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因为你,我跟司辰早就在一起了!”
是啊,当初怎么这么傻,真的以为纪司辰会在一夜之间,无缘无故看上她。
顾言曦没有纪司辰聪明,她每一步前行的路都走得坎坷又艰辛。然而,一路跟着他背影,同一所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同一个专业。
我终于为你变成了一个更好的人。
可是这些,又能代表什么?
在爱情面前,一切都是苍白无力的幌子。
时间、距离、付出……所有的加起来,也抵不过一场真正对的感觉。
纪司辰,我放手了,我活过二十年的岁月,才明白这个道理。
我好不容易放你走,可你怎么还不离开?
顾言曦瑟瑟发抖,把自己抱成一团封闭的球。“这又算什么……算什么……”她重复地嘟囔,声音一点一点微不可闻,最后居然靠着门板昏睡过去。
纪司辰,你知道那个游戏的赌注吗?
你想用一个含义不明的吻,把我变回白痴吗?
我们之间明明还隔着很多亿数字的距离。
我们回不去了。
第二天,季胜在事务所里像往常一样拿起早间新闻的报纸,眉毛和发梢忽然齐齐一挑。
“建筑界新锐Lucien疑似横刀夺爱,争抢外籍人士女友。”
八卦版的头条字如斗大,下面还配了数张不同角度的纪大帅拉着一张长脸,拽住顾小美人的照片。
“本报讯,昨日晚七点余时,国际建筑新星Lucien现身本市皇冠酒店……据称神秘女子为德国Gmp公司艺术馆项目负责人……现场一片混乱,情仇?纠纷?具体□还等Lucien出面为我们澄清。”
季胜匆匆扫了一眼,啧啧,有情节有描写有内容,证据确凿,只等将那对奸夫淫*妇捉拿归案。
他心里忽然涌起作为一个黄金单身高富帅莫大的苍凉之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工作台前暂时安稳的电话。
今天估计又要接电话接到手软了啊!
季胜长叹一声,抓紧时间把报纸哗啦哗啦往后翻。最后终于在A不知道多少版的右下角,看到一个豆腐块,报道了S市现代艺术展览馆动工设计的新闻。
果然是——没有给媒体塞红包的错吗?
在报纸上挂脸扬名的纪司辰此刻有些烦躁。
烦躁是正常的,可如果不是因为头上平白无故被扣了个程咬金的屎盆子而烦躁,那约莫便有些奇怪。
纪大建筑师一如既往地坐在工作台前,然而呆了很久,手上都没有动作。手表的指针一点一点向后走,早就比约定的时间多走了一整圈,可是顾言曦没来。
绯闻女主角今天没有来敲定首层展馆平面图的方案,这个理由若是对于真有奸*情一对人,确实挺令人烦躁的。
是被狗仔堵截了?还是因为昨天那一个吻……她根本不想再见他?
纪司辰的手按在手机的开机键上犹豫了好久。根据他上一次和女顾客在咖啡厅讨论设计方案,被偷拍传出绯闻的八卦新闻威力,此刻若是他把手机打开,说不定很快就会被蜂拥而至的铃声震得没电。
干脆,推了椅子,去找同床共枕、过命交情的亲密战友鸡毛。
里的员工几乎被T大纪司辰的同学和学弟妹们包圆了,因此对待自己的老板总是多生出一份亲近之感。此刻,看到如此激情四射的新闻报道男主角一脸厌烦之色地走进主管办公室,不由得相互递了眼色,期待明天报纸上新闻的强势大反转。
“哟,我们金光灿灿的男主角!”鸡毛看见纪司辰推门进来,心情大好地跟他打招呼。“大帅,为了防止过多的电话打扰我今日工作,小的擅自主张把这里的电话线给拔了。”
鸡毛露出一口白牙,笑嘻嘻地提了提没有连接的座机。
纪司辰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哎呀,别摆臭脸呀!反正真正找我有事的人都知道我手机号,我还有这个!”鸡毛把头顶的黄毛一扬,摇了摇也是画满了小黄鸡的手机壳。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跟小曦谈完了?尴尬了?不想对策?要澄清吗?到底怎么说?”
“顾言曦今天没有来。”纪司辰给自己倒了杯水,径自走到沙发前坐下。
“什么?没来?!!!!”鸡毛独独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豁然从办公椅上站起来。“小曦害羞了?”
