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雾》到此,终于杀青了。
工作人员全都吁了口气,热络的打着招呼收工,完全不同于刚才的沉寂。
可杨若怡却迟迟没有从病床上起来,周围几个人都意识到了,我几步凑过去才发现她刚才滑了一滴泪的眼角处,正源源不断的往外溢着泪水。
大家都在看,我给杨若怡抻了抻被子回身咳了两声说:“她睡着了,要不你们先去收拾东西?”
导演一看就知道苗头不对,好在刚才清了场,探班记者什么的也都在外面,就招呼了拍摄人员往外走。杨若怡蒙过被子小声啜泣起来,雪白的被子下,她压抑着哭得整个人都在痉挛。
我拍了拍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杨若怡哭成这样,我大概是理解的。
薛绍和她戏路不是很像,两个人在戏中遇到是件很难得的事情,而且又分属于两家经纪公司,《情雾》这部戏今天拍完,以后这种朝夕相处的日子就难见了。
更重要的是,这部戏本身就很像是在演他们自己,虐心的地方全都是他们真实经历的,而欢喜的情节却是他们从来不曾有的一种遗憾。
杨若怡哭了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约了经纪人来接,我出了住院部在去取车的路上遇见了薛绍。
今天天气很好,秋高气爽,阳光明媚,薛绍脸色却有些苍白,难得有一本正经的时候,说话声音也没了往日的阳光:“她怎么样了?”
“跟你想的一样。”我摊摊手,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也可能比你想的更严重。”
薛绍的唇顿时抿了抿,比昨天袁腾腾挂着泪的模样还要可怜。
我忍不住叹了一声,拉他坐在一边的长椅上:“她已经没事了,哭一哭,抹把泪还是以前那个高傲冷艳的影视天后,以后你们见面机会少了,她也就慢慢走出来了。”
薛绍的表情就更不好看了。
我说:“你这是不愿意她走出来的意思吗?”
“不是。”薛绍浅浅笑了下:“我一直都希望她能离我越来越远……我配不上她。”
他最后几个字声音低,但我还是听清了,一时惊讶的合不拢嘴:“你是在说其实你也喜欢她?我以为你喜欢蒋婉清呢!”自从那天薛绍蘀蒋婉清辩解了一句后,我就一直以为薛绍是个半老徐娘控来着……
薛绍看我一眼说:“你不觉得像我这样的,连喜欢她都不配吗?”
他说完目光投向了远处,落在远处在草坪上散步的老人小孩身上,沉沉的开口说:“我第一次看见她是在两年多前的一次聚会上,她刚出道不久,当时我刚刚转型,接了一部大制作电影的主角,她也是主角,介绍人让我以后在戏里多带带她。”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有靠山的,哪有新人一上来就接一部大戏的女主角?她性子冷,不爱说话,因为我跟她对手戏多,又被人嘱咐多带带她,所以私下接触也不少,后来她跟我熟了,隐隐透露过自己的背景,我当时就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
“演戏只是她的一个爱好,她想演,家里人就给安排最好的,不用从最底层爬起来,更不用抱着别人的大腿爬。但我那个时候却已经在渐渐接触圈子里的规则了,像我们这样没背景的,玩着命的摸爬滚打最后也只是举步维艰,潜规则上位虽然令人不齿,却是在这里生存的唯一法则。”
“门当户对这种观念我早就清楚,但即使不论这个,我也是配不上她的,她清清白白,我却早就沾了一身尘埃。”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连单方面的喜欢都不配,却没想到还是伤害了她,还有那个……”
远处几个小朋友在草坪上跑来跑去,薛绍话没说完就再也说不下去,我知道他是想到那个流掉的小孩儿心里难受,却连安慰他都顾不上。
他一番话说的伤怀又透彻,听的我心里跟着也是一片凉意。
我跟纪铭臣不也是这样么,唯一比他好的就是我遇见纪铭臣的时候也还算是清白的,但看在别人眼里,尤其是纪家人眼里,我和薛绍一般无二,对于纪铭臣,我也只有那三个字——配不上。
但薛绍是多聪明的人啊,他早就清楚自己连喜欢都配不上,我却还在和纪铭臣稀里糊涂的过日子,并且渐渐地难以自拔。
如果说薛绍和杨若怡最坏的结果是流掉一个无辜的孩子,那么我最后是不是会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小孩被人轰出家门?
我一时走神的厉害,直到薛绍扭头看我,我愤恨的指责他:“你这是在影射我和纪铭臣对不对?你这人也太狠了点儿吧!”
薛绍笑起来:“我可没这么说,是你太自觉往自己身上套啊!”
我瞪他一眼,又问他:“那你对蒋婉清呢?你喜欢她?”
