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明见她心神恍惚,和蔼道:“你在害怕?怕什么?”
盛一诺闻言立刻露出笑容:“没什么,我知道了,谢谢薄总。”
“不客气。”薄明又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道,“没事你就出去吧。”
“是,薄总好好休息。”她顺从地站起身离去,薄明一直望着她的背影,琥珀色的眸子里萦绕着温柔的神色。
拿到了明月的联系方式,盛一诺并没想象中那么高兴,其实她基本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不管是对明月还是对施夏茗,她都十分愧疚,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远离他们,这个念头从上次施夏茗让她做他女友时就有了。
事后冷静下来想想,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绝对是把双刃剑,人情冷漠,她已经不敢再奢望更多,为了不让自己重蹈覆辙,还是远离比较好,因为她很清楚,如果他再次提出这个要求,她肯定不会拒绝。至于她曾犯下的错,就让她自私一点,用那场车祸和这一年多来商徵羽对她的折磨抵消了吧。
她今天是晚班,要晚上八点才能下班,现在天已经暗了,她坐在办公桌前,把要搬家的事发短信告诉了施夏茗。他没回信,这应该是默许了吧,她松了口气,也无可避免地有些失望。
临近下班时,她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陌生的号码,这手机号是她新办的,没几个人知道,她原以为是诈骗电话,直接就按掉了,可电话又打了几次,她不得已,只有接了。
“你好?”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打招呼。
电话那边安静了片刻,响起一个久违的声音:“是我。”商徵羽语调柔和低沉地说,“一诺,快下班了吧。”
盛一诺整个人都僵住了,语调生硬道:“你怎么有我的号码?”
商徵羽笑着说:“这不是很容易的事儿吗?只要我想,有什么是我办不到的呢?”
盛一诺缄默不许,似乎对此不屑,商徵羽沉吟片刻话锋一转道:“啊,还真有一件事我办不到,那就是……”他刻意拖长腔调,用一种有些阴鸷的语气道,“得到你。”
盛一诺直接就要挂电话,对面的人也很了解她的脾气,很快就说:“我打给你是有事要说,你不妨等一下再挂。”
盛一诺停顿了一下,他便继续说了。
“是这样,我明晚在胜景酒店的有个酒会,你的好朋友单经理没告诉你吧?我希望他到时候可别乱来,那样他的工作就不一定保得住了。”商徵羽依旧笑着,笑得十分恶毒。
“商总放心吧,我们一定给你办个非常好的酒会。”她把“非常好”三个字咬得很重。
商徵羽道:“那就好,我已经跟酒店说了,要盛经理亲自负责这个酒会,期待你到时候的表现,再见。”说罢,他直接挂了电话。
盛一诺直接把手机卡抽出来剪碎丢掉了,随后拿了背包面无表情地离开酒店,打算去移动公司重新办一张卡,可她在街边看见了施夏茗的车。
黑色的轿车安静地开到了她面前,副驾驶的车窗打开,她可以通过这里看见驾驶座上的人。
施夏茗靠在车椅背上,随意地将手腕上缠着的木佛珠转来转去,发出很好听的碰撞声。
“我来接你下班。”他微微一笑,顷刻间雪霁春来,她方才的坏心情全没了。
不知不觉就上了车,坐在副驾驶,盛一诺心事重重的模样引起了施夏茗的注意,他不动声色地转动方向盘,待红灯时,才开口用闲聊的语气与她说话。
“心情不好?”他问着,仿佛并不在意。
盛一诺回神,笑笑说:“没有,只是在想工作的事罢了。”
“你不用隐瞒我。”他这么说了一句,刚刚的温度好像全没了,她望向他,他侧脸冷峻,像在恼她的隐瞒,“不要忘了我的职业,我还不至于连你的心情到底如何都看不出来。”
“……好吧。”她不想他不高兴,只得说实话,“明天商徵羽要在胜景酒店办酒会,点名要我亲自负责,我在想这件事。”
施夏茗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肃静的面容十分沉着,薄唇轻抿,心思深沉,谁也别想从面上瞧出他任何想法。
须臾,他放缓语气说:“你一个人恐怕不行,需要人帮你。”
“酒店有很多人帮我,只是。”她没说完,因为下面的话太暧昧,她只能在心里说了。
只是,只是那些人不是你。她抿起唇,头疼地叹了口气。
施夏茗眉头轻蹙,像在矛盾什么,他趁着车不多时单手握方向盘,另一手解开了西装外套的纽扣,那个动作并不斯文,也不怎么优雅,盛一诺无意间看到,却觉得要命的性感。
好一会,车内安静的有点诡异时,施夏茗才开口说:“明晚几点?”