当年,顾言曦痛经痛得死去活来,却非要撑着上课交图做模型。倒是纪大帅皱着眉头,很严肃地回宿舍拷问他们这帮大老爷们,有没有什么舒缓阵痛、调理月经的方法。
小曦对于工作的态度,自然也该跟学业一样,她不像是这种公私不分的人呀。
鸡毛还要说话,却忽然看见纪司辰摊过来的手。“手机借我,帮我找一下顾言曦的电话。”
“你居然还没有小曦的电话?!”鸡毛不可思议地瞪了眼睛,似乎想从纪司辰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哎呀呀,你真是要死了!我得给娱记们报个猛料赚点外快,我们的横刀夺爱程咬金居然连他勾搭的女人的电话都没有……”
鸡毛絮絮叨叨地在房间里转圈,却听见纪司辰清清冷冷的声音压下来。“打不通。”
“要不,再给你来个情敌的号码?人家说不定在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鸡毛调侃地眯起眼睛,摇头晃脑道。
“好。”
“……”
纪司辰不用德语已经将近七年,没想到重新拾起它,记忆依旧清晰。
“你好,我是纪司辰。”
醇厚而标准的发音,让鸡毛听得肃然起敬,大神就是大神,学了东西居然不会忘!
然而,听着电话,纪司辰的脸色渐渐黑下去,眉毛高高挑起,眉心拧成一个沟壑深深的川。他挂了电话,一言不发地把小黄壳拍在桌上。
“怎么了?”鸡毛意识到情况不对,也换了正经口气。
“我出去一趟。”纪大帅的话音还飘在空气里,人已经迅速推门闯了出去。
顾言曦躺在宾馆的大床上,嘴里含着一根新买的体温计。若不是纪司辰给Jannick打了一个电话,她还不知道要在地板上昏睡到什么时候。
昨天雨夜风凉,她穿得稀薄,又淋了雨,加之酒精的作用和精神上的刺激,整个儿被折腾成了多愁多病身。
早上,三个德国大男人听说顾言曦没有去事务所,赶紧停下魅力中国行的计划,一齐跑过来敲她的门。然而,饶是怎么捶山镇海的响,门里就是没有动静。
他们连比划带英语好不容易说懂了酒店的经理,等接到钥匙打开顾言曦的房门,就看见她面色潮红、缩成一团,然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经理迅速找人给她换了干净衣服,又泡过热水澡送到床上。顾言曦觉得丢人,好说歹说打发了三个神色紧张的德国大男人。然后,用从楼下药房新买来的体温计,估测她与医院之间的距离。
房间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Jannick,只要再吃点药就行了,又不是没生过病。”顾言曦本以为忧心忡忡的同事又折返回来,拔掉嘴里塞着的体温计,有气无力地说。
然而笑意在脸上僵了一半,眼前确实站着个男人,中国男人。
“生着病还有心思想新情人?”纪司辰放下手中鼓鼓囊囊的塑料袋,脸色五彩斑斓,像是打翻的颜料罐。
顾言曦心里叫了一声该死,却翻去一个白眼。“你来干嘛?”
“看看你病死了没。”纪司辰脱掉外套,把冻得通红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衣领子里捂热,然后伸过去摸顾言曦的头。
“没什么大事,死不了,让你失望了!”顾言曦别扭地把头扭开。
“别闹。”
这一句像是有魔力,赌气的人瞬间安定下来,居然也就温顺地闭上眼睛,安安稳稳给纪司辰摸脑门。脑袋昏昏涨涨,宿醉的酒还未醒,一夜的冻带着彻入骨髓的寒气侵袭而上。
刚才在外人面前支撑的坚强,崩塌成破碎的塔。
“好累啊。”顾言曦嘟囔着蹭了蹭枕头,眼角忽然渗出晶莹的泪花。
“言言,起来。我们去医院。”触到一手滚烫,纪司辰心像是被谁狠狠揪住,看她刚才还有饶有精神地斗嘴来着,怎么忽然就陷入了一场梦呓般的昏迷。
“爸爸——你不要走。”
“妈——”
女子一直在口齿不清地喃喃,他低下头,脸颊无意识地擦着她的唇瓣,柔软的触感像是烧起在平原里的一团野火。
顾言曦的语气里带着久违的撒娇,她不舒服地哼了一声,软软拽住纪司辰的手。“司辰,我真的,真的好累啊……”
☆、ⅩⅠ
像是投入水中的石子,落进了谁的圈套,又砸进了谁的波心。
顾言曦无意识的私语像是空谷盛开的幽兰,花香馥郁,尾语缠绵。纪司辰保持着俯下*身的动作,忽然觉得自己站在普利兹领奖台上,灯光焦距的瞬间,都抵不过此刻岁月静好。
——“司辰,我好累啊!女魔头逼着我们明天要交两张色彩分析,可是最近两天都是满课……”
——“做模型熬了两天夜,那个楼梯跟墙板缝老是对不上,要死了嘛……”
——“纪司辰!你游手好闲的时候帮我设计一下图书馆方案多好,不要见死不救……”
女子的手心软软地与他贴合一处,近了可以听见心脏如鼓点般跳动。她一遍一遍,像是多年之前,带着哭腔细细重复:“司辰,我好累啊……”
我好累啊!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纪司辰紧咬着下颌,眼神渐渐柔和起来。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女子孤身一人,在海外独自打拼六年的艰难,他也强迫自己不去想,他们错过的那么多年,和他们相知相爱相许后又错过的那么多年。
她爱他,他负她,他爱她,她负他。
向来情深缘浅,却无法相忘天涯。
纪司辰的呼吸深深浅浅深深,他忽然将床上病弱得像一只雏鸟的顾言曦抱起,小心翼翼地为她穿戴好鞋帽,然后一个横打抱起,冲下楼去。
顾言曦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纯白,弥漫着医院里特有的消毒药水的气息。手上挂着点滴的药瓶,一滴一滴往下落着水。
她皱了皱眉头,最近是流行瞬间移动吗?总是醒来不在躺下去的地点。身子一动,床铺发出吱嘎的声响。
阳光忽然从窗口*射进来,有人回头,眉宇深深,表情却晦暗不明。
顾言曦生病事件的罪魁祸首,以及,亡羊补牢人——纪司辰。
“是你把我弄到医院来的?”顾言曦哑着嗓子问,却见男人走到床旁边,极其自然地把手往她头上一搭。
“医生说你差点就是肺炎,也不知道你这么多年,是怎么把自己养活的。”
蓦然想起酒店里那只温暖的大手,顾言曦小声嘀咕:“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幻觉。”
自己应该,没做什么吃人家豆腐的坏事吧?
