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色一般。”沈嘉铭走上前来,苏意抬头看看他,略可惜地告诉他心里想法。
“如果是看海看沙滩的话,这里确实一般。”沈嘉铭点点头认同她的话。
海风带着咸腥味,在即将变暗的天色下,有种“断肠人在天涯”的颓败感。苏意静静站着,忽然手臂被拉了拉,沈嘉铭指着清真寺旁的位置,苏意顺势看去,竟是一抹西下的夕阳。
苏意从没近距离看过日落,仿佛近在咫尺,触手能及。清真寺的金色圆顶塔在落霞辉映下折射出金色光线,像小精灵一样跳跃在塔顶之上。
沈嘉铭微微低头,苏意嘴角浅浅勾起一个弧度,脸上溢出的兴奋雀跃就连一旁的沈嘉铭也能感受到。
“你叫苏意?”沈嘉铭问她。
苏意还沉浸在美景中,愣了会才点头应了声,又隔了几秒问他:“那你呢?”见过两次面,苏意直到此刻都还不知道眼前男人的名字。
沈嘉铭抿抿嘴迟疑半晌,报出了一个名字,“我叫王一鸣。”
黎勿匆匆忙忙赶到,还没来得及停好车,眼前就是苏意和那男人共站在夕阳之下互相“深情”对视的一幕。他连车也不锁,一放好车就冲上去,二话不说巴拉着挤进苏意和那男人之间。
一见到黎勿,苏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好心情又给他破坏了,横眉冷对他:“黎勿!你到底想干嘛呢?”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和朋友去吃饭顺便看了变4,回家晚了没来得及码,于是今天6000字肥章奉上,各位么么哒!p。s。沈嘉铭就是苏晓意的前男友哟~
争吵
从海上清真寺回去的下坡路上,太阳还没完全下去,留着一抹橙橘色在天与地的交际处。
一路骑车回去,天色渐渐变暗,路上车辆依旧络绎不绝。沈嘉铭把车钥匙还回去,看了下时间,转头问刚把身份证收好的苏意:“要不要一起吃晚餐?”
苏意倒是没所谓,反正一个人也不知道吃什么。
黎勿撇撇嘴:“你俩很熟?”
苏意冷言冷语回他,“一次生两次熟。”
切,三次大结局。黎勿暗暗想。
沈嘉铭带路,领着苏意还有不请自来的黎勿去到酒吧街一家有经营西餐的酒馆,临河摆放的小餐桌,在灯光映衬下,格外有情调。老板娘以及服务生都是外国人。菜单上全是英文单词,苏意看不懂,沈嘉铭给她介绍。
被冷落的黎勿不屑道:“就你会英文……”回应他的,是苏意和沈嘉铭热切的讨论声。
一顿晚餐时间,苏意了解到眼前这个叫“王一鸣”的男人和她一样也是室内设计师。来自同一个城市,又是同行,彼此的话题多不胜数。黎勿吃着海鲜焗意粉,偶尔想搭嘴却无从下手,最后意粉只吃了两口就饱了,他是被气饱的。
沈嘉铭倒是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苏意也是室内设计行业,微笑听着苏意聊自己的理想,聊先前的工作经历,愤怒地大骂那个偷她设计的上司,那模样,挺像记忆中的一个人。
途经的观光船上外国旅客冲岸上挥手打招呼,苏意奇怪,“那船从哪里出发?”
沈嘉铭自然而然回一句:“你想坐吗?”言下之意,他可以带她去。
苏意没打算在马六甲久留,这晚上是她留在这座城市的最后一晚。
酒足饭饱后,沈嘉铭果真带着苏意沿酒吧街一直往码头买票的方向走。黎勿默默在后面跟着,看着两人欢声笑语,自己也掰着手指暗搓搓骂人。
“下一站打算去哪?回国?还是另一个城市?”
苏意扫了眼对岸风光,余光瞄到一直跟在身后的某人,轻声答,“我准备去槟城。”
沈嘉铭“哦”了声,然后没了下文。
买票上船的地方就在路的尽头,三人很快买了票。大概旅游城市的作风,需要进行买票的景点区入口必定有一个拍照区,拍完了那照片得花钱买,有了前头经验,苏意不大想拍。黎勿没想到这一层,他已经准备好了要是沈嘉铭和苏意两人合照的话,他就冲上去挤进两人中间。可惜沈嘉铭让他省了力气,直接拒绝了拍照,他一边走一边低头问苏意:“你不介意吧?”
苏意笑笑摇头:“正好,我也不想拍照。”
唯独黎勿悻悻然:“切!”
观光船上位置有限,大概只能容纳二十五人左右。靠近船边的外排位置最佳,能无死角欣赏河景。三人排得较后,等上船只剩下两个外排位置。黎勿一马当先冲上船坐了一个再占一个留给苏意。
沈嘉铭上船后默默走到中部座位。黎勿见苏意上来,立刻咧嘴冲她挥挥手,“苏苏!这边有位置!”
