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送人是黎勿,发送时间在昨晚。
黎勿去喝酒了。
苏意没想到有一天她也要从其他渠道才能获悉他的近况。
下面评论的人很多,最抢眼的大概就是梁晶晶的评论,她说,“别喝了,不要让我担心。”后面还有一串忧伤的表情。二十来条的评论,黎勿一条也没回复。
无论是她还是黎勿,他们都需要时间,调整心情,调整生活。有一句话说得很好,这世上不会没了谁就不能活下去,时间是最好的药,治好心上的伤,留下的疤痕就是你勇敢跨过去的证据。
苏意盯着那条微博良久,最后还是将手移到右上角的小箭头下选择“屏蔽此人的信息”。
她想,说不定等她回来,就有信心选择“移除此人”了。
地铁广播此时响起,火车站已经到了。苏意连忙拍拍脸打起精神,等车门一开,拉着行李箱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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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眼航班,顾名思义,怎么着也得熬一下夜。苏意是想在澳门机场过夜,起码有wifi不寂寞,有空调不怕热,最重要还是干净舒服,时间充裕到绝对能搭得上飞机。
可千算万算,她都没想到自己会卡在火车站的自助售票机前一脸茫然。
晚上去珠海的票都卖完了,能买到的只有第二天一早六点五十分的票。身后陆续来买票的人都惊呼,“呀!怎么都没票了!我就说了让你网上订票!好了!现在没票了怎么办!”
晚上车次没票,倒是拉动了火车站外面一些野鸡车的生意,冲着人堆里买不到票的人吆喝,“深圳!深圳!80!”,“珠海!珠海!50!”他们见人群散了没人理又跑上来拉着几个推箱子的人问。
深夜坐包车,多半还是存在危险,虽然价格比动车票便宜,可如果不是特别赶得厉害,实在没必要去冒险。苏意摇头甩手拒绝前来拉客的男人,决定坐明早最早一班车去珠海过关澳门,算算时间应该能赶得及飞机check in。
火车站没wifi也没空调,除了敞开的门口吹点风进来,里头环境还是挺闷热的。苏意第一次独自在火车站过夜,收好刚买回来的动车票随后在麦当劳旁边找了位置坐下,半开放的麦当劳餐厅里全是在火车站过夜的人,搬了几张椅子拼在一块当床睡,还有的嫌这儿热,拖着一家几口直接在火车站门口附近的柱子铺张报纸睡下。
苏意不敢睡,一个女生拉着行李,她怕睡着了给人偷东西。可漫漫长夜,手机的电量就那么多,再怎么刷微博也就那些内容。她趴在桌上,一手垫着脸颊,一手搭在拉杆上,迷迷糊糊又敌不过睡意还是浅浅睡去。火车站里热,偶有一阵凉风吹进也不顶凉,苏意睡着又热醒,来去几次,于是梦里见到黎勿的情景就变得断断续续,虽然累,可苏意还是庆幸睡得不舒畅,让她没机会在梦里怀缅旧时光。
就这样半梦半醒、半梦半醒,苏意终于熬到天亮未亮的时候。夹杂着迟疑,第一缕阳光冲破厚实的云层射进火车站里。夏天的早晨总是来得特别快。苏意还没反应到原来六点十五分了,火车站外已笼罩在晨曦当中,睡醒的乘客稍稍整理了下,拉着行李孩子搭扶手电梯上二楼检票。
苏意低估了人民力量,才六点出头,过安检的地儿外面全是人。显示班次情况的LED屏迟迟没有信息出来,所有人堵在外头。苏意刚想拉起箱子拉杆靠着坐一下,前头的人忽然一窝蜂全涌进去。安检的只有两条队伍,苏意身高随大众,放眼望去乱哄哄一片,想跟着前头一位妇女排队,后头一对夫妇带着孩子冲向了前边,紧接着是苏意后面两个生得牛高马大的男生也有样学样冲了上去,两人拉着行李箱经过苏意身边还狠狠撞到她膝盖,疼得苏意直冒眼泪,心里忍不住骂:都买了票肯定有座位,他俩赶着投胎吗?