头脑不清醒的顾言曦和正常状态下的顾言曦,几乎是完全判若两人的存在。
当年在T大,顾言曦有一次吃自助烧烤坏了肚子,晚上一回到宿舍就烧上了,结果直接阵亡在毛婷婷的床上。
婷婷下了晚自习回来,被床上躺着的黑影吓了一大跳,壮着胆子凑过去,却发现是烧得迷迷糊糊的舍友。她好心好意想把顾言曦拖到校医院看病,结果却被当成玩具狗熊,被死死抱住,蹭了一头一脸的口水。
从此,毛婷婷看到顾小朋友无比青春活力扑过来的身影,都怀了十足十畏惧的心理。
顾言曦回忆起往事,不禁用空下来的一只手,悄悄捏了捏眉心。胳膊好像蹭到了什么东西,眼前,一张俊颜急速放大。
纪司辰凑过脸,忽然满意地点点头。“还好,已经不烧了。”
顾言曦觉得嘴巴有点干,眼神不自在地躲闪开。正巧,有人推开病房的门。
“家属呢?去签字缴费。”
纪司辰“哦”了一声,直起身子,轻轻带了门出去。修长而挺拔的身材,落下长长的倒影,头顶几乎要擦着门楣。
年轻的护士走进来,笑着甩了甩体温计。
“你老公长得真帅!”
“不,不是——”顾言曦慌忙摇头。
“还没结婚啊?”护士看了一眼吊瓶里剩下的水,把体温计消了毒,塞到她的腋下。“这年头,像这么体贴的男朋友可不好找,还犹豫什么,赶紧嫁了吧。”
“我们——”
“小姐,你是没看见他把你抱到急诊室那副丢了魂的样子!都说长得帅的男人薄情,没有安全感,今天我可算是找到反例了。”
顾言曦沉默起来,若不是亲耳听说,这绝不不像是纪司辰的作风。
明明他应该恨她恨得要死,或者一如多年之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
那还是顾言曦初二下期末的时候,老师说要提前预习初三的课程,叫大家回家去借旧课本。
顾言曦吃过晚饭才想起这事,急急忙忙叫妈妈打电话找熟人帮忙。
“纪司辰不就是你们学校的吗?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你自己打个电话过去!”妈妈一边收拾碗筷,莫名其妙地瞪了她一眼。
给纪司辰打电话!那不是要命吗!顾言曦腹诽一句。
学校里,谁都知道“纪校草”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的大名,那个人身边成天飞舞着无数的莺莺燕燕,出入校门都有人指指点点。
顾言曦从来没有跟同学说过她跟他认识,学校里自然也是不熟,两年下来,甚至很少能打照面。
可是那个时候,少女心已经开始萌动,既然要选择一个对象寄托,与其找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人,不如挑身边这个光环最大,也是最耀眼的。
他讨厌她,而她喜欢他,这叫一个什么事!
最后还是软磨硬泡地求妈妈给纪家打电话,自己在旁边支了耳朵听。
“纪家伯母叫你明天在教室里等着,他们明天正好中考估分,让小辰带过去到你们班找你。那孩子现在打球去了,她也不知道课本在哪儿。”
“哦,哦哦”有一种阴谋得逞的小窃喜。被“纪校草”送课本上门,总觉得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可是第二天,顾言曦成了全班唯一一个没有课本的人,她从早上一直忐忑到下午,班级门口却始终没有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