商徵羽办酒会的事单政阳瞒了她,应该是怕她不自在,她也不知道具体几点,粗略估算了一下,道:“应该在六七点钟吧。”
他点头,没再说话,她原以为他只是问问,并无他意,谁知第二天晚上七点,她在已经开始的酒会上见到了他。
觥筹交错间,他身着深灰西装慢慢行走在人群中,身上带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冰冷。
服务生路过身边时,他十分随意地拿了杯香槟,放在手里端着,并没有喝。盛一诺根本没办法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他今天的装扮十分优雅得体,如画的眉眼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大家都在悄悄观察这个丰神俊朗的男人,包括东道主商徵羽。
商徵羽一会看看他,一会看看她,穿着西装套裙的美丽女人隔着许多人遥望着施夏茗,施夏茗那边渐渐开始与人交谈,似乎遇见了熟人,那人拖着他不肯放他走。
盛一诺那种炙热的注视实在很难忽视,就算隔得很远,施夏茗还是敏感地回望了过去,几乎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便把视线收了回来,可他却再也无法与人专心交谈。
他总是不自觉再望过去,然后再次挪开,再望过去,重复着与她对视、移开,直到熟悉的朋友把他拉走,彻底离开她的视线。
视线里没有了他,盛一诺什么心思都没了,她站在大堂边缘发呆,商徵羽本想过去和她说几句话,可她忽然抬脚离开了那里,去了风台那边。
站在风台,撑着栏杆望向美丽的城市夜景,微凉的风吹过她身上,她清醒许多。她必须承认,她是真的连失忆都无法不爱他,这世上或许也没有女人可以真的在爱情里做到高高在上,就连总是言辞犀利的张爱玲在遇见胡兰成后也写出了“卑微到尘埃里开出花来”的名言,何况是她?
有点自嘲地笑了笑,她转身想回大堂,可在这前一秒,一双冰冷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她惊了一下,想转头看看是谁,可那人已经抬起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盛一诺僵在原地,本想挣扎呼救,但她没有,因为这人身上的味道她很熟悉,是施夏茗。
他抱得她很紧,紧到她几乎没办法呼吸,她试着拉开他在她腰间的手,可他忽然低下头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吻了吻,这个动作让她倒吸一口凉气,脚尖都踮了起来。
施夏茗安静地凝视着怀里的女人,她从来没有改变过,她似乎永远都那么年轻,像不会老去的恶魔。看着她,他觉得非常无力,那种明明已拼尽全力去坚持、忍耐和抗拒,却还是一败涂地的无力,几乎将他彻底打败。
他这么诡异的安静和拥抱,让盛一诺心里很没底,她试着唤他“施医生”,这三个字仿佛一把利剑刺进他的心,他立刻放开她快步离开了风台,等她回眸去找寻时,他已经消失不见。
她缓缓蹲下,从地上捡起一枚银色的领带夹,握进手中。
☆、第14章
再次回到酒会现场,这里一切如常,只是少了两个人。一个是主办酒会的商总,另一个是让人看不懂的施夏茗。
盛一诺与工作人员一起站在会场边缘,遍寻不到他的身影便也作罢,只当他回去了。
然而,其实施夏茗并没离开,他和会场上缺少的另外一个人在一起,那人还挽着个漂亮的女孩。
“我认识你,你是盛小姐的主治医生。”那女孩笑道,“你不记得我了吧,之前盛小姐住院时我去看过她。”
商徽羽拍拍女孩的肩膀柔声道:“暮雨,你先回会场去。”
许暮雨撅着嘴道:“我还是等你一起回去吧,那边我一个人搞不定的。”
商徽羽与她对视几秒,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他妥协一笑,拉着她的手漫不经心道:“……施医生?用这个来称呼您似乎有点太没礼貌了,或许我该称呼您施总。”
施夏茗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既不看他也不说话。
商徵羽也不恼,笑呵呵地说:“施医生,您可真是深藏不露,您那种家世,何必纡尊降贵地做医生呢。”
施夏茗又抿了一口酒,随后站起身准备离开,见自己被忽略得这么彻底,商徵羽的表情终于有了点松动,他将许暮雨推到一边,上前一步挡在施夏茗面前,沉着脸道:“话还没说完呢,先别急着走。”
施夏茗嘴角上扬,声音却沉了下来,他与身价不菲的商徵羽面对面站着,丝毫不见弱势。
“我跟你这种人没什么话好说。”他的态度似乎很和缓,但言词却让人极不舒服,“抱歉,赶时间,先走一步,想跟我见面下次请先预约,再会。”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此刻到商徵羽主动粘上来和他攀谈,总共过了不到半个小时,他这么拍拍屁股走了,着实让商徵羽很没面子,他连美酒和美人都没什么兴趣了。
许暮雨见他这样,悄无声息地先走了,她跟了他许多年,很懂他什么时候需要女人,什么时候不需要,这也是她可以长久留下的原因。
至于他的心,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可以成为唯一,这就是她和盛一诺的不同。
酒会结束时已经夜里十点,盛一诺独自走出酒店,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商徵羽的人有没有跟着她。确定没有后,才出现在大路上,快步前行。
经过一条必经之路的转角时,黑暗里忽然伸出一双手控制住了她,她吓得尖叫起来,那手立刻捂住她的唇,她无法出声,手的主人在黑暗里出了声,低低沉沉道:“是我。”
施夏茗?盛一诺诧异地望过去,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果然看见了他模糊的脸部轮廓。
片刻,施夏茗松开了她,手掌心还残留着她唇瓣的温度,他将手背到身后,指腹摩挲了一下手心,脸色有些苍白。
“施医生?你怎么在这?”她昨晚回去后就收拾了行李,今早已经搬进了公司宿舍,顺便办了新的手机卡,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按理说,要是她不告诉他,他们就该什么联系都没有的。
施夏茗好像笑了一下,说话声音很轻,像根轻飘飘的羽毛,在她心尖上恶劣地飘来飘去:“你是问我为什么出现在酒会上,还是问我为什么在这?”