薛绍敛了敛笑说:“不算喜欢吧。”
我挑眉看他,他顿了顿说:“大概是一种感激和陪伴吧!”
“她心里也苦,袁伟良爱她,但是不得其法,物质满足多过精神关怀,而且她一直没从江景诚当年抛弃她的事情里走出来,心中有结,所以也一直都是郁郁寡欢。我虽然和她更多的是交易关系,但时间久了也觉得她有自己的苦处。你不知道,她这个人其实对物质有一定程度的厌恶,因为江景诚就是为了自己的前途放弃了她,她想不明白,愤恨之下嫁给了袁伟良,这么多年也没得到纾解。”
“近三年里,她对我很照顾,我感激之余也不忍她精神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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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一边听得目瞪口呆,愣愣的听着不知道作何反应,薛绍推推我:“我讲这么多豪门秘辛听着很过瘾是不是?你不会是刚刚才知道蒋婉清以前和江景诚是恋人吧?”
我难掩惊讶的问他:“是江景诚为了前途和她劈腿的吗?不是两个人价值观不一样,所以才导致分手的?!”我要是没记错,江景诚给我讲他俩的事时,说的可是他俩吵累了最后各自飞了啊!
薛绍也有点惊讶,又否认我:“怎么可能?如果是这样,她也不至于十多年不能释怀了!”
但是蒋婉清和江景诚两个人比起来,我似乎更相信谦逊又无奈的江景诚一点,于是说:“你说的不对吧!如果是这样,蒋婉清应该恨上江景诚啊!没道理她会一直惦记着他,甚至找了你……”
我说到后面恨不能把自己舌头咬断了,实在是袁园昨天的脸色太难看,我不由自主的对蒋婉清有了点意见。
但薛绍却听见了我的话,脸色一变,皱眉问我:“你说什么?”
我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还是叹了一声说:“我也是偶然偷听到的,蒋婉清一直都和江景诚有联系,她之所以会捧你,可能是因为你和江景诚长得有五六分相似……”
薛绍脸色很难看,我说完他都没应声,要是我大概也会很受挫,毕竟蒋婉清能照拂他这么多年,即使没有爱情,也有了不少恩情和友情,薛绍这样维护她,却落了个当蘀身的下场,伤害的不仅仅是他的感情,更是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他不说话,我只好出声劝他:“我觉得,如今你已经有了一定的声名,纵然你觉得自己配不上杨若怡,但终究有一天你会找个姑娘谈一段感情,你总该是要自力更生的,对不对?”
薛绍看我一眼说:“你说的我明白,之前我也想过即使已经在泥浆里打了滚儿,也不能一直浸在里面最后窒息而死,我想过尽量让自己干净一点。只不过她最近状态一直不好,前两天才说好这周末一起出去散散心,本来打算等她渡过这段艰难再说……正好,这回趁机跟她说清楚吧!”
他说到后面勉力笑了笑,我忍不住拍着他肩膀:“看不出来,你还挺聪明的嘛!一点就透,有慧根!”
薛绍被我逗笑起来:“芦苇,你脸皮真厚!”
天气难得的好,肆意的阳光洒在薛绍帅气的脸上,他眯起的眼睛奇异的柔和而孩子气,和一贯微笑着的江景诚没有丝毫相像之处,温暖积极如新生。
*
纪铭臣这段时间忙的根本不见人影,以前星期六他都拉着我跟他一起赖在床上,这周却根本没到这里来度周末。
袁腾腾小朋友很乖巧的坐在沙发上摆弄一只魔方,我百无聊赖的在一边看电视新闻,见他很快就把魔方拼好,惊讶的说:“现在的小孩儿也太聪明了吧?刚才那么乱的格子你都能这么快的拼好?我连一面都拼不出来,你也太厉害了吧?”
袁腾腾被我夸的羞涩的红了脸,又有些得意的说:“这个很简单的,我们班有个很笨的女生都能拼出来!姑姑你肯定也能!”
我:“……”被一个七岁的小男孩影射自己不如一个很笨的七岁小女生的感觉,怎么会这么心酸?
他舀过魔方继续鼓弄,我问他:“这个魔方是谁给你买的?学校的益智小游戏吗?”
“是我妈妈给买的!”小家伙一脸骄傲的样子,又说:“我妈妈还说,我这么聪明,以后会给我买最难拼的魔方!”
我忍不住问他:“妈妈对你好不好?”
他有点困惑的挠了挠头:“好啊!不过妈妈比较忙,但是她很好的!”
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任他玩着,自己转身去看电视,却正好听见电视里有个女声说:“今天上午九点左右,l市着名景点翠湖山的盘山公路上,一辆suv冲出护栏导致交通事故,事故造成一死一伤,引发事故的具体原因正在调查中……”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是不是都在以为这章会是床戏o(╯□╰)o写多了会腻嘛~~
纪总最近很忙,忙的木有时间过来拍戏……所以本章他木有粗线……xddd
开玩笑啦,我不可能光写主角不写配角哒,尤其是我这么‘非主流’……配角们的戏都很重要哒!尤其是还这么狗血……嗯!
