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阿姨一边嚷嚷着一边把怀里两只大号不锈钢饭盒扔在大美女面前的柜台上。
“乖乖,烫死了!”胖阿姨甩着两只手道。
“什么呀?”小美女温暖好奇地凑过来。
“饺子。听我们家老头子说,司南回来了。他跟你姐两个人,小时候都特别喜欢吃我包的韮菜饺子,这不,我特意多做了点。温柔啊,见过司南没?”
大美女温柔略带尴尬地看看奚风烈,细声细气地道:“只瞥见他的背影……”
“啊,这么说,他还不知道你回来了?”
温柔摇摇头,刚要提醒她奚风烈的在场,就听胖阿姨又道:“真是,当初要不是你老子作孽,你们俩是多好的一对……”
哟!这是个什么情况?!
奚风烈眨眨眼,整个人立刻来了精神。她竖起两只耳朵,正准备听点什么“壁角”,人家大美女却不干了。
“李阿姨,你还没见过司南的未婚妻吧。”
温柔以目光示意着胖阿姨,可偏偏那胖阿姨再次以行动证明了什么叫心宽体胖——心宽,自然心眼儿也宽——人家愣是没接收到她眼里的暗号。胖阿姨道:“是啊是啊,这两天镇上的人都在说司南的未婚妻呢。不过要我说……”
怕她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温柔只得改而望着奚风烈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位应该就是司南的未婚妻吧。”
刚开始的那一两秒,奚风烈压根儿就没意识到温柔说的是自己。当那个胖阿姨扭过头,带着一脸好奇瞅着她时,她这才反应过来。
“啊,是……”
见所议论的人就在眼前,那位胖阿姨竟然一点都没觉得尴尬,爽朗地哈哈一笑,道:“噢,原来你就是那个维多丽亚呀,长得也不像是外国人嘛。”
奚风烈噗哧一笑,心说,这李阿姨跟老所长果然是一家人……
“哎呀,在这儿碰上你可真是巧了,省得我再往你家拿了。那,这一盒是给你跟司南的,别嫌弃啊。”胖阿姨拿起柜台上的一个饭盒,往奚风烈的怀里塞去。
“这个……”
奚风烈正拿不准该不该收,就听身后老所长笑道:“收下收下,也省得你们自己开伙做饭了。”
这句话立刻让奚风烈决定收下饭盒。
“谢谢阿姨,谢谢老所长。”她转身道谢,这才看到老所长身后还跟着小所长南松。
南松自打一进门,那两只眼睛就没离开过大美女温柔的脸庞。而温柔则温柔而含蓄地躲避着他的视线。不过,最奇怪的还是小美女。见到两个警察进来,她比奚风烈还紧张,赶紧躲到她姐姐的身后,两只手紧紧地揪着温柔身上那件背心式围裙。
胖阿姨也注意到了温暖的紧张,冲老伴一挥手,道:“走走走,谁让你们进来的?!”
“噢噢噢,对不起对不起……”老所长看看温暖,赶紧拉着南松离开了。
咦?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奚风烈心里那只毒不死的好奇猫又探出头来。
瞪着两个警察离开,胖阿姨转身拉着温暖的手笑道:“温暖啊,别怕,他们不是来抓你姐姐的。来,乖,尝尝阿姨的手艺怎么样,有没有你姐姐的好?”
温暖似乎转眼就忘了那两个警察,天真地笑道:“我姐姐做的饺子好吃。”
她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像个天使。只是,这回奚风烈却有九成肯定,这小美女的脑筋似乎……呃,有点问题……
胖阿姨听了温暖直爽的回答,不禁哈哈大笑,道:“你这孩子,可真护着你姐姐。不过,你姐姐从小就能干,全镇就她跟司南这两人是跳级读完高中的。我家那两个小子,要有你姐姐跟司南他们一半聪明,我就要去庙里烧高香啦。”
“李阿姨!”温柔似乎不太乐意听到她的名字跟司南的名字联系在一起,颦起两道秋山眉,冲胖阿姨摇摇头,“以前的事……别提了吧。”
胖阿姨一愣,拍着自己的脑袋笑道:“看我,老了,就喜欢回忆过去。好好好,咱以后不提过去了。对了,我听我家老头子说,镇上打算给你在超市弄个柜台,那你店里的生意就会好很多。说到底,这里不适合开店。”
温柔抬头看看不大的店面,道:“谢谢阿姨和所叔叔,不过我不想搬。不管怎么说,这里是我跟温暖的家,开店也不用另付房租,挺好。就算市口不好,有这么多邻居照顾着,生意也还过得去。反正我们家就我跟温暖两个人,开销也不大。”
“可温暖的药费……”
一旁理着面包的温暖听到“药”字,立刻扭过头来说:“我不要吃药!我没病!”