苏意瞥眼瞅过去,黎勿龇牙咧嘴乐呵呵的模样。她真讨厌他这样嬉皮笑脸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一样。她挑挑眉,张嘴无声说了一句短短的话,黎勿轻而易举读懂了。
她说:“我、不、要!”话毕径自越过黎勿坐到沈嘉铭身旁。
“那边位置风景更好。”沈嘉铭说。
苏意耸耸肩,“风景是好可人不对。”悄悄回头,黎勿正闷着头盯住这边。
马达声渐起,船慢慢驶离码头。晚上的马六甲悠闲宁静,橘黄的灯光洒落河面,仿如零碎的星光一般。
沈嘉铭和苏意一样,第一次坐上马六甲的观光船。河水飞溅,带着阵阵的清凉。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沈嘉铭靠在椅上,身体不自觉放松下来,他觑了眼苏意,恰好将她偷瞄黎勿的一幕看在眼里。
“七年。”苏意愣愣回头,这时船已经离开码头好一段距离。沈嘉铭突然对她的感情好奇起来,“我看他挺紧张你的,为什么分手?”
苏意想也没想,好像不在乎一样答道:“不合适就分手,无谓浪费时间。”
沈嘉铭嗤一声笑出来,不合适大概是世上最最最不像理由的理由。
他的笑声听在耳里非常硌耳,苏意觉得被冒犯,“你笑什么?”
“不好意思!”沈嘉铭也知道自己唐突,“我只是想起我以前的女朋友。”
顿了顿,他继续说,“我和她分手的时候,给她的理由也是不合适。”
大概是合伙公司的缘故,沈嘉铭和苏晓意分手的时候,彼此非常平静,没有挽留,没有眼泪,没有争吵,公司里还是合拍默契的两人。
苏意笑,正经认真重复一次:“我和他是真的不合适。”
船上游客忽然冲岸上欢呼挥手,两人抬头,原来已经到达酒吧街。
沈嘉铭瞥了眼苏意,“不是不合适,只是大家都变了。”
苏意和黎勿是,他和苏晓意也是。天作之合一直是传说,两个人在一起从来没有天生就合适的,我有我的脾气,你有你的个性,在一起就是互相磨合的过程,希望对方变成自己心里的模样,可改变是双向的,他在变你也在变,变到最后,所有人都面目全非,相看两相厌。
黎勿坐在他们后面,马达声轰隆轰隆地响,水声四溢,他根本听不清楚苏意和沈嘉铭在说什么,只知道他们两人交头接耳。落在黎勿眼里,两人就是在调情。
“说什么呢!”黎勿暗暗嗫嚅,一个水浪打来,船颠簸了下,刚坐稳低头便看见旁边的一个小女孩直直盯住他来看。
“what are you doing?”对上黎勿视线,小女孩直白地问他。
黎勿有些意外,愣怔半晌旋即扯起笑容,“ Monitoring my girlfriend。”再回头,苏意和沈嘉铭已经抱在一起,他大怒,我x,到底在说什么呢!
——
船要在河上掉头,又一个水浪扑过来,船身颠簸,苏意正想拍张照片,一个趔趄撞进沈嘉铭怀里。
属于沈嘉铭专属的气息猛地钻进鼻腔里,苏意红了脸,连忙爬起来,“不好意思!”
沈嘉铭镇定地扶起她,苏意捋捋头发坐好又向沈嘉铭说了声对不起。沈嘉铭抿嘴一笑,忽然冒出一句。
“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苏意愣着头反问,“像谁?”
“我以前的女朋友。”
沈嘉铭语出惊人,苏意呆了呆,不知道该给他什么反应。她的尴尬表露无遗,沈嘉铭本意并非如此,他只是忽然缅怀了下过去然后说出来而已,这回轮到他说不好意思。
“说你像她,倒不如说你像以前的她。”像初识时的苏晓意,明明脆弱却故作坚强。沈嘉铭仰头舒了口气,肺腑里似有一腔阴郁难舒。几年时间,苏晓意已经蜕变成如今独当一面的人,锋芒尽露,裂痕产生直到无法修补,到最后因为分歧而分手。
苏意忽然笑起来,和不知所以的沈嘉铭慨叹,“王一鸣,我们这样算不算同是天涯沦落人。”
明明喊的不是他名字,可苏意咧开嘴扬起灿烂的笑容,两颗小虎牙隐隐若现时,沈嘉铭心脏忽然加速三秒,平复下来时他抿嘴跟着笑。
黎勿坐在后面越看越气,什么景色也无法吸引他,视线一直胶着在眼前窃窃私语的两人身上,他每次想凑上去偷听,一个水浪扑上来把他带回到座椅上,挠的他心痒痒的。
——
下船时,已经十一点。沈嘉铭带着苏意沿河回民宿,黎勿紧跟在旁。
民宿附近是旧时留下的建筑,风格像八九十年代的香港街头特色。
苏意明天就要离开马六甲,沈嘉铭却没有任何计划,也没有定下一个目的地。
“明天一路顺风。”站在民宿门口,沈嘉铭背手立在灯光下。
黎勿站在暗处撇撇嘴:装什么逼呢!
