好大啊,这事若传了出去,旁人还不得说我段府之中苛待下人,吓得她们连话都不敢说了?”
王妈妈一听,被吓了一跳,她连忙说道:“回大少爷的话……不是这样的啊。”
段誉满面怒容地继续说道:“更何况,本少爷说的本是实话,她们两个说的也是实话,今天,本少爷的确是去相亲的,王妈妈倒在这里怪起了她们了,她们错了,该罚,那王妈妈若错了呢?”
王妈妈一听,立即跪了下来,她哀求道:“大少爷,奴婢都是一心为主啊,还希望大少爷看在奴婢是片忠心的份上,饶过奴婢啊。”
段誉冷笑一声:“若段府之中个个都象你这么忠心,枉自猜测主子意图的话,整个段府,还不乱了套了?”
段誉回头,忽然说了句:“小挑子,看看这枉自猜测主子的意图,在主子面前诬陷他人究竟是什么大罪?”
站在段誉身后的小厮一听,立时乖巧地上前说道:“回大少爷的话,诬陷他人这是重罪,依照段府的规矩,要重打大三十大板的。”
段誉甩手,冷冷地说道:“就这样办吧。”
说完,径直走了段青茗的屋子去了。
正在这时,屋门外,闪出了月葭的身影,她先朝段誉见礼,然后朝王妈妈说道:“王妈妈,不是我说你,也这么大的年级了,火气还这么大做什么?你罚小丫头没错,可是,何苦来到主子面前耍威风呢?大少爷最是体恤下人,你这又是打又是骂的,岂不是给他上眼药么?”
王妈妈不敢分辨,只苦着脸儿向月葭求饶道:“月葭姐姐,求求你向大小姐求求情,放过奴婢吧。奴婢会永远记得月葭姐姐的恩德的。”
月葭听了,摇头道:“王妈妈还是没有搞清楚现状啊,你看看,这明明是要求大小姐的,却将恩德放到了奴婢的身上,你这不是让奴婢去主子面前找难看么?”
王妈妈顿时灰了脸,然后,站在那里不敢说话了。
月葭清了清喉咙说道:“大小姐说了,大少爷罚得对,在主子面前不问是非在处罚他人,本就违反了段府一向以来宽待下人的宗旨。可是,两个小丫头也有错,不应该公然在主子面前讨论主子的是非,所以,两都都该罚。”
说到这里,月葭放缓了语气,说道:“王妈妈年纪大了,也经不起这三十大板了。念在她在段府一向兢兢业业的份上,拿了俸银,回家去吧。”
王妈妈一听,立时开始磕头起来:“大小姐还是打奴婢的板子吧,奴婢不愿意回家啊……家里早就没有人了,奴婢回去,依靠谁呢?”
段府之中,一向待下人宽厚,月俸又厚,所以,这王妈妈哪里愿意走呢?今日,她也只是想向段誉露一下脸,表现一下自己而已,可没想到的是,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现在的她,后悔莫及。
王妈妈声泪俱下,说得月葭不禁凄然。她扶起王妈妈,语气沉重地说道:“王妈妈,既然大小姐说了,您就回去吧,大小姐让您领双份的月俸,回去养老去吧。”
王妈妈知道,事情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她擦擦眼睛,又千恩万谢地朝月葭施了一礼,然后,离开了。
月葭回头,看到两个小丫头还跪在那里,于是,上前将她们扶起,叮嘱道:“你们年纪还小,入府时间也不长,以后要记得谨言慎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分清楚,知道么?”
两个小丫头听了,连连点头,然后,低头走了。
月葭回头,看到段誉还站在那里,月葭笑道:“大少爷,进屋来喝茶啊,我们小姐就快好了。”
段誉望着王妈妈跌跌撞撞的背影,一直看到对方消失在院门之外,他才回过头来,再看看两个被吓得心惊胆战的小丫头,他心里忽然觉得难过,喃喃道:“我这样做,是不是错了?”
