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十三少 - 四月与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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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十三少 - 四月与五月-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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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过头看着袁祖耘,他正兴致盎然地看着银幕,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上,反射着白光。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那隐藏在黑暗中的嘴角带着一点点的微笑,有点邪恶的微笑。 
世纭不得不转回头继续看下去,可是影片的色调却越来越暗沉,她茫然地看着、思考着,直到突然意识到这是一部……鬼片? 
她不自觉地咽下哽在喉咙里的爆米花,人往座位下面缩了缩,心里开始紧张起来。 
“喂……” 
她用手肘顶了顶身旁的袁祖耘,他把脸凑过来,眼睛却还是看着银幕,她不得不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这是鬼片……” 
“我知道……”他也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眼睛还是没有看她。 
“为什么带我看这种片子?”她咬牙切齿地继续跟他“咬耳朵”。 
“因为据说很好看。”他对于她提出的问题,永远回答得不慌不忙。 
世纭皱起眉头,紧紧地抱住怀里的爆米花筒,终于明白自己是上了贼船。 
“你害怕吗?”过了一会儿,袁祖耘又凑过来小声问她。 
“……有、有一点。”她回答得别扭。 
他转过脸来看着她,像是要看她究竟有多害怕,是如她自己所说的“有一点”呢,还是其实非常害怕。 
世纭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不过总之一定非常尴尬,当人想要掩饰什么的时候,一定是很尴尬的吧。 
他忽然伸出手臂勾着她的脖子,世纭愣得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的这个动作像是很亲密,却又好像仅仅是要跟她开玩笑,她的心跳不争气地乱起来,甚至忘记了挣扎。 
银幕上出现一个鬼怪的镜头,她本能地闭上眼睛往他那里缩了缩,周围人的惊叫更加重了恐怖的气氛。 
袁祖耘轻笑了一声,大大的手掌绕过她的脖子遮在她眼前,手心温暖而粗糙,却让她忽然有一种安全感。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手掌,在她头顶低声说:“下面这一段应该没什么可怕的。” 
世纭挣扎了一下,想要坐直身子,却被他的手臂卡着不能动。 
她转头瞪他,一脸愤怒,他却拍了拍她的头:“好了别吵,可怕的就要来了。” 
她看向银幕,他那只大手掌忽然又遮在她眼前,等到放开的时候,男女主角已经一副跟妖魔鬼怪大战结束的样子。 
世纭疑惑地皱了皱眉,倏地恍然大悟:难道说,他早就看过这片子?! 
当电影里旭日东升的时候,袁祖耘也抽回了手臂,灯亮起来,影片结束。 
走出电影院,她很想问出心中的疑问,可是最后,她还是垂下头,什么也没说。 
也许有的问题,不知道答案会更好。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有点心事重重,总觉得心里有点什么,却又不知道那种莫明其妙的情绪究竟为哪般。 
袁祖耘还在谈论着刚才电影的情节,她更加相信他是看过的,否则不会连一个细节都分析得头头是道。她忽然觉得他很可怕,比鬼还可怕! 
吃过饭,世纭依旧无法拒绝他送她回家的坚持。出租车上的她,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想起他那温暖而粗糙的手掌,不禁有点失神。 
“冬天就要来了啊……”他忽然说。 
她看着他的侧脸,还有那副架在鼻梁上的黑色金属边的眼镜,忽然觉得,他那偶尔流露出来的忧郁……会不会是因为寂寞? 
他们竟然有了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甘愿自得其乐地寂寞着,也许有埋怨,却也有着一点点的享受。 
说不定,他们就是庞大的银河系里,两颗小小的寂寞星球。 
世纭坚持送到楼下就好,她跟出租车里的袁祖耘点点头,算是告别,橘黄色的车子很快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 
她转过身低头向公寓楼走去,她的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语的感觉,就好像,忍不住偷偷地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觉得快乐,却又有点自责。 
她走到楼下,抬起头,惊讶地停住了脚步。 
“世纭……”石树辰从车里出来,锁上门,双手插袋。 
“……”她看着他,咬了咬嘴唇,说不出话来。 
他仿佛也有点尴尬,不自然地抿了抿嘴:“李若愚说……我不在的时候,你找过我。” 
“嗯,”她点点头,“但是她说你去度假了。” 
“嗯,”他也点点头,经过了两次不欢而散的他们,像是有点生疏,“昨天刚回来。” 
“哦。” 
“我们一定要站在这里谈吗?”石树辰缩了缩肩膀,世纭才注意到气温早就降下来。 
她连忙邀请他上去,门口的鞋柜上就放着包裹在纸袋里的西装外套,那是他上次落下的,她一直放在那里,提醒自己要还给他。 
“随便坐。”她去厨房烧了一壶水,想要泡茶给他喝。 
“刚才送你回来的……”他忽然说,“是袁祖耘吗?” 