温柔赶紧安抚道:“没让你吃药,我们在说别人。”然后她冲胖阿姨使了个眼色。
胖阿姨点点头,又抬头看看墙角的挂钟,叫道:“哟,快十一点啦,我得回去了。温暖,回头再来看你啊。还有维多丽亚,有空跟司南来我家玩。”说着,风风火火地走了。
奚风烈也趁机告辞出来。
过了马路,她回头看看那西饼屋的招牌,这才明白它为什么叫“温柔西饼屋”。
温柔……温暖……这姐儿俩身上似乎藏着不少的秘密呢……而且,似乎还跟司南有什么关联……
奚风烈兀自抓心挠肺了一番,却不得要领。
24
奚晨月终于接起电话的时候,奚风烈和那辆惹眼的悍马离她的公司仅有一个街角之遥了。
“怎么不接电话?!”奚风烈劈头就问。
“手机被我调到震动,没听到。怎么?有什么急事吗?”奚晨月的语气超级镇定。
她的镇定并没能让奚风烈那颗慌乱的心安稳多少,她拧着眉问:“你真是在上班?没骗我?”
“骗你?我干嘛要骗你?……”奚晨月慢了一拍才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追问道:“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么说?你现在在哪?”
“就在你们公司楼下。”
看着“禾林科技”那四个镶嵌在绿色植物墙里的白色大字,奚风烈狠狠踩下刹车。
“在哪儿?!”
奚晨月吓了一跳,赶紧跳起来跑到窗前向楼下张望。
果然,那辆骠悍的悍马就停在离门卫室不远的地方。
“你是傻了还是疯啦?!”奚晨月拿着手机向电梯冲去,“怎么把车停在那儿?!还怕人家发现不了你怎么着?!”
奚风烈一愣。说实话,她只顾着担心奚晨月的安危了,一时竟忘了自己的处境。她四下里一阵张望——奇迹!真是奇迹,竟然没人在看她!或是这辆悍马。
她赶紧一猫腰,把自己藏在方向盘的后面,低声回嘴道:“我还不是替你着急给忘了!”
“你少胡扯!我有什么能让你替我担心的?!”电话那边,奚晨月不耐烦地拍着电梯按钮。“你这人也真是,怎么做事之前就不动动脑子?!我都叫你把车停到对面的修理厂去了,怎么还停在这里?!你以为……”
“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奚风烈打断她,“这几天你都去哪儿啦?!怎么没在家?”
这回轮到奚晨月一愣,“你怎么知道?”不过她很快便得出了结论,“你回去过了?”
奚风烈翻翻眼,说:“难怪连妈都说你交男朋友了……”
“妈?妈说什么?……”
正说着,电话里传来“叮”的一声响,显然是电梯到了。一个很好听的男中音插播进来问奚晨月:“你这是要去哪儿?”
奚晨月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在衡量着什么,然后不客气地顶了一句:“要你管!”
如果她拿的是那种能视频对话的手机,那么奚风烈就能从镜头里认出那两个刚从电梯里走出来的男人——都是她认识的人。
可惜的是,奚晨月念旧,仍然用着那只老旧的摩托罗拉998。她皱着眉头绕过她的老板,转身按上电梯门。
* * *
看着电梯门合上,司南扭头问禾林科技的总经理秦陆川。
“你觉得她这是要去哪儿?”
“你觉得呢?”
头上肿包刚刚消退的秦陆川冲他扬扬眉。两人不约而同挤到窗口,向楼下望去。
* * *
电梯里,奚晨月斜眼瞪着电梯门思索了一会儿什么,然后得出一个还算满意的结论,便冲自己点了点头,重新回到话筒边问奚风烈:“你跟爸妈通过电话了?”
“嗯。刚才那个是你老板?”奚风烈问。
奚晨月避开她的问题,又问道:“你都跟他们说什么了,让他们有这种印象?”
“我?我能跟他们说什么?说你就跟牡蛎一样健谈?……你别扯开话题,这几天你都住哪儿了?”
奚晨月皱了一下眉,缓缓答道:“朋友家。”
“朋友?哪个朋友?”不是她看扁了她,就奚风烈所知,相当于半个自闭儿的奚晨月几乎没有任何朋友——至少在她大学毕业之后,在这座城市里没有。
“你不认识。”奚晨月祭出她惯用的伎俩,以一副不耐烦的腔调说道:“你少管我的闲事!有那个闲心,还是先好好管管你自己吧,少给我捅点娄子比什么都强!”