好了,俺明天下午多加了两次课,晚上也有两节课,so,更新无能……我周三更哈!
☆、33包养
我捏着遥控器;唏嘘的同时脑袋里第一反应是,死的那个一定是副驾驶位上的,而伤的那个必然是驾驶位上。我当初考驾驶执照的时候学的非常认真,连教练讲的荤段子我都还记得;何况是这样一个下意识的反应。
然而当事故现场的报道发过来,女主持人语速略快略显激动的讲到伤者是当红男演员、死者是某企业家夫人的时候,我唯一能反应的就是去捂袁腾腾的耳朵。
袁腾腾茫然的抬头看我,视线又往电视方向转去,我才认识到,我还应该捂住他的眼睛。
好在电视里没有给详细的镜头,但电视里右下角放出的薛绍的那张照片还是让我忍不住颤了颤;我想起来前几天在医院里,明媚阳光下薛绍温暖而柔和的笑容。
还好;他没有死。
我定了定神,关掉电视去给袁园打电话,那头有些嘈杂,袁园的声音如平日一样冷静却带了丝压抑的沉寂,我张了张嘴,把要冲出口的焦虑咽下去,问她:“你现在在哪?”
“医院,我哥今天要做手术,肝移植。”
纵然袁园一直不待见蒋婉清,但她毕竟是她的嫂子、腾腾的妈,我后面的话说不出来,倒是袁园先出的声:“你看见新闻了?”
她声音有些低哑,事发突然她还需要守着袁伟良手术,我只好应了一声,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袁园声音果断,“她父母已经赶过来了,这件事他们会尽快处理掉。”
媒体这会儿必然已经炸开了锅,有夫之妇包养小白脸,而这个小白脸还是有着千万粉丝的薛绍,这两个人的车祸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袁家遇到这种事丢人都丢不起,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处理事故把事情压下去。
我想了想对她说:“腾腾就先待在我这里吧,等你理清头绪再把孩子接走,这个事情也先瞒着他吧?”
袁园沉沉的“嗯”了一声:“谢谢你,芦苇。”
我顿了顿说:“你先忙吧!”
隔了一天送完袁腾腾上学我才去的医院。停车场里,袁园正在被记者围堵。
她戴着墨镜却依然没能挡住略显疲惫苍白的脸色,记者们伸着话筒全都在叽里呱啦的问问题,我坐在车里还能听见有记者在尖声问:“请问袁编剧,薛绍和袁夫人的地下关系你清楚吗?袁先生对袁夫人生前所为有何看法?”
袁园被围在人群里冷着脸一言不发的往电梯处走,记者们不依不饶的追着她问,眼看她要进电梯,几乎都堵在她面前不让她动了。
袁园明显不想理会这些人,但被他们连番轰炸的终于皱起了眉,我在外围就听见“咣啷”一声,几个记者同时往后退了两步,我连忙钻进去就看见保温桶掉在了地上,盖子开了,里面有粥溅出来。
显然是袁园火大扔了东西。
我拦着袁园往后退了两步,摆出惊讶又愤怒的表情质问眼前的记者:“我们理解你们想要了解一手新闻的心情,但是怎么能不顾当事人的情况就随意围上来?连把给病人准备的粥都碰撒了,是八卦重要还是生命重要?!”
事实上他们围的紧,根本没注意到保温桶是怎么掉地上的。趁着他们一瞬间的愣怔,我拉着袁园进了电梯,后面闪光灯咔咔的响,唯一庆幸的是我凶神恶煞的样子把他们唬的没跟上来。
希望晚点曝出来的照片和视频里,我能有那么一点彪悍美和泼妇美。
摘了眼镜的袁园神色更显疲惫,我问她:“事情处理好了?”
她点点头,“葬礼在后天,具体的是她家那边在处理。”
我想起刚才某个记者的话,“你哥知道了?他还好吧?”
袁园嘲讽的笑了一声,“还能怎么样?她和薛绍一起出去死在路上,袁家都快丢死人了,我哥还要为她哭一回才算有情有义么?”
我拍了拍她,“你最近情绪不太稳定吧?连说话都有些激动,刚才摔粥也是,如果被他们拍了去,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袁园身体僵了一下,勉强笑了笑:“不然我能怎么办?”
“装傻啊!”看她笑了笑我才问:“你哥哥手术怎么样?”
她脸上难得好看了点,点点头说:“还不错,医生说排异反应很小,不出意外的话,过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
薛绍也已经从l市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