世纭怔了怔,点点头。 
“可以知道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吗?”石树辰抿着嘴,眼神像是带着恼怒和担忧。 
“就是普通的同事,”她转过身去,假装看着炉子上的水壶,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甚至连朋友也称不上……” 
有谁愿意跟一个性格恶劣的人做朋友? 
“那他为什么会送你回来?”他直言不讳。 
“……” 
“还有上次,他为什么会在你家里?” 
世纭下意识地伸手去拔水壶的盖子,想要亲眼看着水沸腾起来:“巧合而已……” 
“巧合?”他冷哼了一声,像是不能接受她的答案。 
“……” 
“……”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僵持着,好像谁也不愿意妥协。 
最后,世纭看着沸腾起来的水,闷闷地说:“我跟他……什么也没有。” 
“世纭,”石树辰的声音异常冷静,甚至于,可以称之为冷漠,“你别傻了。” 
“……” 
“他喜欢的不是你。”     
七(上) 
炉子上的水沸腾着,也许盖上盖子的话,就会听到警告的峰鸣声,可是世纭却全然不觉。她只是怔怔地看着石树辰,揣测他究竟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跟她说出这样的话。 
袁祖耘喜欢的不是她? 
她苦笑了一下,他喜欢谁,跟她无关吧? 
可是,她也不想跟石树辰解释,一点也不想,尽管她觉得自己有义务跟他说清楚。 
最后,她有点赌气地说:“我跟他,没有你想象得那么龌龊。” 
“袁世纭,”石树辰走过来,眼里带着微怒,“你非要曲解我的意思吗?” 
“……” 
“我只是……”他看着她,有点泄气,“不想看到你受伤害。” 
世纭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忽然百感交集。她应该感谢他吗?因为他的提醒。还是应该觉得内疚?因为他这么多年的等待。但她的胸中,只有满满的忧伤,她想开口,却说不出话来。 
石树辰忽然伸出手,抚上她的眼角,细细地看着她,带着惨淡的笑容:“傻瓜……你真的很傻。” 
“……”她抿着嘴,只觉得被他抚过的眼角有点酸。 
“我要去美国了,”他说,“之前的几周就是去面试,看看环境。” 
“啊……”她讶然看着他,有一种无法猜透他究竟在想什么的感觉。甚至于,她觉得石树辰比起袁祖耘来,更加难以捉摸。 
“离开学还有很久的时间,但是我想过完年就先过去。” 
“……” 
“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他顿了顿,又说,“你不必马上回答,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请你考虑一下。” 
这天晚上,世纭送走石树辰,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她觉得自己手脚冰凉,却不愿去冲一杯热水捧在手里,她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发呆。 
过了很久,她起身去打开桌上的电脑,她翻看着网络上的列表,打开她想要的文档,一个温暖的声音立刻传来,原本冷清的房间也变得温暖起来。 
“各位‘收音机前’的听众朋友们大家好,虽然有很多人提醒我,现在听节目不是一定要用收音机,像是我们的这档节目就有通过网络直播的方式传送到世界的各个角落,不过也许是因为做了很多年主持工作的关系,当我坐在录音室的麦克风前,就不由自主地把各位想象成正在收听收音机,就好像,尽管现在的录音室也跟以前有着很大的区别,像是主持人面前都摆着电脑而不是纸稿,但我还是习惯于拿着打印出来的纸稿一边读一边主持节目。也许,一切都是习惯成自然吧。 
“好了,在节目的开始就这样罗里八嗦地说了那么多,连导播也不耐烦地在跟我比手势,那么今天的节目就正式开始。本周纽约的天气实在很不好,先是下了三天的雨,然后又是阴天,连一点点的蓝色也看不到,不知道各位朋友又经历了怎样的一周呢? 