段誉的上一生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讲究的是人人公平,事事公平,即使是不公平的事情,也还有说理的地方,所以,穿越到了古代,段誉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动手就打,张口就骂。可现在,他罚了王妈妈,王妈妈便只能出府去了,而且,这还没有人养老,段誉的心里,一时之间不是滋味儿起来。
月葭知道段誉在纠结什么,更为能遇到这样善良的主子而感觉到庆幸。她一边请段誉进来,一边朝他笑笑说道:“大少爷并没有错,王妈妈的确太离谱了。在主子的面前还敢打骂他人,这是重罪。只是小姐说了,三十大板怕王妈妈年纪大受不住,打出了人命更加麻烦,更何况,这王妈妈在主子面前一套,下人面前一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干脆免打,直接逐出府去就是了。”
要知道,古时的下人根本没有什么合同可言,主子若是喜欢,就留着,若是不喜欢了,或者看不顺眼了,直接逐出去或者发卖出去,就算了。而王嬷嬷的年纪大了,签的又是活契,所以,段青茗干脆地结了她的活契,放她回家去了。
段誉轻轻地“哦”了一声,脸色仍旧有些挫败。他知道,在对于管理内宅,处罚丫头的这一块,他还是远远不如段青茗的。看来,关于这等事情,他以后还是得好好地请教一下呢。
月葭心知道段誉心地善良,嫉恶如仇,最见不得的就是欺凌弱水。眼下,王妈妈固然可恶,可是,真逐出去了,他又心里难过了。月葭笑笑,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请了段誉坐好,然后,自己去奉茶了。
段誉朝左右看了一眼,段青茗仍然在里间梳洗,他一边接过月葭奉上的茶,一边说道:“月葭,我姐姐什么时辰起床的?”
要知道,段青茗习惯早起,每天天不亮就起了床的。而段誉每次来,段青茗都是打扮得停停当当的在等他一起用早膳了。
正文 第五百九十七章 最好的和最坏的
可这次居然翻了个个儿,换他等段青茗了,虽然,段誉不觉得等段青茗有什么不妥,可是直觉的还是觉得有些奇怪。段青茗这是怎么回事?也会睡懒觉了?
听了段誉的话,月葭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一面奉上茶,一面偷偷地指了指一侧的书桌上堆满的书。看到段誉一脸不解的样子,月葭轻声说道:“不瞒大少爷,小姐昨晚看书……”
正在这里,身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月葭,你又在和誉儿说我什么呢?”
月葭一听,顿时被吓了一跳,她脸色一白,后退半步,站在那里不敢出声了。
段誉回头,一眼就看到了打扮停当的段青茗。
今日的段青茗,穿着一件淡粉色的纱衣,内里是一件略红的半袖,裙子是略深的绿,可并不刺眼,反倒令人觉得清爽宜人的颜色,衬得段青茗更加亭亭玉立,精神飒爽。
段青茗走到段誉的身边坐下,朝他看了一眼,说道:“怎么?心情不好?”
段誉有些沮丧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对于管教下人一道,我始终不如姐姐,不知道有什么窍门儿呢?”
段青茗微微抿了口茶,说道:“管教下人啊,就如握着一盘散沙,你若是太用力了,就从指缝中滑下来了,可若你不用力呢,则什么都抓不到。”
看到段誉点头,段青茗又接着说道:“就象这林子大了,就什么鸟都有。一种米还养百样人呢,所以,你别指望着用一种办法对所有的人都有效,最好的办法就是外松里紧。让他们有规可循,有矩可依,那么,若是犯了事的话,你不姑息,不迁就,可只对人,不针对人也就是了。”
段誉听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再想了想,又说道:“那么,若是在姐姐的手里,刚才的事情要怎么办呢?”
段青茗说道:“刚才的事情我都看到了,王妈妈固然有错,两个小丫头也有错,这大家都有错的事情,依照规矩罚也就是了。若你觉得王妈妈打骂小丫头有错,可是,你这动辄就是三十大板的,难道就对了么?换句话来说,你和王妈妈岂不是一样么?所以,誉儿,你想要得到公平,必须用一颗公平的心去看待事情,不能只凭一时的喜怒,就对某一件事下最后的定论。”
看到段誉的脸红了,段青茗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要知道,这做主子的,最要紧的就是说到做到,未说到的,也得做到,所以,任何一个决定,都不要轻易地下,下了之后,就不能轻易地改,即使是知道错了,也只能一错到底。”
段誉轻轻地吁了口气,忽然不出声了。
段青茗看段誉耷拉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由地笑了笑,说道:“这说到底啊,管家一道,最主要还是看女子的。后宅里的事情,本来就不需要你精通,你需要做的,只要找一位好夫人回来,也就是了。”
段誉听了,歪过头来,望着段青茗,说道:“姐姐,你觉得凝兰管家如何?”
