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十三少 - 四月与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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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十三少 - 四月与五月-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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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看着镜子里的另一个人,就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两个青涩的少年人,手牵着手,微笑着从镜子里打量对方,时光机器飞速运转着,可是他们浑然不觉,就像是被下了一道魔咒,不知道该如何收回视线。 
“但是我知道,”他的声音打破了这个魔咒,“没有一个女人喜欢被刚刚呕吐过的男人吻,所以……” 
“?” 
“还是算了……”他笑起来,带着一点点恶作剧的意味,又像是为了要掩饰什么。 
世纭觉得自己的脸上很烫,她不敢再看镜子,只是紧紧地皱着眉头,她想要骂他,但是又觉得这个时候如果骂他会让他觉得自己是在撒娇,于是她咬住嘴唇,什么也没说,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他忽又把手臂架在她肩上,声音柔软地说:“我头晕……” 
“头晕就去睡觉啊……”她生硬地回答。 
“你能扶我去床上吗?”他一边问,一边已经迈开脚步向卧室走去。 
世纭跌跌撞撞地,把他沉重的身躯丢到床上,看到他一脸迷茫地看着自己,她甚至有冲上去掐住他脖子的冲动。 
“我走了!”她挣开他的手,有点负气地宣告。 
“不行……我不是说过,如果我喝醉了,最好留下来陪我……”他还是要来抓着她,却不像一开始那么有力,好像真的是醉了、也累了。 
“我已经送你回家了。”她提醒。 
“等到我睡着吧,”他像是真的在央求她,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涣散起来,“好吗……” 
世纭咬了咬嘴唇,已经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心软了,算了,她想,就答应他一次吧……不过下不为例。 
她把床上胡乱叠在一起的被子统统盖到他身上,然后双手抱胸靠在窗台上:“你睡吧,我会等你睡着以后再走。” 
袁祖耘终于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然后闭上沉重的双眼,没过几分钟,就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以及一些听不懂的喃喃自语。 
他的床头摆着一本书,背面朝上,她认得那是项峰写的书,因为他好像也给过她一本,只是她从来没有读过。 
世纭在心里叹了口气,忽然觉得很累——任何一个被他这样折腾的人,都会觉得累吧? 
可是,她苦笑,为什么是自己呢? 
她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以后,就蹑手蹑脚地想要走出去,经过书桌的时候,无意间瞥见那只仍然被放倒的像架,恍惚间,她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脚步。 
她记起上一次自己想要去扶起它的时候,袁祖耘忽然出现了,当时她不知道有多尴尬,就像是被主人当场抓住的小偷。可是这一次,她觉得心中又像是打着鼓,然后有一个声音说:世纭,还是算了吧…… 
她扶起像架,看着照片上的人,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忽然,她把像架放回去,还是那样背面朝上。她径自走到客厅,穿上外套背上背包,悄悄地走了。 
就好像,她从来没有把那只像架扶起来一样。     
八(中) 
回到家的时候,世纭隐约能听到楼上楼下传来的欢呼声,以及远处放着烟花爆竹的声音,她看了看墙上的钟,十二点过五分,原来……新的一年已经到了。 
她把外套挂在衣架上,然后去烧水,水烧开了,才想起家里是有饮水机的。 
她苦笑了一下,捧着盛满了热水的杯子坐到电脑前,打开她常去的网站,找出录音文件,听了起来。 
“收音机前的各位听众朋友们——圣诞快乐!”她以一种愉快而兴奋的口吻说。 
背景音乐是百货公司里经常能够听到的反复吟唱着的:“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and Happy New Year!” 
“这里是书璐在纽约为您带来的中文广播节目,马上又要迎来新的一年,不知道各位心中对过去的一年有什么遗憾,而对新的一年又有什么期许呢?小的时候,父母常常告诉我们说,在新的一年即将开始之际,虔诚地对神明许愿的话,说不定就能够实现,所以每当要过年的时候我们这些小朋友总是要恭恭敬敬地在心中勾勒出神明的样子,然后好好的、大肆地许一番愿——这恐怕就类似于西方国家的小孩对于圣诞老人袜子的膜拜一样吧?但是可笑的是,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我们就把许愿的事情抛到脑后了,因为那毕竟是虚无的、遥不可及的东西,攥在手里的红包才是最真实且触手可及的幸福吧。 
“好了,那么首先来读一下听众来信吧,是关于那个糖果和糖纸的问答——不知道收音机前的朋友们是不是跟我一样对这两位充满了好奇?好吧,那么这次‘云淡风轻’来信说,想要请我转告‘寂寞星球’——说实话,读这样的转告不知道为什么真的让我觉得很过瘾呢——他要我转告说,‘其实,糖果和糖纸,这根本就不是一道选择题吧’……嗯,就只有这么一句。那么‘寂寞星球’,你听到了么,以上是‘云淡风轻’要对你说的话。 
“嗯……虽然书璐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如果这句话想要被传达到的人能够理解的话就可以了,不是吗?只是话说回来,‘云淡风轻’你的话也太少了吧,好不容易给我发一封邮件,可不可以多说一点呢,你这样真的让我们大家很摸不着头脑,连编导都质问我为什么要在节目中加入这么不着边际的内容……哈哈,可是我想,如果我的节目可以给以上这两位一点点的帮助的话,都算是一种荣幸——所以,我会不遗余力地继续在电波中为各位传话的哦。接下来先放一首歌吧……” 
糖果和糖纸……根本就不是一道选择题? 