经历一轮给人插队,看别人插队的悲惨,苏意终于带着她的行李顺利通过安检,过去才发现所有检票口都还没开。苏意又想起刚才那两个年轻男生,冒冒失失地抢着过安检,过来了还不是一样要等。
去珠海的人多半是为了过关去澳门,也有一家三口背着露营装备出发珠海过family day。苏意正想瞄眼时间,那头检票口已经有两个穿着制服的一男一女走出来,看看手表后终于挥手示意检票。
一切如此顺利,苏意坐上和谐号的一刻都松一口气。一晚上没睡好,困意滋滋来袭,苏意终于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睡过去,累得连梦也来不及做。可苏意没想到这只是开头,到了珠海,过关才是一件最痛苦的事。
她从珠海火车站出来,外面日头当空,35度的炎热天气,热风扑面而来。苏意从未过过关,没有指示牌,哪儿打哪儿她都分不清楚,一连问了几个人都不知道,最后还是一个同样去过关的阿姨带她一起去。
节假日过澳门的人多,那阿姨走得快,苏意一路拖着行李几乎要跟丢。虽然曾经听说关口人多,可等去到关口,苏意都傻眼了,里三层外三层的队伍,人头涌涌,苏意都分不清哪里是队末,等过关再过安检出去后已经八点多,飞机check in要提前一小时,苏意想也没想拉着行李左穿右穿下到地下的公交车站,正想问人ap1在哪儿能坐的时候她就瞄见马路对面有一辆ap1驶进。
过了关好比神仙过海,等去到机场那会,时间绰绰有余,除了给她英语对答有些蹩脚外,一切都格外顺利。
座位附近都是趁着周末去吉隆坡玩的年轻人,苏意听着他们的对话来去都是时下热门的话题,再然后就是去到吉隆坡要买什么吃什么。一直听在耳里的苏意不禁觉得肆意飞扬的年纪真好,毫无顾忌,喜欢就去做,连带坐在他们身旁的她都不住燃起一股蠢蠢欲动的劲头。
机上通知关闭电子用品,苏意这会才得空拿出手机来,按开屏幕,调了静音的手机就在五分钟前进了两条信息。
一条是余苒的,她说,“苏苏,希望再见到你的时候,你能变回那个快快乐乐、没心没肺的苏苏!^O^^O^”
看着最后的那两个笑脸,苏意有股冲动想回拨给她。时间不允许,于是所有冲动都化作一句,“鱼头,我会给你带很多很多手信的。”
苏意笑着返回短信界面,第二条是普通一串数字,苏意没有点开,因为那串手机号她太熟悉不过——那是黎勿的号码。苏意删了,可七年的记忆不是说delete就能delete,就像此刻她看着这串数字竟然就认出是他的号码一样。
信息是空白的,一个字也没有。苏意凝住手机许久,直到机上空少提醒她要关手机,苏意才回过神来。
说不定黎勿只是按错而已。
苏意如是安抚胸口下那颗有期待却又不敢期待的心。
飞机起飞很准时,十点四十五分,飞机沿着长长的跑道前行直到蓄满冲力升上高空,那一刻苏意看着窗外不断缩小被抛下的景物,以及那片渐渐放大的宽厚的白色云层,苏意的心情却因为那条空白的信息而变得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这期榜单2。1w,所以是让我日更的节奏(ㄒoㄒ)你们怎么可以还不冒泡的!
马六甲Day 1
四个小时的机程,苏意直到下机出机场大厅的一瞬,各色人种冲击眼球,在冷冷的空调风下,才终于有种来到异国的兴奋心情。
给她check passport的是一个深棕色皮肤的男人,小声严肃地操着一口苏意听不大清楚的英文问她从哪里来,来这里做什么。苏意佯装镇定回他,“holiday。”男人看了眼护照又看了眼苏意,确认无误了点点头盖个章,苏意松口气笑着道谢,一直板着脸的男人才回她一个浅浅的笑容,“have a nice trip!”
下机后收到的第一个祝福,苏意的心情顿时松了松,黎勿的短信也抛在脑后。
下地的机场是新机场,格局特别大。出来买了张当地的电话卡换上,推着行李又看指示又问人才找到下level1的电梯。马六甲的车票要在level1的transnational售票点买票。
来前上网稍稍查了下,吉隆坡到马六甲大概两到三个小时。初来乍到,苏意一个人拿行李,摸索着找售票点花了些时间,等买票的时候才被告知错过了即刻出发的班车,所幸下一趟车就在十五分钟后,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再去趟厕所,时间也差不多,正好一出去车就停在platform8的牌子旁。
车站人员检票,数人数,花了点时间。苏意一上车找到位置坐下就拿出耳机听歌,等了会车还没开出而她几乎睡着的时候,隐约听见前头传来吵闹声,等苏意听着那句似乎刻意压着嗓子说出的“sorry,sorry!”抬头想看看发生什么事,一个人影迅速经过她身边,苏意只看到他戴着墨镜口罩全副装备沿着通道快步走到车的最后面坐下。
吉隆坡这边也是夏季,至少30度左右,苏意刚从冷呼呼的大厅出来都觉得热,这人还裹得连块肉都看不见。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苏意没多想,转头看向车外,外头景色开始慢慢往后移动,车子终于出发去马六甲了!
——
马六甲在马来西亚南部,是一个比较小的城市,有名的马六甲海峡就在它旁边。
说好两到三个小时的车程,等苏意下车已经是五个小时以后的事!