段青茗看了段誉一眼,笑道:“凝兰管家一定不差——你只要看薛夫人将薛府管理得妥妥当当就知道了。”
段誉想了想,又说道:“可是,姐姐,薛夫人会的,凝兰未必会的呀,你怎么一口咬定凝兰管家一定行呢?”
段青茗笑笑说道:“一则,作为薛府的嫡女,无论嫁到谁家里,都是要做当家的夫人的,所以,这管家一道,薛夫人一定会悉心教导凝兰。再者就是凝兰自小在大家族里长大,有些事情耳濡目染的一定不比你我少,所以,凝兰若是管家,一定会是一把好手。”
段誉抚掌笑了笑,忽然将眼神移到了段青茗的脸上。他顿了顿,忽然问道:“那么姐姐你呢?你的管家之道又是谁教的呢?”
段誉看过段青茗管家,可以说是张弛有度,赏罚分明,看那样子,根本就不象一个十来岁大的孩子,则更象是一位久经风霜的老人。
可是,段青茗管家,又是谁教的呢?若说是刘蓉教的,怕段誉自己都不会相信,因为,刘蓉自己即使是管家,在段誉看来,都还不如段青茗的手段来得高明,可一个人的手段,绝对不会是天生的,所以,段誉非常好奇,这段青茗的手段,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段青茗的手忽然抖了一下,只一下,她很快镇定下来。
段青茗看着段誉笑笑,说道:“我自然是跟母亲学的呀……”
段誉的眸光忽然凝了一下。
段青茗大段誉不过四岁多一点的年纪,四岁多的孩子,居然能学到母亲管家的手段么?不,这一点段誉绝对不会相信。可是,如果说段青茗的管家之道不是向丁柔学的,那她又是和谁学的呢?
段青茗沉默了一下,说道:“母亲过世的时候,我还年幼,自然学不到什么的。可是,长大以后,我经常听府里的老人说起母亲管家的事情,就学到了。”
段青茗说得极其含糊,段誉便也没再追问,相信对于段青茗来说,丁柔应该是她最惨痛的记忆吧?现在,若是旧话重提,自然没话可说了。
事实上,在上一世段青茗准备出嫁之前,段正的确找了一个管家的婆子,悉心教导了段青茗一段时间。而刘蓉事先打听过白府的情况,所以,也就让人下了功夫去教段青茗,为的就是帮段玉兰打开这富贵之路。而这管家的真本事,段青茗则是从实践之中学来的。她初入白府,便被人看了笑话,从那之后,她悉心学习,直到将白府管得有条有理。
说到当初的事情,段青茗和段誉两个人都沉默了。正在这时,秋宁走上前来,朝段青茗说道:“小姐,时辰差不多了,应该起身了。”
段青茗点点头,牵上段誉的手,一起朝门外走去。
今天,段青茗和段誉是去破坏薛凝兰的相亲的,亦同样是为了薛凝兰的一生着想。虽然都是布局好的东西,可段誉的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他拉紧段青茗的手,有些紧张地说道:“姐姐,今日之事,是不是一定能成?”
段青茗这才发觉到,手心里段誉的手掌已经完全湿了。她停住脚步,望着段誉的眼睛,说道:“誉儿,若让你去面对薛府一家,你怕不怕?”
段誉想了想,说道:“为了凝兰,我不怕。”
段青茗赞赏地拍拍段誉的手,说道:“既然不怕,就不要紧张。今天的事情,一定能成,最好的结果就是你和凝兰开花结果,而最差的结果就是薛、张两府相亲不成,薛府再为凝兰张罗。”
看到段誉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段青茗又说道:“可是,这结果无论最好还是最坏,对我们来说都是有利的——一则,若是你和凝兰开花结果,你心愿得偿,皆大欢喜。若是往坏里打算的话,你和凝兰虽然未能成功,可薛府也不敢再轻易地帮凝兰议亲,只要凝兰没有议亲,那么,你以后就还有机会,所以说,今日之结果,无论如何,都是与你有益的。”
听到这里,段誉忽然挺了挺胸膛,朝段青茗说道:“姐姐,我知道了,今日我一定要争得最好的结果,争取和凝兰开花结果。”
段青茗笑笑,她顺手帮段誉理了理有些皱了的衣衫,语气平静地说道:“其实誉儿也不用过分强求。要知道,是你的,终究是你的,若不是你的,即使争来了也会消失,而且,誉儿你要记住,这从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