离别在即,苏意和沈嘉铭似乎有共识一般没有互留电话,或许彼此都明白这只是一场在异乡里的偶遇。
等沈嘉铭离开,黎勿赶在苏意开门前拉住她,这晚上看着她和沈嘉铭你侬我侬的,心情比坐过山车还要激动,他冷着声质问:“今天挺开心的。”
苏意挑挑眉,“如果你不在,我会更开心。”
她连模样语气都变了,看着沈嘉铭小鸟依人,换了他就粗声粗气,黎勿“哼”了下,“苏意,你才和我分手一个月,就这么着急找另一个么?”
他阴声怪气的语调格外让人不爽,钥匙才插进去一半,苏意回头觑了眼,咽了咽口水,好不容易把怒气压下去,苏意继续扭钥匙,黎勿却不肯就此打住,他撇撇嘴,“苏意,我和你七年感情,还比不上一个你只认识一天的男人。”
“黎勿……”拿着钥匙的手顿住,苏意终于没法忍了,她眯眼瞪住他,拔高声嗓回问他,“我和你是分手,不是玩泥沙,难不成你还想让我为你守身如玉?”
这么多年,苏意和黎勿不曾认真吵过架,就算苏意发脾气,黎勿总是嬉皮笑脸地去哄她,让她有气也发不出。黎勿也有他的脾气,七年时间,不是他不闹,而是他珍惜两人的感情才一直让着,可这次,黎勿不想退让,他把苏意纵坏了才变成现在的样子。
“苏意,你能不能别一个人做所有决定,你说的分手就真的分手,你说取消婚礼就真的取消婚礼,你说要把房子退了你就真的退了,你有没有问过我想法,有没有尊重过我的感受。我说我不想分手,你连一刻钟交谈的时间也不愿意给,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霸道!”
“我霸道?你嫌我霸道,你跟过来干什么,我没跪着哭着求你跟过来,你大可以去找你的梁晶晶,她柔情似水,绝对能安慰你受伤的心!”
苏意被他惹怒,口不择言。黎勿也真的火了,他瞪着眼反问,“我和你的事,你扯梁晶晶进来干什么!”
“呵!”苏意冷笑,也不怕摊开来说,“我就说了一句你紧张什么,不就亲个嘴让我看见。我都和你分手了你大可以找她,反正梁晶晶人美有资本,你和她一块绝对没亏。”
“我什么时候紧张!”黎勿反驳,“你别乱栽赃!她亲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拒绝!况且她有钱是她的事,我就一定要跟她一块么,我可没你思想龌蹉,认识不到24小时就上赶着扑倒在人怀里!”
黎勿这么一说,苏意觉得自尊心非常受挫,明明是他拈花惹草,现在反过来成了她勾三搭四!
她凭什么要站在这儿给前男友指着脑袋说她水性杨花呢!
“黎勿!你他妈嘴真贱!”苏意憋着泪,紧抿的双唇不住颤抖,许久才吐出一句她认为最狠的话,用力扭动门锁开门跑进旅馆里,留下黎勿一个站在门外。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我也自尊心受挫……抱歉两天没更新!
槟城
马六甲到有两种方法,一是坐车回吉隆坡机场再搭飞机,二是直接从马六甲车站坐车到butterworth再乘渡轮过海进入槟城。
所谓穷游,当然必须以最便宜的方式出行。苏意选择后者出发槟城,还能顺便坐一坐渡轮,听说黄昏风景极好,早上九点车,如无意外下午六点多前就能到达butterworth,正好赶上日落时间。
苏意退房的时候,黎勿的房间已经住进另一对背包客。
昨晚上的不欢而散,七年来还是第一次。苏意有些心惊胆战,可又隐隐觉得暗爽,憋在心里头的话终于能爆发出来。
小时候直率任性,脸上藏不住情绪,嘴巴藏不住心里话。长大后,再忍不住的脾气也要忍住,再藏不住的话也要往肚子里头咽,就因为长大的过程中碰过太多壁撞过太多板才明白冲口而出就代表覆水难收,我们都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苏意想,大概以后都不会见到他了。
——
苏意坐车到马六甲车站。九点的天空多云,可依旧一片热气蒸腾,苏意下车的时候车站的好几个站台已经挤满人。苏意找到出发槟城的巴士检票上车,坐在靠窗的位置。
坐在她身旁是一个深棕色皮肤的女人,顶着一头大波浪卷的头发,身上香水味浓烈到她接连打了三四个喷嚏。
不断有人陆续上车,多是深色皮肤的马来人。说是马来人,可苏意也不清楚,毕竟印度人皮肤也差不多颜色,据说看皮肤颜色还是有差别,只是苏意没搞明白怎样区别。
回头扫了眼,这趟车坐的人不多,就连轮流开车的两个司机也都上车了,苏意才整理下衣服,以为不会再见面的某人竟然赶在开车以前上车了。
太阳穴突突直跳两下,两人定睛对视三秒,旋即各自别过脸,听歌的继续听歌,找座位的继续找座位。