话说,人是惯性动物,从小到大,奚风烈一直受着奚晨月的挟制,因此,明明知道她这是在耍花枪,奚风烈还是识趣地住了口。
挂了电话,奚风烈从方向盘下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向大厦的门口张望——如果她的视线再抬高四十五度角,那么她肯定能够看到十六楼窗口那两张可疑的脸。可惜的是,她仅仅只是抬起头,并没有抬眼。
不一会儿,奚晨月出现在大门口。她不着痕迹地四处打量了一下,然后绕过悍马车敲了敲驾驶座那边的车门,低声喝道:“还躲在里面干嘛?!快出来!”
奚风烈也贼兮兮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把车门打开一道足够的缝悄悄溜了出来。
奚晨月溜上车,打开车窗对奚风烈道:“到街拐角的星巴克等着我。”说完,便大摇大摆地把悍马开进了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坐在星巴克,奚风烈心不在焉地转着手里的咖啡杯。直到奚晨月走进大门,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如果两个人不站在一起,几乎没有人会相信奚晨月和奚风烈是亲姐妹,尽管她们的五官有着八分近似。
和奚风烈相比,奚晨月完全是另外一种典型——精英型。她比奚风烈略高半个头,衣着得体,肤色白皙,一头极短的非洲式短发给人利落干练的印象。如果不是和奚风烈一样,她的头发也带有些许孩子气的自然卷,只怕这种印象会更加深入人心。奚风烈因此常常自嘲,说她跟奚晨月之间简直就是主流和非主流的区别。
“完事了吗?”奚风烈眼巴巴地望着奚晨月,期盼能有个好消息。
可惜的是,奚晨月似乎并没能给她带来这样的好消息。她摇了摇头,坐在奚风烈的对面叹了口气。
“这会儿他正跟那个技术总监在开会。我想,还是等他自己发现车回来了比较好。”
“然后我们就安全了?”奚风烈瞪着一双大眼。
奚晨月迟疑了一下,又摇了摇头,“很难说……”她拿过奚风烈的杯子在手上把玩着,皱着眉头又道:“你不了解他,秦陆川那个人……诡计多端。如果他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却没有得到,很难说他还会使出什么样的鬼花招……”
“得到?!”奚风烈立马抓住这个可疑的词,“他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奚晨月意外地瞅瞅奚风烈。说实话,她常常摸不清奚风烈到底是真傻不是假傻,该她精明时她又老是犯迷糊,可该她迷糊时她偏偏又无比精明。
“没什么。”奚晨月直起腰振作了一下,转移话题问道:“这几天你都躲在哪里?”
奚风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答道:“还记得我告诉你,老板硬塞给我的那串钥匙吗?我就躲在那个别墅里。”
她早说过,奚晨月不想说的事连盖世太保都没办法叫她开口。可是,她不说不代表奚风烈就不能想像。因此,她又说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觉得这几天你是跟你那个老板在一起……”
奚晨月拧起半边眉。
“……而且,你跟他之间可能还就我的问题达成了什么协议……”
奚晨月的另一道眉也拧了起来。
“……甚至可能是以色侍人之类的协议…”
“哈!”奚晨月心下暗暗吃惊,脸上却装出一副不屑的模样,嘲道:“难怪他们都说你想像力丰富。可也不至于丰富到这种程度吧?!我说你是不是得妄想症了?”
“才不是妄想!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有问题。”奚风烈眯着眼,手指象枪一样直指奚晨月的鼻尖。“而且你也说过,我的直觉向来很灵……”
“灵个鬼!”奚晨月拍开她的手,瞪着眼睛把咖啡杯往桌上一顿,“直觉直觉,你什么都凭直觉!遇到什么事时你怎么就不能多用用脑子?!我说你还要这个脑袋干嘛?干脆当球踢了拉倒了!还直觉,你说说你凭直觉已经闯了多少个祸了?!”
奚风烈被她呛得一缩脖子,不吱声了。
可是,奚晨月的这一顿抢白不仅没让奚风烈释怀,反而倒她更加坚信起自己的怀疑。她低头看看她的脚,“你的脚怎么了?”
早在禾林公司的门口,她就发现奚晨月走路的模样有点怪。
奚晨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脚,然后一皱眉,生硬地道:“没事。”
奚风烈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出任何字,就只见奚晨月猛地站起身来,扔下一张钞票自顾自地走了。走出几步后,她又回头嘱咐道:“小心点,别再给我闯祸了!”
切,到底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奚风烈冲她的背影翻起白眼。
离星巴克不远,便是公交站台。奚风烈站在站牌前研究着公交线路。正看着,只听身后一阵自行车铃响。她扭头一看,竟然是那只妖孽。
“你怎么在这儿?!”
她的话刚问出口,就想起附近有家自行车专卖店。看着他骑着的新车,奚风烈脑海里自行推断出一个不甚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