九点多的马六甲车站,全是深色人种,傻傻分不清楚。苏意拉着行李一脸茫然。用手机地图找了下订好的旅馆怎样去,可路线找好,苏意却找不到指示方向的路牌,除了知道自己在马六甲车站外,其余一无所知。好死不死连旅馆电话也打不通,苏意站在人来人往的车站门口不知所措,脑海里闪过各种可能,如果她找不到旅馆怎么办?那她是不是要在车站过夜?车站过夜的话它晚上会不会关门?
各种问题涌进脑海里,苏意越想越迷茫。
才到达异国他乡七个小时,她开始想家了。
人就是这样,没出来以前,国外的月亮就特别圆,等出来了,才发现原来家最好。
苏意怔怔地站在车站外,身边全是陌生的语言,偶有几个相熟的单词飘进耳里,明明知道什么意思,可串成一个句子比生猪肉还生。
傻傻站了几分钟,旅馆电话依旧没人接,苏意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连电话都不会打。
徐徐袭来的夜风是热的,苏意的衣服已经黏在背上。以前和黎勿去玩,都是他负责所有事情,连行李他也替她管了,苏意就是跟在他后边走,从不用考虑其他问题。
可现下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只有她一个人,她必须自己想办法。难道没了黎勿,她就不能一个人走吗?
苏意吸口气,顺着坐在门口那一列人瞄过去,她特意挑了个长相比较善良的马拉裔年轻女生求救。
逆境中总是激发人的潜能。问路中的苏意听力突飞猛进,她竟然能听清楚女生说带她去找出租车!
苏意暗搓搓想,幸好她的英语不是体育老师教的!
不是体育老师教的英语也一般般,找出租车的过程中,苏意还是只听得明白“where are you from?”这句烂大街的问题。
来回折返两次后年轻女孩终于带着她找到华人司机开的出租车。在司机帮忙提行李上车时,苏意回头冲年轻女孩道谢,几乎没哭出来。正要转身上车,视线不期然落在不远处一个男人身上,又是那个墨镜口罩全副装备的男人。
男人见到苏意看他也愣了愣,定在原地动也不动。苏意眯眯眼,这人看着有点眼熟,有点像……黎勿。
“神经病!”想法一在苏意脑海里形成,她立刻否决,不住骂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么想他,除非近视加深,否则都跑到国外了还怎么见到他!
她再抬头,那男人已经恢复常态,拉着行李逐步走近。苏意不好明目张胆盯人看,垂下眼眸又偷觑过去,男人已经越过她同走出车站。
“都说你想多了!”苏意皱皱眉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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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六甲的出租车无论车身还是车厢都很老旧,直白点说,有些破破烂烂的。载她的师傅看上去已经上了年纪,灰白的头发,洗得发白的条纹衬衫,大概长年累月开车,晒得皮肤黝黑干皱。苏意不住有些心酸。师傅一路上不怎么说话。车里没开空调,两边车窗全开,和着热气的风呼呼涌进车里。
这是一个摩托车居多的城市,左穿右穿地就从他们车旁飞驰而过,留下一溜的废气,和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
平日马六甲的商铺很早关门,只有星期五到星期天在鸡场街里有一个开到晚上11点多的夜市。
晚上路不好看清,苏意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知道车上上了一条挂满灯饰的桥,拐个弯前方的车都堵在一条路上,隔了两三分钟终于驶进去,一直默不作声的师傅终于开口,苏意听了两遍才听懂是让她留意路两旁的旅馆哪一家是她订的那家。
马六甲的民宿十分兴旺,尤其鸡场街附近每隔几步路就是一家特色民宿。苏意订的那家算的上马六甲最大的连锁民宿。老板是马六甲当地的人,几年前去台湾旅行,就在那时候住的民宿认识了当时在民宿工作的老婆,老板回来后创办了一家民宿,后来他老婆为爱也来到马六甲和老板一起合力经营民宿,几年后发展到现在的规模。这事还上了报纸。
这样的爱情引人羡慕,可这样的爱情也从来只能听回来。
民宿招牌不大,苏意几乎把头伸出车外才找到。旅馆下面没人,苏意进不去,按着门上贴着的电话打过去终于有个会说中文的男人,他让她在原地等等,他赶紧回来。
可先回来开门的是一个棕色皮肤的男人,高高瘦瘦的。苏意吃力地和他说了几句,他只让她先进去坐,然后一溜烟地跑了上去。等到电话里的男人回来,已经是十来分钟后的事,高高壮壮的华人脸孔,他看见她,第一句话却是,“对不起!你订的房间我们的同事卖给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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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万事起头难。可苏意觉得她从出发到入住旅馆,中间经历的波折实在太多。
她订的房间卖给别人了,怎么办?
华人脸孔的男人告诉她:“没关系,我先带你去附近另一家旅馆住一晚,明天再回来这边住。”
民宿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