那是什么?只是一个借口,或者一个荒谬的玩笑? 
世纭想要思考,却觉得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她想要说服自己不去想袁祖耘的脸,却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勾勒起那个轮廓。她的身体里,像是总有两股力量在交战,使得她越来越想要找到一个真实的自己。 
她怔怔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忽然响起,那阵悠扬的钢琴声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她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一时之间有点犹豫要不要接起来。 
“喂……”她把手机放在耳边,过了几秒,才迟疑地说。 
“你……没睡吧?”石树辰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疲惫,但却很温柔。 
“嗯,没有……” 
“我刚才想……要不要给你打个电话,我想你如果睡了的话就会关机的,所以就打打看……” 
“哦……还没睡。”她抿了抿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变得小心翼翼,不再是无话不谈。 
“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在整理一些东西,然后找到了一些我们高中时的照片,还有其他的东西……忽然很感慨,所以想给你打个电话。” 
“嗯……”她从沙发上起来,踱到窗边,“是什么?讲给我听听。” 
石树辰像是得到了鼓励般,声音不再显得那么紧张:“哦,有几张是我们高二学工时候的照片,不是照我们自己,而是参加摄影小组时为了完成老师的作业而拍的照片。” 
“啊……”世纭在脑海里寻找那个画面,“后来还自己冲印出来……” 
“嗯,”石树辰的声音像是带着笑,“你还记得拍了什么吗?” 
“不太记得……那么久远的事情……” 
“……” 
电话那头沉默着,忽然却传来一阵——怎么说呢——带着宠溺的笑声,好像有点无奈,不过又是宽容。让她忽然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做什么,电话那头的他,都不会生气,只是摇着头,轻轻地叹气而已,并且脸上总是挂着温柔的微笑。 
“你啊,”他接着说,“我有时候很怀疑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没有,”她连忙否认,可是却又迟疑着,“……为什么这么说?” 
他又笑了,她甚至可以想象,此时此刻他的笑脸,是多么快乐——只是,他真的很快乐吗? 
“没什么,”石树辰顿了顿,“照片上,是人民广场的鸽子,我还记得那时候你跟我说,那里的鸽子原本都很开朗……” 
“?” 
“……否则不会毫无顾忌地穿梭在人群里。” 
“啊……”世纭也笑了,觉得这个想法很可爱。 
“然后你又说,它们现在变得高傲了,因为喂食的人越来越多,被宠坏了。” 
“是吗……” 
“后来你真的交了一张鸽子的照片当作业,老师还问你说——” 
“——这到底是鸽子还是母鸡啊?”她抢着说,然后笑起来,笑得很开心。她也听到他的笑声,开朗中带着温柔,好像还是那个十几岁的少年,笑的时候眼睛变成一条弯弯的线。 
“你知道吗,”他说,“有的时候,我有点分不清楚。” 
“?” 
“我怀念的,到底是那时的我们,还是……只是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 
“……” 
他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她忽然觉得,他其实也满怀心事,像是要把自己从茫然中拉出来,却又沉迷于那样的茫然之中。 
她苦笑着,到底,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像她一样,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的人? 
“我订了机票。”他的声音异常冷静,像是被从幻想空间打落到现实之中。 
“哦……” 
“是在二月底。” 
“……”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在一月底之前给我一个答案?” 
世纭迟疑了一会儿,才说:“哦……不过其实——” 
“——你不必现在回答我,”他打断她,“真的不必。不管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有答案了,还是到了那个时候再告诉我吧,好吗?” 
“好……”她看着远处的霓虹灯,早就关了,但底部有红色的灯忽亮忽暗地闪烁着。 
“元旦快乐!” 