盛一诺不自觉地靠近他,想了一下说:“都有。”她将手抄进了口袋,里面放着一枚银色的领带夹。她的眼睛慢慢下移,来到他深色的领带上,那上面并没有夹子。
施夏茗没吭声,只是从西装里侧口袋取出一张请柬,那请柬她今晚看见过无数次,自然不会不知道它是用来做什么的。
“他居然邀请了你。”盛一诺自语般道。
施夏茗仍然没说话,他看着她,黑暗的眼底埋藏着很深的痛苦。她在想事情,并没注意到这些,她甚至还能笑出来,笑得那么漂亮,那么干净,眼睛那么清澈,让他嫉妒得都想失忆了。
记忆真的是很奇怪的东西,开心的事永远忘记得很快,伤心的事却一直无法忘怀,你越努力想去遗忘,却越记得深刻,现在他看着她,欺骗、背叛与不怀好意的接近,全都历历在目。
“施医生?”盛一诺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反应,于是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这刚一晃他便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疼得她轻呼一声,他听见又很快松开,站直身子恢复了往日模样。
“我送你回宿舍。”他看了看表道,“时间不早了,女孩子单独走夜路不安全。”
盛一诺有心问他风台上的事,这样刚好合她的意,所以她点头道:“那就麻烦施医生了。”
施夏茗走在前面,步行,没有开车的打算,盛一诺这才闻见他身上淡淡的酒味,难怪了。
“你喝了酒没法开车,一会要怎么回去?”她有点担心道,“这里夜里不太好打车的。”
施夏茗不在意道:“走回去。”
“走回去?”她语气不自觉提高,“那么远!”
施夏茗回过头来轻嗤一声道:“怎么,难道你要收留我?”
盛一诺噎住,半晌才道:“我可以去酒店帮你开个套房……”
施夏茗讽刺地笑了:“开房我自己会,不需要你帮忙,多谢。”说罢,继续走在前面。
盛一诺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她明明没告诉他自己的宿舍在哪里,可他每个拐弯都走得很对,甚至直到她宿舍楼下,他都没需要她给任何提示。
停下脚步,施夏茗回过头来就看见她探究的目光,他闪躲了一下,最后还是和她对视了。
“在风台抱我的人是你吗?”她毫无预兆地吐出这么一句,可他却一点都惊讶,只是也没回答她的问题。
“为什么你知道我的宿舍在哪?你来过么?”她自己为他寻找着合理的解释,“难道以前明月来过我的宿舍,你来这接过她?”
“明月”两个字好像点燃了他心里的火,他微怒道:“不要提她。”
盛一诺垂下了头,顺从地没再说这些,转身时道:“跟我上楼吧,今晚你就住在这。”
施夏茗一怔,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可等他反应过来,竟然已经跟她到了宿舍。
薄明给员工的福利实在很好,她的宿舍是一套精装两居室,在崇安市这种地方,这样的房子一个月的租金要好几千块,这可给她减少了一比大开销。
“另外一个房间我放了很多行李,刚搬进来还没收拾好,你今晚睡主卧室吧。”盛一诺把卧室自己的东西拿到偏房,又取出新的牙膏牙刷,一边送到浴室一边说,“热水有现成的,你先洗个澡吧。”走出浴室,她发现一个问题,“对了,你没带换洗衣服,我下楼帮你买。”
她说着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