“本来应该先读听众来信的,但是因为本周的‘奇闻轶事’实在太劲爆了,所以书璐忍不住要拿上来先说。咳咳,是这样的,本周纽约警方正在通缉一名抢劫犯,他的真实面目没有人知道,警方暂时将他命名为‘忍者’,为什么呢?因为这名抢劫犯在某一天早晨,脸上戴着忍者面具,腰里别了一把忍者的大刀,大大咧咧地走进了某便利商店。店员一看到他进来就立刻按下了报警铃,于是他很郁闷地问店员:‘请问你报警是因为看到我进来了吗?’,店员很肯定地点了点头——那当然了,谁看到他这身打扮都会想要报警的吧。于是这名抢劫犯就逃走了,来到两个街口之外的一家洗衣店,这一次,他走进去的时候店员没有报警——不是因为没有警惕性,而是这家店的报警系统坏了——于是店员内心颤抖着、假装很有耐心地问他想要什么服务,他拔出忍者刀,威胁说要抢劫,店员连忙打开收音机——对不起,是收银机——但是里面是空的,因为洗衣店早上刚营业,还没有收入。于是呢,这名抢劫犯又很郁闷地逃走了,至今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所以请各位收听节目的听众朋友们,如果有任何线索的话,可以告诉我们——顺便通知纽约警方,谢谢。 
“那么接下来要读一读各位的来信,是关于……‘云淡风轻’以及‘寂寞星球’。好吧,我承认现在我对你们两位很好奇,上一次‘云淡风轻’给‘寂寞星球’出了一道选择题,题目是说‘糖果和糖纸应该如何选择’,‘寂寞星球’来信说,想请我转告‘云淡风轻’——似乎有点拗口,不过没关系——想说的是,‘不论糖果还是糖纸,都没有必要再执着下去,何必一定要做选择呢,为什么不忘记它们呢?’。那么,‘云淡风轻’,以上就是‘寂寞星球’对你提出的问题的回答,你还满意吗?如果有任何想说的话,请发送至书璐的官方邮箱哦,下面让我们来听一首麦姐去年专辑的主打歌……” 
世纭盘起双腿,蜷缩在电脑面前的旋转椅上,随着重力缓缓地转着。 
“云淡风轻”应该听到了“寂寞星球”的回答吧…… 
那么这个回答,他还满意么?   
十二月的上海,渐渐冷了起来,下雨的日子最难熬,有一种渗透到骨子里的寒冷,好像无论再穿多少衣服也不会觉得暖。但世纭却不以为意,在过去的七、八年里,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比此时更寒冷的冬天,所以她心里反而觉得高兴,一种难以言喻的高兴。 
周末的白天,世纭约了子默一起去看车,她的银行账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笔钱,但是她知道那是爸爸给的,尽管她之前曾经拒绝了他的好意。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余额数字,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如果能够让父母高兴,那么她愿意接受他们给予她的所有东西。钱也好、爱也好、关心也好,既然是他们给的,她就会收下,然后等待着某一天,在一个适当的时机还给他们。 
草草地逛了一个下午,她就下了订单,连木讷的子默也觉得她的这个决定做得太快,她不在意地笑了笑,没有反驳。晚上吃饭的时候,项屿也来了,嘴角和指关节上贴着创可贴,不是很大的那种,而是透明的小小的,她觉得那让项屿看起来有点可爱,好像回到了他们十六、七岁的时候。 
“男人到几岁才可以不打架呢?”世纭无奈地问。 
“到……”项屿似乎很认真地想了几秒钟,“丧失了性功能的时候吧。” 
“……”世纭和子默不禁愕然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一个男人丧失了性功能之后,就对世界没有了欲望,没有欲望的男人是不会打架的,因为波澜壮阔的生活已经结束了。”他一边低头看菜单,一边头头是道地说着。 
“……很难理解你们男人的想法。”世纭下了一个结论。 
项屿抿着嘴笑了笑,不着痕迹地看了子默一眼,继续看菜单。 
这顿饭吃得稍显沉闷了一点,因为世纭发现除了她自己之外,另外的两个人很少交谈,或者说,几乎没有交谈,她不禁怀疑,他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是不是这个世界上的男与女之间,总是有着自己的故事,从相识、相知到相爱——甚至于相看两相厌……一切的一切,最后只能用“故事”二字来概括。是啊,除了他们自己之外,别人只当那是一个故事,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那是现实而残酷的生活。 
吃完饭,世纭提前走了,她约了八点到蒋柏烈的诊室。这是她第一次约在晚上,诊室的灯光是白晃晃的,明亮得有点过了头,她靠在皮椅上,睁不开眼睛。 
“今天对我们来说会是一个新的开始,”蒋柏烈拿出一罐牛奶以及一罐啤酒放在她面前,“想喝什么?” 
世纭想了想,还是选了牛奶。 
“嗯……也好。”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去给她热牛奶。他手上的绷带很新,像是刚换过的,也是白晃晃的,有点刺眼。 
“今天我之所以约你晚上来,是因为想要尝试一种新的谈话方式,当然前提是你同意的话。” 
她苦笑着听他说下去,既然已经来了,就没有打算要拒绝他的要求。 
“我可以关灯吗,”他看着她,一脸温和,“那样会让你不安吗?或者我们可以尝试先开一盏小一点的灯。” 
世纭想了想,点点头:“先开小灯比较好。” 
“好的。”蒋柏烈把温热的牛奶放到茶几上,然后关了刺眼的大灯,只留下他书桌上一盏小小的、昏暗的光亮。 
世纭的眼睛一下子放松起来,感觉自己就像每一个独自在家的晚上,悄悄地隐藏在黑暗中。 
“这样可以吗?”只不过,隐藏在黑暗中的,还有另一个人。 
“可以。” 
她靠在皮椅上,可以隐约看到蒋柏烈的轮廓,他面前的笔记本没有打开,他也没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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