“元旦快乐……” 
可是,世纭不禁想,这个元旦,是注定不会快乐的吧。   
世纭再次见到袁祖耘的时候,距离那个醉酒的跨年夜,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天。因为她感冒了,并且像那次的他一样,把所有的症状都经历了一遍,只是没他那么厉害。 
她请同事帮她申请了三天事假,不敢说自己病了,否则传到那个性格恶劣的人耳朵里,他说不定又会做出什么事来吧。 
等到她回公司上班的那一天,已经是星期五,天气非常好,太阳照得人睁不开眼睛,她把自己包裹在黑色的羽绒服里,围上厚重的毛呢围巾,遮住了半张脸,再戴上大大的太阳镜,她站在电梯厅的角落里,偷偷地从嵌在墙壁上的反光条上打量着自己——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这身行头,即使去阿拉斯加也没问题吧? 
电梯来了,她第一个走进去,按下按钮之后就安心地靠在角落里。人们陆续进来,她看着自己的脚尖,思索着石树辰的话。这几天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他,想到他说的话,以及那个她不得不等待的日期。 
是不是,他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所以不愿意去面对,情愿设定一个日期,去慢慢地等待,好让自己的心变得不那么痛? 
那么……从这一点上来说,石树辰跟她有点像。 
一对男式球鞋顶着她的脚尖,让她不得不抬起头,想要去嫌弃它们的主人。只是当她看清楚那个主人的脸时,忽然变得不知所措。 
袁祖耘正面对着她,一脸狐疑地俯视她,那种眼神……会让人在寒冷的冬天冒汗。 
他在窄小的空间里伸手摘下她的太阳眼镜,然后挑眉看着她,仿佛在说:你这样乔装打扮是想干什么? 
世纭瞪了他一眼,然后垂下眼睛不再看他。反正再看也只是互相瞪眼而已,倒不如装作若无其事地忽略他。 
但他却不依不饶地——隔着她那根厚重地围住她半张脸的围巾,在几乎已经看不到轮廓的情况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让她不得不看着他。 
她想瞪他,鼻子却不由自主地痒起来,她眯起眼睛,忽然打了一个很闷的喷嚏。那些从她鼻子里面喷出来的,原本应该喷在围巾上的东西,此时此刻毫无保留地喷在了袁祖耘捏着她下巴的那只手上。 
世纭看着面前这只有点僵硬的手,眨了眨眼睛,不敢抬头。 
电梯到了他们公司的那层楼,袁祖耘不着痕迹地放下手,转身走了出去。世纭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吸了吸鼻子,又有要打喷嚏的冲动。 
部门办公室里一片安静,只有几个同事零星地坐在座位上吃早饭,世纭经过袁祖耘的办公室门口,想要回自己座位的时候,忽然被他一把拽了进去。 
“喂,”他关上门,伸手拉下她的围巾,“请问你这三天事假是去忙什么了?” 
“很多事。” 
“忙着生病吗?”他好像有点不高兴。 
“……偶尔。” 
他看着她,像是想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喂,”他脱下外套挂起来,“我收回我前几天说的话。” 
“?”她有点心跳加速地瞪他。 
“你不怕我,一点也不怕,反而是我比较怕你。” 
真的吗? 
世纭苦笑着,他哪里怕她了? 
“拿去。”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盒感冒药,递到她手边。 
她迟疑地接过来,想说“谢谢”,却哽在喉间,说不出来。 
那天以后,世纭的感冒很快好了,她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那盒感冒药的作用。也许是,也许不是。 
她和袁祖耘谁也没有提起跨年的那个晚上的事,就好像是日历上无关紧要的一页,被很快地翻了过去。 
那个周日,世纭原本要去蒋柏烈的诊室,他却临时打电话来说因为要赶场监考,所以改在下个周末。她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无奈,明明会因为他的提问而感到紧张,却还是觉得心里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最近,她就是在这种不明所以的矛盾中度过,所有的事情看上去都有它的两面性,她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不过也许,就像“云淡风轻”说的,那根本就不是一道选择题。 
周日下午的太阳很好,世纭开车去超市采购。她看着坐在购物车上的孩子们的笑脸,还有年轻的情侣、夫妻们手挽着手,或是互相搀扶着的老年人,一切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温暖,却也看到了自己的孤单。 
她努力地压抑着那种灰暗的情绪,想让自己看起来快乐一点,但鼻子却不住地发酸,她忽然很希望有一个人会拍着她的肩膀说:我们去喝杯咖啡吧,顺便再吃点蛋糕。 
那是……一个早就离开了她、离开了这个世界的人,常常对她做的事情,尽管这通常也意味着买单的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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